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夫人说什么了?”景晟皱着眉头道。

青娘欲言又止,飞快地瞧了景昀和宁珞一眼,低头道:“没什么,我去熬药了。”

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宁珞心头泛起,难道说,青娘拿中午的事情在公婆面前搬弄是非了?而且,婆母病重,而她还和小叔小姑在屋里嬉笑玩耍,这传将出去,说不得要被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

景铮和景曦年纪还小,景晟让他们先去歇息了,他自己则到了内屋,只是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在外面来回地踱步。

景昀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父亲既然如此心忧,为何不在里面陪伴母亲?”

景晟怔了一下道:“她说不用我,屋里太气闷了,让我出来。”

“是啊,父亲成日里在外忙于公务,在内又有青娘服侍,只怕连见母亲的时间都没有,也怨不得母亲会如此生分。”景昀冷冷地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质问,宁珞忍不住有些担忧,拽住了景昀的衣袖。

景晟的眼神一僵,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道:“是她不愿见我,还是我没空见她?这么些年来,你瞧见她主动见过我一次吗?”

景昀握紧了拳,涩然道:“母亲若是父亲心爱之人,必定是要千娇百宠着的,就算是耍耍脾性,父亲自该哄着才对,母亲心里必定是盼着父亲去哄的。”

“心爱之人…盼着…”景晟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看向景昀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之色,猝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宁珞愕然,见景昀没动,她不自觉地跟了一步挽留道:“父亲…”

景晟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只是漠然道:“你和昀儿再陪你母亲一会儿,我先走了。”

宁珞大感不安,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却见景昀神情冷漠地盯着景晟的背影,眼中仿佛一潭深泉幽静无波。

内屋的门开了,出来了一名叫云裳的婢女,让他们俩进去,说是夫人有请。

宁珞来不及细想,便和景昀一起进了屋门。

屋里光线幽暗,一股药物的苦涩味道充斥着,让她的心一紧,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缠绵病榻,那滋味有多难受,只怕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

景昀上前一步,半跪在了俞明钰的床边,宁珞也跟着跪了下来,床上的人身形瘦削,面色青白中透着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显然很是痛苦。

“母亲,请一定要保重身体。”景昀沉声道,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颤抖,显然是心中难过至极。

俞明钰喘息了几声,挣扎着开了口:“昀儿,珞儿,我有一句话,你们万万要记在心上。”

“母亲吩咐,我们一定谨记在心。”宁珞低声应道。

“青娘虽然只是一名侍妾…可她这么些年来为了我为了侯府付出了很多…”俞明钰断断续续地道,“你们…不可轻待她…务必要敬她…”

宁珞的心一沉,果然被她料到了。

“母亲此话何意?”景昀愕然,“只要青娘安分守己,没有人不敬重她,难道珞儿会吗?”

宁珞按住了景昀的手,柔声道:“是,母亲,珞儿知道了。”

俞明钰的双眸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昀儿对你一往情深…我盼着你来了以后…能让…家里热闹些…”

“母亲放心,孩儿省得。”宁珞低低地道,“母亲保重身体,以后珞儿会常来伺候的。”

“不必了,”俞明钰有些疲倦,“你们回去歇着吧…我这身子我明白…”

景昀显然不想离开,迟疑了一会儿道:“母亲,不如我们再陪你一会儿,这几日…”

俞明钰显然不感兴趣,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有些累了。”

景昀前倾的身子瞬间僵住了,半晌才生硬地应了一声“好”。

宁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景昀,只能跟着景昀被动地走出了房门。她的父母彼此深爱,和子女相处融洽,就算宁臻川和宁珩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没见父子俩如此不理不睬仿佛陌生人一样。若是她和父母有了什么罅隙,只要拽着父母的袖子撒娇两声,父母便会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她万万没想到,景昀和父母之间相处居然如此冷淡,怪不得在人前他总是那般冰冷的模样。

沉默着将大氅披在了宁珞身上,又细心地替她系上了带子,景昀这才牵着宁珞的手出了房门。

屋外寒风凛冽,景昀的步子有些急,宁珞回头示意,让绿松她们保持一段距离,这抱住了景昀的胳膊道:“我有些累了,在这亭子里歇一会儿可好?”

亭子建在园子的中庭,背靠着是一座假山,前面视线开阔,种着些花花草草,左侧是一个人工小湖,湖面上飘着几株残荷,若是春日的话,想必是一处美景。

宁珞靠在景昀的肩头,却觉得这萧瑟的冬景也别有一番风味:“景大哥,若是这里的寒梅开了,我们来这梅下煮雪问茶好吗?”

“好,”景昀侧过脸来,看着她被寒风吹得红红的鼻尖,心里暖融融的,“我们还可以去你家的太清别院赏花问道。”

宁珞嫣然一笑:“你还没有看过我在梨林里跳舞吧?”

景昀心神一漾:“那一定很美。”

“你若是喜欢,我现在就可以跳给你看。”宁珞兴致勃勃地道。

景昀凝视着她,忽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道:“傻瓜,我没事,别琢磨着怎么安慰我了。”

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宁珞侧过身抱住了他的腰身,小声道:“景大哥,你别难过,你现在有我了,我会陪着你的。”

“从前我的确很难过,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我拼命努力,习武从文,总想着有朝一日鹰飞九天,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景昀喃喃地道,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别人都看他鲜衣怒马风光无限,谁能知道他从小只盼着父母能对弟弟那样摸摸他的头,抱他起来亲上一亲,只可惜,就算他抢挑北周将军一战成名,就算他中了探花打马游街,就算他得了帝宠少年得志,也还是换不来父母赞许宠爱的目光,“现在我明白了,可能他们对我的期许和铮儿他们并不一样,我是侯府的世子,天生就该强大而冷静。”

景昀的语声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落寞,宁珞听得心中一紧,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一阵寒风吹过,她往景昀的怀里靠了靠,脸颊在那宽厚的胸膛上轻轻蹭着:“景大哥,肯定是你太厉害了,所以父亲他们都觉得不用再关心照顾你,他们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

好像被一只小猫拱进了怀里,所有的落寞和不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景昀低头在她发梢上亲吻了两下,陡然精神了起来:“是,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你,更能照顾好整个定云侯府。”

宁珞仰起脸来,骄傲地看着他:“你还能纵横天下、保家卫国,照顾好大陈的天下和百姓,景大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将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

“我只要在珞儿眼里最好的就够了。”景昀在她耳畔低声道。

身旁的寒风呼啸而过,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它的威力,两人相依偎着,就算是寒冬也如春日一般暖意融融。

回到云珏苑时,宁珞为她一时的任性付出了流涕的代价,幸好璎香早已备好了姜茶,带着热意的姜茶滑入喉中,浑身都热了起来,景昀有些紧张,他一直记得梦中白衣女子卧病在床的□□,深怕宁珞也会如此,所以才会让找来了璎香替宁珞调理身子。

“我没事,”宁珞对他的过度关切有些无奈,“金大夫替母亲看病呢,不可总是劳烦他。”

景昀一想也对,便叮嘱璎香,明日若是宁珞有恙务必要第一时间来报。

“这点小事来报给你做什么?倒是让你同僚笑话,”宁珞嗔道,“倒是你,这些日子瑞王没找你麻烦吧?”

一提到杨彦,景昀也有些不解了起来,这位瑞王殿下不仅没有找他的麻烦,见面时居然还能说笑上两句,这若是两人倒个个儿,只怕他是做不到这样大度的,必定恨不得远走天涯,再也不见才好。

只是这样的杨彦,若不是真正豁达大度的名士风范,必定是城府极深的大奸之人,前者让人敬佩,后者让人警惕。

他的私心里是不愿宁珞再提起杨彦,更恨不得能让杨彦这个名字从宁珞心头抹去,自然不想和宁珞多讨论此人的话题,便随口应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没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了,母亲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青娘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家里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宁珞一边替他更衣,一边认真地叮嘱着,“瑞王那里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他的野心…很大,我怕你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儿。”

景昀被这关切之语说得心中甜蜜,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温香软玉才道:“野心我觉得倒不至于,倒是现在他娶了赵家的姑娘,要提防他会不会首鼠两端,向福王暗送秋波。”

宁珞有些着急,面上去又不能显出分毫,就是这句“不至于”,最后太子莫名病亡,三皇子谋反被诛,而杨彦渔翁得利,在她死前已经离那九五之尊仅一步之遥。

然而她所知道的事情牵扯实在太大,宁臻川在她离家前曾认真叮嘱过她,万万不能在景昀面前说她那个奇怪的梦,就算要提也只能是旁敲侧击,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担心他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招数来…”

看宁珞如此担忧,景昀终于凝重了起来,沉吟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张请柬来:“你看,这是太子殿下遣人送来的,让我携带家眷赴宴,瑞王也会去,你觉得你要不要去?还是想个法子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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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每年的腊八前后,太子杨湛便会安排一场东宫冬宴,邀请几个年龄相仿、私交甚笃的臣子和亲友携家眷同乐,今年定在了腊月十二。

因为是私人宴请,请的也就七八户人家,聊的也是些私密之事,景昀身为东宫近臣,几乎每年都在邀约之列。今年他新婚燕尔,若是宁珞不去,必定会惹人非议,更何况上回太子妃为杨彦议亲时碰了钉子,想必已经心里不痛快了,若是这次再推拒,只怕从此景昀和太子之间便会有了罅隙。

虽然宁珞不愿再看到赵黛云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同景昀赴宴。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积雪将草木屋檐染上了一层白色,粉墙黛瓦隐约可见,倒不失为观赏冬景的好时候。

东宫总管将太霞湖边的凉亭三面用暖帐围起,暖帐外四周摆放着烤架,几个宫人将杀好的小牛肉一片片地在削下来现烤现呈,凉亭的中间支了一个小火炉在煮水,旁边坐着一名宫女奏琴。

酒香扑鼻,琴音袅袅,侧目望去,太霞湖中湖水半水半冰,随着日头的变化,时而波光粼粼,时而璀璨生辉,湖边的冬青半青半百,红梅含苞待放,真是人间美景。

太子杨湛和太子妃陈氏坐在最上首,杨湛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甚是清秀,乍一看眉眼和景昀倒是有那么两三分的相像,只是因为常年体弱,脸色苍白唇色青灰,和景昀的英挺冷峻有着天壤之别;太子妃陈氏眉眼温柔,言谈可亲,一看就是亲和宽厚之人,倒是让宁珞稍稍放下心来。

众人分坐在两旁,宁珞和景昀坐在右侧,杨彦就在他们的斜对面,赵黛云一身盛装坐在杨彦身旁,而让宁珞惊讶的是,宁萱居然也来了,但却没资格上席,只是跪坐在了杨彦的身后为他布菜斟酒。

算算时间,杨彦和赵黛云应当是刚刚新婚没几日,就已经把宁萱迎入府中,这赵黛云也真是好气度。

两个来月没见宁萱了,宁珞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宁萱肤色红润,身材丰腴,一双眉眼脉脉含情地跟随着杨彦,看上去过得好像还挺不错的。好不容易等到宁萱的目光得空看了过来,姐妹两人四目交接,宁萱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抿着嘴冲她羞涩地笑了笑。

席间都是熟人,酒热耳酣之间,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

邹泽林就坐在景昀旁边,满座的人都有娇妻美妾在侧,唯有他孤身一人,成了大家调侃取笑的中心。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邹泽林丝毫不以为杵,反而愈发狂放了起来,“你们一个个都娶妻生子,哪有我一个人来得逍遥自在。”

杨湛笑道:“你此刻说些大话倒是不打紧,那一日成了亲,只怕也和元熹一样,化为绕指柔了。”

景昀恍若未闻,只是小心地剔去了牛肉中的牛筋,放入了宁珞的碗内,又替她满上了杯中的梅子茶。众目睽睽之下,宁珞难免羞涩,偷偷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邹泽林哈哈大笑了起来:“郎情妾意,真是羡煞旁人,若是有朝一日也有人陪我吟诗作对、饮酒对棋,那绕指柔便绕指柔吧。”

陈氏在上面柔声道:“不知邹大人喜欢什么样的,我等也好帮你物色物色。”

“哪敢烦劳王妃,”邹泽林躬身道,“这都是缘分,就好比元熹,从前我只知道他喜欢白衣女子,可弟妹从来不着白衣,他也不是疼到了骨子里去。”

宁珞的胸口一滞,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了。

赵黛云的眉间一挑,笑着道:“原来世子喜欢穿白衣的,我倒是见过一位白衣女子,真的是犹如九天仙女,我和她一比,就好似东施效颦。”

众人都大感意外,邹泽林更是惊诧:“这世上还能让瑞王妃东施效颦的女子吗?”

赵黛云神秘地笑了笑,却不再往下说了,邹泽林显然心中痒痒的,朝着杨彦嚷嚷着:“瑞王殿下,你倒是发句话啊,我这是孤家寡人的,还要你们多多照拂啊。”

“你不是楚狂人吗?还是诗酒相伴自在潇洒吧。”杨彦也调侃道,大伙儿都哄笑了起来。

宁珞却没笑,偷偷瞧了景昀一眼,却见景昀神色如常,倒是桌案底下的手一暖,一双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了。

“想什么呢?”景昀悄声问。

“原来…你喜欢白衣女子…”宁珞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这是该嫉妒前世的自己吗?

“这世上不会有比我的珞儿更美的白衣女子了。”景昀眼神好似染了杯中的酒色,令人迷醉。

宁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蜜色折枝牡丹纹褙子,下意识的,成亲后她选的衣裙几乎都不是白色,今天也不例外,可她没想到,景昀虽然从来不说,心里却依然还一直记挂着那日她穿白衣的模样。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景昀轻声道:“珞儿穿白衣的模样,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

宁珞忍不住气乐了:“你也不给看。”

景昀有些莫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女孩仿佛又回来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好凑过去在她耳边道:“珞儿这是在生我的气吗?这梅子酒很清淡香甜,我替你满上,算是我赔罪。”

宁珞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点小事也要不高兴,可真是小孩子脾气。她定了定神,举起杯来尝了一口,梅子酒酸酸甜甜,味道的确不错,她抬起眼来,轻笑道:“让我喝酒,若是喝醉了怎么办?”

“我背你回去,顺便也可尝尝梅子酒,一定比杯中的更好喝。”景昀放下心来,微笑着意有所指。

一抹绯红飞上脸颊,宁珞嗔了他一眼不出声了。

杨彦虽然和众人聊着天,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向对面两人,瞧着他们情意绵绵的模样,胸口闷着的气越来越盛,忍不住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宁萱赶紧替他满上,见他又要喝,不由得小声劝道:“殿下切勿贪杯,小心身子。”

“嘭”的一声,杨彦沉着脸把酒杯用力放在了桌上,杯中酒四下溅出,众人都看了过来。

“本王喝酒,也要你多嘴吗?没规矩。”他看也没看宁萱一眼,冷冷地道。

宁萱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咬着唇垂首不敢出声。

“殿下自是好酒量的,萱妹妹多虑了,”赵黛云嫣然一笑,“今日难得一聚,不醉不归才是,我和殿下敬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一杯。”

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杨彦一把,杨彦就势站了起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臣弟祝皇兄皇嫂身康体健、儿孙满堂。”

这一场小风波便算是过去了,酒过三巡,大伙儿都酒足饭饱,杨湛便命人撤了席,让人上了茶,又摆上了瓜果点心聊起天来,陈氏和他耳语了两句,便和女眷们笑道:“男人们说些家国大事,我们听着无趣,不如去外面透透气。”

此话正合女眷们的心意,便跟着陈氏一同出了亭子。

亭子外候着各家府上的奴仆,见主子们出来了,便纷纷迎了上来。今儿是四叶跟在宁珞身旁伺候,替宁珞披上了斗篷,又将暖手炉塞入她的手中。

旁边传来一声轻哼,宁珞一看,居然是瑞王府的内侍总管于安,他的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厌弃,和宁珞对视了两眼别过脸去。

宁珞纳了闷了,她自问没做过什么得罪过人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位于公公都非常讨厌她。

女眷们围在太子妃身旁一边说笑着一边朝前走去,赵黛云扶着太子妃走在最前面,她的嘴甜,又擅长溜须拍马,逗得太子妃开心不已。

宁萱见没人留意她,便放慢了脚步和宁珞并肩而行。

“九妹妹你还好吗?”她小声问道。

“我很好,倒是你,我很担心你。”宁珞忧心忡忡地道。

宁萱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殿下对我很好,时不时便会到我房里来,至于王妃,我避着点就是了,你不用担心。”

“他对你很好?”宁珞不可思议地问,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便呵斥她,这居然是对她好的模样?

“方才是我欠考虑了,殿下不悦也是应该的。”宁萱自责地反省。

宁珞说不出话来了,我之□□,人之蜜糖,对于她们两姐妹,这句话可能是最合适的了。

前面便是一片梅林,红梅含苞待放,在一片残雪中别有意境,陈氏停下了脚步笑道:“黛云,我听说你在琼华女子院中就读,才名在外,不如今日为我们赋诗一首,也算是为景添色。”

赵黛云娇嗔着道:“皇嫂这是在笑话我呢,要论才名,皇嫂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女,就连定云侯世子夫人,我也望尘莫及。”

陈氏立刻想起了宁珞,朝着她招了招手:“你叫宁珞吧?长得果然出色,难怪世子如此疼宠于你。”

“皇嫂,宁妹妹不仅会作诗,还是女子院中书画双绝、琴技出众的学生,今日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不如就让宁妹妹一样样表演过来如何?”赵黛云兴致勃勃地道。

陈氏也来了兴致:“世子夫人如此多才多艺,今日可要让本宫大开眼界了。”

寒冬腊月,在外面为这么多女眷表演,赵黛云分明是要折辱宁珞,可若是推脱,倒要让太子妃心生芥蒂。宁萱眼露忧色,正要自告奋勇为陈氏抚琴,宁珞却示意她稍安勿躁,朝着陈氏躬身应道:“娘娘有召,宁珞岂敢不应。”

旁边有宫人先送上了琴,宁珞将手炉递给了身旁的四叶,坐下来,抚上了琴弦,寒风吹过,原本指间的热度一下子便被带走。

她屏息凝神了片刻,指尖骤然从琴弦上划过,银瓶乍破之声响起,奏的正是一首古曲高山流水。

巍巍乎仿佛山高云淡,洋洋乎仿佛流水涛涛。

一曲将终,宁珞四指当心一画,裂帛之声犹如金玉,戛然而止。

陈氏听得悠然神往,回味了片刻这才赞道:“弹得好!”

一旁的四叶惊呼了一声:“夫人,夫人你的手流血了!”

陈氏一惊,几步到了她跟前,握住了宁珞的手一看,果不其然,小指指甲处被琴弦割到了,渗出血来。她不由得自责道:“是我唐突了,不该让你弹琴。”

宁珞笑道:“娘娘何出此言,是我学艺不精,倒是让娘娘扫兴了。”

宫人们还在准备笔墨纸砚,陈氏摆了摆手:“好了,这天冷得手都僵了,撤了吧,大伙儿去我房里暖暖身子。哎,你这小手可冷的,我替你捂捂,不然世子只怕要怪我。”

她说着便吃吃笑了起来,果然一路拉着宁珞的手不放,还有说有笑的,赵黛云跟在后头再也插不上嘴,气得脸都僵了。

刚到太子妃的宫门口,里面便有孩童的嬉笑之声传来,太子妃的脸一紧,顿时顾不得宁珞了,皱着眉头踏入了宫门,还没等她说话,便见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举着手里的东西投入了陈氏的怀里,快活地笑着:“母妃,母妃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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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宁珞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小男孩才两三岁大,长得粉雕玉琢,手中捧着一个雪团,雪团捏成了一个简单的兔子形状,歪歪斜斜的,不过也甚是可爱。

赵黛云见机立刻心疼地叫了起来:“这是谁在看管小殿下的,这么冷的天把他冻到了可怎生了得?”

里面伺候的宫人立刻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请罪:“小殿下吵着要出来,奴才们拦不住。”

“霆儿,快些丢了,小心手指冻伤了。”陈氏柔声劝道,去拿儿子手中的雪兔子。

杨霆哪里肯,把手举得高高的:“不要,喜欢兔子,母妃…”

他的手上一空,赵黛云把那雪兔抢了过来哄道:“小殿下乖,天冷可不能玩这些,瞧你的手指都冻得红了,我带你去屋里吃好吃的…”

杨霆立刻从陈氏怀里扑了过去,那力气之大,差点让陈氏都抱不住他了。“还给我!我捏的,给母妃看的!你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