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们走吧,”云香在一旁轻声帮腔,“你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陈氏的眼中终于流下泪来,嘶声道:“赵黛云…我那日真不该听了你的挑唆…去打骂定云侯夫人…你狼子野心…总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是吗?”赵黛云嫣然一笑,“我可不信什么报应,是你自己蠢,又怪得了谁呢?”

陈氏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伏在婢女身上恸哭了起来,那婢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连声劝道:“娘娘,你别再哭了,身子要紧,总要为小殿下打算啊…”

宁珞躲在廊柱后看了这一场好戏,心中万分尴尬,若是现在离开,保不住要被陈氏发现,可要是再不走,只怕盛和帝就要到了,她没在场可是大不敬的。

正进退两难呢,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一下子惊叫出声,回头一看,居然是景昀。

“好端端的,躲在这里干什么?”景昀纳闷地问,“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了。”

宁珞又羞又窘,强自镇定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拼命眨着眼睛:“我也才到。”

景昀不明所以,抬手去摸她的眼睑:“怎么?眼里进沙子了吗?”

宁珞欲哭无泪,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往前走去:“走吧,陛下快来了。”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底下的婢女叫了起来,景昀一下子停住脚步朝后一看,顿时怔住了。

宁珞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飞一样地朝下奔去,和那婢女一起将陈氏扶到了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使劲地掐着陈氏的人中:“娘娘,你还好吗?要不要请太医…”

陈氏缓过气来,眼神茫然地盯着宁珞看了好一会儿,喃喃地道:“你…都听见了?”

宁珞尴尬地笑了笑。

陈氏骤然大笑了起来:“你这下解气了吧?我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你一定在心里笑破肚皮了吧?”

景昀一下子将宁珞拽到了身后,神情警惕地看着她,语声冰冷:“娘娘,你小人之心,我和珞儿却只能报以君子之腹,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我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总会倾力以助,还望娘娘不要再对珞儿抱有偏见,处处为难了。”

陈氏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泪珠滚滚而落,景昀不再看她,拉着宁珞转身而去。

-

一直等坐在了席位上,宁珞还没有从方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陈氏的确可怜,但也是咎由自取吧,最可恨的还是赵黛云,四处挑唆,唯恐天下不乱。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陈氏总算在最后一刻进了大殿,脸色苍白地坐在了主位的右下侧。

盛和帝在一片钟鼓齐鸣中进了大殿,众人起身恭迎圣驾,并祝今上万岁千秋。寿礼一份接着一份,有的是奇珍异宝,有的是书画卷轴,还有的是各种别出心裁从各个地方搜罗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博盛和帝一笑,安王的儿子还送上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流星锤似的物件,说是从暹罗、占婆那里得来的一种水果,剖开来取出的果仁能吃。

杨彦除了送上了一株从雪山上采集的千年灵芝之外,还亲自替盛和帝排了一出《仙姑祝寿》的折子戏,一时之间,大殿内咿咿呀呀的唱得分外动人。

大长公主替盛和帝准备了一株有半人多高的珊瑚树,景昀呈上去时盛和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替朕多谢皇姑了,就这一样吗?”

景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垂首应道:“都在这里面了。”

盛和帝略有些失望,便让田公公将珊瑚树摆到了身后。

景昀回到座位上,宁珞好奇地问:“印章呢?”

“什么印章…”景昀装糊涂。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陛下,说你偷偷刻了半个月了,还刻坏了两块石料。”宁珞嗔了他一眼。

景昀闷声道:“藏在扎好的红丝绸中了。”

宁珞掩着嘴笑了:“你呀,可真是闷葫芦一个。”

也不知道盛和帝有没有发现这红丝绸的秘密,这寿宴还是照常进行下去了,大家的寿礼都送的差不多了,宴席也开始了,乍眼一看,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赵黛云怀着身孕,自然受到了盛和帝特别的关注,让人特意为她备了羊乳,还询问了几句日常的饮食,赵黛云笑靥如花,一一作答,杨彦也在旁边一脸的体贴,一副夫妻和美的模样。

“皇祖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想给你献礼祝寿。”

二公主原本坐在杨霆身旁,刚刚侧过身和别人说话,却没想到杨霆忽然站了起来。

她连忙拽着杨霆的衣袖低声责备了一句,杨霆却十分倔犟地不肯坐下:“皇祖父,我会骑小马驹了,还会射箭,我替你祝寿给你看好不好?”

盛和帝虽然不喜现在有些歇斯底里的陈氏,对这个孙子却很是喜爱,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霆儿也喜欢骑马射箭吗?谁在教你?”

杨霆用力地点了点头:“以前母妃请了好几个师傅在教呢,皇祖父,要是我射得好,能不能让我回到我母妃身旁去?我想我母妃了。”

盛和帝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二公主急了,忍不住呵斥道:“霆儿休要胡言,是哪个奴才在你面前乱嚼舌头的?”

陈氏坐在对面,掩着嘴强忍着呜咽,对着杨霆连连摇头。

杨霆有些迷茫,委屈地道:“皇祖父,你不喜欢霆儿射箭吗?”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喜欢,既然霆儿愿意,那就露一手给朕瞧瞧吧。”

杨霆到底还是小孩子,瞧不出大人心底的喜好,一听盛和帝允了,他立刻雀跃了起来,旁边有侍从领着他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见他换上了骑马服,背后背着一张特制的小弓,骑在小马驹上精神抖擞地走到了演武场的中间,显然是早有准备。

几个坐在盛和帝下首的王爷王妃都称赞了起来,就连杨彦笑着道:“父皇,霆儿还真是威风凛凛呢。”

大殿足足比演武场高了两层,从宁珞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杨霆清晰的身影,宁珞回头再看,杨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目光炯炯有神,不知怎的,一层隐隐的不安从心底泛起,她忍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问道:“景大哥,这都是谁教小殿下的?小殿下毕竟还小,会不会…”

景昀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指尖在她的掌心按了按,旋即悄然从后方离席,不着痕迹地朝着殿外走去。

宁珞稍稍放心了些,定睛朝着杨霆看去,只见他倒是人小鬼大,毫不怯场地控着小马驹在演武场上跑了一圈,然后在中间弯弓搭箭,一箭朝着立在数丈远的箭靶射了过去,那箭“扑”地扎在了离红心仅差一寸的地方。

箭靶虽然特意被放得很近的位置,但杨霆毕竟才不到七岁,有这成绩也是不俗了。

旁边的侍卫们都大声喝彩了起来,只是杨霆却有些不满意,拨转马头又绕着演武场策马跑了一圈,正回到中心来时,却见那小马驹前蹄一曲,忽然打了个突。

杨霆惊叫了一声,死命去勒马缰,那小马驹一下子便好像发了狂,骤然加速朝着前方狂奔了起来,杨霆人小力弱,一下子便被颠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摔下马来被疯马踩得身裂骨断!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人渣,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杨彦:我要罢工!作者菌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人生!

-

感谢土豪的霸王票,扑倒么么哒~~

丫丫就是丫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5 21:06:43

第122章

大殿内众人起身惊呼了起来,盛和帝大惊失色,底下的陈氏更是发疯了似的,推开桌椅便朝前奔去,口中凄声叫道:“霆儿!我的霆儿!”

护在旁边的侍卫想要上前救人,只是那小马驹疯起来势不可挡,这几个东宫的侍卫武艺并不出挑,骇得脸色惨白,一直围着马驹打转却无计可施,羽林军在远处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眼看着杨霆危矣。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从侧边高台跃下,仿佛一只鹰鹫从天而降,一下子便落在了杨霆的身后。这一下如有千钧之力,那小马驹不堪重负,去势一阻,整个马身都直立了起来,杨霆的身子被骤然抛了出去。

景昀长臂一伸,一下子扣住了杨霆的腰带,左手手中寒光一闪,顺势扎入了那马驹的颈中,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两人的身上。

杨霆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景昀的衣襟:“我怕…将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害怕!”

马身轰然倒地,景昀抱着杨霆在地上打了个一滚,躺在地上急剧地喘息着。

饶是他武艺高强,也一阵止不住的后怕,要是他还在大殿中坐着,只怕根本赶不上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霆被疯马踩死或踩伤,这孩子一辈子就全毁了。

一群人涌了上来,拉的拉、拽的拽,陈氏几乎是从台阶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一把把杨霆搂进了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场寿宴差点不欢而散,幸好有惊无险,总算最后杨霆没出什么大事,二公主也吓得面无人色,这杨霆毕竟现在是养在她跟前的,出了岔子她逃不了干系。

事关皇孙的生死,东宫和公主府被下令彻查,所有相关人等押往大理寺。大殿内众人都上前嘘寒问暖,血迹和泥土让杨霆看上去狼狈不堪,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只是单臂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双眼中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失了魂魄。

杨彦和赵黛云也上来关切地问了几句,陈氏见了他们却仿佛见了鬼似的,强撑着挡在了杨霆的跟前,就好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太医也急匆匆地过来了,替杨霆把了脉查看了伤情,折腾了好一会才回禀了盛和帝,说是小殿下左臂受了外伤,正骨后需要夹板固定几日再做观察,还因为受了惊吓,缓过神来后哭闹着要母妃,宫人哄着他喝了一碗安神汤,暂时歇在偏殿了。

盛和帝也不忍再加苛责,吩咐陈氏进去照料,又赏了景昀和宁珞一壶佳酿和一碟黄金糕,寿宴也就继续下去了。只是这场虚惊让大家都没了什么兴味,盛和帝看了一会儿歌舞,便托辞说是身体劳乏,提早退场了。

散场的时候,杨霆已经被接到内宫中去了,据说由徐淑妃亲自照管。景昀这才放心了些,和宁珞一起出了紫宸殿到了宫门外,正要上侯府的马车,却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定云侯请留步!”

景昀一瞧,是匆匆而来的陈氏。

一到二人跟前,陈氏盈盈下拜:“多谢定云侯救命大恩。”

景昀连忙侧身避过这一礼,躬身道:“不敢有劳娘娘,娘娘过誉了,保护小殿下安危,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殿下已经不在了,还望娘娘以小殿下为重,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陈氏满面羞愧,凄然一笑:“我实在无颜面对你们,太子他不在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我又受人挑唆对珞儿做了那样的事情…”

宁珞连忙上前扶住了陈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娘娘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对小殿下还是爱重无比的,现在东宫和公主府都在彻查,小殿下呆在淑妃娘娘那里也是好事,娘娘你就别太挂心了。”

陈氏含泪点了点头,哽咽着道:“我明白,是我疏忽了,人心险恶,不得不防,这世上之人,不是都能像你们夫妇二人能以德报怨的,我经过这场灾难才看清这一点,实在愚钝之至。”

“娘娘你的脸色也不太好,”宁珞仔细瞧了她两眼,“赶紧回去好好歇息吧。”

陈氏也不再多言,再次深鞠一躬,这才被扶上了马车走了。

这才刚过未时,时间尚早,景昀和宁珞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朝着侯府而去。

“珞儿这次又立功了,”景昀笑着道,“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也救不了小殿下。”

宁珞也有些后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灵光一现,可能是因为杨彦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吧,她曾经太熟悉杨彦了,若是他这样的目光,必定是有什么他期待的事情要发生了。

“景大哥,其实我梦中也没做到过这样的场景,”宁珞小声道,她忽然发现,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和景昀说她梦中的事情了,也不再顾忌景昀万一追问会不会扯出她和杨彦上一辈子的事情,“我那时候只是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幸好,小殿下命大。”

“我的珞儿是个小神仙呢,”景昀亲了亲她的耳垂,“霆儿没事,我高兴得很,他可是我的…”

他有些尴尬地住了口,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珞儿想吃什么?反正还早,我们一起去买。”

“霆儿是你的亲人呢,你兄长的儿子,你的侄儿。”宁珞柔声道,“景大哥,父亲和祖母都已经谅解了陛下,你也别再骗自己了,你的血脉里流的是陛下的血。”

“我知道,”景昀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若是陛下不是陛下,而是一个普通人,我可能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

宁珞明白他的挣扎,若是身为皇子,亲近了要被疑心是否别有所图,疏远了要被质疑不忠不孝,父不再是纯粹的父,子也不再是纯粹的子。然而,这是命也,避无可避。她刚要劝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叫道:“侯爷还在这里,可太好了。”

一听是田公公的声音,景昀立刻掀开了车帘问道:“田公公有何要事?”

田公公躬身笑道:“陛下让侯爷进宫一趟,劳烦侯爷随奴才来。”

南书房外阳光明媚,一簇簇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景昀踏入房门,不由得楞了一下,盛和帝正站在书案前挥毫作画,而杨彦立在他身旁,嘴角含笑,神情亲昵,不知道在和他说些什么。

原本轻松自在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景昀有些摸不透盛和帝叫他来做什么了。

“昀儿,快过来,”盛和帝朝着他招了招手,“快看朕这幅画画得怎样?”

景昀默然到了盛和帝的另一边,只见纸上画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面硕果累累,笔法老到,取景却是太过直白。

“这树长势喜人。”景昀没找出什么值得夸赞的,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的确喜人,”盛和帝笑着道,“朕一边画,一边就在想着,这一族一府,何尝不像是这株大树?只有连枝同气,才能枝繁叶茂,兴旺发达。”

这话里好像有话,景昀默默地看了杨彦一眼,没有做声。

杨彦接过了话茬:“父皇说的是,从前大皇兄便对儿臣爱护有加,儿臣思及大皇兄,每每忍不住潸然泪下,若是大皇兄和三皇兄能够友爱和睦,儿臣现今也不至于孤苦一人,惟愿大皇兄在天之灵,护佑父皇身体安康。”

他的言辞真挚,盛和帝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杨彦欲言又止,“扑通”一声在盛和帝面前跪了下来,颤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瞒着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盛和帝略带诧异地问:“怎么了?”

“儿臣思及儿时三皇兄对儿臣的照料,心中时时不忍,前几日背着父皇去探望了三皇兄,”杨彦吞吞吐吐地道,“这些日子三皇兄被圈禁在府中,精神不太好,儿臣便送了些吃食过去,劝慰了几句,盼着三皇兄不要郁结在心,伤了身子。”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朕怎么会怪你,快起来吧。你三皇兄是个跳脱的性子,容易被人所诱,这才犯下了这弥天大罪,也不知霆儿昨日出事,会不会和他有关,若是如此,朕便再也不能绕他了。”

“父皇放心,大理寺已经在彻查了,若是有人捣鬼,必定让他无所遁形,”杨彦起了身,随手替盛和帝换掉了有些凉了的茶水,递到了盛和帝手旁,“儿臣觉得,三皇兄应当受到教训了,不会再做错事。”

景昀冷眼旁观,心中忍不住喟叹,这杨彦唱作俱佳的功夫,他自愧不如。

盛和帝欣慰地喝了一口茶,微笑着道:“彦儿,今日朕把你和昀儿叫在一起,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彦的神色一肃:“父皇的良苦用心,儿臣怎么会不明白?从前儿臣做了错事,因一念之差以至于让元熹身陷险境,儿臣寝食难安,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元熹致歉,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说着,他看向景昀道,“元熹,我那下属张炳成勾结匪患欲置你于死地,我事先实不知情,还望元熹不要介怀。”

他的神情诚恳,一边说一边郑重地朝着景昀鞠了一躬。

作者有话要说:杨彦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家,景昀这一点就比不上他了。

感谢土豪包养的霸王票,扑倒么么哒~~

梦幻银水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6 12:16:49

第123章

景昀侧身一让,避过了这一礼,他的脑中掠过数个念头,沉声回礼道:“瑞王殿下客气了,当年我捉到张炳成也是十分惊诧,因此特意快马加鞭送到了陛下这里,请陛下彻查。”

“实不相瞒,”杨彦苦笑了一声,“当年我和你同时求娶珞妹妹,父皇将珞妹妹赐婚于你,我心里还是有些…罅隙,在下属面前着实颓废牢骚了几日,那张炳成便听进心里去了,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后来他在狱中畏罪自尽,也是咎由自取,我在父皇的教诲下,闭门思过了一年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错处,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负父皇的殷殷期盼。”

这番话进退得宜,即不失皇子风范,又彰显改过之心,即有因又有果,从盛和帝嘴角的浅笑来看,这番解释很得圣心。

景昀自然不能再在这件事上揪着不放,更何况张炳成既然已死,这便是一笔糊涂账。他淡淡地道:“殿下言重了,既是误会便好。”

盛和帝瞪了杨彦一眼:“你呀你,明白自己错了便好,昀儿和珞儿两情相悦,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横刀夺爱,如今你府里的王妃已经有了身子,几个侍妾也不错,好好过你的日子才是正理。”

杨彦躬身笑道:“父皇说的是,如今黛云和我情深意重,夫人宁萱也和我琴瑟和鸣,我早已将从前的事情放下,元熹,你我原本便情同手足,从前种种,大家都忘了吧。”

一听“情同手足”这四个字,盛和帝的眼中便透出几分光来:“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能相辅相伴,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皇室也是如此。彦儿,你的皇兄们没有明白这一点,才酿成大祸,你能将昀儿看成手足,朕很欣慰。”

“臣愧不敢当。”景昀神态恭谨,只是他心中嫌恶,语气越发冷淡简练。

盛和帝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不由得黯了一黯。

“元熹客气了,”杨彦却笑得很是开怀,还十分亲热揽住了景昀的肩膀,“你纵横沙场,乃国之栋梁,何必如此自谦?”

“元熹,以后你要和彦儿多多亲近才是。”盛和帝也笑道。

“是。”景昀垂首应道。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杨彦笑语晏晏,将一个孝子和一个谦和宽仁的王爷演得栩栩如生,在这南书房中彩衣娱亲,将盛和帝哄得十分开颜;而景昀的性情内敛,不善甜言蜜语,只能在一旁瞧着,偶尔插上几句,看到后来,他都有些恍惚了,是不是真的他错怪了杨彦?杨彦真的已经不计前嫌、诚心改过了?

然而,这念头也就只有一瞬而过,张炳成、杨湛、杨皓,甚至连寿宴时险些丧命的杨霆,都和杨彦脱不了干系,若丧失警惕,只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时辰不早了,田公公来提醒盛和帝该小憩了,景昀和杨彦一起告退,走过外殿门外时,那一大堆寿礼还摆放在里面,几名内侍正在一一清点准备入库。

景昀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只见大长公主送的那棵珊瑚树很是显眼,树身上的大红丝带已经解开了,里面他亲手放的印章已经不在了。他心中高兴,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一些。

“元熹,你先走吧,我还要去向淑妃请安,”杨彦停住了脚步朝他笑了笑,“何时有空,你我约在归云居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这正中景昀的下怀,便应了一声,告辞转身而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杨彦嘴角的笑容一分一分地敛去了,指尖在身侧紧握成拳。

缓步走出了月洞门,他朝着内宫而去,穿过了御花园,快到毓仁宫时,他在一处竹林旁停住了脚步。

身旁伺候着的于安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是落了什么东西了吗?”

杨彦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迎着阳光瞧了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福——寿——安——康。”

他的手中一抹明黄,正是景昀费心雕刻的那块田黄印章。

手一扬,那印章飞出了一条弧线,堪堪落入竹林,发出一声闷响,从一块石头上滚落了下来,没入了草丛不见了踪影。

他拍了拍手,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想要认祖归宗、父慈子孝?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

盛和帝的寿辰一过,这天气眨眼就热了起来,外头潮湿而闷热,宁珞也懒得动弹,除了一两个必不可少的应酬,便呆在府里和小姝儿一起玩耍,看着她一日日地越来越活络。

杨霆惊马那一案也一直胶着着,小马驹的左前马掌有裂开的痕迹,导致马失前蹄,杨霆在马上坐不稳时弓打到了马头,这便是马惊的原因,大理寺把东宫和公主府里里外外筛查了一遍,抓了几个、审了几个,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那几个贴身的侍从一口咬定,就是见小殿下思念母亲才出的这个主意,只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景昀回来和宁珞一说,还脸色沉重地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陈氏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这次只怕有些危险。

宁珞不由得一阵唏嘘,杨霆才不过七岁,刚刚失去父亲,母亲又突然病重,生死难料,实在是太可怜了。徐淑妃虽然算是他名义上的祖母,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身边又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公主要照料,再怎么也不如自己母亲尽心尽力。

“不如我替娘娘去探望一下霆儿,到时候再和娘娘说些霆儿的事情,也好让她宽心一些。”宁珞思忖着道。

“也只能这样了,”景昀轻叹一声,“但愿娘娘能思及小殿下年幼,为小殿下努力康复才好。”

宁珞递了拜帖入宫,候了小半日有宫人出来相迎,一路上,宁珞问起杨霆在宫中的起居,那内侍笑着道:“小殿下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料,平日里和七公主一起玩耍,陛下也时常过来看望,听说正在挑选伴读要和他一起去国子监读书呢。”

“那可感情好,能常常见到陛下,小殿下一定高兴坏了。”宁珞略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倒也还好,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便要哭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总要想念母亲的。”内侍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