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城往西,第一日还四野广阔,沿途麦涨田绿,遍眼黄花,杨柳舒青,花香风暖,庆仁皇帝这次临时起意出巡几日,不欲被太多人知道,因此绕开了沿途州县,不做停留,只是赶路。

走到第二日地势就不同起来,远远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山峦起伏,已经进入了石门山地界。

润翠从没出过远门,兴致勃勃的看了一路风景,终于看得有些厌了,到了午后时分,就闭上眼睛靠在车里养神,正在摇摇晃晃,似睡非睡的周身倦怠,忽觉车子一顿,停了下来。

润翠懒得睁眼,继续闭目假寐。不一会儿她的车帷就被掀了起来,曹总管手下一个小太监过来请她,“夏姑娘,陛下让你去他车上坐。”

自从润翠禀报了七阵图的事情之后,庆仁皇帝就不知起了什么便扭心思,这些日一直没有见她,不想行到地头陛下却忽然想开,愿意见润翠了。

润翠打起精神跳下车来,请那小太监前面领路,微一侧头,毫不意外的发现苍梧也已跟着下了车,心里十分笃定,这个上石门山的主意是苍梧出的,一会儿陛下万一问起什么她答不上来,有苍梧在身边也好提醒一下。

庆仁皇帝虽然是出行从简,但也还是带了一大队的车马随从,润翠的马车在车队的最后面,离着陛下的大车颇有些距离。

走到一半,被斜刺里踱过来两匹马拦住,抬头看,十分惊讶,“诚王爷,表哥?”

诚王和文轩都翻身下马,站在润翠的面前,先问前面带路的那个小太监,“你这是带夏姑娘干什么去?”

小太监应道,“回王爷,曹总管说陛下要夏姑娘去他车上坐,让小的过来引夏姑娘过去。”

诚王嗯一声,“你稍等下,本王和夏姑娘说两句话。”

转头细看看润翠,“皇上已经将咱们去石门山要办的事情和本王说了,还要本王带上两个资质颖悟的同行,本王想着既是和夏姑娘有关就带上文轩一起来了,你们表兄妹许久未见,正好能见上一面。”

润翠的二表哥文轩踏上一步,脸上的神色很是忧心忡忡,“润翠,你,你怎么……唉…你怎么什么事都瞒着家里,你说的这位西席我竟是一点不知,你不知王爷前日和我说起此事时我有多担心。”

润翠有些愧疚,她要是折腾出麻烦来,那定然是对这些亲戚影响最大,搞不好要连累到他们,柔声道,“表哥尽管放心,我绝不敢对陛下胡言乱语的,说出这些话自然是有把握。”

文轩满心的焦虑,不知自己表妹怎么忽然会出这个风头。

第一实在是不相信自己这个无依无凭的表妹能寻来上古传说中的宝物。

第二就算能寻来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听王爷那说法,皇上这竟是要拿她去换七阵图回来。

好好一个后宫女子,在荒山野岭中陪着那不知底细的什么世外高人住三年,名节还要不要了。

她当时献宝的时候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

可惜此时骑虎难下,文轩急得想要跳脚,可偏偏是根本无法阻止。

诚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着润翠还是几月前在王府中那般娇憨明媚的模样,心中黯然,拉了文轩一下,“让她快过去把,不好让皇上久等,唉,怎会搞成了这样,夏姑娘,你万事谨慎些,有什么不妥定要早说。”

润翠点头答应,冲着文轩安抚笑笑。

跟着小太监快步来到庆仁皇帝的御驾前,刚要跪下行礼,就被车中陛下十分不耐烦的阻住了,“免礼吧,你不是腿不太好,那地上*的都是灰土,别折腾了。”

一旁立刻有侍从给放下脚踏,扶了润翠上去。

马车中地方有限,站着是不行的,只能和陛下同坐,润翠想着还要给苍梧让点地方出来,于是就大着胆子,挨着庆仁皇帝近近的坐了。

结果先被陛下意味不明的深看一眼,后被仙君大人十分不满的瞥了一眼。

润翠里外没讨好,自己有点尴尬,坐着垂头不语,等陛下发话。

车队又再开始前行,车辕碌碌,马蹄的的,周围的人虽多,却是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润翠,朕这次真是为难之极。”庆仁皇帝脸色深沉,沉思了一会才开口,“七阵图如此神妙,既然知道它存于世间,那朕花再大的气力也是要找到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条件。治理天下,匡扶社稷是朕的份内之事,朕生下来就注定要担此重任,可是,朕并不愿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换。”

自己的女人?还心爱的?

润翠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听了这闺中私语一样的说法,脸腾得就红了起来,自觉都要冒烟了,结结巴巴的道,“陛下言重了,自古尊师重道就是天经地义,我去服侍师傅几年也是应该。”

“你那个老师就算是个世外高人也是男子吧?”

润翠悄悄看苍梧一眼,“是啊。”

“那就对了,他避世独居,住在山野之中,身边最多只有两个童子服侍,你是朕的女人留在那里,一住数年,成何体统!”

“我现在还不算是您的,您的…”润翠说不出口,不过实在不愿听旁人动辄就把自己是谁的女人摆在口边,这话听着很不顺耳。

“什么叫现在不算!迟早总会是的,朕,朕想了这些日,还是觉得放不下你。前段时日是朕疏忽,慢待了你,这次回去朕就立刻下旨,封你做贵妃,只要你能早于杜,黄两位贵妃诞下麟儿,朕就一定拜你做皇后,太后她也管不到朕的。”

润翠的脸继续冒烟,傻乎乎的张大嘴不知要说什么好,自己明明都不打算再回去后宫之中了,这品级怎么倒一升再升,况且记得苍梧没有传授给自己什么这方面的秘术啊,皇后之位就已经悬在头顶上了?!

当然了,还差着些,先要做贵妃,还得赶紧生个儿子,此后才有可能。

想想还是不对,“陛下,都是三年后的事情了,您想的当真长远。”

“不是三年后,朕不打算把你留在石门山,咱们先去见你的老师,请他传授七阵图,朕到时和他打个商量,他不就是想要人随侍左右几年吗,那容易,朕这里带了不少伶俐的宫女侍从,一百人换你一个总可以了吧,也别三年,他立此大功,这些人都给他就是了,朕另外还有厚礼相谢。你是朕的后妃,他总不至于无理取闹,硬要留下你乱了纲常礼法。哼,朕带着这许多侍卫,想要硬留也是没可能的!”

庆仁皇帝越说月觉得自己在理,一拉润翠,“你放心吧,朕一定带你回去。”

润翠只觉眼角处白光一闪,再回头,身边的苍梧已经不见了。

石门山(三)

“苍梧!”

润翠失声惊呼,心底无端腾起一股惊慌,苍梧一直和她形影不离,忽然一言不发甩手就走,定是被庆仁皇帝那准备不守信用的说法给气到了。

“陛下,您怎么能这样说!”

庆仁皇帝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什么苍梧?”

“没什么。”润翠知道自己唐突了,临时改口。

只是嘴里说着没什么,心中都快要急死了,苍梧不能动仙术的,这忽然离开是要去干什么啊!

这下眼里再装不进任何人,对庆仁皇帝和她说的话也恩恩啊啊的听不进去了。

陛下今年也才二十有五,年轻得很,即便倚红偎绿,坐拥后宫三千,但骨子里也还是个青年男子,仍保有一丝纯真年少的心境,这是头一次真心喜欢一个姑娘,一番心迹吐露得虽然不是很委婉动听,但也是生平头一遭,说得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谁知润翠没反应,听了跟没听一样,陛下这一番放到其它任何后宫女子身上都要感激涕零的肺腑之言好似泥牛入海,转眼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庆仁皇帝忍了又忍,末了实在忍不住了,“润翠,朕和你说了这半天,你也回朕句话啊!”

润翠眼望车外,茫然道,“啊?陛下要我回什么话?等到了石门山再说吧,怎么这么慢,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陛下气闷,扬声问道,“曹毅,去问问前面领队的陈统领,到石门山还有多远?”

曹总管听着陛下口气不善,不敢耽误,催马飞奔去前面问,不一会回来道,“皇上,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山脚下了,陈统领请皇上的示下,是不是在山下扎营帐歇一晚?”

陛下还没答话,一向稳重的夏秀女忽然就插言了,“既然已经到了,自然是今日就上山去,还等一晚做什么!”

庆仁惊讶,“润翠,你这么急?”

润翠心道我要急死了,干笑一下,“陛下恕罪,我擅言了,只不过还是早些上山的好。”

她也说不出个确切的因由只是一口咬定今日上山肯定要比等到明早好上百倍。

陛下自刚才说了一大套自认为是毕生头次出口的情话,却没得到回应之后就开始有些心虚,生平头一次开始担心,尝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润翠要是心中不喜自己可怎么办。

因此不由自主的就要依着她,“好啊,让前面快些走,咱们今日就赶上山去。”

曹总管领命又去前面传旨,车队速度明显加快,赶到未末申初时分就到了山脚下。

石门山峰排戟仞,岚光锁翠,瘦藤老树,修竹乔松,端地是一派清幽景象,一道宽宽的青石山路依着山势蜿蜒而上。

众人弃车下马步行上山,开始时沿路还能看到稀稀落落有几个山民挑着几束柴薪,拎着两只野兔下得山来,忽然看到上来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个个衣饰华贵气度不俗,都吓得垂手避在道边。

再往上走,就慢慢不见人了。

陈统领心中有些犯嘀咕,悄悄绕到后面拉过曹总管,皱起两道浓眉询问,“这会儿人家都下山,陛下怎么要上山啊,还带着这些女子,等下天一黑咱们困在山上怎么办?我倒是命人备了火把,但是扎营帐的东西不方便背上来,都还在山脚下,半夜里山中寒冷,冻着了陛下咱们哪个吃罪得起啊?”

曹总管咧咧嘴,心道我今天才晓得,陛下平日里看着好似十分英明,从来不为女色所惑,其实那都是假象,他就是没有碰到动心的女色,现在可算是碰到了一个,立刻就言听计从起来,这傍晚爬山之事就是夏姑娘一句话闹出来的。

对陈统领道,“说不得,陛下要上咱们只能跟着上,实在不行晚上辛苦点打着火把再下山来就是。”

庆仁皇帝这会儿顾不上想夜里走山路危险的问题,看着身边的润翠一脸急切,一个姑娘家,走得比自己还快,明明已经累得气喘连连,就是不肯停下休息。

硬是拉住了她,“歇一下再走。”

润翠恨不得长翅膀飞上去看看苍梧是不是已经到了,可有惊动他那大对头云霄没有,有没有争斗起来,苍梧伤势未愈,肯定打不赢的啊,“接着走吧,我还不累。”

庆仁皇帝不容分说,命人在一旁找了处平整的山石,铺上厚墩墩的锦垫,过去坐下,拿过宫人递上来的手巾,“还说不累,看你一头的汗,先擦擦,等会儿吹了山风要生病。”

润翠随手接过在额头上抹了两下,“多谢陛下,唉,还是走了吧,我没事。”

陛下不允,“再坐一会儿。”

润翠叹气,只得坐着,望眼欲穿的瞅着山上,只盼能透过层层山峦叠嶂看清楚上面有没有苍梧,真是担心死她了。

瞅了了一会儿,忽听陛下在耳边轻声说,“朕刚才提起要加封你为贵妃,你都没有谢恩!”语气中竟似有些幽怨。

润翠愕然回头,“我没谢恩?这个…”心说你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又没有正式颁下旨意来,我谢什么恩,况且我也不能答应啊,都已经和苍梧说好,要陪他隐居民间的,怎能不守信用。

庆仁看润翠的反应心中就是一凉,他一点不傻,只是在女人方面顺遂惯了,再美貌出众的女子都要上赶着讨好奉承,所以对旁人的拒绝反应要稍慢半拍。

豁然站起身来,“下山!朕不去求那七阵图了!”

润翠大惊,牢牢牵住他衣袖,“陛下!都到了这里,怎么忽然又不去了!”

庆仁沉下脸来,“问你自己!你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什么上山在老师身旁随侍左右,还一定要三年,你,你就是找理由要…”心中万分气闷——‘你就是找借口要离开朕’。

仙迹

庆仁皇帝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润翠的问题后,无端开始心慌,直觉上山后会出现一些自己也掌控不了的变故。

当机立断,咬牙决定暂时放弃七阵图,先留住人再说。拉起润翠立刻就传令下山。

润翠自然不能答应,站着不肯走,大胆拉住陛下的衣袖,“皇上,马上就到了,这时候怎么说不上去了呢。”

诚王爷听陛下号令传得古怪,从后面赶了上来问道,“皇上,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润翠和庆仁皇帝二人的脸色都不对,一个脸上隐隐有些愠怒,一个又急又气,竟似是起了什么争执,不由担心。

他私心里是想要护着夏姑娘一些的。

忙对润翠道,“你怎么拉住了皇上不放,这成何体统,快放开手,有事慢慢说就是。”

润翠不松手,对着庆仁皇帝正色道,“陛下怎可为了些许小小疑虑就要令此行无功而返!”

庆仁怒道,“些许小小的疑虑?那你敢说并不是朕猜测的那般,你并没有打着借此机会离开的主意?你那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润翠语塞,陛下说得没错,她还真是打着趁此机会离开的主意,只能道,“陛下当以国事为重,我的老师他是…”

还没说完身后山路上忽然传来两声清朗的笑声,“夏姑娘,仙君他已经知道你带人上山求取七阵图之事,特命我二人前来相迎。”

“啊?”

润翠连忙抬头,只见上面山路上走下来两个风姿英伟,相貌清奇的男子,一个穿紫袍,一个着青衫,宽袍袖风,羽襟绕雾,脚不沾地一般,转眼间就飘然而至,站在了面前。

立时有陈统领带着数名侍卫上来阻拦,不过鉴于这两位的气势,也不敢失礼呼喝,先是客气问道,“两位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穿紫袍的答道,“我二人是苍梧仙君座下紫燕,青骝,奉大人仙谕,来迎夏姑娘和诸位。”

一同踏上一步对润翠躬身道,“夏姑娘请带人随我们来。”

说完当先转回去,挥一挥手,山路两旁的景致便霍然不同起来,苍松古木都罩上了瑞雾霭霭,霞光条条,有钟鼓丝竹之声从山上传下来,仙音渺渺,曼妙动听。

众人一时都惊得呆住了,个个咬指咂舌,均在心中大叫,神仙!神仙!

这是怎么回事啊,上到半山竟然能得遇仙人,难道是皇帝陛下福泽深厚,所以入得仙山便有仙家现身赐福?!

哎呀!

自己这也是福泽深厚,祖坟上冒青烟啊!几辈子修来的缘法,能跟着陛下一起得窥仙颜,这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庆仁和诚王也一起瞪大眼睛,不过都是盯着润翠,颤声问道,“润翠,他们说的那位苍梧大人就是咱们这次要找之人吗?他是人还是仙啊?你怎么不早说。”

润翠也惊讶得不行,暗自计较难不成这两位真的是苍梧派下来的?他现在狼狈成那个模样,天天只能跟着自己混日子,却是从哪里变出两个下属来的呢?

喃喃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就是他吧。”

“请吧!”紫燕,青骝前面带路,举步上山,众人紧随其后。

走了大半个时辰,轻扬动听的仙音妙律越来越清晰,遥遥的能看见无数石阶的尽头金炉瑞霭,银烛辉煌,奇彩紫雾袅袅祯祥。

众人虔敬噤声,大气也不敢乱喘,垂手跟在紫燕,青骝的后面拾阶而上。

待走到近前方看清有一座八角翘脊的亭子,五彩金装,幡幢重重,正中摆着一张青竹碧游榻,上面垂有婆娑宝帐,被如意玉钩左右挑开,榻上有一个白衣仙者姿势慵懒的斜倚着,后面还站着一个衣饰打扮和紫燕,青骝差不多的人,只不过身上的那件长衫是湖绿色的。

紫燕上前躬身道,“仙君,夏姑娘和来拜见仙君的诸人都带到了。”

仙君正在垂首翻看手边的一卷锦帛,闻言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好似金玉相击般悦耳动听。

声音好听还能形容得出。

等到看清仙君大人的脸之后,众人一起屏息,在心中冒出了神清骨秀,花容月貌,天姿国色,,绝世美人等诸般形容之后,总觉得稍有欠缺,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仙君之美,最后不得不一起去繁从简,返璞归真,用到了‘美若天仙’这四字。

均想这次我是真的领悟到 ‘美若天仙’这四字的真谛妙意了。

“啊!”

“啊!”

两声惊呼,润翠不由暗暗叫苦,这位既然能摆出这样的排场见人,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换个模样呢?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一行人等全都被苍梧大人的仙家气派震慑得连喘气都忘记了。

所以这两声惊呼她听得分明,一个是庆仁皇帝,一个就是她的二表哥文轩,他们可是见过苍梧的。

苍梧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显然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末了朝润翠招招手,“你过来。”

润翠看苍梧大人的仙颜看习惯了,不会像旁人那般惊得呆若木鸡,三步两步就冲了上去,站在苍梧面前上下细看。

见他周身上下都没什么异常的地方,才放心,忍不住要抱怨两句,“唉!你,怎么忽然自己就…”

碍着周围人太多,不好多说,只得含糊道,“担心死我了,恨不得长翅膀飞上来,看你在不在!”

苍梧一笑,“你长翅膀?那成什么样了!要飞也不一定非得长翅膀啊!”

轻轻一拉润翠让她闪到一边,看向下面的庆仁皇帝道,“本仙知道你的来意,看在夏姑娘的面子上,本仙传了你七阵图就是,不过切记不可妄用,否则天必谴之。碧骅!”

他身后的那个绿衣侍者踏上一步,“仙君?”

“你送他们下山去,将本仙的七阵图并其中的一应阵法变换抄录出来交给这位陛下,再设一道仙障令此图不得在凡间被随意传授,三十年后你记得再去把它收回来。”

碧骅躬身领命,“是!”

紫燕提醒庆仁皇帝道,“陛下,苍梧大人是三坛玄天大神,在天界位分尊崇,就算你是凡世帝王,见了我们仙君也不应失礼,更何况仙君赐下上古奇珍,可保你大宇朝三十载疆土安靖,怎不拜谢仙恩。”

庆仁不语,薄薄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只是盯着上面那位仙君。

苍梧吩咐过碧骅之后就不再理他们,转头仍是看向身旁的润翠,润翠微微弯下腰低声和他说了两句什么,苍梧又是一笑,好似天上云雾散开后的霞光旭日,美不胜收。

庆仁皇帝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别的,就觉得这笑容看着很熟悉。

猛然记起,自己前段时间,天天晚上去找润翠说这说那,因为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人了,所以也不避讳,就呆在润翠的房中,有时说得高兴了,抬头一瞥,就能从妆台上的铜镜之中看到自己的脸,也是这样笑得温和惬意。

那时看到就看到了,光是自己觉得看着还挺顺眼,并没想到其中的深意。

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那笑容虽然肯定不及这位仙君大人的风采之万一,但是内涵是差不多的,都是,都是……

实在不愿再往下想,但是心底无比明白。

都是对眼前的女子心存眷恋爱慕!!才会笑得这样和煦如三月春风,满心都是温馨喜乐。

……记得上次在宫中遇到那‘绝色宫娥’就是他准备去月华殿留宿的时候,怪不得…

猛抬起头沉声道,“仙君如此慷慨,朕本当顶礼叩谢,只是朕有些不明白,仙君大人看起来这般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却是为何?”

诚王吓得在身后拉了他一把,暗道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随便得罪神仙啊!不要命了!人家明明是给了咱们好处的,陛下这口气怎么跟要挑事一样。

润翠一肚子的担心要细问苍梧,才刚低声道,“你这么折腾会不会惊动到你的对头云霄啊?”

就听见陛下忽然发出质疑,一愣,忙道,“陛下,你,怎么可能见过…”想要替苍梧抵赖一下,那次事情苍梧是为了帮她,这要是当着属下被揭了出来,实在有伤颜面。

苍梧阻住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庆仁,“敢当着本仙的面这样说话,你也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了。不过万象随心,万法随缘。见过谁没见过谁,看到什么没看到什么,那都是你的心境使然,不必太当真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你问得再清楚也是无用。”

朝碧骅一颔首,碧骅知道仙君这是有些不耐烦,不再耽误,“诸位闭上眼睛,我送你们下山。”

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庆仁皇帝几乎要站不住脚,只得和身边的诚王相扶持,只听苍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润翠是本仙的人,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润翠眼前一花,再眨眨眼,陛下那一队人和碧骅已经平地消失了。

轻拍胸口大赞,“厉害!”

苍梧皱着眉头坐了起来,“哎呦,你们上个山怎么这么慢,累死本仙了。”

润翠伸手扶住,“那你快别起来,还是刚才那样靠着吧。”

苍梧白眼看她,“那个架势才累,你自己摆出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