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听说以后到鸡场去干活,每个月都能拿将近二十块钱的工资,更是眼气个不得了,不少人心里都盘算好了:等回头就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姑娘嫁过来。

这种心理作用下,大脚嫂就成了红人,一顿饭下来,就定下来三份要等到秋后相亲的,乐得她也合不拢嘴。

胖子陪着王队长他们在东院吃的,大王庄四个人,靠山屯的李队长、老革命、王三炮,再加上胖子,正好八个人一桌。

看到拼盘里面的肘子肉和猪耳朵啥的,王家富忍不住问:“这是杀猪了啊?”

一般来说,农村的喜事都是冬天的时候办,正好杀完年猪,菜里面才能见点肉腥。这个月份就只能是现杀的猪。

“哈哈,为了张叔的喜事,俺们李队长特意把自个家的猪宰了一头。”胖子笑呵呵地说。

“讲究,来,敬李老哥一杯。”王队长心里也羡慕不得了,都是队长,看看人家当得多硬气。

其实,他并不知道,李队长也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回家没少被李大婶埋怨。

这种融洽的气氛中,壶里的酒下得也快,等到一声“鱼来了”的喊声响起,王队长就已经溜桌子啦。

按照农村摆酒席的习俗,最后一道菜上鱼,大鱼端上来,菜也就齐了。看来王队长说得还真不错,要是吃完饭,估计就溜达不了啦。

午两点,娘家客这才坐上大马车,心满意足地离开靠山屯,剩下的就都是家里人了,又轮了两拨,这才尽兴。

胖子和车老板子转悠到老革命家里,查看一下礼账,竟然也有二百多块,两个人不由相视而笑:“张老汉这事办得好啊,花了一百块钱,接回来二百多,赚了。而且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胖子咂咂嘴:“早知道这么省钱,俺结婚的时候也这么操办好了——那啥,叶丫头,你啥时候结婚,我和老板叔给你张罗。”

叶莺瞪了胖子一眼:“我爸是国家干部,按照规定,摆酒席不许超过五桌,胖哥你还是靠边站吧。”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老流氓

吃完酒席回来,胖子躺在炕头上看报纸,一条腿翘着,律地颤动着。毛毛坐在他身边,也像模像样地端着一张报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左顾右盼。这家伙显然是不专心,报纸拿倒了都不知道。

猛然间,胖子嗷唠一声,一下子从炕上蹦起来。毛毛吓得一激灵,嗖一下跳到炕琴里边,从门里探头探脑观望:这是咋的了,俺不就看看报纸嘛——

“胖叔叔,你吓了人家一跳。”奇奇正在桌上写作业呢,铅笔都掉到本子上了。

“发什么神经啊!”叶莺正在奇奇对面算账,忍不住回头瞪了胖子一眼。

“大哥——”大辫子探寻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胖子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严打啦——”

大辫子把胖子里的报纸看了一眼,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大哥,在开学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2号,广播里面就播了,在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里面说的。”

“那咋不告诉我一声呢。”胖使劲拍拍脑门,他虽然知道年有一场严打,但是具体时间却又忘了,这家伙政治敏感性又不高,这些日子就忙乎着张老汉的婚事,所以没注意,不知不觉中,严打已经开始了。

1983年出的犯罪井喷,一连串的恶**件爆发,在8月25日,**中央作出《关于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严惩抢劫、强奸、盗窃等犯罪行为。要求“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而胖子看这个报纸,介绍的就是在9月2日,全国人大通过的《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组织法的决定》规定部分死刑复核权正式下放至地方各省高院。

这就意味着,处理起罪,尤其是死刑犯,将更加迅速。

“大哥。咱们靠山屯安乐业。大伙都跟一家人似地。跟咱们没关系吧!”大辫子开始安慰胖子。他地样子看起来实在有点紧张过头。

胖子喘了几口气:“不能这么说。千万不能麻痹大意。这次非同寻常严从重从快。沾点边就抖落不清。我得出去转转。告诉大伙都小心点。”

完。胖子披上布衫子。忙三火四地跑出去。叶莺在后面撇撇嘴:“瞧把他吓地。原来是个胆小鬼。”

胖子虽然听到了。但是也没工夫跟她一般见识。严打既然已经开始。很快就要从上到下城市到农村。席卷全国每一个地方。谁也别想躲过去。

当时法律规定。流氓罪最高是可以判处死刑地。电影明星迟志强因为在生活作风上不检点。跟人家跳跳贴面舞。听听邓丽君地《甜蜜蜜》。结果立刻被群众举报。以流氓罪判了四年。

当时他正在外地拍摄电影《金不换》。结果。自个先成了浪子。

正是因为这个带有运动性质的严打免有些严过头,所以,胖子也必须严阵以待估摸着,这阵风很快就要刮到靠山屯。

外面已经黑了子直接去了李队长家,队长也有点喝大了躺在炕上呼猪头呢,愣是叫胖子给扒拉起来。

李队长喝了一缸子茶水就精神了,他毕竟经历过一些风浪,对这件事还是比较敏感,劈头就问:“会不会找后账?”

胖子抓抓头发:“这个谁也说不准啊。”

“咱们屯里有几个还是有前科的,包括曹国救,还有刘铁蛋子王二愣子,这都是有前科的啊,胖子,好像你以前也蹲过一宿拘留所吧?”李队长掰着手指头,掰到第四个的时候,把胖子也算上了。

“俺那个是冤假错案。”胖子嘟囓了一声。

“告诉他们几个,这段时间不许外出,就老老实实在村里眯着。还有,马上也要秋收了,赶集的车也甭去了,非常时期,咱们和外界少接触。”李队长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经验起码比胖子丰富。

胖子一个劲点头:“还好咱们村里的人都和睦,这事就怕瞎揭发。”

俩人正商量着呢,就听咚咚咚有人跑进屋,正是老革命:“不好了,张老汉叫公安给抓起来啦!”

嗡——胖子脑袋晕了一下:这么快就开始了,抓张老汉干啥啊,他好像没惹事吧?

“走,赶紧瞧瞧去。”胖子他们一溜烟跑到张老汉家,只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外面。张老汉已经被押到当院了,穿着一个大裤衩子,光着膀子,嘴里还使劲嚷嚷:“俺咋的啦,你们就抓人啊——”后面张大婶也跟张老汉拷在一起,另外一只手还抹眼泪呢。

估计是老两口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呢,公安就进来了。

借着窗户里射出的灯光,胖子打量一下那三位公安,忽然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打招呼:“胡同志——”

那名公安以前跟着萧月明来靠山屯办过案子,也认出胖子,微微点点头。

“俺张叔犯啥事了,他老今天结婚啊。”胖子上前搭讪着。

有人告他流氓罪,拐跑了亲娘。刚才我们已经问了,登记。”胡公安脸上一本正经地跟胖子说着。

胖子有点明白了,肯定是张大婶原来的儿子不十分同意老娘改嫁,觉得丢脸,索性告了一状,这什么玩意呢。

要是放在平时,这事好解决,可是非常时期,俩人婚事办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登记呢,还真有点麻烦。

这时候,李队长把张老汉的衣裤拿出来,帮着他套上:“公安同志,这事是纯属诬告啊们跟着去接亲,全村人今天都喝了喜酒,你看那字还没接下去呢,咋能是耍流氓呢?”

“还有大王庄的王队长和王家富他们,都来送亲了,明媒正娶是忘了登记这茬,呵呵,这么大岁数了,肯定已经过了法定年龄,回头马上补一个吧?”胖子也开始跟胡公安磨叽起来。

“胖同志,上级有求,所有案子必须严肃处理,所以我们也必须把人带回去调查。”胡公安还算是客气的,跟胖子解释了一下,然后带着张老汉和张大婶坐上吉普车啸而去。

胖子他们在这大眼瞪小了半天,简直就像做梦一般,这事实在有点荒唐,好好的新郎官,一下子就变成老流氓了。

“这张头就不该结婚,肯定是冲撞啥了,最好找个大仙给破破。”曹国救在一边嘟嘟囔囔。

“再造谣连也抓起来了。”胖子瞪了他一眼,然后跟李队长商量:“一会俺也先上县里,找找公安局的周局长么也得先把人弄回来啊,这还没入洞房呢。”

大伙也只能议论纷纷:了,胖子回到家,把这事跟大辫子说了一遍,大辫子也一愣一愣的,然后就连连叮嘱胖子要小心。

胖子骑上大枣,冲出山屯,快马加鞭,赶奔县城。还没等到公社呢,就听前面几声大喊:“站住——”

“难道是碰上劫的了?”胖子心里纳闷马上跳下来,凝神准备战斗:嘿嘿,这时候还敢跑出来劫道是作死啊。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射过来,照到胖子的脸上人睁不开眼睛,不过胖子也根本不在乎中展开搜索,这才发现面的人原来是武装部的,还有几个民兵。

“半夜三更的,骑马跑啥,先带回去审审!”有人厉声喊喝。

胖子脸上露出苦笑:“俺是靠山屯的,有急事上县里。”

“是胖子——”对面也有人认出他,把手电筒移开:“胖子啊,现在正整顿社会治安,你骑马呱哒呱哒可劲,还要上县里呢,到那就得给你扣下。”

胖子也只能点头,刚才说话的就是武装部长,看来人家还是给了个面子呢。

“胖子,你麻溜回去吧,别忘了告诉李队长,明天早晨8点到公社开会。”武装部长顺便还给胖子分派下来一个任务。

嗯了一声,胖子调转马头又向回跑,一口气跑回靠山屯,直奔李队长家,叫他开了一封介绍信,又找了几个证人,写了证词,按上手印,这才换上自行车,又风风火火往县里蹬。

到了东门,天光已经放亮,胖子正琢磨着能不能找地方吃点早餐呢,就听一声大喊:“下车,检查。”

随后就见俩公安冲上来,拉住车把,两道锐利的目光在胖子身上扫来扫去。

“俺也不像坏人啊!”胖子心里嘟囓了一句,然后就十分配合地接受检查。把介绍信给两名公安一看,这才放行。

“还真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啊。”胖子心里不由感慨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七点半,胖子这才去了公安局,到里面一瞧,人满为患啊,各个屋里都是犯人,有的戴着手铐,有的干脆就用绳帮着,估计是手铐都用光了。

一找周局长,正在会议室呢,胖子还想凑过去,结果被人拦住:“里面公检法正在联合审理案子呢,闲人免进。”

在严打行动期间,公、检、法三家是联合办案的,也就是说,每抓到一个罪犯,就是现在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像现在那样,先是公安审,然后检察查,最后法院判,而是三家各派一到二个人,坐在一起共同审问,一次定型。审完以后,各单位出各单位的案卷,共同研究一个罪名,定出判多少年,所以当时的审判效率非常之高,但正是因为快审快判也就难免忙中出错。

胖子急得一个劲抓后脑勺,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又进来一伙人,身上也穿着制服。拦着胖子的公安立刻敬礼:“工作组的同志好。”

其中有一个人瞧着特别眼熟,那人也正盯着胖子,目光之中猛然射出两道凶光。胖子心里一颤:赵县长!

胖子挠挠后脑勺:换上这身衣服,一下子还真认不出来了。不对啊,这家伙上次不是犯错误被拿下了吗,怎么又人模狗样出现在这里?

第四百六十八章 指标

官场上的有些事,还真是变幻莫测。赵万山在林泉县回到市里,去党校学习了一年,避避风头之后,又混进了检察院的队伍。

这一次市里成立十多个工作组,分赴下面的县城,检查督促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落实情况。他二话没说,就加入到林泉县的工作组之中。

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赵县长——应该是赵检察长打算借着严打的东风,好好出一口恶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那个想起来就叫他牙根痒痒的死胖子,不知道算不算冤家路窄。

胖子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暗生警惕:这位曾经的赵县长是啥人,他心里最清楚,保不齐这家伙会打击报复。

看着工作组一行也进了会议室,胖子这才跟刚才那名公安打听萧月明,被告知出去办案了。胖子没招,也只能在这等。

“同志,麻烦上外面等着,太挤了。”有人在后面扒拉了胖子一下,公安局里面本来就人满为患,这么胖的人,贼拉占地方,还赖在这不走了呢。

“俺是证人!”胖子嘟囓了一声。

“证人也先到外边去,到你那个案子再进来。”那个公安火气也不小,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可是俺还没看到我那伙人呢?”胖子挠挠脑袋说。

“这里装不下。估计是在别地地方关着呢。晚上能处理就不错了。你赶紧先溜达着吧。 ”

胖子一听。也只好先挤出来。到了外面。找了一棵大树根蹲下。擦了擦脑门子上地汗珠。胖子转转小眼睛。心里还琢磨着刚才赵万山那怨毒地目光。

嘀嘀嘀——一辆大解放开过来。上面押着六七个犯人。双手都背在身后。用麻绳捆着。里面还有两个女地。披头散发。

公安局里面冲出一个公安。使劲摆手:“装不下了。先送拘留所吧!”

看着大解放又呼啸而去。胖子有点坐立不安。心里一个劲发慌。卡吧了半天小眼睛。胖子就去了邮电局。给乡里地黄小伙打了一个电话。

一直到下午四点,胖子才看到张老汉和张大婶下了吉普车,俩人不愧是两口子,还用一个手铐子呢,有点像拴在一个绳子上的蚂蚱。

张老汉早就蔫巴了,耷拉着脑袋,目光也有点涣散。这种状态很是叫胖子担心:别回头一审,问啥都应承下来,那就坏了。

他们后边还跟着一男一女,也是愁眉苦脸,胖子隐约记得,那个男的好像在大王庄见过,估计就是张大婶的儿子王铁强。估计这家伙现在也后悔了,本来想拿张老汉撒气,没成想把自己老娘也拐里面,这以后还不得叫村里人戳破脊梁骨啊。

胖子也连忙凑乎上去:“俺是靠山屯的,作证来的。”

两名公安扫了他一眼:“那也一块进去吧。”

胖子故意落在后面,扯了一下王铁强的衣角,趁着两名公安不注意,趴在他耳边说:“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实话实说吧。”

王铁强低着头也不吱声,心里却琢磨着:要是实话实说,俺这不就成诬告了吗,最后挨收拾的就是俺了,这事闹的,咋收场啊?

但是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有些晚了,一伙人都被带进了会议室,胖子一瞧,最前面坐着五六个人,周局长赫然在列,两边还有法院和检察院的,工作组则坐在侧面,监督审判。

询问了姓名年龄之后,就开始审案,十分干脆,一点也不拖拉,先是王铁强磕磕巴巴地讲了一下,主要就强调张老汉强行把他老娘接走,话里漏洞百出,听得周局长连连皱眉。

张老汉还行,基本上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张大婶也补充了几句,等到胖子拿出了村里人的证明之后,案情基本上就已经明了。

审判团合计了一番,刚要宣读结果,工作组那边的赵万山忽然开了腔:“结婚不登记,这不是违反婚姻法吗,要是都这么搞,那不就乱套了吗,这事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妈个巴子的,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要出来推横车!”胖子心里怒骂一声,赵万山心胸狭窄,他跟张老汉虽然根本就是八杆子扒拉不着,但是谁叫张老汉是靠山屯的呢。

周局长轻咳了一声:“这事没必要小题大做,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明显是子女干涉老人婚姻,然后跑来胡搅蛮缠,说服教育一下就可以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种态度要不得,跟党中央从严从重的方针好像有些抵触吧?”赵万山又开始扣帽子。

“这个只是民事纠纷,不属于刑事案件。”周局长对这位曾经的赵县长也有点瞧不起,所以说话也不客气。严打的范围主要是恶性刑事案件,像这样的家庭纠纷,进行民事纠纷,教育一下 可以。

这时候,又有一名公安领进来几个人,正是大王庄的王队长,还有王家富和两个妇女,都是当日送亲队伍中的成员,是胖子不放心,特意打电话叫黄小伙通知的。王队长正在公社开会,所以才能这么及时赶来。

几个人又逐一作证,更把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工作组里的一名同志在这时候开了腔:“这样的民事纠纷,教育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赵万山也不好再坚持,借口出去方便,走出了会议室。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文章可作,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构思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以后别没事找事,要不是这两天人太多,非拘你半拉月不可!”一个公安声色俱厉地训斥着王铁强。

这家伙也只能一个劲点头,就跟小鸡吃米似的,叫人瞧着又可恨又可怜。等出了公安局的大门,王铁强一下子就来劲了,抓住旁边那个女人的头发:“败家老娘们,就你张罗着要告,今天看我不削死你——”

一边说,一边啪啪扇了两个嘴巴子,他媳妇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使劲摇晃脑袋,俩手乱舞,嘴里还哇啦哇啦乱叫。

胖子向王队长一招手,然后拉着张老汉和张大婶就走,他们这伙人刚走出十多米,就听身后传来厉喝声:“公安局门口打架,胆子还真不小,先抓起来…”

张大婶还有点心疼儿子,想回去求情,被张老汉使劲拽住:“这狠心娃,受点教训最好。”

“嘿嘿,赶上不是你儿子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咋凑乎了呢,活该。”胖子在一边也挺解气,不过只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王队长也骂了一声:“完犊子玩意,蹲两天就老实了。哈哈,这样正好,俺倒是省心了,他们两口子占了俩指标。”

“指标,啥指标啊?”胖子有点纳闷,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确实有很多时候都下定指标,比如说接班,参军啥的,不会是抓人也给指标吧?

但是王队长的话很快就证实了胖子的猜想:“今天到公社开会,武装部给各个大队下了犯罪分子指标,最少的俩,最多的五六个呢。都是硬性指标,不完成不行。”

胖子彻底无语了:“谁想得这招啊,这——这——这也太损了吧!”

“小点声,听说是上边的意思。”王队长连忙把胖子的嘴捂上,离公安局这么近,瞎嚷嚷啥呀。

“上面的意思,估计就是市里工作组带来的馊巴主意,估计肯定是赵万山那家伙弄出来的。”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屎盆子扣上,谁叫那家伙心术不正了呢。

猛然间,胖子一拍大腿:“哎呀,那俺们村不是也有指标,这下可坏了!”

虽然靠山屯一向民风淳朴,但是马勺碰锅沿的事也有啊,要是为了完成指标,大伙都挑别人毛病,乱咬一气,那就坏了。

胖子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赶回村里去,不过看看天色已经晚了,而且王队长和王家富他们大老远来的,不能叫人家饿肚子,于是就领着大伙先进了道边的一个饭馆。

点了四菜一汤,胖子呼噜呼噜扒拉了两碗饭,然后把账算了,跟王队长说:“你们慢慢吃,俺回去有点急事。”说完给了张老汉二十块钱:“一会你领着大伙住店——那啥,男女分开住!”

说完就冲出饭馆,非常时期,张老汉和张大婶要是拿旅店当洞房,被人家堵被窝里,那肯定就得判几年。

到了外面找了一圈,胖子这才想起自行车还在公安局门口呢,又忙三火四地跑回去。刚打开车锁,就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胖子也被弄得有点神经过敏,差点使了个大背包,幸好及时搜索到后面的情况,于是回头抱怨一声:“萧兄弟啊,我找了你一天了,咋才见到呢。”

“我都忙得两宿没睡个囫囵觉了。”萧月明看看左右没人,趴在胖子耳边:“胖哥,加点小心,那个原来的赵县长是市派工作组的一员。”

“俺都知道了。”胖子点点头:“月明啊,这次严打可挺大扯,你们可千万掌握好尺度,别弄出冤假错案啥的。”

萧月明嗯了一声,心里却琢磨:身不由己啊。

“那我先回去了啊。”胖子辞别了萧月明,蹬起大国防,车轱辘差点跑丢,终于在二半夜的时候,回到了靠山屯。

站在野菜厂门口一看,屯子里面一片漆黑,静谧声息,大伙早就酣然入梦,这静夜,显得那么安宁祥和。

“胖子,总算让俺抓到你影啦!”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传入胖子的耳朵里。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谁是罪犯

铁蛋把胖子拉到墙根,又去摁胖子的肩膀:“蹲下说。”

“不用跟做贼似的吧。”胖子顺势蹲在地上,然后摸出烟盒,自个点了一支:“铁蛋儿,您也抽一根定定神,看你咋像惶惶不可终日似的呢?”

“别抽烟啊,老远就能看到红点。”刘铁蛋子把胖子的大前门抢下来,在脚底下碾灭:“胖子,这下可坏了,队长开会回来说,咱们村给了仨指标,就是犯罪分子的指标。咱们村除了曹国救,就俺有前科,蹲过小号,比较悬乎,你看咋整啊?”

胖子抓抓后脑勺:“仨指标,这不是胡闹吗,这玩意又不是计划生育,哪有派指标的啊——铁蛋子你放心,轮不到你头上,也轮不到任何人头上。俺就不信了,没犯罪还能随便抓人咋的!”

嘴里安慰着刘铁蛋,其实胖子心里也没底:没这么玩的啊,难道还非得逼出来几个犯罪的?

刘铁蛋还是不安心:“我看这次整的挺大扯,要是实在不行,俺就跟二愣子上山躲几天吧?”

“能躲一辈子啊,本来没啥事,一跑倒像有事似的。等明个早晨召集大伙开个会,研究研究,先回去睡觉吧。半夜三更的在外面晃荡,没准当小偷给你抓起来。”胖子站起身,也就跟刘铁蛋去了野菜厂的招待所,既然现在还挺消停,那就明天再说吧。

躺在炕上,胖子虽然忙活了一天,但还是睡意全无。脑子里面把这些事都过了一遍,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迷糊过去。

对于胖子来说,这个记录还是第一次,平时顶多三五分钟,十分钟就撑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嚷嚷开了:“大伙注意啊,吃完早饭之后,各家各户掌柜的都到场院开会,谁也不能缺,谁要是缺了,犯罪分子的指标,就拿你顶缸!”

大伙嘻嘻哈哈。也没拿这个当回事。靠山屯民风淳朴。平时连吵嘴骂街地都少。哪有啥罪犯啊。

六点半左右。场院上聚集了将近2人。现在也是农忙季节。大伙吃饭都早。

“都别吵吵了。”李队长站在板凳上。使劲挥舞了两下胳膊:“最近上边要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公社已经抓起来五六十人了。有偷鸡摸狗地。也有平时在屯子里比较尿性地。还有搞破鞋地(乱搞男女关系地。农村称之为搞破鞋)。最大一个老头都六十多了。儿媳妇告他扒灰。最小地才十五六。有人揭说是扒女厕所。大伙都听明白了吧。这回可是动真格地啊!”

本来大伙都满脸轻松。听李队长这么一说。也都有点动容。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

胖子也补充了几句:“昨天我在县公安局呆了一天。那人一车一车地抓啊。看守所都装不下了。所以这段时间。大伙都得比平时加小心。不能顶风上。好好干活就成。 ”

“张老汉两口子咋样了?”旁边有人关切的问。

“没啥事,放出来了,是张大婶的儿子诬告,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了。这家伙把大王庄的王队长乐坏了,顶了俩指标——”胖子一说这事,大伙都忍不住哈哈笑,可是到了最后,忽然变得一片沉寂,大家都想起一个茬:咱们靠山屯还有仨指标呢!

“队长,指标的事咋办啊?”有人询问起来。

李队长抓抓头:“咱们村要是有这样的人倒好说了,直接就送公社去了,问题是,现在大伙都一心干活,根本就没有犯罪分子啊!”

这话说的没错,靠山屯人少,大伙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又长,都沾亲带故的。尤其是胖子的公司又形成合力,真能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境界,起码夏天的时候,不少人家都开窗开门睡觉。

“这事下指标根本就不合理,干活去了,别在这瞎耽误工夫!”王三炮吆喝一声,气呼呼地就要走。

“三炮,也有你事呢,先别走!”李队长连忙把他拦住。

“俺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在公安局长面前,俺也是这句话。”王三炮眼睛瞪得溜圆,看样子是真来气了。

“急啥眼啊,这次还有一条重要的,收缴枪械和管制刀具啥的,人家还特别提到咱们靠山屯,以前打猎的多,一定要把枪都收上来。先自个交,武装部到时候还来人搜呢。”李队长决定先把这个事落实,谁家有枪没枪,他心里有数,不用下指标。

“俺的猎枪都摔了,胖子可以证明啊。”王三炮对收枪这事倒是不反对,反正大青山也已经下了禁枪令。

“你家里不还挂着老洋炮呢吗,那个也得收。”

“队长叔,烟火枪用不用交啊?”二肥子在旁边喊了一声,还没到上学的点,这几个小娃子比较关心国家大事,也来凑热闹。

“小兔崽子,都麻溜上学去!”李队长吼了一嗓子,野小子们一溜烟 。

随后胖子就充当了临时登记员,把有枪的人家都写上,还真不少,猎枪洋炮加一起,十五六支。

“还有鹿场、南洼子的鹅厂,也都有洋炮呢,全都交上来,不然要是叫武装部查出来就得逮捕。”李队长早就算计好了,这事不能含糊,一把也能落。

胖子转转小眼珠,也没反对,毕竟这是正事,枪都交上去,对社会治安也有好处。

“一会散会之后,就把枪都交到生产队,然后咱们给公社送去。下边就商量商量,这仨指标咋完成吧。”这事李队长也做不了主,只能大伙研究。

这一下谁也不吱声了,都皱着眉头。胖子察言观色,心中大慰:行,没人瞎吵吵,这事就怕乱咬一气,看来大伙心还挺齐。

“队长,俺回来之后,表现可挺好啊。”曹国救终于撑不住劲,要说犯罪分子,就他比较贴边。

“国救大哥的表现,大伙有目共睹。”胖子连忙安抚他一句,别整的人心惶惶,把野猪都管丢了。

大伙七嘴八舌地研究了一会,都一致认定曹国救没啥问题。这下子就轮到刘铁蛋紧张了,汗珠子顺着脑门子往下淌。他是外来户,跟大伙生活的时间短,真要是抓顶缸的,也得抓他这样的。

他越是紧张,大伙的目光越往他身上射来,刘铁蛋浑身就像长刺了一样,真正体会到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