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学了可以替九姑娘治病啊,等九姑娘过了门,就不需要老夫了。”金大夫调侃着叮嘱,“这几日九姑娘多下床走动走动,这样能好得快些。”

窗外红枫一团一团的好似烈焰一般,偶有南飞的大雁划空而过,天高云淡,让人心旷神怡。

这些天宁珞一直呆在屋内,院子里都很少走动,深怕加重了病情,今日眼看着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她便遵从医嘱,一路出了听云轩往宁国公府中庭的花园走去。

花园中小桥流水甚是雅致,种在藏书阁旁的一排木樨花开了,清香扑面。

宁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折了一支,小黄花密密地开着,看着煞是喜人。

“姑娘,不如我们采些花去做桂花糖吧?”绿竹兴致勃勃地道。

宁珞正有此意,这几日一直吃药,进食也很清淡,嘴里面都是那道苦味,迫不及待地想尝些好吃的。

几名婢女得了应允便立刻行动了起来,宁珞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瞧着,还不时指点一番哪里枝头的桂花开得多开得盛。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正热闹着呢,有几个人从小径的那头走了过来,打头的正是宁成氏,眉眼笑得跟那弥勒佛似的。绿竹一见,立刻领着人躬身叫了一声“二夫人”。

“哎呦这不是珞儿嘛,”二夫人急切地朝着宁珞走了两步却又矜持停住了,“今儿个看上去气色不错,是不是也听说了萱儿的喜事了?”

宁珞有些莫名:“七姐姐有什么喜事?”

“咱们这可算是苦尽甘来啦,瑞王殿下上门提亲了,说是要纳萱儿为夫人,以后萱儿可是皇家的人了,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宁成氏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身后跟的奴仆赶紧又一叠声地恭喜了起来。

纳为夫人那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为妾。宁珞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夫人…他…他不是和赵黛云…”

宁成氏的脸一僵,笑着道:“我自然知道瑞王殿下和赵家姑娘的亲事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赵姑娘是王妃,我们很知足,萱儿做个夫人便好,这金枝玉叶的夫人总比普通人家强上百倍呢。更何况,瑞王殿下今日亲至,足见对萱儿的喜爱,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嘛。”

“瑞王殿下亲至?”宁珞失声道。

“对啊,殿下刚刚要走,大哥大嫂正要送出府门呢,我先去告诉萱儿这个好消息。”宁成氏说着便喜不自胜地朝着落雪轩一路小跑而去。

宁珞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便朝着前厅走去,不行,她怎么能让宁萱这样羊入虎口,无论是杨彦还是赵黛云,都不是宁萱能对付得了的!

第37章

前厅就在眼前,刚好有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瑞王杨彦,身着玄色镶边锦袍,上面绣着的四爪金龙威风凛凛,显得愈发卓尔不群。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却未及眼底,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却只是频频点头连话都不说一句。宁珞到底做过他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一眼就看出来,此时的杨彦心绪极差。

一见到宁珞,杨彦眼中骤然亮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脱口而出叫了一声:“珞妹!”

“瑞王殿下,”宁珞朝着他躬身行礼,“听说陛下将为殿下赐婚,恭喜殿下了。”

杨彦的眼神骤然阴鸷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冷笑道:“原来珞妹是恭喜这个来了,真是有情有义啊。”

宁臻明和宁贺氏都有些尴尬,互望了一眼,宁贺氏责怪道:“珞儿你病刚好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秋风萧瑟,的确有那么几分凉意,宁珞掩着嘴轻咳了两声,恳切地道:“既然殿下将有娇妻,何必再来撩拨我那七姐姐?”

宁贺氏脸色一变,急急地截断了她的话头,把她拽到了旁边小声道:“珞儿,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二婶娘十分满意这么亲事,若是你把它搅黄了,只怕要家宅不宁了,万万不可。”

“可是大伯母,七姐姐她…她若是进了王府只怕…”宁珞又气又急。

“国公夫人,既然珞妹有话对我说,还请夫人行个方便。”杨彦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地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宁贺氏尴尬地后退了两步,让了开来。

两人对面而立,秋风瑟瑟一如从前,那些美好的往事却已经早已随风吹散,再也不可追寻,一股浅浅的忧伤从宁珞心头泛起。

“珞妹,听说你病了,我便想来瞧瞧你,可怜的是,我却只有这个借口才能进府见你一面。”杨彦的笑容惨淡。

在这么一刹那,宁珞几乎要相信他对自己是一往情深了。

然而也仅仅是几乎而已,前世他所作的一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半点真心模样子。

“殿下言重了,殿下马上就要有娇妻美妾,无论智计和美貌,赵黛云都丝毫不逊于我,和殿下乃是天作之合,”宁珞淡淡地道,“但愿今后殿下和她琴瑟和鸣,成就一段佳话。”

杨彦的眼神一僵,一抹痛苦之色掠过,他哑声问道:“珞妹,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他?你告诉我,也让我输个心服口服。”

宁珞沉默不语,事到如今,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杨彦的目光炙热,好像她不答个究竟便不会离去。

她沉吟了片刻道:“殿下身份高贵,他自然无法和殿下相提并论,是我未有鸿鹄之志,配不上殿下,还望殿□□谅。”

杨彦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隐隐地泛着噬人的光芒:“你骗我。”

宁珞怔了一下:“殿下何出此言?”

“必定是有了什么原因,你才会忽然对我如此冷淡,可恨那景昀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样,如此蒙蔽与你,”杨彦朝着她走了一步,语声阴冷,“珞妹,总有一日你会后悔,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我是真心爱你。”

一股寒意从心底泛起,这次的拒亲,睚眦必报的杨彦必定是要记在心里了,若是一朝得势,只怕景昀和宁府都不会有好下场。然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没有回头之日了。她愿意相信,这一世少了她在杨彦手中的胁迫,景昀和父亲定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她定了定神道:“殿下此言差矣,你我既然各自定亲,从此以后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请殿下不要再说这些语焉不详的话了。”

“各不相干…”杨彦喃喃地念了一句,忽然轻笑了起来,“珞妹,我们怎么可能各不相干呢?这不是我们便要成亲戚了吗?”

宁珞晕了片刻,这才想起宁萱的事情来,急急地道:“殿下,我那七姐姐天性胆小扭捏,只怕是不适合长伴你身旁的,还请殿下另觅美妾。”

杨彦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角的笑容越发阴森了起来:“怎么,珞妹不仅自己不想嫁我,就连身旁的人都不愿和我有半点牵扯吗?我倒是好奇了,到底为什么你变心变得如此彻底?”

宁珞心中一凛,顿时警惕了起来,杨彦原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样只怕要被他看出破绽。“殿下严重了,我这是关心则乱,赵姐姐的性子你知道,她这是容不下我七姐姐的。”

“是吗?那就让她慢慢熬,说不定日后能熬来一个能容得下的王府女主人。”杨彦漫不经心地道。

“你——”宁珞气极,却又无计可施,咬牙看着他,那双清澈通透的眼中仿佛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杨彦的心一颤,不由自主地便放软了声调:“这样吧,你若是向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得我便会帮衬她一点,让她的日子不那么难熬。”

宁珞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话可说,沉着脸躬身行礼:“殿下请自重,但凡有些良知的人,必定不会拿自己的枕边人开玩笑,多说无益,殿下三思而后行,我先告退了。”

杨彦看着她的背影,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几乎想要冲上去把那个妙曼的身影强行揽入怀中,带回王府关起来让她从此除了自己再也见不到其他男人。

这名女子,明明就该是他的,从头到脚就该是他的,他一直这样笃信着,甚至觉得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一辈子时就早已和宁珞两情相悦共结连理,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个皇子,居然抢不过一名小小的定云侯世子,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杨彦的胸中波涛汹涌,却强迫着自己若无其事地转身,冲着宁国公和宁贺氏点头微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告辞而去。

骑着马离开宁国公府约莫七八里远,眼看着四下无人,杨彦忽然勒住了马缰跳下马来,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冲着路边的一棵海棠树砍去。只听得“咔嚓”几声响,枝叶乱飞,海棠树几乎被削成了光杆。

身后的侍卫们惶恐对望,却无人敢上前劝阻,唯有内侍马安抢身上前,不顾剑芒锋利,拽住了杨彦的胳膊。

“殿下!殿下保重身体!”他哽咽着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殿下挂念,她不配做殿下的王妃。”

杨彦的胸脯急剧地喘息着,一脚踹在了那棵海棠树上,那树原本就被砍得不成样了,晃了两下,歪斜着倒在了地上。

他粗鲁地推开了马安,赤红着双眼道:“你…以后不许说她坏话,就算要骂,也只有我能骂她!”

马安大恸,扯着杨彦的衣袖道:“殿下,你不要再念着她了,这是陛下下的旨意,你若再执迷,只怕她会毁了你啊…”

杨彦僵在了原地,胸中的恨意仿佛春日的野草一般疯长,人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马安终于放下心来,擦了擦眼泪道:“殿下,好像有人来了,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杨彦刚要点头,身后忽然传来了叫声:“殿下请留步。”

他回头一看,一辆马车从另一头徐徐而来,那车愈华丽,马安小声道:“殿下,好像是赵太尉府上的。”

车帘被挑开了,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探了出来,赵黛云容颜明丽,朝着杨彦微微一笑:“殿下这是刚从宁府出来吗?”

杨彦拂了拂衣袖,归剑入鞘,缓步到了马车跟前笑着道:“赵姑娘真是耳目灵敏,连我去了宁府都知道,想必我是去做什么的也了若指掌了吧?”

“殿下乃凤子龙孙,别说是一名小妾了,就算十个八个又有何妨?”赵黛云面不改色地道,“只是我听说你我二人的亲事殿下还略有犹疑,不知道是真是假?”

盛和帝为景昀和宁珞赐了婚,对这个四儿子也感到了几分内疚,这几日日日召见以示恩宠,也热心地撮合杨彦和赵黛云的婚事,只是杨彦的确有些犹豫,以情伤为由暂时拖延着。

赵家虽然掌握着殿前司的兵权,却一直是梅皇贵妃的人,他怕娶进来后反倒让梅皇贵妃在身边埋下暗线。

“赵姑娘说笑了,前阵子你不是说另有心上人吗?我是为你着想啊。”他不动声色地道。

赵黛云轻叹了一声道:“那都是我年幼无知一时犯了糊涂罢了,殿下英姿雄风,我早就在心中暗暗仰慕,可恨有些人不懂欣赏,反倒让珠玉蒙尘,让人着实心痛。”

杨彦的脸色微微一变,生硬地道:“我的事情,无须他人置喙。”

赵黛云轻笑了起来:“殿下这是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吗?如今唯有一法才能抢回你该有的一切,你就不想听听吗?”

全身的血骤然之间往上涌去,杨彦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盯着赵黛云的脸,声音都有些嘶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赵黛云伸手示意,杨彦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只有身在高处,才能随心所欲,”她压低了声音,语声中透着难耐的兴奋和渴望,“殿下有鸿鹄之志,黛云愿作翼下清风,助殿下直上九天。”

第38章

宁萱的事情,板上钉钉地敲定了下来,任凭宁珞再如何相劝,宁成氏反倒一口咬定宁珞这是见不得他们这一房好,而宁萱原本以为今生和杨彦无望,一下子峰回路转后满脑子都是小女儿的憧憬,也听不进宁珞委婉的劝说。

再说下去,只怕又要姐妹反目,家宅不宁了。

杨彦和赵黛云的赐婚也已经下旨,皇子婚期经钦天监测算,定在了十一月底,等到将王妃迎进门后,宁萱才能过门。

宁珞只好揣摩着赵黛云的性子叮嘱了宁萱一番,为今之计,只能让宁萱避让赵黛云的锋芒,偏安在自己的方寸之地,但愿以赵黛云想要登上凤位的雄心,不会在意宁萱这样一个小小的庶女。

就算宁珞再担忧,日子也不会就此停止,眨眼间,她出嫁的日子便到了。

一身大红嫁衣出自江南名家裁云阁阁主之手,上面绣的牡丹和金凤是二十个绣娘花了整整三十日绣成,金丝银线极尽华美,一套头面更是价值连城。

宁珞好似提线木偶般被喜娘们扯着打扮,等一切妥当被扶出屋门,饶是日日跟在身边的绿竹和紫晶都直了眼。

“姑娘真是天仙下凡。”

“世子爷见了一定要直了眼了。”

两个小丫头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的确,一身嫁衣将宁珞衬得肌肤胜雪,逶丽的裙摆层层叠叠,更显得她的腰身不盈一握,而原本只爱薄施粉黛的脸上千娇百媚,眼颦秋水,唇似樱桃,眉间的一点花钿惹人遐想,一派倾城之姿。

只是容颜再美,此刻宁珞自己也是瞧不见的,她踩在绵软的红毯上,心里却好像空中的楼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颗心虚飘飘地悬在半空。

她就要离开熟悉的宁国公府,走向一条和前世不一样的路,路的那头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景昀能对她好吗?

定云侯府的人容易相处吗?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在脑中乱成一团,搅得她定不下神来。

秦湘兰拽着她的手,一边笑一边哭,女儿还没满十五便要出嫁,做娘的心里不知道有多舍不得,她絮絮叨叨地讲着,无非就是宁珞都听了一百遍的那些话,什么要孝敬公婆、尊敬丈夫,什么要勤勉持家、爱惜身子。

向来稳重斯文的中书令大人眼眶泛红了,看向女儿的眼中即骄傲又伤感。

宁珞也哭了,前世在一片悲伤和仓促中出嫁,而这一世双亲犹在,双双亲自将她送出府门,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但愿从今后双亲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但愿从今后宁府阖府上下平安喜乐。

这一场婚事,集了景、宁、秦三家之力,十里红妆,逶迤不绝,堪称京城这些年来最大的盛事。

宁珞坐在花轿中,听着那锣鼓喧天和络绎不绝的恭喜声,一路入了定云侯府,下花轿、跨火盆、拜天地,等入了洞房,她才从一片云雾中落在了实地:这就算是嫁给景昀了?她已经不是宁家女而是景家妇了?

一早到现在,她才吃了几口喜饼,这时才感到了饥肠辘辘,可顶着那新娘的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好听着那肚子“咕咕”叫着。

一块糕饼递进了红盖下,绿竹小声道:“姑娘先吃点吧,只怕世子爷来还早着呢。”

宁珞就着她的手咬了两口,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旁边又有人递过来一杯茶,脆脆的声音带着笑:“夫人喝口茶,别噎着,世子特意叮嘱过了,凭夫人要做什么都行。”

宁珞心里一甜,百忙之中还能惦记着她,足见景昀的用心。

“我叫四叶,她叫璎香,是世子专门挑来伺候夫人的,”那个脆脆的声音又道,“以后夫人就是我们的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宁珞点了点头,示意绿松,绿松会意,便取了两个镯子递给了这两个新的奴婢。

四叶和璎香落落大方地受了礼,又伺候着宁珞用了些东西,屋外隐隐有喧哗声传来。

宁珞凝神细听了片刻,只听到几个喜婆在赶人:“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可不敢放你们进去,世子说了,谁都不可去打扰新夫人。”

“你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还想过来闹房,不怕你世子哥哥的脸色吗?”

“快去前面吃酒,不然世子爷来了,吃不了酒倒是要吃上爆栗子了。”

嬉笑声没一会儿便消失,想必是让几个喜婆干净利落地打发了,四叶和璎香对视一眼笑着道:“世子对夫人真是体贴。”

宁珞松了一口气,临行前秦湘兰特意叮嘱,京城这里习俗便是“成亲三日无大小”,若是有人来闹洞房,就算出格她也不可生气。可她还真怕有人捉弄,尤其是那些还未加冠的孩童,家里的老嬷嬷说起来能有一大堆捉弄人的把戏呢。

几个婢女小声地说笑着,中途四叶和璎香还出去了两趟,回来和宁珞说着前厅酒席的趣事,这一来一去时间倒也不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的,仿佛踏在了宁珞的心口,刚才还叽叽喳喳说话的小丫头们一下子没了声息。

脚步声在面前停了下来,宁珞只觉得胸口那处好像要蹦出来似的,一阵口干舌燥。

还没等她想出说些什么,一杆喜秤挑了进来,盖头一掀,宁珞的眼前顿时一亮。

入目而来的是一身四海升平纹新郎喜袍的景昀,那大红的颜色鲜艳夺目,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身姿挺拔,那一双黑眸仿似天山上的寒潭,深邃冷冽,唯有一点光芒闪烁其中,映出了宁珞的脸庞。

宁珞怦怦乱跳的心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

这便是她的夫君,是她这辈子可以放心倚靠的后盾,还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她的嘴角漾出了一丝笑意,眼中一片柔情似水。

“珞妹…”

景昀哑声叫道,眼前的佳人仿佛露水下含苞待放的第一朵梨花,粉色的花蕊好似才刚刚探出花瓣,颤巍巍地感受着来自阳光雨露的滋养,他想把这朵娇花碰在手心,让她享受他的精心呵护,从此为他一个人盛放。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含住了那娇嫩的唇瓣,清浅的胭脂味道在唇齿间流转,这一刻,他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

追寻着那小巧的丁香,吸吮着那无尽的甘香,景昀沉醉在这快/感中几乎不能自拔。

宁珞“嘤咛”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夺回了自己的呼吸,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两下。

景昀这才清醒过来,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桎梏,轻声笑道:“珞妹这下可不能向岳父大人告状了吧?”

宁珞又羞又恼,用小拳捶了他的胸口几下:“好啊,你这就欺负起我来了!”

宽大的手掌包住了那双粉拳,指尖的肌肤滑如凝脂,景昀忍不住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讨饶道:“我可不敢,珞妹不要生气。”

宁珞剜了他一眼,似嗔还喜,眼波流转见仿佛有着看不见的丝线,将心口一丝一丝地缠绕了起来。

无尽的相思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沉淀,愈发醇厚深沉,他们俩的时光,有一辈子那么长呢。景昀按捺住了想要再次拥她入怀的冲动,几名婢女都被他赶走了,他便亲自倒了合卺酒,匏瓜被一分为二,用红线系着,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四目交接,将酒徐徐咽入口中。

合卺酒味苦,却带着余味,景昀低声道:“珞妹,从此之后,你便是我掌中至宝,就算这世上有千般苦楚,你只管在我身后,有我替你顶着。”

宁珞摇了摇头,仰起脸来柔声纠正道:“不,景大哥,我不要躲在你身后,这世上的风雨,你我携手共度。”

那双眼中柔情似水却又坚定异常,一股暖意袭来,胸中仿佛被什么溢满了似的,景昀再也忍耐不住,抬手便将她拦腰抱起,宁珞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便揽住了景昀的脖子。

一股馨香沁入鼻翼,肌肤相触之处,热意瞬间遍布全身,难以忍耐。

景昀大步走到了那张檀香木雕花喜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宁珞放在了百子被上。

“景大哥…”她颤声地低喃着。

“该叫我什么?”景昀轻声哄着,抬手解宁珞的衣扣。

“夫君…”宁珞羞涩地改口,那一个“君”字拖得长长的,还带着颤音。

景昀的脑中仿佛被什么烙了一下,一阵酥麻传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解开了一颗扣子,精美的锁骨露了出来,修长的脖颈下诱人的凹陷让人情动。“娘子…我的珞儿娘子…”他低头在那锁骨处轻吮了一下。

宁珞仿佛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里瑟缩了一下。

去解第三颗衣扣的手顿了顿,一丝清明闪过脑海。

老丈人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元熹,这婚事暂且便应了你了,只是我和珞儿母亲有一个不情之请,珞儿还太小,等到十五岁及笄后才可圆房,元熹可能允之?”

他答应了没有?

好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景昀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脑中一片天人交战,佳人就在眼前,这老丈人的话,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