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沟?”二狗子越发茫然了。

展鸰冲他龇了龇牙,没解释。

要不怎么说交流最怕有代沟,更何况眼前横亘的简直就是穿越了整个时空版本的马里亚纳海沟!

就着牛肉干,喝着肥宅水打游戏什么的,简直爽爆了!

闲聊的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焖牛肉最先上来了,那香气跟了小二一路,引得许多没点这道菜的食客都纷纷抽动鼻翼,也跟着垂涎三尺,饶是大半两银子的价格也没能阻挡他们追加的步伐。

牛肉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下足了料,用足了火,焖的透透的,入口即化,十分柔软。肉上面略带一点肥肉和牛筋,如今都炖的透明,那红褐色的汤汁颇为粘稠,咸津津的,很是下饭。

不愧是招牌,确实好吃,分明没用太多调料,味道也很原始简单,但就是一个字:鲜!是返璞归真的那种纯粹的美味。

有这道菜专美于前,其他几个菜竟都有些平平了。

铁柱和二狗子吃的舔嘴抹舌的,焖牛肉的汤汁都给他们直接用盆泡了饭,最后撑得肚儿圆,十分满足。

第26章

饭毕, 几人又叫了壶清茶解腻, 说说闲话。

考虑到几日后要进城, 展鸰就跟席桐商议,“既然是庙会、灯会,最热闹的自然是晚上, 可咱们这边离城里实在太远了些, 总是不便, 不如就去那里住上两日,也好好逛逛, 免得来回匆匆,不得安宁。”

席桐点头轻笑,“如今你是掌柜的, 自然你说了算, 你说住,咱们便住, 只是这生意不要紧么?”

展鸰虽是个爱财的,却更爱享受生活,当即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也不差这几天,就同伙计们说歇业几日, 他们爱回家探亲的便探亲, 不爱探亲的只管进城来逛, 或是闷头睡大觉去。”

两人商议定了,结了账便去顺便定了几日后进城逛庙会的房间。

一问之下便觉侥幸, 原来因黄泉州的庙会十分有名气,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挤着来看,好些人也抱的同样的想法,就连好些平日无人问津的客栈、酒楼房间登时都跟着紧俏起来。如今略好些的客栈剩下的,也只有相对昂贵的上房了。

展鸰要了两间,她跟席桐男女有别,自然是要分开的。

订好了房间才算了了心事,一群人又顺道买了些油盐酱醋,说说笑笑的出城回家,第二天照样起大早。

过几日进城逛庙会看灯,怎么能不吃零嘴儿!外头买的也不干净,略尝尝也就罢了,大头还是得自己带,现下也该准备起来了。

展鸰先去看了那牛肉,果然十分新鲜,且因是正常缓慢生长的,有着现代社会难以企及的美丽肥膘和纹路,光是看着便不难想象做出来会有多么香。

她先取了两条筒子骨熬汤,因天气寒冷潮湿,便又加了些防风驱寒补气的药材,又叫二狗子在前头饭馆的菜单上加了牛肉汤这道菜。

牛肉稀罕,并不一定回回都能抢到,便不论斤往外卖,只用卤水煮一块,每日限量。回头有客人点了便切几片放在浓浓的雪白大骨头汤里,便是货真价实的牛肉汤。若要面的,便下一缕手擀面,加点青菜叶,冬日里吃一碗滚烫的牛肉面也是极好的。

好定西还是紧着他们自己吃。

展鸰前几日叫铁柱带着大宝他们挖了个菜窖,又冻了几坨冰块,密密麻麻的堆了。只要维护得好,莫说冬日,便是春日还能用许久呢。如今大部分牛肉便放在地窖里。

她切了一条牛筋出来,又取了约莫三斤牛肉,前者做的烂烂的,却又不失筋道弹牙,后者细细的卤了,放到火旁缓慢烘干,要不了多久便有牛肉干吃了。

回头进城顺便买点好酒,还可以叫上席桐围炉夜话。

哎,吃点零嘴儿,喝点小酒儿,这小日子,美!

做完这些已是日上三竿,展鸰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找到了席桐,他手边乱糟糟堆着好些木料,脚下、身上满是木屑,显然已经忙活了好久。

圆滚滚蛋黄也似的日头正好,院墙挡住了大部分风,唯剩融融日光,这么坐着倒是挺舒服。

她难掩好奇的看了会儿,却发现看不大懂,“你这又是做什么?”

“灯笼,”席桐举起来给她比划,很认真的说,“不是有灯会么?做盏灯笼给小朋友提着,免得到时候别的孩子有,他却没有,虽然不会说,只怕心中不快。”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新鲜玩意儿的,展鹤虽然懂事又不爱说话,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若到时候人家有自己却两手空空,小家伙心里得多么难受?

展鸰就夸他想的周道,顺手给他拍打了几下,“抬胳膊,先别乱动啊,我给你弄弄,不然木屑跑到衣服里面去扎得慌。”

席桐又笑了笑,也不说话,老老实实举着胳膊抬着腿,说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小模样十足温顺,谁能想到这人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呢?

展鸰飞快的给他抖了抖外衣,又去找了扫帚扫干净,“成了。”

席桐低声说了谢谢,忽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好,好像阳光瞬间猛烈起来,照的他有些飘飘然。他无声笑了笑,眼底深深浅浅的一汪,复又低头雕刻起来。

席桐的手十指劲瘦细长,骨骼分明,动起来分外灵活,那柄薄薄的刀刃分明寒光闪闪,任谁看都是可瞬间切骨碎肉的利器,但在他指间却乖巧的猫儿一般,如穿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竟带着几分奇异的美感。

席桐做的是那种四片灯笼,上面用铁丝勾住木质提手,不怕烧又不怕烫手,结构虽简单,可细节却精致。

他将木片打磨的薄薄的,用小刀雕刻出四时花卉,边边角角都打磨的圆润细腻,虽然尚未完工,但只是一个单片便精致的很了,可想成型后的玲珑可爱。

展鸰坐在他对面欣赏许久,啧啧称奇,“你这手可真够巧的,换我只怕三两下就给掰碎了。”

他们两个各有所长,组队做搭档的时候也算互补:席桐擅长短兵器和信息通讯,展鸰近身格斗和射击尤其出色,只是现在穿越了,俩人都如同自断一臂,倒也对称……

席桐头也不抬,只是眼中沁着浅浅笑意,“你觉得好看?”

展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好看,”顿了顿又问,“只是北方风大,这样镂空虽然好看,也光亮,岂不是一阵风就吹灭了?”

席桐比划了下,“做好之后把四面都围上油纸,既透亮也不怕风吹了,北方冬日少雨,倒也不怕旁的。”

正说着,展鹤手里抓着席桐送他的小木马跑了过来,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抱着展鸰的大腿又十分好奇的看向席桐手中的活计。

“瞧瞧你席哥哥对你多么上心,”展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给你做灯笼呐。”

展鹤的眼睛就亮闪闪的,忙松开她的腿,手脚并用的爬到席桐旁边的座位坐好,满是期待的瞅。

虽然年纪差了不少,但这两人都意外的心性单纯,不会有事儿没事儿想太多有的没的,展鸰就觉得他们好像格外对脾气吧,反正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抬手揉揉小朋友的脑袋,“不许闹你席哥哥,也不许乱碰,当心割伤了手。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对了,晌午吃泡菜肥牛锅吧?我看有几个部位的牛肉实在肥嫩,不抓紧了吃浪费了,加点嫩豆腐、大葱、蘑菇的,用自己做的泡菜,一准儿香。”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便齐齐点头,两双眼睛目光灼灼满是渴望,难得频率同步。

展鸰噗嗤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之前做的麦芽糖还剩些,主要是那玩意儿太甜,根本吃不了多少,可若继续放着,又怕弄坏了,她就琢磨着是不是弄点新鲜玩意儿消耗。

可巧还有糯米和糕面儿,便是它们了。

展鸰做了白年糕和黄年糕两种,前者就是糯米做的,全然的天然米香,十分劲道;后者是黄糕面加了地瓜、红枣蒸熟,自带甜味,且口感更加柔软。

她用筷子挑了一点黄年糕下来,又朝外面喊,“鹤儿!”

不多会儿,一个小人儿就噔噔噔跑进来,看见她手中举的东西先就无声的欢呼了下。

如今他也有经验了,但凡姐姐在厨房喊自己,必然有好吃的,一定要快跑!

“拿着吃吧,别跑,不然该戳到了。”展鸰又把年糕吹了几口,估计不太烫了,这才递过去。

小孩子皮肉娇嫩,万一烫坏了可不好。

展鹤接过去后美滋滋的咬了一小口,一双大眼睛便欢快的眯了起来。

好好吃哦,软乎乎甜丝丝的,是从未尝过的味道!

小家伙脸颊鼓鼓的,好似仓鼠一般,认认真真嚼了几十下才吞下去。

展鸰又叫他张开嘴巴检查,确认都咽下去了才笑眯眯的夸奖,“真乖,去玩吧。”

展鹤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又用空着的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指了指外面。

哥哥的呢?

“他还真没白疼你,”展鸰失笑,“放心吧,少不了大功臣的,人家可比咱们讲究多了,你自去吧,等会儿姐姐给你们送出去。”

展鹤这才放心了,开开心心的举着一筷子年糕出去了。

席桐这人吧,不会做,可是特别爱吃,也特别会吃,偏偏展鸰还真拿他没法子。

年糕他自然也是吃的,可白年糕要夹糖夹蜜,黄年糕要用少许猪油煎一下,去去水分,然后再蘸红糖水吃!

展鸰一边做,一边怀疑自我,现在想起来,她是不是给自己招了个祖宗来?

她自己都没这么讲究,瞧这伺候的!

“想什么呢?”

“妈呀!”

正神游天外呢,展鸰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儿把手里的锅铲都给丢出去。

席桐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又好气又好笑,“火边上也能走神?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低了?”

“不是你在外面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展鸰惊魂甫定的吐了口气,又给自己叫魂,完了之后转头骂他,“你要死啦,走路也没个动静,非到背后才出声。”

席桐眨了眨眼,两排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跟正抱着他大腿的展鹤竟出奇相像,都有那么点儿浑然天成的无辜。

“我本以为你会听见的。”

展鹤点头,又咬了口年糕,嚼嚼嚼。

对上这俩人,展鸰还真是气不起来,“不跟你计较,进来干什么?”

席桐朝下头的展鹤一甩下巴,“做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饿,却没有我的。”

他委屈。

展鸰都给他气笑了,“大哥,那边两锅年糕,你要是不那么讲究的话,现在管饱!”

说着,还用力敲打着已经开始散发出幽幽香气的铁锅,眼刀子一打一打的往外甩。

席桐忽然就笑了,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好,我等着。”

展鸰就有些没辙,这人真的太容易满足了。

两口年糕而已,至于吗?

席桐就牵着展鹤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又停住,特别真诚的提要求,“白年糕多加点糖。”

展鸰将锅铲用力往门口一甩,干脆利落的吐出几个字,“出去!”

撵人归撵人,该做的还得做。

等白年糕不烫手了,展鸰将它们搓成长条,略按压成饼,中间包上一道麦芽糖的芯,然后再卷成长条,最后用模具整理成好看的方形,再用刀切成约莫一寸见方的方块,两头便透出金色的麦芽糖浆。

这会儿温温热热的吃正好,麦芽糖还能拉丝呢。回头冷掉了,凝固了,也还可以再用油略煎一煎,照样不输刚出锅时候的美味。

趁肉还新鲜,不烤着吃简直暴殄天物,这几天就是牛肉盛宴。晌午刚吃了酸辣可口的泡菜肥牛锅,配着扒了好些米饭,晚上仨人又吃烤肉。

展鸰指挥着席桐切了最肥嫩的一块,片成厚片上炭火烤。那肉片刚一接触烧热了的铁板便迫不及待的发出吱吱响声,脂肪颜色加深,底下开始有莹润的油花蹦出,肉块轻微的颤动使香气越发浓郁。

辣椒面、孜然、甜辣酱,爱吃什么蘸料自己加,牛肉烤的嫩嫩的时候便可入口,但边缘最好带一点香脆的焦。咬下去,肉汁四溅,魂儿都要美的从天灵盖飞出去了。

肉吃多了也不怕,加点新鲜的豆芽、菜叶中和一下,再来一口冰冰凉的山楂盏,还能继续吃。

展鹤这小家伙都吃的小嘴儿泛光,还打嗝,美滋滋的捧着常温的山楂盏小口啜饮,然后就被带着出去遛弯消食去了。

夜风颇凉,略吹一下倒叫人神清气爽,好似刚才吃烤肉带来的些许油腻也随风消散。

抬头看天,展鸰第无数次震惊于这个时空星光的璀璨,漆黑夜空中满天星子竞相闪烁,无边无垠,那种苍凉璀璨之美会让人下意识的屏气凝神,继而深切的感受到宇宙之苍茫宏大、人类之脆弱渺小。

“现代社会工业污染和光污染太严重,”席桐面无表情的跟着唏嘘,“常年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星空。”

他们也只能夜里抬头看飞机了。

黄泉州灯会的前一日,许久不见的张远来了。

展鸰还挺意外,习惯性的往他背后看,“怎么,赵戈没同你一处来么?”

几次三番的,这俩人都是同进同出,如今骤然只见一个,竟有些不适应。

“今儿我们歇着,我出来是私事,”张远道,“他家去相亲去了。”

“呦,”展鸰就笑,“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若是回头办喜事,可别忘了通知我,好歹相识一场,也随个份子。坐吧,喝点儿什么?”

“白水即可,不必劳烦。”张远坐下,又四下打量,见大堂内三五食客正在埋头吃饭,小五这个跑堂也是笑容满面的往来招呼,二狗子站在柜台后头拨的算盘劈啪作响,这客栈的模子俨然是定下来了。

展鸰替他倒了热茶,又上了几样干果,“今儿来什么事儿?”

张远随手抓了几粒松子,“那位席少侠呢?怎的不见?”

“也尝尝这瓜子,我自己炒的,弄了五香和椒盐两个味儿,都挺带劲。不过得多喝水,不然吃多了齁,嘴唇都该卷起来了。他在后头带鹤儿活动筋骨呢。”展鸰顺口道。

听她这熟稔又自在的语气,张远心里却不自在了,“哦,挺好,小子多活动活动长得结实,他,那个席少侠,挺好?”

这松子粒粒饱满,也不知怎么弄的,太香了吧?竟也不觉得油腻了。

还有瓜子,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到大也没少吃了,但都没有一回比得上眼前这两盘,又香又脆,关键还特别入味儿!盐津津的,又带点儿若有似无的甜味,一口一个下去简直停不下来!搞得他都快把自己来的初衷给忘了……

展鸰这才明白了他的来意,笑容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温暖,“劳你挂怀,他并不是什么歹人。”

“那就好。”张远点点头,恍惚间竟将松子仁丢了,转手往嘴里塞了几颗松子壳,咬下去险些硌掉大牙。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却叫他回过神来,忙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又说起正事,“对了,后日我们福园州有大集,算来是年前最后一回了,也有灯会甚的,许多江湖耍把式卖艺的,你不带着娃娃去瞧瞧热闹么?”

民间一般每五日便会有集市,而毗邻的村镇之间更会默契的错开,如今黄泉州是逢五逢十,福园州便是逢六逢一,只差一日。

“这可不巧了,”展鸰有些为难地说,“前儿诸小姐才请我们去黄泉州玩儿呢,说好了要在城中停留两日,怕是赶不及。”

“是么?”张远张了张嘴,“那可真是不巧了。”

两人沉默片刻,正巧外头又来了一波客人,张远只觉干坐尴尬得很,顺势起身告辞。

“不多坐会儿了吗?”展鸰起身送客,又热情的抖开两张油纸要打包,“带点松子和瓜子吧,也给赵兄弟尝尝,多少是个意思,下回我弄核桃!”

本就是来探望的,哪儿好意思吃着还带着呢?张远推辞一回,到底……功夫不如人!

他既惊讶且郁闷,整个人都懵了。

我,我还比不上一个姑娘?

张远少年老成,并非什么轻狂之辈,可也知道自己一身本事在这沂源府内外也算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坐到总捕头的位置,哪成想今儿竟连包瓜子松子的都推不掉!

也不知展姑娘怎么弄的,瞧着轻轻巧巧的,也没用什么力气,可往自己手臂上面这么一挡一带,他就动不了了!然后还没反应过来的,怀里被丢进来俩结结实实的大纸包……

“展姑娘留步吧,也不是外人了,啊,走,我走了啊。”张远有些艰难的回神,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觉得这么些年来的意气风发都有点儿凋敝。他刚说完,迎面便碰上带着展鹤进来的席桐,两人俱是一怔。

席桐瞧了瞧后头跟出来送人的展鸰,再看看神色复杂的张远,眼睛微微眯了下,不动声色的将展鹤推过去,主动道:“我送送他吧。”

展鸰点点头,“也好。”

这俩人也是挺有缘分,席桐之所以能顺利找过来还是托了张远他们的福,或许也有什么话说呢。

再说席桐和张远,一人牵马一人步行,出去大半里地都没说一句话,气氛凝滞又沉重。

再送可就不像话了,张远停住,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同展姑娘,究竟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觉得不大自在,无缘无故的,问这些作甚?

席桐却一点儿不惊讶的样子,“战友,生死之交。”

他这么说,张远就越发茫然了,连蒙带猜的问:“你的意思是,你们都为国效力?”

这会儿可没什么“战友”的说法,不过一个“战”字他还是听得懂的,战友,便是作战时的友人?

不等席桐回答,他先就摇摇头,“不可能,从中央的禁军到地方厢军,再到特殊时期新编的番军及各处衙门要办,哪里有女人当差的事儿呢?更何况似展姑娘这般武艺,这般的能耐,但凡露出点苗头,只怕也早传遍了,怎可能至今依旧籍籍无名?”

得亏着当初头回见面的时候没轻举妄动,不然……这脸算丢大了。

席桐瞧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明面上的未必是全部,这世上总有些东西见不得光。”

“你的意思是?”张远的呼吸都急促了,眼睛微微睁大,“是秘卫?”

相传圣人手下有一支神秘力量,从不现于世,可却叫许多人闻风丧胆,人们往往以“秘卫”之名称呼他们。

据说秘卫中的每名成员都身怀绝技,神出鬼没……

莫非?!

张远越想越多,而越多便越觉得可怕,再扭头去看“一家客栈”时,眼神都不同了,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若果然如此,那,那这家客栈或许并非单纯的客栈!

是了,黄泉州与福园州地理位置特殊,连接东南西北,虽非兵家必争之地,可亦是连接多处重要州府的要道,圣人如何会放松对这里的监管?

要这么说……

张远想的迷迷糊糊的,机械的整理了下马鞍,刚准备翻身上马,却忽然听后面的席桐来了句:

“假的。”

“什么?!”

心绪翻滚的张远一个没留神,险些踩空马蹄铁摔下来,踉跄着抓紧了马鞍才站稳了,然后满脸难以置信的扭回头去。

“刚才你说的那些,”席桐面无表情的放着晴天霹雳,“假的。”

张远:“……”

他的脸和脖子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不甘心的道:“可是,可你”

“我从未承认。”说起这些话,席桐简直没有一点儿负罪感。

张远眼前一黑,就觉得喉间一口腥甜老血随时可能喷出来,就喷到眼前这可恶小子的脸上去!

他娘的,是没承认,可你不也没否认吗?

席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远看了会儿,觉得对方此刻的表情,嗯,套用后世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有一句MMP很想讲了”。

“思虑周全是好事,可想太多了,是病。”

得治。

撂下这句话,席桐潇潇洒洒的转身走了,剩下一个张远瞪着他的背影暗自磨牙,简直想用怀里两包零嘴儿砸他后脑勺。

他娘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展鸰看见席桐回来还挺惊讶,“我瞧着你们好像有话说似的,不多聊会儿么?”

“聊完了。”席桐言简意赅道。

他确实没否认,因为没必要否认。

他和展鸰确实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不过却不是为了这什么大庆朝的圣人,因此,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席桐:“皮一下子很开心!”

张远:“……太阳的!”

第27章

隔天一大早进城, 展鸰很惊讶的看着席桐拿出来两个灯笼, 一个给了期待已久的展鹤, 另一个……给了自己?

“还有我的?”她难以置信的问。

“嗯。”席桐又往前递了递,笑容中难得透出点狡黠,“特意刻了你喜欢的花纹。”

我喜欢的?我喜欢什么花纹?

展鸰低头细看, 直接喷笑出声, 当即作势要去打他, “这都什么呀!”

展鹤的就是文艺范儿的四时花卉,十二分的袅娜, 怎么到了自己就成了火锅、拉面、烤鸭和大鸡腿儿!

铁柱等人看了都笑的前仰后合,还抽空对席桐的手艺大加夸赞。

“席掌柜还有这般手艺!”

“难为怎么做得出来!”

“这样巧手,席掌柜果然是个精细人。”

“呦, 老天爷, 这灯笼便是放到外头去卖,一个只怕也得一二百文吧!”

自打他们从展鸰口中得知席桐已然一跃成为一家客栈的第二大股东之后, 便都改称席掌柜了。

展鸰自己都快笑疯了,好看是挺好看的,关键是有趣, 但让自己怎么拿出门去啊。

好歹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正逢年底逛庙会, 估计大家都打扮的超凡脱俗各种美丽, 便是提灯笼也是什么嫦娥奔月啊八仙过海啊之类的仙气儿飘飘的花灯, 可偏偏到了她这儿就成了火锅?

她自顾自笑了半天,就见席桐也在那儿笑呢, 到底是上去捶了他一把,“真有你的。”

席桐任她捶,笑着反问,“不喜欢?”

展鸰失笑,又举着灯笼仔细端详许久,越看越觉得这几个镂空卡通图案憨态可掬,叫人看了就垂涎三尺,也只好放弃挣扎的点头,“喜欢。”

罢了,认命吧!她就是个开饭馆儿的,不吃还能怎么着?

李氏、刘氏他们都家去团聚去了,今儿便是铁柱和二狗子与他们一同进城,两个人晚间也是要回去看店的。

席桐是每日都要遛马的,展鸰的骡子出门的机会少,就特别有意见,早上把它牵出来套车的时候吭吭叫的震天响,差点把铁柱的袖子咬碎了。

早上还是有些冷的,展鸰姐弟俩坐车,席桐在外头骑马。

大约是时常出来遛弯的缘故,席桐那匹大黑马瞧着特别淡然,昂首阔步的,反观那匹被约束狠了的骡子就不成了,自己撒完了欢又去招惹黑马,一会儿冲它翻嘴皮子喷唾沫星子,一会儿狂尥蹶子。最后大黑马也有些毛了,要不是展鸰和席桐这俩主人拉着,这俩牲口就能站在哪儿当街干起仗来!

走了没多会儿,展鹤就坐不住了,扒着窗子眼巴巴的瞅,席桐看过来,他就笑眯眯的看回去,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