顾仁心里快笑翻了,明明在绮罗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面前这个病着的青儿,但是她却说得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程槐一般。不过这也是对的,这里面,她原则上只该认识程槐的。当然也是想替程槐在青儿面前卖个好。

鲍大娘看看青儿,她之前在程家其实也只是二等的婆子,连管事都没做过,若不是使了门路让程槐跟着程安,其实他们就是程家再普通不过的家生奴才罢了。所以在这里。脑子最好使的,就是青儿了,她自然要看青儿了。

“小的们。自然听从大爷、大奶奶的调遣,不敢置喙。”青儿低头。说得中规中矩。

顾仁点头,果然不错,能跟在绮罗身边那么多年,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看看,刚刚叫绮罗为夫人,而听绮罗叫自己大爷后,马上跟着改了口。这份心智,若不是绮罗说她是忠仆,顾仁只怕还要不敢用的。他宁可喜欢程槐那样的,虽说笨一点。但胜在不费心。

“大奶奶身边四个大丫头的缺是满了,不过呢,大奶奶这一两年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她又忙碌,有些事。我也顾头不顾尾,我正想着给她再找个懂事的,在她身边照顾她。看你也是个灵巧的,你身子好了,就还是跟着大奶奶吧。”顾仁摆摆手。说道。

青儿俯身应了,她本就是伺候人的,现在让她去伺候绮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而且她也松了一口气,这是二爷真心喜欢的女子,她能伺候她,二爷应该在地下很高兴的,所以她接受起来,并没有多为难。

“至于说程伯和程婶子,才我跟岳父母商议过,他们在乡下刚买了一个小庄子,不过我岳父母平日也忙,这庄子还真一时顾念不到,不如请程伯程婶费点心,先撑起来?”顾仁看青儿点了头,回头看向了鲍大娘。

“管庄子?”鲍大娘眼睛一亮。

“要不要把程伯请来,你俩位再商量了。”绮罗虽然知道程大夫妇,做主的一定是鲍大娘。但是总得给程大一点面子。表达他们此时是很尊重他们的意思的。

“没事,这事我说了算。”鲍大娘马上说道,“就是说,大爷让小人夫妇帮着亲家老爷、太太管事?”

“是,那一个很小的庄子,那是亲家老爷太太的养老之地。亲家老爷太太都是慈善人,两位只要好好干,日子定然差不了。”顾仁笑了,这家人有意思,看看鲍大娘的称呼,他们叫段鼎夫妇为亲家老爷太太,鲍大娘一下子就把自己归于顾家了。

这让顾仁真心的觉得,果然有些下人,就得从大户人家弄出来,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来得快,他觉得,过些日子,若是他们在岳父庄子里做得好,他不介意把他们弄回家帮忙管家了。看着就比顾甲家的灵巧得多了。

程槐就跪坐在最下首,他跟谁无所谓,看母亲开心了,他就觉得好,不过看看青儿,他又有点迟疑,四个大丫头的缺都满了,那就是让青儿去做二等丫头吗?他觉得不能忍的,忙急急的说道,“段大夫,青儿的针线可好了,做饭也好吃。是我们中间最能干的…”

绮罗笑了,唉,现在绮罗知道为什么青儿和鲍大娘能处成那样了,刚刚鲍大娘还拉着青儿的手的,现在好了,鲍大娘直接改瞪儿子了,什么叫青儿是他们中间最能干的,合着你鄙视完自己,顺便把爹娘一块鄙视了。没有这么做儿子的!

现在她觉得,顾仁最好的是,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他娘怎么说。而他也不在公婆面前夸自己,看着冷淡,其实满是道理啊。

第三十四章 寒心

“合着跟着我,是委曲她了吗?”绮罗瞪着程槐,这个笨蛋啊!不知道这样,是让青儿几头不是人吗?

“大奶奶!”青儿真的是一脸血啊,骂程槐,鲍大娘在。况且,此时两位新主子也在。骂了,对程槐,对自己好像不太好。不骂,心里郁闷啊,一时间,青儿恨不能自己去死算了。只能跪坐着,对绮罗急急的磕着头。

程槐看青儿这样,也知道自己又错了,但他倒也不很害怕,他忙跪直身子,跟着青儿一块磕头。却不知道该说啥,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绮罗看他们俩这样,噗的笑出声来。唉,这两人怎么就配成对了?所以也不知是程槐之幸,还是青儿之福。

顾仁喜欢看到绮罗开心,她笑,他就高兴。轻拍了绮罗的手背一下,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们本姓什么?我们家不兴赐姓,你们离开程家,再姓程,好像不太好。你们改回本姓,回头我去衙门好办手续。”

顾仁很不喜欢他们姓‘程’,说是不姓赐姓,他们家的管家顾甲怎么来的?不过绮罗也不想明说。不过在坐的,都不是傻子,看顾仁轻拍绮罗,但眼中的宠爱,也不难看出,这位大爷心里对逝去的二爷还是有芥蒂的,虽说能用他们,但是意思很明确,他们到了顾家,就不能姓程了。

“听老头子说,他们本姓卫的。”鲍大娘忙说道,“小的替我们老头子谢大爷恩,总算认祖归宗了。”

“卫这姓好,我喜欢。以后我叫你们夫妇为卫伯、卫婶,槐哥儿叫卫槐也好很是响亮!”顾仁笑看着绮罗。

绮罗给了他一个白眼,心眼得多小。才这样啊。不过看看刚刚改回卫姓的卫槐,“以后还是叫你槐哥儿吧,姓什么不重要。”

“是!”卫槐还真的无所谓了。反正对他们来说,姓什么都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没让他们改姓顾,而是回归了本姓,倒也便宜。

看看此时,大家都挺高兴的,绮罗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一早出来,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纠结的。头天跟顾仁谈这四人的安顿,时。其实她并没有说实话的。

想想,这四人的安排,看似卫槐和青儿是顾仁做的主,但是。却也只能那么安排;她提意,由鲍大娘夫妇管父母的庄子,其实也是有考量的。

绮罗也是带过兵的人,让人忠心真的是以心换心吗?对,那是很重要。但是那是第三步!没有前两步,你把心掏给他们,人家都不会领情的。

第一步,就是施恩。昨天她把他们一家子买下,就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就算此时他们心里其实是嫌弃这里不如国公府高贵,但是,却真的无法否认她救了他们一家人的事实。

绮罗上一世,先是被青儿照顾的,那时青儿是主,她才是从。二房内外事物,其实是由青儿夫妇把握着。她只是跟着太君打混,完全不管身外之事。她其实也管不了。没人,没气势,她管什么?对青儿他们来说,其实她就是个好看的摆设。一个必须的摆设。

若不是后来,她救了程槐,又给青儿开方,怀上儿子。青儿他们一家子能不能真的效忠,还真不一定。

第二步,就是重用。上一世青儿他们本就把握着二房,但是二房那时有什么可把握的?不过就是个尊重罢了,表示她在二房还是不可获缺的人。但后来,绮罗慢慢逆袭了。但她还是尊重青儿,重用青儿夫妇。这让青儿夫妇真的感动,继尔真的忠心起来。

而这一世,他们在程家其实跟上一世一样,是不受重视的。此时身份最高的就是青儿,她是程安身边的大丫头。说白了,就二房里的内总管。但是程槐傻,青儿是内外一把抓,程槐有什么事,都是要跟青儿汇报的。所以程安房里的事,除了程安之外,青儿是最大的。但是就算这个最大的,在整个国公府来说,其实啥也不是。

谁让他们跟的是二房,但是老大程平将来袭爵,老三是小儿子,倍受宠爱,老二有什么?更何况现在程安理论上是死了,一个没成亲,没子嗣的二房,那些下人们还能有什么?

但到了顾家就不同了,他们出身国公府,他们再不济,见的世面也是比一般的小门小户强些,见识广些。没看到,此时顾仁虽说不喜他们姓程,但马上,就被哄得这么开心了。他们其实也不是特意的,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本能。

所以分配这四个人的工作,其实对他们来说要有三个态度的。最好安排的就是程槐,跟谁都无所谓,他是实心的汉子,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觉得对他好,他就真的听话。把他给顾仁、给段鼎都可以。

绮罗让青儿跟着自己,除了是多年的感情之外,更重要的,绮罗很清楚,青儿是知道自己的。程安一直当青儿是姐妹的,上一世,她们相依为命时,青儿跟她说了很多程安的事。

当然也说了,程安当初为了娶她,而做的种种努力。所以青儿刚开始时,对她一直很好,很照顾。后来,虽然反过来,是她照顾青儿一家。她很明白,因为有程安这个纽带,青儿维有跟着自己,才不会有被忽视的感受。算是一种感情的延续。当然,这会,就没有上一世,自己要被她“照顾”的那一段了。

而对鲍大娘夫妇,他们在府里是二等仆人,熬油似的熬到了今天,结果被扫地出门了。虽说到了不如意的人家,可是一下子翻身做主,自己做了一个庄子的总管,马上他们就会有扬眉吐气之感,忠诚度一下子就起来。

说以心换心真的是第三步,因为那是要时间来相处的。而不是用说的。所以看似简单的安排,其实里面是绮罗精心的布局。

当然这个她不打算跟顾仁说,虽说,顾仁很明白如何来收买人心,他是商人,他是很明白个中道理的。她要做的,只是不想让顾仁知道,她也是明白个中道理的。

总算,这家人安排了,绮罗也不可能真的跟青儿叙一下姐妹情,拉着顾仁去见父亲了。她们今天来,除了看这家人,其实是有别的目的的。再说,主仆有别,真的没大没小,也不是御下之道。

等着绮罗和顾仁离开了,鲍大娘拍了儿子一下,刚刚的气还没出,正好打在了他背后的伤上,卫槐抽了一口气,但没叫,只是咧嘴对母亲笑。

一个是卫槐的亲娘,一个是心细如尘专管侍候人的大丫头,卫槐这样,怎么瞒得过他们,一齐瞪着他,也管是不是男女有别,扯开衣裳,两人泪都下来了。合着卫槐不光是脸上受了伤,其实背上的伤更重,一条条的棍痕,看样子都是下了狠手的。

“没事,我有躲,加上大冬天的,身上穿得厚,看着狠,其实不痛的。对了,大奶奶给了我药,我有吃,真的没事。”卫槐忙扯上衣裳,还是咧嘴笑着。

“没给外伤药吗?”青儿问道。

卫槐挠挠头,绮罗内外伤药一块给的,让他去找外头看铺子的药童给他上药,那会青儿还在发烧,他分不开身。等烧退了,药童已经睡下了,他也就不好意思让人帮忙了。

“给了没?”鲍大娘真是气死,又想打了。不过看他背上都没好肉了,真下不去手,“我去找大奶奶求点去。”

“大奶奶给了,您不是没跟着来吗,我放边上了。回头让您给我上。”卫槐忙拉着母亲,生怕她跑去再找绮罗要。让绮罗烦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青儿顺着一看,边上的案上果然放着两瓶药,她过去拿了看了一下,程安三天两头的受伤,她多少也懂一点。挑出了伤药,默默的给卫槐上药。

“咱们也为程家卖了几辈子命,说起来也是有点老脸的,合着,这就是老脸。”鲍大娘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主子就是主子,他们说给脸,才是脸。”青儿手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

自己差点就被病死在外头,若不是卫槐,自己真只怕是用席子一包,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上。谁又会想着,自己去哪了?而卫槐,他若没找到顾大奶奶,他也就被人打死了吧!一个背主的奴才,真的被打死了,鲍大娘夫妇又能跟谁去说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命。弄不好,他们老夫妇一面要承受丧子之痛,随后还得被清算,因为你们儿子背主,你们也不是好东西。弄不好,就被扔到庄子里干粗活,生生的折腾死算了。

“顾大爷人真好,大奶奶也真的和气。”鲍大娘看看药,轻叹了一声。

“大奶奶发脾气时您是没看见,骂二爷骂得啊!不过…”卫槐轻叹了一声,“所以我一直说,大奶奶是好人,昨儿,我知道她来了,我知道她一定能救你的。其实我想好了,若是你昨儿再不退烧,我就偷偷的背你出府,去长春堂找她去。结果她就来了,你说是不是二爷叫她来的?”

第三十五章 同病相怜

“刚说我说胡话,现在你怎么也说胡话了?现在大奶奶是顾家的大奶奶!”青儿看看外头,轻斥了他一声,“以后你跟着大爷,别说那边二爷的事。大爷摆明了不喜欢姓程的,心里还是介意的。不过心疼大奶奶,给我们点好脸罢了。真的给大奶奶惹了祸,不是恩将仇报吗?”

“知道知道,这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不是只说给你听吗?”卫槐忙说着。

鲍大娘也懒得听了,去找老头子说话去了。不过此时她心里,倒是真的定了。程家再好,可程家却没把他们当人。而顾家至少厚道。对只有数面之缘的小厮,都能出手相救,可见是医者仁心。跟着这样的主子,心里不慌。

而绮罗到了父母房里,父亲在他自己的院里折腾着地呢,他还没放弃自己种药玩的梦想。当然,他也正在看从秦家拿回的资料,准备开了年,就去雁门关看看。

绮罗是故意让他春天去的,因为她很清楚,秋冬就有仗打了,还是危险,预防万一,只当是老爷子出去旅行了。反正边关也不是只有秋冬才有摩擦,平时总有会碰撞的时候,总不会让老爷子闲着就是了。

段鼎情绪不高,不然,外头闹成这样,为啥他还闭门不出,连门口牌子都不挂,大大的铁锁,就把铺门死死的锁着,而铺子门口挂的医幡早就取了,大家一看便知,大夫不在家,不用来了。

“你说有人故意传播?谁这么蠢?”段鼎果然毒舌。

顾仁也觉得下毒的人蠢,寒冬腊月的,病毒不好传播,这会在大户人家里传这个,不是蠢是什么?而且难度也高。完全不专业嘛。不过他不敢说。只能老实的在原地,等着绮罗说。

“就是这样,我开始才想不到。冬天怎么会传天花?!怎么传的?病源在哪?”绮罗看向父亲。“这不合常理!”

段鼎想想也是,若是下毒都觉得下毒的人蠢了。那么自然传播显然难度更高。各家都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就传播了?他也是见过疫病的,都是从百姓开始,从一个小村落开始,然后慢慢一点点的蔓延开来,一般来说,都是有据可查的。会有很明显的图谱。看清传染源现在看绮罗画出她昨天去的几家,不管关系的远近,加之听说的,这都不像是一个传染源。感觉是遍地开花。

“这很难查。”段大夫盯着那图,好一会儿,才说道。

“是啊,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替他们治疗,这个是只能靠自己的。我给了些孩子用的保心丸,然后教他们消毒、灌水,只希望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把花发了,小命也就保住了。”

“小孩子还好。这要是大人染上,就很难好了。所以你这几天还是在仁心堂待着吧,我已经在外说了,你又病了,不要出去。”顾仁忙说道,不然一早他干嘛拉她出来,而顾家两位大人都不管,就是不想让绮罗再出来管闲事了。她那点诊金,真不够吃药的。

段大娘忙点头:“正是这样,你身子弱,万不能再操劳。再说,我听说出痘孩子倒是能好,大人若是得了,就不容易好了。”

“也不存在大人、小孩,大人身子好的,不易被染上。染上的…”绮罗随口说道,但抬起眼看着父亲,“您说,目标会不是会是…”

“别管了,只要目标不是咱们就成了。”段鼎头也不抬。

“谁啊?”顾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小孩,弄得这么大阵仗,只怕是为了浑水摸鱼。若是过些日子,谁家大人染上了,然后,就知道目标是谁了。”绮罗真不知道目标是谁,她只是在猜想。

“所以其实也是行刺。”顾仁现在对行刺很敏感。谁让他是倒霉的受害者呢?

“差不多,不过这些大人物,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昨天青儿发生的事,绮罗都觉得有些寒心的。对青儿他们来说,程家的家主就是他们的天。而他们的天,却一下子就放弃掉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再想想,仁心堂上回也不是吗,差点就被朝庭和那些权贵们给推出来替死。

想到这儿,她觉得真是没意思之极了。她们这些升斗小民,在这些权贵面前,基本上与青儿他们这些奴仆们又有什么区别?而程家和秦家,在皇家的面前,何尝又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纵是贵为天子,其实又何尝真的能随心所欲一回?想到这儿,又气平了,算了,天下事,不如意本就十之*,管别人做啥呢?又与她又何干。

顾仁还以为要劝很久呢,结果绮罗竟然真的能闭门读书,不管事了,这让他真的又惊又喜起来。虽说是有点自私,但毕竟京城名医如林,真用不着他们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的。顾仁如是想着。

绮罗没真的在仁心堂住下,哪有儿媳妇没事就回娘家的道理,她还是回了长春堂,但是对外真的宣称,她又病了。这一年多,她病倒也是常事,大家也就派人看了一下,她也就安心的在家养了起来。

青儿病好后,就跟卫槐一块到了长春堂。青儿在内院,卫槐就跟着顾仁做些跑腿的事,他有点功夫,人也勤快,虽说不懂药材,不过,这个也好学,他是很懂如何做长随的。跟着程安那么久,大家的规矩,还是知道些的,略看看,就能做得极好。倒也算很快站稳了脚根。可能是好久没正经的差事了,跟着顾仁,忙得不可开交,他反而还开心不已,总算是有活干了。

青儿没有卫槐那么容易开怀,她其实对绮罗没那么容易放心。她对绮罗其实是有一点矛盾的。她因为知道这是二爷倾心喜欢的人,为之努力很久,但求之不得的人。所以,为了二爷,为了绮罗救过她和卫槐,她都愿意好好伺候她。

可是看到,绮罗和顾仁的关系真的极好,就是最没眼力劲的人,其实也能看到他们之间绵绵的情谊,没有谁多谁少,而是真的相互的时候,她又为二爷心痛起来。绮罗心里没有程安,她嫁了她爱的男人,过得很好。

可是她心里没有二爷,为什么要救卫槐,要救她?她这些日子看了,卫槐说了,在外已经挂了牌子,大奶奶病了,不出诊。谁家递帖子,大爷都好言好语的劝退。让人拿药,但根本不会让大奶奶出门。所以大爷和大奶奶,根本就不是那随便肯帮人的主。

闲时问卫槐,卫槐倒是之前跟程安一块来找过绮罗。不过在卫槐看来,其实大奶奶看着对二爷挺凶,从来就没个好脸,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大奶奶好像就是二爷的福星,这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二爷才没能回来。

青儿沉默不语,程安出征前,其实情绪是不高的。她也不敢问,毕竟,这是大事,没有说,军中的事,跟个丫头说的。而程安当时就坐在外头,背挺得直直的,也不知道想什么。第二天一早就走了,那一夜,青儿也是一夜无眠,她那时就觉得心慌慌的,现在被卫槐一说,她倒是有点害怕了,这是怎么意思?便不敢再想了。

绮罗靠在春凳上晒着太阳,现在公婆不怎么让她到跟前伺候,晨昏定省就成了。可能这一年,病得久了,倒是把之前风风火火的性子磨去了不少。不过,她若说自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怕也是没人信的。

青儿轻轻的换了一杯温水,放到了绮罗的边上。这是之前丫头不会做的,绮罗只能教大概的,毕竟她是站在做主子的立场在要求,其实也就只能讲讲规矩,但是下人的训练是有自己的体系的,她还真不懂。而青儿是在程家受过完整的训练的,一出手,就显不同了。

绮罗也习惯了青儿的伺候,所以青儿有时觉得,在绮罗身边,她也很舒服,不是说可以少做事什么的,而是,自己做什么,绮罗表现出来的,就是和二爷一样,就像伺候了一辈子,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们是能了解,明白,然后包容的那种舒服。这让她现在反道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了。

“习惯吗?”绮罗看她的手轻轻在摩挲茶盘边缘,便抬头看了她一下。

“是!”青儿没想到绮罗会突然开口问她,倒是一惊。一时间之前受的训练,差点就崩溃了。

“坐下吧,这么好的天,其实该去郊游的。”绮罗看看外面的太阳,捧着水杯,半闭着眼,一脸的惬意。她不是想跟青儿说什么,只是她不想辜负这春光罢了。

青儿怔怔的看着绮罗,此时去郊游。刚过了年,等把这春寒料峭的日子过去,就可以郊游了。但说起来,郊游是贵族们喜欢的游乐之一,大家结伴,到江边游船、赛诗、骑马…

她曾经跟程安参加过,不过她只是随行伺候罢了。看着那些贵族的女子个个鲜衣怒马,不输于男子的风采,让她惊艳不已。此时看看绮罗,那慵懒的窝在阳光之下,却也是另一种风情了。但这种风情却一点也不违和,就好像她原本就该是那里的一份子一般。

第三十六章 下手

“绮娘,绮娘!”外头传来了秦大奶奶的叫声。还没等青儿起身去迎,秦大奶奶就冲了进来,看也不看人,直接就过来坐下,顺便顺口吩咐着,“给倒杯水。”

“怎么急吼吼的过来?”绮罗再懒,也得起身行礼,自己下了春凳,陪着秦大奶奶坐下。看看秦大奶奶的穿着,也知道,她是出门应酬过的,应酬完了,怎么不回家,来找自己?

“你是不是跟燕娘说什么了?”秦大奶奶盯着绮罗。

绮罗一时间还真没想起谁是燕娘,再过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程大奶奶卢氏。

“什么?”

“卢氏合离回卢家了。”秦大奶奶还是盯着绮罗。

“哦,可能想明白了吧!”绮罗笑了一下,没说自己说了啥,也没说自己啥也没说。

“喂!”

“我只是让她问卢老太太罢了,顺便我问程平,他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绮罗手一摊,表明自己真的只是挑事,没告密。

“你…你…”秦大奶奶指着她的鼻子,好半天捂掌大笑起来。

青儿送水进来,绮罗让她准备茶具,还有茶点。青儿无声的退了出去。

“新人不错啊!”秦大奶奶也是会看的,这明显跟之前的几个不在一条线上,马上点点头。

“嗯,才买的。”绮罗不想多说。

“嗯,慢慢的一点点的把下人调教起来,将来有好处的。”秦大奶奶笑着。

“就为这个才匆匆忙忙的跑来?”

“这还不是大事?程家怎么着你了,让你非当着俩口子的面戳人伤疤?”秦大奶奶过来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生怕绮罗把她给卖了,结果绮罗啥也没说,当着俩口子的面。提个头,埋个线,然后就不管了。好了。才多久,俩人合离了。这是人才啊!她特意提了。她可是当着俩口子的面说的,她摆明了就是挑唆,还就是不让人抓她的把柄。果然是坏人啊!

“没啥,我让他们离我远一点。我对卢大嫂印象还不错,就跟她说,若她回家了,可以找我玩的。”绮罗懒懒的说道。

“你真是够坏的。不过也是,他们做了那样的事,还让你给他们做牛马,真够不要脸的。真当你是好欺侮的。”秦大奶奶高兴了。很有点把她当知己看的意思了。其实绮罗也明白,谁也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她此时其实已经选择了秦家,就得把程家断干净了,现在算是她跟程家撕破了脸,也算是投名状了。秦家也可以完全信任她了。

“你有空请卢姑奶奶过来坐坐。她的身子还得调调,之前我有帮她调过,不过也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要不要换方子。”绮罗换着话题。

“知道,卢老太太正给她再相人呢。有好几家都递了帖子,你给她调养正是时机。”秦大奶奶点头,表明她接了。想想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程老公爷和太太又都病了,程平和离的事,他们根本事前不知道。他们自己写的和离书,燕娘就搬着自己的嫁妆回娘家了,她根本就没跟程家老俩口告别。卢老太太是知道的,亲自上门接,也没见程家老公爷和程老太太。搬东西自然有动静,程老公爷和老太太一听说,忙出来看看,在大门口,狠狠的被卢老太太抢白了几句。老公爷当时就吐了血,老太太也晕了过去。所以你当时撕破脸就对了,不然,你这身子骨,还真的伺候不起那俩座大神。”

绮罗能想像卢老太太在程公府门的大发雌威,她本就不是那容人的人,估计这些年隐忍,不过是为了女儿罢了。想想那会,对女儿伸手就打,想着不仅仅是因为女儿泼了她的面子,更多的是哀其不幸,却恨其不争。

“也真是,卢老太太若是之前早告知卢姑奶奶,很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绮罗就是奇怪,为什么世人皆知的事,就卢氏不知道。

“所以你就是没心肝的主,你娘说的话,你有几句听过?弄不好,还得说你娘说你婆婆坏话,挑唆你和郎君的关系。卢老太太定然暗示过,她自己轴,没听进罢了。你一提,其实她根本就不用问,直接就能想明白,你一个外人,又不肖想程家,干嘛要害她,自然信你比信卢老太太多了。况且,你还当着程平的面说,这才是最重要的,这让她相信,程家都知道,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就骗她一个傻子罢了。这才是最打击她的。”

绮罗点头,上一世,母亲的话,自己又何尝听过。吃了亏,才知道,世上最疼自己的,也就父母而已。现在卢氏的心境只怕也就跟自己当初一样,成了一个笑话,还好,她还能回头,离开程平,过自己的人生,也挺好。

“冲动了。”绮罗轻叹了一声,把沏好的茶递给了秦大奶奶。

“怎么说?”

“我说我,当时也是又累又气,也不管不顾了。当初我劝程平振作时,说的就是让他努力,别让卢姑奶奶一个人,太可怜了。程平和卢姑奶奶当初的感情应该还不错的,若不是程平对卢姑奶奶不错,卢姑奶奶怎么会不听亲娘的话,只信他呢。换个人,真的能对卢姑奶奶好吗?”绮罗看着秦大奶奶。

秦大奶奶怔了一下,想想也收回了自己刚刚幸灾乐祸的笑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但很快振作起来,“看你说的,什么叫换个人会不会对她好,你要知道,女为母则强,为妻则刚。燕娘之前就是太信程平,于是自己就傻了。换个人,她还能傻?女人只要不傻,想过好日子还不容易!”

绮罗笑了,自己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是啊,自己果然还是傻,看看这些真正受贵族教育长大的主们,想法多么理所当然。他们把卢氏的不幸归于傻。等不傻了,就能重新出发,为家族争光。果然自己除了形似。还真不是神似了,她永远也学不来这些的。

“对了。宝宝们的药丸吃完了,还要吃吗?”秦大奶奶也真有正经事来的。

“别吃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这些日子我也没出去,外头怎么样了?”绮罗不好问顾仁,怕他觉得自己想出去,现在正好问问秦大奶奶。

“能怎么样。我公公说,只怕情况会变坏。天气越来越暖和,若还不能扼止,传到民间就麻烦了。”秦大奶奶马上一摆手。“不过有病人的人家,兵部都派人围了,连尸首都不许往外抬,只放到石灰池子里化了。说是最近,连上朝的人少了一半。人心惶惶的。”

绮罗点头,深深的觉得自己当年真的一叶障目了,秦老公爷虽说心眼是小点,但是,政事上。却真的比程家强得多。太君为帅为将是不错,但毕竟她还是女子,她为来为去,还是为了程家的传承,为了自己的子孙。不过也是,她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秦老公爷,现为太师,自然不能格局小。他虽说围了贵族的宅子…

绮罗猛的一怔,围了贵族的宅子,朝中少了一半人。绮罗明白自己果然当初又猜错了。不是行刺,而是慢慢的消亡。

“怎么啦?”

“太师做得对,传到民间,一死就是一片,权贵们也保不住,目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看似严苛,实为一片仁心。”绮罗定定神,说道。

“正是这样,纵是朝中颇有异声,但圣上却大力支持,就是出于此。还招幕了不少名医,守在各家,希望能力挽狂澜。”秦大奶奶点头称是。

绮罗笑着点头称善,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把仁心堂脱出来,果然是对的,自己闭门谢客也是对的。算是歪打正着了。

没了心思,和秦大奶奶再聊别的,就轻松了许多,倒是让绮罗过了很愉快的一个下午,秦大奶奶离开,绮罗再次靠好,想想刚刚和秦大奶奶说的话,倒是有了更多的心得。

永安朝的危机从来就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之前节度史的叛乱,太子危急之中匆匆继位,收复河山。当时秦程两家都是有功之臣。他们都是平叛的重臣。

只是现在,外族只是“小小的摩擦”,对朝庭来说,他们更怕的是再出一个手握重兵的叛贼,而秦程两家上一世没看清朝中的形态,过于自大了。不然,一个小小的鞍然,怎么会突然摆一个争先锋的擂台?针对的,不过就是秦程两家罢了。谁没事去争那个,反正不是程家出兵,就是秦家出兵,两家出征,虽说会争执一下,但不会结成死仇。所以上一世,程安打死秦修,若中间没朝庭的影子就是鬼变的了。

而这一世,自己的参与了,虽然没结成死仇,但是秦家交出了兵权,程家实际失去了对军中的掌控之力,结果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少死几个人。

兵权之争完结了,于是朝庭对着几世门阀贵族下手了,这些门阀世家无视皇权也不是一两代了。他们现在不对门阀下手,却对跟这些门阀世家有牵扯的官员下手,斩断他们的手脚,然后呢,让这些世家慢慢自动消亡。用心不可不怖了!

第三十七章 幸灾乐祸

晚上绮罗陪着公婆吃了晚餐与顾仁一起回房,顾仁不住的看着绮罗,他觉得今天她心情不错,不过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心情不错。

“今天秦大奶奶来了。”绮罗也不让他猜,拿了衣裳给他,让他泡澡,满室丁香味,今天用的显就是丁香丸了。

“今天忙得很,兵部让我们准备一些应急的药品,怕开春天花疫会蔓延。”顾仁点头,解释了自己为何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