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秦湘兰立刻也扑了上去,心疼地抱着宁珩痛哭了起来。

“你这个孽畜,成日里就知道和你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索性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能不能作怪!”宁臻川拎着鸡毛掸子又要上前。

宁珩睁开眼来反驳道:“景昀文武双全,就连陛下对他也恩宠有加,父亲说他是狐朋狗友有人信吗?”

“你!”宁臻川气得发抖,“你既知道他文武双全,为何不学他的模样?他自己胸有成竹倒是拖得你无心向学…”

宁珞呆了呆,这…宁臻川对景昀的印象不是一般得差啊…可现在她也没法去细想这些了,慌忙拖着宁臻川道:“爹,后日便要春闱开考了,你再打哥,他到时候去不了了怎么办?”

宁臻川呆了呆,把鸡毛掸子一丢,心灰意冷:“好了,你既然不愿听从我的管教,就当我没有你这个…”

“爹!”宁珞一凛,急急地打断了宁臻川的话,“哥不是不听你的话,只是天资所限,他也没办法啊。”

宁臻川冷笑了一声,指着宁珩的鼻子道:“你扪心自问,你是天资愚钝吗?若你潜心向学,虽然不能位列二甲,可中个贡士却也易如反掌,可你瞧瞧你现在,别说是贡士了,只怕答的考卷都让人笑掉大牙!”

“你不就是怕我丢你的人吗?”宁珩忽然便开口反驳,“我真不知道,你这样嫌弃我,却又不让我去学能光耀门楣的东西,你这样做,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

“珩儿!”

“哥!”

秦湘兰和宁珞二人惊呼了起来。

“我说错了吗?”宁珩昂起了下巴,那张酷似宁臻川的脸上满是痛苦,“就连祖父都知道我是习武的好料子,爹为什么一直自欺欺人?有时,我真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二堂兄才是!”

“啪”的一声,秦湘兰一巴掌扇在了宁珩脸上。

宁珩霍地站了起来,大步便朝门外走去。

宁珞惊恐万分,难道前世那一场父子交恶还是难以避免吗?难道兄长不能摆脱从军身死的下场吗?

“哥…爹…”她不自觉地便委顿着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忍不住发抖了起来,泪如雨下。

宁珩的脚步一顿,艰难地回过头来。

“哥,你别走,”宁珞哽咽着叫道,“我不让你走,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能分开的…”

宁珩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爹!”宁珞祈求着看向宁臻川,几乎有些无赖地拖着他的衣摆,“我不要哥走,你别再打哥了,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就是要我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了一脸。

宁臻川颓然叹了一口气:“我…我怎么能不当你是我的儿子…只是…”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声涩然,“你大伯从前救过我的命,为了我,他的腿落了寒症,骑马射箭再也不能更进一层,珩儿,宁国公世袭的爵位,原本就是祖先从马背上打下来的,你怎么能…压过淮儿啊!”

宁珩呆在原地,原本决然的眼中一阵茫然。

“要么你习武从军,任凭你青云直上,却再也不是我宁臻川的儿子;要么你努力求学,就算这次春闱不成,还有下次,我们一家还是可以和和乐乐。”宁臻川苦笑了一声,“我管不了你,你自己做主吧。”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秦湘兰扑过去抱住了宁珩泣不成声,宁珞趁机挡在宁珩面前,拽着宁珩的衣袖哽咽着道:“哥你不准走,你要是敢走,我和娘就天天哭,哭得你一辈子都不安生…”

妹妹粉嫩嫩的脸庞都哭出了一道道的泪痕,原本灵动的双眸都被泪水浸润得越发楚楚动人,更别说在一旁抹着眼泪的娘亲了,这让宁珩还怎么硬得下心肠?

“好了,你们别哭了,”他嘟囔了一句,“真是水做的不成。”

宁珞瞪大眼睛喜出望外:“哥,你不走啦?”

“走什么走,疼死我了。”宁珩呲着牙道。

“快去床上趴着,我这就去找大夫!”宁珞顿时乐了,几步便跑了出去,末了还不放心,在门外探出了半个脑袋叮嘱道,“娘,你守着哥,别让他跑了!”

宁珞一路急匆匆地穿过回廊,脸上还挂着泪花,嘴角却翘了起来,她看到了父兄有可能和解的一丝希望。

身后绿竹忙不迭地叫着:“姑娘你慢些,大夫奴婢去请就好了!”

绿竹这两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田嬷嬷栽在她头上的罪名终于被摘掉了,对宁珞伺候得越发仔细忠心了。

那田嬷嬷的丈夫被查出了好几笔贪墨,幸好时日不多,几百两银子上下,那两口子追悔莫及。秦湘兰听取了老夫人的意见,恩威并施,并没有报官,而是将他们全家发卖回了江南,主仆情谊就此断绝,房里的奴仆们也因此大力整顿了一番,二房底下的风气顿时一变。

更高兴的是,老夫人对田嬷嬷这件事的处置很是满意,又少了那些个刁奴在中间挑拨,老夫人和秦湘兰之间的关系大见缓和,平日里总算能说上几句话了。

宁珞正思忖着,回廊的转角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差点就撞上了。

“九妹?这么着急去哪里?”那人笑着问。

宁珞一看,真是赶巧了,来的人正是二堂兄宁淮。宁淮今年二十有二,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堂姐,他是府里最大的孙辈,向来行事敦厚稳重,对这个最小的九妹尤为喜爱。

原本宁珞也很敬重这位堂兄,可一想到父兄争吵就是为了他,宁珞便笑不出来了,闷声道:“我去大夫那里。”

宁淮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居然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去瞧瞧五弟,他后日就要入考场了,不知道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不…”宁珞脱口而出,现在去不是给宁珩添堵吗?“我哥病了,二哥你还是晚些时候再去吧。”

“病了?什么病?”宁淮有些着急,“怎么这么不是时候?他的春闱可怎么办?”

这问题连珠炮似的,宁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是支吾了两句。宁淮的脸色渐渐变了,语重心长地道:“九妹?是不是你五哥又跑出去了你替他瞒着?”

“啊?”宁珞愣住了。

“五弟有三叔这样博学多才的父亲,只等春闱得中便能入朝为官,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五弟可千万要好好珍惜啊。”宁淮叹了一口气。

宁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二哥你不是下个月便要入禁卫军做一名校尉了吗?羡慕我哥做什么?”

“我这破功夫,到禁卫军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宁淮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略带尴尬地道,“你还小,不懂这些,我先走了,等你五哥回来了,我去好好劝劝他。”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宁珞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难道阴差阳错,二堂兄也和哥一样,被逼着走了自己根本不愿意走的路不成?

将大夫请到了书房,宁珞便顾不得其他,早早地回到了屋中,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沉思了起来,前世被她忽略的片段此刻莫名清晰了起来。

上辈子宁淮的确碌碌无为,进了禁卫军后一直是一名八品校尉,期间还听说和人起了冲突,是大伯出面把他从左衙禁军调入了右衙,而平时宁淮颇喜欢附庸风雅,房里收藏了好些前朝文人墨客的墨宝,和宁臻川聊起诗词、时政来也是头头是道。

宁珞越想越振奋,斟酌了片刻提笔给景昀写了一封信,挑了一个机灵的家仆,叮嘱他务必要想法子亲自交到景昀的手中。

除了景昀,她不知道还能有谁可以信任,将这件涉及宁国公府颜面的事情交托。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个时辰,景昀的回信很快便来了,信笺上言简意赅地写着两行字,字如其人,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后日午时三刻,书院碧湖畔一晤。

第19章

今日绿松和紫晶都有些纳闷,九姑娘一早起来,都已经换了两套衣裙了,就连头上的钗环都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不是嫌太俗艳,便是嫌太素净。

原本宁珞中意一条白色烟笼百水裙,可一想到赵黛云成日里那莫名其妙的一身白便浑身不舒服,末了还是选了一套浅粉绿蝶戏花罗裙,梳了单螺髻,插上一支累丝嵌宝石蝴蝶簪,上面的蝴蝶做工精细,宁珞莲步轻挪时,那薄如蝉翼的双翅便颤动起来,煞是好看。

先生们授课时,那日头好似不会动,一直在那里挂着,教授画艺的瓮先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本来就有些啰嗦,今日更是唠叨,把所有学生的作业都好一顿批评,唯有宁珞的,挂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做范例,点评她的笔法和意境。

不出意外,宁珞佯作不经意地往左侧一扫,便撞上了赵黛云的目光,那嫉恨之色掩藏得很好,和从前她初初成为侧妃时含笑拉着宁珞的手叫“妹妹”时一模一样。

宁珞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只怕此刻的赵黛云琢磨着如何将书画二技的头名如何从她手中夺走,只不过,她虽然不稀罕这虚名了,也不会让赵黛云得了便宜。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时,宁珞趁着家仆进来伺候午膳小憩的功夫,便让绿竹在静室中呆着,自己则从侧门出了女子堂,往碧湖而去。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碧湖旁草木葳蕤,树叶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景致分外旖旎。

远远的,宁珞便瞧见景昀已经在了,坐在一处奇特峻峭的青灰色太湖石上,那背影挺拔率性,一阵清越的箫声传来,林中鸟儿随着乐声纷纷惊起,又徘徊在他上空不愿离去。

宁珞放慢了脚步,不自觉地便凝视着那背影挪不开视线。

箫声停了,四周有片刻的静寂。

“叮咚”的一声,有水珠从旁边一颗高大的老槐树旁滑落入湖中。

心湖中仿佛也有涟漪晕开。

宁珞猛然惊醒,敛住心神,低低地叫了一声“景大哥”。

景昀从太湖石上翩然而下,目光掠过她的粉绿衣裙,停留在了宁珞身上,碧湖畔树丛中的几朵月季正含苞待放,却比不上那张白里透粉、凝脂如玉的脸庞。

宁家这一双兄妹,真是人中龙凤。

景昀有一瞬间的失神,好一会儿才凝神开口:“我昨日让人请了宁淮和一群好友喝酒,宁淮醉后吐了真言,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他爹动不动就让他传承宁国公的衣钵,他一看见拿枪弄棒就头疼,看兵书还不如读诗稿。”

“这…”宁珞简直哭笑不得。

“宁大人如此行事,只怕根源便是这宁国公世子之位至今还是虚悬,”景昀沉吟道,“他生怕宁珩脱颖而出,到时候宁淮的位置就难保了,这番情谊,倒也是让人敬佩。”

大陈的爵位都是世袭,一般都是嫡长子继位,但若子孙中有特别出挑的,皇室在分封时就会酌情考虑。

远的比如太宗时的平南王,近的比如信义侯,便是嫡长子庸碌无为,还成日里因流连烟花之地被御史参了好几本,最后是嫡幼子承袭了爵位。

以大陈素来的规矩,嫡长子受封世子之位一般都会在成年加冠之后,若是受宠的,比如景昀,十四岁时便得盛和帝亲封为定云侯世子,而宁国公府的世子之位,的确迟迟未封,宁淮今年都二十二了,也不知盛和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宁珞那双秀气的眉头好看地皱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下旬便要春闱了,我二堂兄也马上要入禁卫军报道了。”

“时间的确紧迫,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法子,”景昀忍不住放柔了声调,“到时候木已成舟,再想法子让你爹和你大伯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谈上一谈,他们原本便兄弟情深,不会有什么大碍。”

景昀一脸的胸有成竹,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宁珞无来由地便安了心,仰起脸来甜甜地笑了:“那就多谢景大哥了,对了,你也要参加春闱,可千万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情。”

一双梨涡忽隐忽现,景昀按捺住想要去戳一戳的*,破天荒有了开玩笑的*:“那要是耽误了呢?”

宁珞嗔了他一眼,前世的探花郎怎么会被耽误?就不能顺口应上一声吗?“要是耽误了,我便答允替景大哥做一件事情。”

“你能帮我做什么?”景昀失笑。

“你这不是看不起人嘛。”

宁珞不服气地翘起了嘴,正想好好和这人争论一番,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娇媚的声音:“珞妹妹原来在这里,我还当你被四殿下叫走了呢。”

所有的闲情逸致都被这声音给赶跑了,宁珞僵硬地转过身来,嘲讽地道:“有劳姐姐特意过来找我。”

“应该的,”赵黛云掩着嘴笑了,她今日依然身着白裙,湖边的微风吹拂,衣袂飘然若仙,“四殿下难得来一次,一来便问妹妹在哪里,真是羡煞人也。”

这分明是要让景昀误解,宁珞懒得再和她虚与委蛇,沉下脸来正色道,“姐姐此言差矣,四殿下此来定是为了赏花会的事情,顺口问了一句罢了。”

赵黛云居然面不改色,一脸的纵容,“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她转向景昀笑着道,“珞妹妹总是很害羞,倒是让景公子见笑了。”

景昀并不答话,冲着宁珞微微颔首便要离去。

赵黛云的眼中掠过一抹不甘之色,追了两步问道:“景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我的信笺?那日听了公子的授课还有些疑问不解,还请不吝赐教。”

景昀的身形顿了顿,刚才难得露出来的笑意已经一扫而空,神色冷峻:“赵姑娘,我这几日忙于温书,信笺都在书童处堆着,若是你要请教,不如去问吕先生,省得耽误了你。”

赵黛云的笑容都僵了。

“还有,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景昀顿了顿,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赵黛云打起精神来:“景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赵姑娘美艳不可方物,放眼全京城只怕你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赵黛云的眉梢眼角都明亮了起来,五官更添了几分媚意和得色,而宁珞心口一滞,几乎就想拔腿而走。

“只不过不知道是谁伺候赵姑娘穿衣打扮的,这一身素白原本应是月宫不出世的谪仙,现在却成了碗中的白米饭,半点都衬不出姑娘的美来。”景昀面无表情地道。

赵黛云的脸一层层红了起来,脸颊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这…回去我便让我那侍女…好好学学…”

景昀点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遒劲傲然的背影。

强忍住的笑意呛入喉中,宁珞扶着树枝咳嗽了起来,赵黛云盯着她,眼中恨意一掠而过。

“姐姐…别…别在意…男人家懂什么穿衣打扮…”宁珞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假惺惺地劝慰道,“我觉得你穿白色很美啊。”

赵黛云哪里会信,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中换件衣裳,再也无心在宁珞面前装手帕交,直截了当地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景公子,若是景公子不喜欢白色,我穿着再美也毫无意义,珞妹妹,你该明白吧?”

这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宁珞一脸的懵懂:“姐姐这是要我明白什么?”

“就是我喜欢景公子啊,妹妹不会来和我抢吧?”赵黛云不耐烦地道,“四殿下对你情深意重,等你及笄便会娶你为妻,你一嫁过去便是瑞王妃,有着皇家儿媳的锦衣玉食,真是羡煞旁人的好姻缘。”

“瑞王妃这么好,姐姐为什么自己不要呢?”宁珞笑吟吟地反问道,“依我看,姐姐和瑞王殿下可般配得很呢。”

“你——”赵黛云语塞,好一会儿才道,“妹妹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抢了?”

“景大哥又不是一件东西,你想给谁便给谁,”宁珞嫣然一笑,“他若是喜欢谁,自会好言好语温柔以待;他若是不喜欢谁,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

赵黛云的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笑道:“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妹妹说的对,先别说妹妹还看不上景公子呢,就算看上了景公子,我们也各凭本事,景公子喜欢谁便是谁,万万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伤了姐妹的和气。”

宁珞倒也佩服这赵黛云,这能屈能伸、进退自如的功夫真非常人能比,但赵黛云要去祸害别人她管不了,若想祸害景昀那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春闱很快就到了,宁珩收拾包裹,要在考场连住三日,临别前,宁臻川再也难掩关切之色,殷殷叮嘱了一番。

这三日阖府上下都有些心神不宁,秦湘兰做事颠三倒四的,明明是早上刚起,却莫名说要去叫宁珩早些安寝,最后一日晚膳时,就连宁臻川也失了常态,夹着一筷水晶猪手边吃边心不在焉地道:“这是珩儿爱吃的,给他留上一个…”

“明日便不好吃了,重新烧一份便是。”老夫人乐呵呵地道。

宁臻川这才回过味来,赧然道:“倒是我糊涂了,让母亲见笑。”

“和我那时候一模一样,”老夫人倒是忆起了从前,“你去考场那几日,我和你爹整晚都睡不好,你哥一天要去考场张望好几次。”

年过不惑的宁国公宁臻明笑道:“三弟出来的时候我都要哭了,胡渣都长出一层来,硬生生把一个温润公子逼成了个落拓书生。”

“五哥哥出来会不会也成了那样?我要去看。”三房的老六乐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夫人这才发现了什么:“咦,老二呢?这两日怎么不见他?”

老二媳妇慌忙道:“他被朋友拉去出城玩了,说是下月便要入职,再也不得自由了。”

宁臻明甚为不满:“得空了也不练练骑马射箭。”

“就这么几日,你就随他吧。”大伯母劝道。

宁珞心里突突一跳,宁淮他怎么也不在?是赶巧了还是另有玄机?

抱着这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第二日,宁珩便回来了,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倒头就睡,任凭谁问他都不说话。秦湘兰只当他考成一团糟,只好喊了宁珞在门外好言好语相劝,说是这次落第了也没事,只能三年后的春闱再重新来过。

这样过了两日,宁珞刚从书院里回来,梳洗完毕照例到父母院中准备一起去用晚膳,宁珩也终于出屋了,两兄妹打了一个照面,还没坐下呢,便听到门口“哐啷”一声巨响。

向来温文儒雅的宁臻川一脚踹开了门,指着宁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和那个景昀一起做了什么好事!”

第20章

春雨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冬青树叶又长高了一层,中间的嫩叶都能掐出一道水来,旁边的两株月季是江南送过来的名品,好几株花苞将开未开,一层细密的水珠渐渐聚拢,又渐渐不堪重负滑落,将花苞洗得越发娇嫩。

宁珞喜欢这春雨,让人觉得生机勃发,她让人搬了一把软榻在廊檐下,拿了一卷书斜靠着,一头乌发随意倾斜,仿佛流瀑一般,一半垂在肩头,衬得那颈窝的肌肤赛雪,一半被微风吹散了,那青葱般的手指在发间轻挑,想要让它们乖乖地回归原位。

绿竹在烹茶,明前龙井刚刚上市,千金难求,表哥秦亦瀚便让人送了两罐过来,宁珞将一罐给了老夫人,另一罐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宁臻川,一半自己留着。

跟着龙井,秦亦瀚还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他在京畿地区的巡查还有半月就结束了,到时候过来拜访姑姑和姑父。

宁珞看着这封信,心里高兴得很。

榻尾雪团慵懒地躺着,宁珞的一双玉足正好取暖,偶尔拿脚尖挠挠雪团的肚子,雪团也不恼,只是睁开蓝色的猫眼,谴责地看上她一眼,“喵呜”叫上一声,连挪窝都懒得挪。

宁珞心情好得很,也就不计较这雪团的无礼了。

这前前后后鸡飞狗跳了快五六日了,今日总算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恰逢书院休沐,她总算可以好好放松心情享受一下了。

那日宁臻川一脚踹开了门,家里乱成了一团,宁珞这才知道,宁珩和宁淮居然互换了身份,宁淮去考了春闱,宁珩去了武举。

这可是藐视朝廷的重罪,宁臻川拉着宁珩便要去投案,秦湘兰哪里会肯,一时之间家里乱成一团。

还没等大家一起拿出个章法来,圣旨来了,宣宁臻川、宁珩、宁淮入宫。

一家人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时辰,快半夜了才知道,景昀早就已经向皇帝禀报过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皇帝居然对宁家俩兄弟很感兴趣,互换了名额是他亲笔御批的,还亲自召见了他们问话。

宁臻川目瞪口呆,又过了一日,喜报双双而至,宁淮中了第一十八名,而宁珩得了武举第三,其中骑射一科夺魁。

两兄弟各自得偿所愿,满心欢喜,一起大醉了一场。

当晚,宁家上下喜气洋洋,唯有宁臻明和宁臻川二人郁郁寡欢,都觉愧对对方。

又过了一日,景昀以自己的名义将二人请至归云居赔罪,终于解开了两兄弟的十多年来的心结。因着多年前宁臻川的那次意外,两人都对对方抱愧良多,不仅自己为了对方着想,还拼命让自己的子女迁就对方的子女,到了最后,喜文的偏被逼着去了从武,爱武的偏被逼着学文,尤其是宁臻川,生怕宁珩太过出挑抢了宁淮的爵位。

现如今阴霾尽扫,尤其是宁珩、宁淮两兄弟,各自喜笑颜开,一个入了信义侯的禁军大营,一个明日参加殿试,再不济也有个二甲进士出身,仕途可期。

“姑娘你瞧它这懒样,都肥上一圈了。”耳边传来了绿竹清脆的声音,只见绿竹一边说一边将烹好的龙井放在塌前,顺手将旁边新鲜的覆盆子用牙签戳起,好似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串,这覆盆子又香又甜,是孙管家从太清山上摘来的野果,送过来一大盆,宁珞特别喜欢。

“就让它懒吧,”宁珞慵懒地接了过来,“这样挺好。”

“月初便是书院的赏花会了,七姑娘这几日都没日没夜地习琴呢,怎么姑娘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