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陪我去百宝珍附近走走吧。”

白水偏头瞧她,“你倒真是对案子上心起来了,怎么,又是因为那个苏公子?”

明月点头,“对呀。”

白水摇摇头,“小心栽跟头,他毕竟来路不明,虽然聪明,可还是得防着。”

“白哥哥。”明月垫脚往他耳边凑,低低念道,“他就是苏云开。”

耳廓被她的气息呼得微暖,等她离开,白水摸摸耳朵,暗暗念了两遍这名字,忽然想起来,“你的豆包哥哥?”

明月双颊红晕,极快极轻地点头承认。双眼顿时更加明亮,又染了姑娘家的点点娇羞,整个人更是明艳三分。看得白水都忍不住说道,“难怪你这么信他,可这都十三年过去了,当初会为你拦住恶狗的人,如今却可能将你推到恶狗面前。”

“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名字。”

白水蹙眉,不就是她一直心念念的三个字么,苏云开苏云开,苏…他蓦地一顿,诧异,“大名府路的那位苏云开?”

明月眉眼一弯,颇有些得意,“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信他了吧?”

意料之中的惊诧转瞬变成了沉思,似乎一下就掉入了坑中,不知在想什么。明月唤了他两声他也没答话,等晃晃他胳膊,白水才抬眼,若有所思,“听说他的父亲在开封任职大理寺卿,是京都的大官。”

明月有些不安,“你还是想去开封找你兄长的对不对?”

“想,如何能不想!”提及兄长,白水便紧握刀柄,目有火炬,隐忍得连声音都沉落了,“五年前兄长在开封莫名失踪,当时明明是在查案,却突然失去踪迹。”

白水想过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哪怕真的如此,他也想知道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而且明明是朝廷命官,为什么会在失踪之后草草结案。他总觉得,兄长失踪与他所查的案子有关,但一切都是猜测。唯有去了开封,才有可能查出真相。

奈何自己没有门路,别说开封,就连去州里,都无人搭理。

所以在县里他才这样拼命,只想着有生之年能提拔到京都,才能更好的查兄长的事。

明月又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温声,“别想太多,我带你去吃家新开的面摊子。”

白水应了一声,情绪没转回来,语气还有些僵硬,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明月要带他去吃面的心情。这几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明月不敢说自己最了解,可也能排上前三了。

“对了,不是说等会去百宝珍么?还去那做什么?”

“是去附近。”明月瞅瞅四下,见无人旁听,才道,“他刚跟我说更夫瞧见半夜有人抱着一堆东西鬼鬼祟祟的从百宝珍那个方向离开。所以我想去重新走一遍,看看离开的那条路是通往哪儿。”

“嗯?这些他刚在秦大人面前提了。”白水总算是露了笑,“秦大人简直要被他烦死了,可又出奇的忍耐。”

“现在秦大人也无路可退了,这案子办好了功劳是他的,办不好还能拿苏公子问责,多好的事。”明月撇撇嘴,对这种做法予以轻蔑,“还有,凶手喝的是口子酒,配的菜都是重口油腻的,但是那时候已经是申时,在开的店肯定不会太多,我们四处去问问当夜在开的店有哪些,说不定店家能有点印象。”

白水惊奇道,“这点苏公子也跟我提了,还让我去查访来着。”他笑笑,“不错嘛,现在就心有灵犀了。”

明月眨眨眼,“他竟没跟我说。”

“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你好,你终究是个姑娘家,这种事跟我这捕头说才对。告诉了你,万一被凶手发现了怎么办,多危险。他这是为了你好,你还埋怨他。”

明月想想也是这个理,心里也舒服了起来,欣然道,“好吧,可这事我还是想到了,横竖你也要去,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算是半个仵作,柳氏的尸体我也验过了,真碰见凶手,能看见的东西也比会你更多吧。”

白水清楚她的脾气,没发现还能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可她自个发现了,就拦不住了,就算他不带,她也会自己跑出来,到时候更危险,便道,“那走吧,先从附近的酒楼查起。”

“先将你的公服换了,还有大刀也不要带了。”

“行行。”

第11章 古董铺子(十一)

第十一章古董铺子(十一)

快至正午,日头高照,快悬挂顶上的日光穿透碧绿初春,化了漂浮空中的湿润水汽,直照头顶,晒得明月两颊红润,像是石榴酒红。

她捂着滚烫的脸说道,“我们都走遍百宝珍附近的客栈酒楼,连茶馆酒肆都去过了,怎么全都是不过子时就打烊的。难道那凶手是从再远一点的地方来的?”

白水取了腰间水囊给她润喉,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当时我是快辰时到的百宝珍,地上虽然有水,但不多。如果凶手是从远处来,那全身就该湿透了,进了铺子绝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水。而且他身上有酒,要是淋了个透,酒也不至于留下这么浓郁的气味。所以苏公子结合种种原因分析,说那人绝不会是从一里外的酒馆过来。”

“可这附近都找不到。”明月问道,“会不会是在自家喝酒吃肉的人?”

“如果是这样就难了。”

“去更夫看见的那条路走走吧。”

更夫瞧见的那条路因宽六丈,因此被称为六丈街。正当白昼,街上人来人往,明月贴墙而走。六丈街迂回蜿蜒,其中还有很多条小巷,通往各家及贯通别处,地形比较复杂,顺着这条路走去,也没有任何收获。

倒是明月走着走着才想起来,回头对白水说道,“如果是在自己家喝酒,这条路也是顺着凶手的家而回,那凶手是为了什么事而反方向去百宝珍呢?哪怕是路过,也总得有个理由吧,大半夜的又下着暴雨,为什么要出门?”

“撒酒疯?”

“苏公子他不是说过么,那人的酒量肯定很好,否则不会在离开时还分辨得清楚古董铺子里哪些是好东西哪些是次品。”明月自己说完,更是疑惑,“半夜喝酒吃肉、还懂东西好坏,又敢杀人…”

线索看似很多,但实在凌乱,明月一时还无法将它们串起来连成一条线。她又折回原路,如果凶手是从百宝珍那个方向来的,那必然会从街头走来,百宝珍所在的街道岔路少,反向逆行,说不定能有其它线索。

晌午将过,明月的脸被晒得更红,春日并不刺眼,但走日头底下走了半天,都觉头顶要冒白烟了。白水身为捕快常骑马远出,四处办案擒贼倒没什么。但前头那娇俏姑娘步子不停,左右细瞧,犹如捕头查案。

他取了水囊要递给她,却见她猛地停步,差点就将她撞开了。他下意识捉了她的手要托住她,“让你别急去歇歇,这会可别中暑了。”

明月怔怔瞧着对面,抬了抬下巴,“没…你瞧那。”

白水放眼看去,对面一家大门紧闭,在店铺全开的街道上十分惹眼,门前飘了一面旗子,赫然印了个“赌”字。那是南乐县最有名的大赌坊,他说道,“不过是赌坊,怎么让你这么吃惊,它平日不都是白日关门晚上才开的么?”

明月咽了咽,“我是让你看它门前。”

白水又再次将视线投到那,这回他知道为什么明月失魂了。那赌坊门前,有一大片的黄泥地,而似乎是曾有路人不小心从那走过沾了鞋底,离赌坊稍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得见黄泥脚印。

黄泥脚印…百宝珍铺子里所留下的脚印,沾满了黄泥。

&&&&&

夜深,街上的铺子陆续关门,唯有白日大门紧闭的赌坊青楼在日落西山后打开了门,开始迎接八方来客。

南乐赌坊是县里最大的赌坊,骰子、牌九、奕棋、六博、四门方宝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每日进出这里的人也有百人以上。要是碰上雨天无农活可做,无摊子可摆,铺子生意冷清,来这打发时间的人就更多了。

在这里的人多是一些中年人,年轻的也有,不过形容不佳,导致苏云开一行人进了赌坊,就颇引人注意。尤其是秦放一身狐裘,毛茸茸的领子将他的脖子完全遮掩,脸也被遮成了瓜子模样。

明月身形娇小,虽换上男子装束,又有女子不可掩饰的绿鬓红颜,要不是觉得这种地方不会有姑娘来,早就被认出来了。

所以三人中,苏云开反倒是最正常最不惹人注意的。他见秦放四处瞧看,颇为惹眼,低声,“别东张西望。”

秦放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赌坊,好奇。”

“早知道该让白捕头来,比起他来,你倒是更惹人注目。”

“谁让他不懂酒还是个捕头,他一来早把人吓跑了。”秦放手痒心痒,反正说好了进来也是各走各的,就随便找了一处去赌着玩了。

明月继续跟着苏云开往里走,没有往那些簇拥成一团一团的赌徒瞧,而是看这整个赌坊。

鼻尖微有卤味飘香,充斥着浓郁的酒味。苏云开也察觉了,偏头看了看她,见她还紧跟着,这才循着气味往前走去。

酒香菜香来自赌坊尽头,穿过赌徒,就见那墙上架子上摆满了酒,而柜面上放有大块的酱猪蹄酱鸭脖,还有各种卤肉,就连为数不多的素菜,也都淋满酱油蒜蓉,全都是吃进肚子里还能唇齿留香的菜品。

赌坊黄昏才开,黎明才散,半夜其它店铺不开,赌坊便自己请了厨子做菜,方便赌徒吃喝,也赚个酒钱菜钱。

“口子酒。”苏云开不识酒,但却认得酒坛上面的字。架子上陈列的酒,全都是口子酒。

明月也扫视一眼,低声,“之前你还怀疑那会不会是去青楼的嫖丨客,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如果是青楼,绝不会只有一种酒。而且除了酒气,衣物上必然还会沾有胭脂水粉的气味。柳佩珍的尸体上的确有胭脂香味,但与在她房中找出来的平日所用的香粉气味一样,并无其它掺杂的香气。所以比起青楼来,赌坊才更可能成为凶手当夜离开的地方。

更何况,离百宝珍最近的一个青楼,也隔了遥遥三条街,可赌坊却不过半刻的路程。

要想在这每日进出数百人的地方找到凶手不容易,真询问起来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两人在赌坊逗留了一会,随便寻了几个赌摊下注。没想到两人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估摸着再赢就真要惹人注意了,便退身出来,寻了秦放离开。

秦放输了一大笔钱,但他向来挥金如土,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因人生第一次进了赌坊觉得稀奇得紧,出了赌坊还十分兴奋。

赌坊门前及左右,都是黄泥。几日不下雨,泥已经干了。苏云开取下早就带好的水囊,倒在泥地上,等糊烂了,连踩几步,只觉脚底都重了一些。他抬头往前看去,说道,“我尽量往屋檐底下跑,等会我们在百宝珍前见。”

这件案子上秦放是半路出家,他对案子也并不关心,所以他在做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但奈何他打小就在苏云开后面转悠惯了,见他开跑他也拔腿跟了上去,转眼就丢下了“腿短”的明月。

如今已经是夜里,街道无人,连卖宵夜的摊子都收了,冷冷清清,查的又是这种案子,明月不由抖了抖,觉得可怕。

苏云开跑得极快,到了百宝珍,便瞧脚底,黄泥未净。那日下大雨,地面湿润,也不知会沾去多少,但一路屋檐多,见水的地方不多,算上凶手进赌坊鞋底所沾,再出来时所沾,这段路完全有可能就是凶手曾走过的路线,也的确是出自赌坊。

一会秦放气喘吁吁跑来,素来娇生惯养出门便是轿子马车的他跑得苦不堪言,“姐、姐夫,你就不能跑慢点,大半夜的这么跑,累死了。”

“让你平日多走走不要总是坐轿子,非不…”他顿住声,见他旁边空荡无人,顿拧眉头,“明月姑娘呢?”

秦放这才想起来,往后看去,哪里有人。回过头来,就见苏云开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想骂他,可又急着找人,一言未发就沿着原路跑去。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姐夫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了,一个大活人的等会就过来了,又不会弄丢了。

街道寂静,脚步声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夜里尤为清晰。苏云开来回急跑,额头在微凉春夜里也渗出细汗来。要是明月真出了什么意外,那第一个要责怪的就是自己而不是秦放。

他明知道秦放吊儿郎当的性子,也没嘱咐他照顾好她就走了。

折回的路程不远,差不多跑到一半,他就看见她了。像只兔子跑跑停停,时而看下左右,满目警戒。

苏云开缓下脚步,心头沉静,这才缓步往她走去。

听见脚步声的明月一瞬紧张,抬头看去,见了来人便立刻面露嫣然,像久别重逢般欣喜朝他招手。这模样看得苏云开都觉两人是分开了三年五载的好友,着实奇妙。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家小舅子呢?”

苏云开答道,“他已经到了百宝珍。我…我折回来再看看有没有捷径。”

明月点头,又蹲身看他的鞋,鞋面黑色,鞋底边缘圈了一层白色,许是踩踏过深,所以上面还沾有黄泥,“看来沾了不少,当时下雨,雨从上面冲刷,只怕更湿。”

苏云开见她要伸手碰,忙俯身捉了她的手,说道,“脏。”

明月轻松答道,“尸体都常碰,这点脏不算什么。”

这话是不错,但这个比方…他怎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第12章 古董铺子(十二)

第十二章古董铺子(十二)

翌日白昼县里和县外附近都没有百宝珍古董被当的消息,衙役几乎都派去在各处蹲守了,唯有白水和两个衙役在衙门,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往客栈去问苏云开去赌坊探到了什么线索。

一到黄昏,明月就去找苏云开,两人一起用过饭菜就去赌坊,一连几天,黑白颠倒,但所探到的线索却不多。而赌坊里八个赌摊两人已经玩遍,八种赌法已然熟记于心。两人下赌注时谨慎心细,线索没得到,钱倒是赢了不少。

常来的赌徒见了两人,便道,“不喝酒不吃菜的那两个小白脸又来赢钱了。”

赌坊里愿赌服输是必须的,但架不住嫌恶总来赢自己钱的人,也架不住嫌恶总是财神附体的人。苏云开只当做没听见,径直去了摇骰子那猜大小。开了几局,几回下来,输了约莫有十余两,顿时让庄家眉开眼笑,还打趣他道,“李公子林公子,看来你们今天运气不好啊。”

苏云开笑道,“有输有赢才好玩,今晚高兴,不如我请大家喝酒吃菜。”

众人齐齐喝彩,有人怕他反悔,立刻跑去柜台那拿酒拿菜。明月就拿着钱袋去付钱,也不知苏云开要做什么。这样看来,前几天也不是白来的,而是早就打定了什么主意吧。

赌徒们喝酒吃肉照玩不误,又开了几局,苏云开仍旧是输。一输就又请酒,庄家高兴,赌徒也高兴,话便多了。苏云开闲聊几句,有意无意问道,“我在这玩了三天,各位的脸都看熟了,进了赌坊就都是直奔这吧?”

“常玩一种的肯定都是当地人,只有那些过路的才每个赌摊前都走一遍。凡事都要专注才行,这赌也一样。你刚在这混熟了,别管输了赢了,你一走,这里的财神也不喜欢你了。除非啊,是输得太惨的,才会考虑换个赌法转运。”

苏云开笑道,“可输得太惨的难道不是直接不玩了么?”

一人嗤笑道,“赌这种东西,在这里的谁不知道是个坏玩意,但一旦沾上了,就跟吃金丹似的,会上瘾的。就算你把手剁了,也迟早会再回来。”

明月是局外人,有些莫名,那些赌徒却没一个反驳的,只因大家心里都懂。

话题已往苏云开想知道的方向走去,趁势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输惨了能离开这?就算是三四天也算是彻底脱手了吧?”

“没,别说三天,就算一天也要人命的。”

赌徒纷纷附和,庄家摇着骰子突然想起来,说道,“倒也不是。你们忘了于有石了?”

他这一说,其他人才恍然大悟,“对,怎么就忘了他了。”

苏云开边下注边问道,“于有石是谁?”

“不就是个总输钱的倒霉蛋,这几年几乎天天都来。”

苏云开笑问,“既然是整天输钱,那是哪里来的钱?”

“他家是做生意的,有钱人,后来他爹没了,生意一落千丈。他就卖房子卖地换了钱赌,上回说把自家婆娘都卖了,真是狼心狗肺。”他轻笑一声,也觉荒唐,这才接着说道,“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开始还真让他赢钱了。”

一人附和道,“对对,当时还请我们喝酒来着。”

“是啊,可是他倒霉啊,还没高兴多久,就输钱了,快到半夜,钱全输没了。”庄家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只因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不惋惜了,还冷笑一声,“我看他是输急了,还想从我手里抢钱。”

明月紧张问道,“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被我们的人痛揍了一顿。他躲藏的时候还打碎了酒坛瓷碗,跑了后就再没见到人,该不会是掉哪个阴沟死了吧。”

话说得冷漠无情,明月只觉赌坊真是个吃人的地方,要知道,不是他们开赌坊,那于有石也不至于落到那种田地,虽说于有石也有大半责任,但赌坊也撇不清关系。

苏云开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人想起来,“就是十六那天。”

明月心头咯噔,柳佩珍死的那晚?她这才明白一开始苏云开就在套话。

苏云开也不再问了,赌了几把见坐庄的男子要去解手,也借口去解手,循着那人过去。

赌坊的茅厕在后面院子里,出了赌坊,苏云开就快步追上去,拍了拍那人肩头。

半夜被人拍肩头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庄家皱眉回头,见是他,才稍微客气起来,“李公子也要方便?就在前头,不远。”

“不是。”苏云开笑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庄家还没细细打量他,手上就多了一袋银子,嘴未开,先掂了掂重量,分量不轻,顿露笑脸,“有什么事能帮得上李公子的?”

苏云开附耳低声,“实不相瞒,你方才说的那个于有石,我怀疑他就是曾诓骗我老父亲七十两白银的人,就是在前两日骗的。钱是小事,但老父心气不顺,所以想请你带人去喊他还赌坊的钱,再吓唬他一番,让我父亲出出气也好。”

“可于有石并没有欠我们的钱。”

苏云开轻笑,“我没有证据,出面去揍他到底不好。可你们的话,掐个他欠钱的理由来,却不难的。比如…他将你们的酒坛碗筷打碎了,让他还个一百两。”

庄家转了转精明小眼,已将钱袋收下,笑道,“我明白,等会就去将事情给公子办了。”

“多谢。”

苏云开回到赌摊前不久,又输了几局,就拉着明月走了。

今晚从进去开始明月就觉得他有所行动,如今又早早离开,便知道跟前几天不同。等远离了赌坊,她才轻声道,“你刚才是跟着庄家说话去了?”

苏云开点头,“对。拜托他做一件事,去吓唬吓唬于有石。”

明月睁大了眼,“为什么?”

“我怀疑于有石就是凶手。”

“理由。”

苏云开并不急着解答,只是说道,“凶手杀人那晚,应该是在玩骰子,猜大小。”

明月无奈地重复那三个字,“为什么?”

“赌坊里一共有八个赌摊,每个赌摊前经营的赌法都不一样。但无论是牌九还是马吊,手都要碰牌,没空也脏。唯有猜大小时两只手才能完全松开,只需要在每轮结束后放钱押大小,手一直都会得空。而且为钱而杀人的人,多半都是输到走投无路的人了。”

明月若有所思,“他卖田卖房,连自己的妻子都卖了,的确像是会为了钱铤而走险杀人夺财。只是仇杀的话,也不会在走的时候把古董分出个贵贱来偷走,为了钱更合理。”

“对,而且他的家境以前不错,能分得出古董好坏也在理。如果是一般的赌徒,却未必能分得出来。”

“那你找庄家是为了问清楚他的事?”

无论是从他消失赌坊的时间还是杀人夺财的动机,都很吻合。苏云开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唯有推理,“不是,我请庄家去让他还当晚打碎酒坛碗筷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