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景昀出了包房,赵黛云的脸青白交加,神情狰狞。

“哐啷”一声,她抬手将桌上所有的撸在了地上,又将桌椅全部推倒在地,满屋狼藉。

她的仆从早就得了命令,没有她的召唤不得入内,此刻也只有在屋外惶恐地问着出了何事。

赵黛云扶着柱子喘息了两声,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捋了捋稍显凌乱的鬓发,语声阴狠地低喃道:“好啊景昀,既然你如此冷心绝情,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宁珞可不知赵黛云如此厚颜无耻,居然还一心想着和前世一样先屈居为妾再徐徐图之,自那日让景昀吃了一次小小的闭门羹后,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好似便落在了实处。

上辈子嫁人时母亲病亡、父亲痛悔、兄长离家,她遵从母亲遗嘱匆匆在热孝成了亲,几乎没有过期待、甜蜜的待嫁时光。

而这一世她几乎提前了将近两年议亲,亲事选了良辰吉日,就定在秋高气爽的九月,离此时尚有一个月多月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嫁妆和嫁衣。

家里人都为着这门亲事忙得团团转,外祖家听闻了宁珞的亲事,不远千里送来了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作为嫁妆,香若檀麝、敲之有金玉之声,贵重异常。

秦湘兰分外舍不得女儿,要知道宁珞才十四岁,到明年才刚及笄,虽然女儿行事稳重妥帖,可在母亲的眼里却依然是爱粘人的小丫头,怎么着就要成了别人的媳妇了。这些日子来她几乎日日都把宁珞带在身旁,怎么看都看不够,嫁衣从裁云阁一件件地送过来,试了又试。

宁珩更是舍不得,成日里念叨着“若是元熹不好好对你,告诉哥,哥给他好好立立规矩”,他去了军营快四五个月了,已经从一名司戈升为校尉,人也越发高大健硕了起来,而卫泗跟着他摸爬滚打,眼中的阴鸷和狠辣收敛了很多,看上去也是一名英俊的军中儿郎了。

看着满府上下一团喜气洋洋,卫泗显然并不高兴,目光一直跟随着宁珞转动,宁珞偷了个空,把他叫到听云轩问了几句。

“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很好,现在队里都没人打得过我。”

“别成天打来打去的,”宁珞嗔怪着道,“记着要多看看兵书,不可光呈匹夫之勇。”

“我知道,”卫泗凝视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中幽深一片,让人看不出情绪来,“你…要嫁给景昀了吗?”

这样直呼景昀的名字乃是大不敬,宁珞盯着他看了片刻,试探着问:“你上次为什么不让我答应瑞王的亲事?”

卫泗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色,双拳握紧,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遭逢大难流落在市井,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姑娘即将成亲,我却依然是这世上最卑贱的军奴,我真恨这世事的无常和不公,更恨老天爷不能给我多点时间!”

他答非所问,却显然心绪激荡,握着的双拳都在颤抖。

宁珞心中恻然,只好安慰道:“你别难过了,璞玉蒙尘,总有一日你也能鹰翔九天。”

卫泗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恳挚地看着宁珞:“多谢姑娘,自姑娘出手相救那一刻起,卫泗在这世上便不是孤身一人了,姑娘在卫泗心中,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我能叫姑娘一声姐姐吗?”

宁珞怔了一下,依稀仿佛,耳边响起那一声声的呼唤。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卫泗飞快地道,“珞姐姐…”

他低低地叫了两声,这三个字在舌尖缓缓吐出,只觉得齿颊留香,余韵犹存。过了好一会儿,他后退了一步,眼神冷厉了起来:“男人们的事情,就让男人自己解决吧,姐姐就不要盘根究底了。”

宁珞怔怔地看着他,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冲动地想要问他,是不是他也是从前世重生而来。

然后还没等她问出口,紫晶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九姑娘,余姑娘、赵姑娘她们过来看你,正往听云轩来呢。”

第35章

离成亲只有一个多月了,宁珞已经拜别了书院的几位山长和先生,先生们都觉得甚是可惜,不过女子的归宿便是嫁人生子,宁珞成亲虽然早了点却也是人之常情。

倒是院长林青居对这两位得意门生的亲事十分满意,特意把宁珞叫道跟前恭喜了两句,并赠了一套书画作为贺礼。

余慧瑶原本定了年底成亲,居然被宁珞赶了先了,还是书院中最让人仰慕的景昀,她对此很是不服,一直嚷嚷着要让宁珞办个茶会安慰安慰,这不,今日便带了几名同窗和手帕交到宁府来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赵黛云也跟着过来了,还一脸好姐妹的模样,送上了一份贺礼。

余慧瑶坐在宁珞身旁和她咬耳朵:“出门的时候碰上她,说是正好也要来看你,甩都甩不掉。”

不用宁珞吩咐,绿竹便警惕地盯着赵黛云的一举一动,唯恐这人再做出什么龌蹉的事情来陷害宁珞。

宁珞到底是主人,一阵忙碌,备好了瓜果茶点招待姐妹们,刚才还在屋檐下睡懒觉的雪团一见到这么多人,立刻兴奋了,上蹿下跳地满院子乱跑。

几个小姐妹见了这稀罕的猫一个个都新鲜得很,抢着和它玩了起来,雪团挨个儿躺在她们的怀里,舒服地享受着纤纤玉手的抚摸。

赵黛云在一旁笑着道:“你们小心些,这畜生野性未除,别让它抓上一下。”

大伙儿惊呼了一声,却还是舍不得放下这手中的毛团。

“姐妹们放心,雪团很是机灵,知道哪个该抓,哪个不该抓,你看它现在多乖。”宁珞抬起手来捏了捏它脚上的软垫,意有双关地道。

雪团舒服地叫了一声,在余慧瑶的怀里翻了个身,开始舔自己的毛。

赵黛云面不改色,也朝着雪团伸出手去笑道:“那原来是我不入它的眼了,小东西,今儿个看我顺眼了吗?过来让我也抱抱。”

雪团立刻从余慧瑶的腿上坐了起来,弓着后背,那双碧眼中警惕异常。

“咦,赵姐姐你真的不讨它喜欢呢。”

“是啊,这小东西发起脾气来也好逗呢。”

“这猫眼真是漂亮啊。”

赵黛云不甘心地硬凑了过去,使劲在雪团的脑袋上揉了两下:“叫你不喜欢我…揉揉你总该喜欢我了吧?”

“喵”的一声,雪团忽然惨呼了一声蹿了起来,从余慧瑶的怀里跳了下来,一眨眼便到了屋檐下抖了抖毛,冲着赵黛云呲牙叫着。

“哎呀,”赵黛云若无其事地抬手吹了吹手中的猫毛,“不小心抓下两根毛来,对不起啊。”

宁珞很是心疼,紫晶也飞快地赶了过去,抱着雪团仔细看了两眼,看它没有什么其他伤痕,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从这开始,雪团就有些焦躁,再也不肯和大家玩耍,还一个劲儿地扭头追着自己的猫尾跑,连平常它最喜欢的花球都没能让它开心起来。

大伙儿也就暂时放下了雪团,边喝茶边聊起天来。都是年龄相仿的女子,聊的喜好自然也差不多,话里话外都带上了各自未来的夫婿,不过,就算这些人都出身高门眼高于顶,对景昀都是赞不绝口,一脸的艳羡。

“黛云妹妹,你和瑞王殿下的婚事如何了?”余慧瑶一脸天真地问。

全京城都知道瑞王钟情的是宁国公府的九姑娘,阴差阳错不得已才向赵黛云求了亲,余慧瑶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特意让赵黛云添个堵。

赵黛云拿起茶盅轻抿了一口,矜持地道:“瑞王殿下人中龙凤,原本我是不愿高攀的,只是他这些日子诚意拳拳,在我父亲面前恳求了多次,我倒是有了几分心动。”

这话听着真是脸大,众人也不愿去戳破她的谎言,只是随口附和了几句。

“倒是宁妹妹和景世子的这段姻缘,真是一波三折,妹妹好手段,用这样的法子拴住了景公子,真是让我佩服。”赵黛云慢条斯理地道。

余慧瑶恼了,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赵黛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来捣乱的,回你的赵府去,何必来这里撒野?”

“咦,我不就是随口一说,难道说中了什么,让慧瑶你如此恼火?若是这样,”赵黛云掩嘴笑着,举起茶盅便走到了宁珞身旁,“我以茶代酒,向宁妹妹赔不是就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旁边几个也赶紧打圆场,余慧瑶悻然坐了下来,“咕嘟咕嘟”灌了好两口茶。

宁珞半点不敢大意,只是取来茶盅在唇上碰了碰:“不敢当。”

赵黛云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道:“昨日我和景昀在归云居饮茶畅谈,景公子的确是妙人。”

宁珞的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衣袖上。

赵黛云妩媚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替她擦了擦衣袖退了开去:“宁妹妹小心些,衣服湿了去换便可,只是有些东西选了就换不了了。”

宁珞明白,今儿个赵黛云是存了心要来恶心她的了。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缓缓地道:“既然选了,我自然信自己的眼光,就怕有些人,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徒然惹人笑话罢了。”

说罢她歉然站了起来道:“我去里面换件衣裳,姐妹们先自便。”

绿竹扶着她进了内室,气得浑身发抖:“姑娘,那个女人实在太气人了,字字句句都针对你。”

宁珞苦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前世杨彦的背叛,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赵黛云的话不可避免地让她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景昀必定不会和杨彦一样,不能相信赵黛云的话。

一边换着衣裙,宁珞一边有些心神不属,忽然,她想了起来:卫泗人呢?刚才还在身旁回话,怎么客人来了就不见了。

屋外忽然传来了嘈杂声,她的心一紧,想起前世卫泗对赵黛云的憎恨,立刻匆匆系好衣裙往外走去:“绿竹,去看看卫泗去了哪里了…”

她急急地到了外面,却见赵黛云被婢女搀扶着急匆匆地朝她走来,赵黛云的额头上冒着汗珠,捂着小腹疼得不能自已,婢女的脸吓得惨白,一叠声地道:“九姑娘,我家姑娘忽然腹痛了,何处可以出恭?”

绿竹掩着鼻子引着她们往侧边示意,却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

几个小姐妹关切地陪了两步,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七嘴八舌地道:“她这是怎么了?”

“只怕是早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是啊,我们都好好的。”

赵黛云来来回回去了几趟茅厕,拉得手脚虚软,她硬说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害她,宁珞叫来了大夫,让他们用银针试毒,又让家仆喝了她杯中残留的茶水,半点事情都没有。

一起来的姑娘们也有些不乐意了,一个两个地说起了风凉话。

“原本今日就没叫她一起来,是她非要跟着来的。”

“输不起就别出来了,何必这样来找茬。”

“自己吃坏了肚子,赖在人家头上有意思吗?”

赵黛云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没有半点办法,只好让人扶着提前回了府。

没了她气氛便畅快了好多,众人说说笑笑,说了好些小姐妹的体己话,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才各自散去。

宁珞一路送到了府门外,这才急匆匆地往下人房里走去,赵黛云这场意外,十有□□是卫泗捣的鬼。

还没走到下人房呢,前面便有个人影跑了出来,差点和绿竹她们撞上,正是卫泗。一见宁珞,他立刻咧嘴笑了笑:“刚才我扮小厮泡茶,你都没有认出我来。”

宁珞示意卫泗到了角落,责备道:“你也太鲁莽了。”

“我手脚干净着呢,”卫泗满不在乎地道,“放了巴豆的那杯茶早就被我换掉了,她查不出来。”

“你要小心,别叫她看见你,她…只怕和你一样,记得从前的事情。”宁珞忧心忡忡地道。

卫泗愕然,好一会儿才诅咒了一声:“活该她自己送上门来,要不是怕牵连了你和国公府,我真想毒死她。”

“你的安危,比她的命更重要,”宁珞柔声劝道,“你是男儿,不要学她那妇人阴毒之为,哪日功成名就,让她无地自容。”

卫泗怔了怔,眼中忽然浮起了一层深深的哀伤,看得宁珞莫名不自在了起来。

“珞姐姐,功成名就了又有何用…”他低喃了一声,良久才打起精神来道,“我明白,珞姐姐你等…不,我会等你的。”

宁珞听得莫名其妙,正想追问,门外有人喊卫泗,该上马回营了。

卫泗冲着她摆了摆手,眨眼便没了踪影。

宁珞心里喜忧参半,回到了听云轩,赵黛云吃了这么一场闷亏,她心里其实解气得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翌日一早,每日早上都会在床边叫她起床的雪团没了踪影,绿竹他们一开始还没介意,可等一早上都没瞧见雪团时,这才都纳了闷了,四下找了好一阵子,才在院子后找到了病仄仄的雪团。

自此之后,雪团便没了从前的那股子机灵劲,也不像从前一样喜欢往人怀里钻,一摸它它便躲,叫得分外凄惨。

第36章

等到宁珞终于回过味来叫了大夫时,雪团已经快要不行了,什么都吃不下,拿东西在它眼前晃都没有反应。

大夫将它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却怎么都找不到病因,整个听云轩里的人轮番照顾着它,就连宁珞也好几晚都没睡,急得嘴角都冒出了燎泡。

一连过了几天,雪团奄奄一息的时候,绿竹偶尔发现,只要一碰到它的额头,它的身体就打颤,宁珞顿时想到那天赵黛云从它额头上揪下的几根毛,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和大夫一起仔细剃光了雪团额头上的毛,才从它的额头上吸出了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然而已经太晚了,雪团没过几天就去了。

这个打击对宁珞几乎可以说是巨大的,她努力了这么久,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父亲没有纳妾、祖母和母亲没有交恶、父兄没有闹翻、她没有嫁给杨彦…上辈子的噩梦好像已经随着这些事情渐渐远去了,而这辈子的幸福几乎触手可及。

可是,雪团还是走了,和上辈子一样。

宁珞恸哭了两场,葬了雪团后便痴了,傻傻地在树下坐了一个晚上,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

是不是这辈子她也终究逃脱不了宿命,最后还是会陷入魔咒,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凄惨而死的下场?

若是这辈子还是像上辈子一样的结果,她还不如现在就去了,也好过再经历一遍这苦到极致的惨痛,还这样努力做什么?

当晚宁珞便起了烧了,浑身上下滚烫,捂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非但没有退烧,整个人都不省人事了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到了最后腹中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宁府上下人仰马翻,换了好几个大夫,一个说是热症,一个说是寒症,一个说是体虚气弱,一个说是忧思过虑,大伙儿吵得不可开交,方子开了好几个,人却半点起色都没有。

耳边一阵阵“嗡嗡”声好生烦人,宁珞伸手想要赶开,却发现手上半分力气都没有,脑中昏昏沉沉的。

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赵黛云朝着她走了过来,她惶然四顾,身旁却没有一个人。

“绿松…紫晶…玉髓…景大哥!”

她大叫了起来,想要找到一双可靠的手汲取温暖。

“你再和我作对也没用,上辈子你斗不过我,这辈子也是一样,那只臭猫敢抓我,我便送它上西天,你若是再跟我作对,它就是你的下场!”赵黛云那张明艳的脸庞扭曲了起来。

“你连只猫都不放过…你为什么要如此狠毒!”宁珞嘶声叫道。

“你不该回来,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景大哥也是我的,”赵黛云朝着她伸出手去,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那语声诡异,“就算他娶了你也没用,我马上要进定云侯府做他的侍妾了!”

宁珞被掐得呼吸困难,她用力挣扎着反驳道:“你说谎!景大哥不会娶你的!他只喜欢我一个人!”

“男人都是一样的,你看杨彦多喜欢你啊,还不是乖乖地纳了我。”

放肆的笑声在耳边回荡着,宁珞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会儿坠入冰窟,一会儿跳进火海,痛意难挡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行,她不能让赵黛云得逞,她不能倒下,她得回去。

宁珞用力地咬着牙,终于抬起了重若千钧的手,给了赵黛云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她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迷迷糊糊地朝外看去,只见秦湘兰坐在床边啜泣,而不远处祖母正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奴婢们。

“你们都是怎么在伺候的?珞儿病成了这样居然都没人来叫我!我看这都是平日里对你们太宽待了,眼里都没了主子了!”

绿竹跪着磕了个头,哽咽着道:“老夫人,我们都以为是九姑娘只是受凉,吃几帖药便好了,没想到雪团去了,九姑娘伤心伤肺,就这样病得不省人事了。”

“一个畜生罢了,”老夫人用拐杖用力地敲着地面,怒不可遏,“都是什么做派,玩物丧志!你这做母亲的好好的不教,倒带得——”

“祖母!”宁珞虚弱地叫了一声,堪堪将那句话截住了。

老夫人顿时红了眼睛,几步便走到了宁珞的跟前,抚着她的头发哽咽着道:“我的小九啊,你这是在折腾你老祖母的命啊,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们这几个都怎么办?”

秦湘兰也哭了起来:“珞儿,雪团走了便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这样让娘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宁珞身上还是冷热交加,只是脑中却清醒了几分,她万万不能再病下去了,要不然,以前她在母亲和祖母之间做的那些调和都要没用了。

“是珞儿的错,”她断断续续地道,“让祖母和母亲担忧了,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抓住了祖母和母亲的手,交握在一起放在了心口:“珞儿最亲的人就是你们,万万…万万要和和睦睦的…若是因为珞儿生了嫌隙,珞儿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秦湘兰眼中掉下泪来:“珞儿你胡说什么,快好好休息。”

老夫人怔了怔,看了一眼秦湘兰,终于轻叹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心事太重,别东想西想了,快些好起来,祖母心里明白。”

宁珞心中顿时一宽,挣扎着道:“药…”

绿竹慌忙抢上前去,扶着宁珞喂了一帖药剂,宁珞强忍着胸口泛上来的恶心,硬着头皮把药灌了下去。

这秋老虎的天气,她强迫自己整个人都捂进了那一床厚厚的被子里想要发汗,却还一直瑟瑟发抖。

幸好到了晚上的时候,定云侯府派人过来询问,还带来了一位金针刺穴的大夫,这双管齐下,病情终于被控制住了。

只是这一场病到底让她瘦了好多,原本便不丰腴的身子看上去越发纤弱了,底下的人伺候得愈发小心翼翼,连个“猫”字都不敢和她提起。

宁珞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雪团了,现在再伤心劳神,倒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且把这一笔账记在心底,终有一日,她会替雪团报仇的。

这一日,定云侯府的金大夫又过来了,替她带来了熬好的药膳,又取出药箱准备扎针,宁珞这两日被扎得一见那金针就心里犯怵,忍不住道:“金大夫,我觉得身上好多了,要么今日就光吃药不扎针了吧?”

金大夫瞧着她直乐:“九姑娘,我倒是愿意偷个懒,只是世子爷知道了只怕要不答应。”

宁珞的脸一红,小声道:“他又不在,知道些什么。”

“哪能不知道呢,”金大夫笑着道,“我回去那是事无巨细都要问上一遍的,就连九姑娘今日掉了几根头发都要我说个清楚,要不是这金针还要替九姑娘扎上一扎,只怕就被他给收走放在枕下珍藏了。”

“他…他成日里就这么闲嘛…”宁珞声若蚊蝇地嘟囔着。

“我看世子不是闲,是把九姑娘放在心尖尖上了吧。”金大夫感慨了一声,“来,老夫可万万不敢偷懒的。”

宁珞心里甜滋滋的,乖乖地让金大夫扎了金针,又喝了药膳,末了她想起了什么问道:“景大哥也会金针,是和你学的吗?”

“是啊,我可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学了。”金大夫一边收拾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