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源夫妇也不是不好,甚至他们压根儿没资格说人家,只是不管是展鸰也好,还是席桐也罢,都跟他们有点儿合不来。若说官商有别?家世悬殊?倒也不尽然,他们倒是挺愿意跟褚清怀打交道的。而褚清怀此人最好的一点就是淡然,公私分明,凡事随缘,有什么问题不藏着掖着,明堂正道摆开来大家各自瞧,所以彼此间一直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远不近,所以很舒服。

如今她就想跟席桐和朋友们安安稳稳的过点舒心的小日子,若是有闲事找上门了就管管,若有力所能及的也帮一把,可强行扩展交际网?对不住,实在不在他们的人生规划里头。

太累了,以前他们就够累的了,现在真不想这么着了。

展鸰痛痛快快把一直以来想说又没机会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可怜蓝管家瞧着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显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个款儿的姑娘。

才刚那些话说的没道理吗?不,太有道理了,所以他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可?蓝管家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莫非做他们蓝家的义女就真这么不好?

褚锦打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到底有些不忍心,小声道:“姐姐?”

“你不必多言,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展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边的云彩,认真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岂不闻那句话,汝之蜜糖他人之毒药,或许我穷尽一生所追逐的东西,在他人眼中不值一提;可同样的,或许那些被旁人竞相追逐的东西,我也弃之如敝履。各有所好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蓝家乃一方世家,若果然成了他家义女,自然有数不尽的好处,行不够的方便,可她偏偏不喜欢。

褚锦咬了咬嘴唇,反手握住她的,正色道:“无论如何,我只当你是亲姐姐。”

“行啊!”展鸰笑了。

等蓝管家重返蓝家,长吁短叹的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之后,蓝源夫妇愣了半晌没言语,显然也是没想到竟会是这个走向。

老实说,听了展鸰的话之后,他们确实有些羞恼,毕竟这种行为落到旁人眼里跟打脸也没什么分别了。可等冷静下来一琢磨,却又觉得那姑娘说的有道理。

收义女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他们这边一厢情愿提出来的,人家打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了拒绝,只不过他们一直没当真,如今看来,却不好再这么着了。

“强扭的瓜不甜,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蓝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小儿子,很有些唏嘘的道。

因着长子的前车之鉴,他们夫妻二人对幼子倍加重视,许多原本从不沾手的事儿也开始学着做了,那感觉还真是不同……

蓝源轻轻拍了拍已经两个月大的次子,忽然道:“如今……我竟记不大清辄儿两个月大时是何模样了。”

蓝夫人失笑,“老爷那时还在外头办差哩,辄儿的抓周礼都险些没赶上,见都没见过,哪里会记得?”

说到最后,她自己却也有点儿心虚,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老爷不记得,可她又何曾记得?才生产完那大半年她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又要强撑着往来应酬,一应琐事都是乳母在办,她也不过得空叫人抱过来略瞧一眼罢了,故而印象不深……

虽说是迫不得已,可如今想来,到底是有些对他不起,如今辄儿与他们生疏,也是正常。

只希望他长大后能体谅他们夫妻二人的苦衷,莫要记恨才好。

蓝源看着灯光下的妻儿,缓缓叹了口气,又道:“罢了,就照你说的,此事作罢。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对了,她还回了贺礼?”

“正是。”蓝夫人捡起礼单给他看,又道,“倒是颇重,其中不乏珍品,白酒、酒精暂且不提,还有好些呢。就好比这几匹榴开百子、江南风景、福禄寿喜并万字不到头的绸缎、薄纱,乃是江南织造今年才出来的新品,也就才进上去罢了,下头品级略低些、家世略差些的官宦人家还未必能得了,也不知她费了多少周折,倒是有心了。”

蓝源点点头,“没听管家说锦儿那丫头跑前跑后的帮她张罗婚事么,此事必然是她的手笔。”

“她们两个倒是要好。”蓝夫人笑着摇头。

“人家虽然不愿意认你我当爹妈,可也不能断了往来,就按她说的,只当多几个江湖朋友吧!我瞧着她与那席桐席少侠的为人,倒也颇有可取之处。你且费些心,好歹备些新婚贺礼,莫要失了礼数。”蓝源道。

也罢,当不起家人,便做朋友吧!想开了之后倒也觉得不错,反而更容易放开手脚,更自在了呢!

蓝夫人应了,果然亲自拟写礼单,送的东西全是照着平辈人家大婚的样子来,不过因他们是白身百姓,许多太扎眼的东西都不好用,只得剔除。

转眼到了婚礼前一日,一家客栈提前三天歇业,专门全力以赴的应对这场婚事。

清宵观的道士们集体下山,俱都穿的簇新的棉道袍,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排队上前送祝福的时候显得格外真诚。

因跟展鸰和席桐合作开发、贩卖高度烈酒、医用酒精和固体酒精这三样,如今清宵观每月光是分红就能有百多两,着实富裕了。故而月初王道长就狠心给大家订做了厚实的新棉袍,又买了一辆大车和一头骡子,行动到底是便宜很多。

虽然一头骡子拉不动他们十多个人,但大家轮流坐车,也就不妨事了。

展鸰和席桐跟他们道谢,就听王道长又一本正经的递过来一个荷包,“这是贫道昨日特意给两位求的签,竟是少有的大吉,日后必然百年好合的。”

两人诚心道谢,只是……并不相信!

就你们清宵观的业务能力……说老实话,真心没什么说服力。占卜算卦之类的,但凡有一样略靠点儿谱,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下来穷到这份儿上啊!

罢了罢了,心意要紧,这等细枝末节就不必在意了。

婚礼流程很多,明日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清宵观上下估摸着当天肯定赶不及,左右如今手头宽裕了,就提前一天下来,就住在一家客栈里。

又因一家客栈的出现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附近村镇百姓的就业和产品销路的问题,也有好些听到风声的人过来凑热闹,这会儿见平地里冒出来一群道士,都是窃窃私语:

“不是成亲么,怎么还有道士?”

“难不成是谁的亲戚?”

“别胡说八道了,那可是展仙姑,都是同门中人,想必也是清宵观的道士们仰慕她的本事和名望,这才特意来道贺的!”

对啊,展仙姑啊,那可是法力高强的能人!这么一解释,大家就恍然大悟了。

“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可不是么,这回知道了!真不愧是仙姑啊,连清宵观的人都来了……”

展鸰:“……不,你不知道!”

虽说如今的婚娶规矩是头几天新人少见面,可展鸰和席桐却不管这些,下头的人也习惯他们不受这些繁文缛节,都随他们去了,于是一群人凑在一起核对明天的流程。

“……明儿早上先晒嫁妆,铁柱你们可得看好了,到时候人多手杂,千万别叫那些三只手混进来。丢东西事小,坏了喜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论起来,李慧是展鸰的入室弟子,身份最高,且又是成过亲的,对这些熟的不能再熟,便总抓总办。

铁柱等人忙将胸膛拍的震天响,吼得脸红脖子粗,“没问题!谁敢起坏心,还得问问咱们砂锅大小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李慧满意的点点头,又有些犯愁的说:“按理说,该是男方的人带着来迎亲,女方的拦人,后面由女方的兄弟背上花轿,只是这迎亲好说,兄弟?”

褚锦率先举手,兴冲冲对李慧等人道:“到时候我带着你们拦人!”

只是这兄弟嘛?

众人都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在场唯一一个符合身份的展鹤,然后又齐齐叹气加摇头:这小子能背啥?还不给压趴下啊!

展鹤有点不好意思,拽着展鸰的衣角小声道:“鹤儿很快就长大了啊,姐姐你等等我呀。”

众人发笑,展鸰也摸着他的脑袋道:“这次的事情等不及啦,不过等鹤儿长大了,可要保护姐姐呀。”

“没问题!”展鹤脸上的沮丧瞬间一扫而空,也学着铁柱他们那样拍胸脯,又捏了捏小拳头,像模像样的道,“我,我也长个砂锅大的拳头!”

众人哄笑不已,心道这个可有点儿难……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被新娘子上花轿的兄弟哪儿找去啊?

秦勇挠了挠头,试探着道:“要不,就我来?”

褚锦皱眉,“不大好吧?你不是还得跟席大哥一起来迎亲么?”

“能者多劳么!”秦勇笑嘻嘻的顶着俩小酒窝道,“再说了,左不过是从一个院子迎到另一个院子,也不耽搁什么事儿。”

确实……

众人都顺着他的话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都快点头了,却忽然听窗外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笑道:“怎么,趁我不在家,就想抢我的活儿了么?”

大家先是一愣,展鸰、席桐和秦勇已经齐齐站起,喜形于色道:“大哥?”

院门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大步流星走进来,朝众人大笑道:“是我,兄弟,好妹子,我回来啦!”

数月不见,肖鑫黑了也瘦了,身上披着件厚重的羊皮袄子,脸上又支棱着长满了钢丝一般的胡子,活脱脱一个野人,铁柱他们竟一时没认出来。

他上去跟席桐和秦勇都用力抱了下,又看向展鸰,跟她击了下掌,这才从羊皮袄子里头掏出来一角深青色的布料,感慨道:“好妹子,多亏了你们这个什么羽绒服的,还有那羽绒睡袋,今年可比往年过得舒坦多啦,当真又轻薄又暖和。如今天冷了,鸭毛越发的好了,你们可得再给我弄一套更厚实的!”

羊皮袄子那么老大,一件怕不能有十多斤,饶是他这么个壮汉吧,时间久了也是块不容忽视的大负担。相较之下,这羽绒系列可就太温柔了!

展鸰失笑,“自然,我正怕你寒冬腊月还不回来,在外面冻坏了呢!”

肖鑫摆摆手,“你们俩成亲这样的大事,我哪里能缺席?便是爬也要爬回来的!对了,外头还有给你们的贺礼呢,幸不辱命!”

众人都出去瞧,就见院墙外拴着两匹灰色的高头大马,甚是威武神俊,远非中原土地能养出来的宝马良驹。

在场一多半都是爱马之人,纷纷低呼出声,又忍不住上前围观。

谁知那两匹马都烈的很,隔着老远就开始发脾气,又撕又咬,竟将冬日那冻得梆硬的土地都踢出来几个浅坑。众人吓得不行,又如潮水退去一般纷纷退了回去。

肖鑫大笑道:“马贩子手中倒也有几匹,只没入我的眼,便径直叫他带我去了马场。说是马场,其实大半都是无人的荒野,颇有些烈性野马。这两匹小母马好像还是姐妹哩!倔强的很,这一路上没少给我苦头吃,不然我半月前就该到了的。”

说着,又对展鸰和席桐笑道:“原本我还打算使个离间计,对其中一匹好一些,叫另一匹不平衡,两个小子闹内讧才好呢。谁知竟精明的很,白骗着我的萝卜和上等草料、黄豆吃了,转过脸去就死活不上当,还是见天的合起伙来欺负我……”

众人哄堂大笑,看向两匹新马的眼神越发火热了。

有脾气挺好,有本事的才有耍脾气的资本!

展鹤看的都呆了,“好大的马哦!”

比家里那几匹公马都隐约更高大一点呢!

“可不是么,当地人称其为龙驹!”肖鑫说着,干脆熟练地将小孩儿一把举起,又捏着他的小手问道,“想叔叔了没?”

展鹤拧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不大确定的问:“肖鑫叔叔?”

肖鑫点了点头,就听展鹤特别崩溃的道:“你怎么又这么多胡子啊!叔叔,你也长大了,不能这样邋遢了,不然会找不到媳妇的!”

肖鑫刷的苦了脸,心道小少爷你能别上来就直捣黄龙吗?扎心啊!

众人大多闷笑不已,肖鑫的视线扫视一圈,经过纪大夫的时候本能的肝儿颤,飞快避过后视线落到秦勇脸上,就见他忽然阴测测的一笑,上前拍了拍那位小兄弟的肩膀,“勇啊!”

“大哥!”小酒窝浑身上下都涌动着千里重逢的喜悦,欢快的回应道。

“胖了啊!”肖鑫笑嘻嘻道,“原来的衣裳穿不下了吧?”

秦勇:“啥?!”

第94章

被肖鑫当众说胖之后, 秦勇明显表示不服。大哥咱俩前阵子在关外重逢时, 你那个胖瘦跟我现在谁胜谁负, 心里真没点数吗?

所以第二天他跟席桐去迎亲的时候就格外的卖力。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殊不知他卖力,肖鑫更卖力。

等一群人说着笑着闹着来到新娘所在的院门前时, 就发现重新打理一新的肖鑫手持木棍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前,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本就生得雄壮, 如今又特意拉开架势,瞧着就更具威慑力了。

来迎亲的人群很可疑的静了片刻, 然后就听大宝有些不大确定的问:“萧大侠,手里拿的是颗树吧?”

沉默半晌,铁柱才道:“别瞎说, 就是根棍子, 拿着吓唬人的。”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大宝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就觉得有点崩溃,“那根本就是直接掰断了一棵小树,拿来当棍子了!”

你自己瞅瞅, 那树皮都没去呢,上下两头的茬口也还新鲜的!

这挡门的也忒吓人了, 他们只是来迎亲啊?难道要别人往死里打吗?

里头褚锦笑嘻嘻的扒开条门缝, 看完了之后, 又巴巴的跑回去给展鸰转述,逗的李慧等人俱都哈哈大笑。

李慧就拍巴掌, “肖大侠办事就是稳妥,就是这样才好呢,娘家人拦的越凶,说明越舍不得,婆家才会越重视呢。”

高氏到底温柔老实,就憨笑道:“就是两个掌柜的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什么公公婆婆的,倒也轻快。”

“那也不能轻轻松松就放进来了,”李慧正色道,“女方矜持些是应该的。男人嘛,总得给点教训,若是眼下成功的太容易了,回头他们很可能就不珍惜了!”

再说了,平时他们二掌柜的很有点冷若冰霜的意思,见了谁都不多说一句话,大家都不大敢上前的。今儿好容易有了刁难他的机会,谁肯轻易放过啊?被选出来当娘家人的这些人早就暗中商议过好多回了!

展鹤今天也被打扮的一身红,越发衬的小脸红扑扑白嫩嫩的,听了这话就从炕上跳下来,大声道:“哥哥对姐姐很好的!”

众人都笑了,又故意逗他,“那万一哥哥姐姐日后吵架了,你帮谁啊?”

“不会的!”展鹤摇头道。

哥哥姐姐要好的很呢,纪大夫总说他们蜜里调油似的。话说,蜜里调油是什么意思?

“万一呢?”褚锦也跟着搅和,“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万一他们两个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你帮谁啊?”

“姐姐!”小孩儿不假思索道,又信心十足的表示,“我以后会多多的吃饭,更加努力的练功,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我会好好保护姐姐的,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哥哥和姐姐都很好,但如果真要分出个亲疏远近,那肯定是姐姐呀!

再说了,哥哥是男子汉呀,他都说了会永远保护姐姐,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褚锦笑着抱了他一下,“好小子!”

这时,外头忽然迸发出一阵伴随着哀嚎的巨大哄笑声,吓得屋内诸多女眷一跳,不等展鸰问是什么事,桃花就笑着跑了进来,“肖大侠说先文斗,才刚从怀里掏出来一大卷字谜,要二掌柜的猜出来才能武斗呢!”

众人先是一滞,继而哄堂大笑,这可真是戳死穴了。

娘嘞,一个斗就够呛了,没想到还分文斗武斗!

两个掌柜的不擅长猜谜,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谁曾想竟在这当儿被拿过来刁难呢!

展鸰笑得不行,“谁的主意?”

桃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再去前院问!”

后来建的院子都是两进三进的,现在他们在的这个院子就是三进,肖鑫立在大院门口,二院坐的是被选为展鸰娘家人的男人们。其实说白了也就是郭先生和纪大夫,再有一个就是老实的孙木匠。

“不必去了,我已经猜到了,必然是郭先生和纪大夫。”展鸰笑道。

能想出这个损招来的,除了这俩蔫坏的读书人再没旁人了。

褚锦笑得东倒西歪,“这下可好了,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不如咱们先吃晌午饭吧!”

端的是釜底抽薪呐!

众人笑得越发厉害,一个两个眼泪直流。

席桐现在确实一个头两个大,他甚至提前准备了无数红包,谁承想把门的是肖鑫这油盐不进的,张口就说“我们不要红包!”

这不开玩笑呢嘛,成亲守门,你不要红包还守什么门?

字谜……

席桐就觉得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里,发自内心的对肖鑫拱了拱手,“肖大侠真是个狠人。”

肖鑫十分得意的仰天长笑,一点也不谦虚的还礼,“哎呀,好说好说承让承让!”

郭先生和纪大夫坐在二院里喝茶,时不时站起来溜达溜达往外瞅一眼,笑得蔫坏。

虽然即便成了亲,两人还是住在这儿,而且平时也没少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的,可在这种日子,他们作为娘家人终究是有点难受的。

唉,天下最叫人难受的喜事恐怕就是嫁闺女了!

猜字谜这主意还是郭先生想出来的呢,纪大夫少有的没跟他唱反调,俩老头熬了半宿,黑眼圈都出来了,然后整整写了一大摞纸,真要猜的话,估计能猜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纪大夫端着小茶壶往前溜达几步,眯着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看,笑得蔫坏,“哼,这臭小子,媳妇是这么好娶的吗?”

你就猜去吧!

席桐确实被难住了,最要命的是他的头号助手秦勇也不擅长这个!

好歹还有清宵观的一群道士和赶来凑热闹的员工百姓们,大家分工协作,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冥思苦想。

王道长他们小时候曾读过私塾,对此略有心得,小半个时辰过后倒也解了十一二道,偏肖鑫他们动作特别慢,只是一口咬定说自己不知道答案,得分开一道一道的到往里面送,然后叫出题的人自己说是不是正确的。

秦勇就有些着急,“大哥,大喜的日子,咱就不能加点紧吗?这样慢吞吞的,看的人好不着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肖鑫拿着手里的粗壮棍子耍了个花,一咧嘴露出里面满口白牙,“心急吃不了烫豆腐,太阳还老高呢,你急什么?”

郭先生都说了,成亲的正式流程本就该留到黄昏开始,现在也不过预热罢了。他们慢条斯理的弄,正好等到晚上!多么的天衣无缝啊!

第95章

因是冬日成亲, 礼服难免厚实一些, 展鸰现在穿的礼服正经就有三层, 里面贴身衣裳不算,头一层是绸子,第二层是厚实的缎子, 外头还有第三层, 则是用正经的皮子做的, 上面掐金走银,十分雍容华丽, 穿起来也很暖和。

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扎扎实实的绣了花,回头天气热起来直接脱了外头的皮毛衣裳也算一套正经的成亲新娘礼服,并不会单薄寡淡, 算是非常实用且百搭了。

人皆有爱美之心, 大凡女人,恐怕天生就有对美好的向往, 展鸰自己就对这套礼服爱不释手,褚锦也颇为赞赏,更别提李慧她们了, 直接看直了眼。

等着外面猜字谜的当儿,众人不免议论一回衣裳首饰, 高氏就感慨, “我这辈子若能穿上赶这个一零儿的衣裳, 就心满意足了!”

这衣裳一看就价值连城,她们都没敢问到底花了多少钱!生怕把自己给吓死了。

褚锦托着下巴感慨道:“怪道人家都说新娘子才是最美的, 姐姐平时就够好看的了,今儿竟然又好看了一倍!席大哥当真是有福气。”

李慧对这话很是赞同,当下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师父便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好女子,人又俊,手艺又要得,难得这般的能干、才貌双全,二掌柜的固然也好,可能娶到我师父那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展鸰失笑,捏了捏褚锦的小脸儿,“回头轮到你同夏大人成亲的时候,你可就是最美的啦。到时我就当你的娘家姐妹如何?”

褚锦脸上微红,却也大大方方的点头,心中忽然期盼起来,“我是你的姐妹,你自然也是我的姐妹了,姐姐,这话说的倒是傻了。”

成亲啊……夏白那傻子过几日就要随爹爹进京了,可惜忙的脚不沾地,不然也不必等到晚上才能得空过来了。

众人说笑一回,就听到外面还是乱哄哄的,高一声低一声,似乎有人尝试闯关未果,都被肖鑫轻而易举的识破,然后挡了回去。

褚锦不由得感慨道:“肖大侠当真猛士也!”

可惜生不逢时,如今没仗可打,若果然生在乱世,指不定就是一方枭雄呢!

不过如今天下太平,他虽然没了扬名天下的机会,却也少了许多危险,百姓安居乐业,这般想来倒也不算是坏事。

日头渐渐往正中升起来,大家都等的有些无聊,展鸰就道:“枯坐无趣,倒不如打些骨牌或是纸牌的!”

如今她和席桐提出的扑克已经流行开来,不过到底不好叫原来的名字,就都改口叫纸牌。

李慧等人俱都笑翻了,“哪有新娘子打牌的?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褚锦却头一个响应,二话不说就打发丫头出去找牌,又道:“有什么不好听的?正经礼仪都在晚上呢,新郎那标人马好歹还能说说笑笑,难不成咱们这一大群人就都这么傻坐着?”

李慧等人对视一眼,也觉得有理,索性就放开了。

左右屋里的都是自己人,你不说我不说,外面如何知道?

李慧看时候差不多了,就问:“师父今儿起的有些早,又是化妆,又是穿衣裳的,折腾许久,想必是累了。如今也快晌天了,可要吃些东西,或是歇一歇?”

“倒不是起的早,而是昨儿没睡好!”褚锦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牌盒子笑道。

展鸰失笑,顺手拍了她一把,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想了下才道:“平时比这会可累多了,刚坐了半头晌,正想松快松快呢。况且外头乱哄哄的又热闹,睡也睡不着,倒不如打个牌,说笑一回也就混过去了。说到吃东西,只是略有些饿,不如咱们先打两圈牌,等会儿胃口上来了再一起吃,也香甜些。”

整整一上午都没怎么动弹,时间也早,属于吃不吃都行的情况,勉强喂下去也不香,倒不如再往后放放。

众人都说好,李慧就笑:“倒是讨个彩头才好,今儿新娘子自然是最大的,等会儿看谁打牌打输了,就同我去厨房打下手去!”

今天的宴席自然是没展鸰什么事了,如今的李慧却还不到能掌勺的火候,展鸰略一琢磨,跟潘家酒楼的老潘掌柜的一说,他十分爽快的拨了两位大师傅过来,还说晚上也要带着小掌柜的过来吃酒席呢。

众人打了一回牌,高氏和唐氏接连输了几把,倒也不觉得沮丧。

稍后,潘家酒楼的两个大师傅亲自送了午饭过来,却是他们得意的红焖鹿筋和一盘一口一个的小巧蒸饺。

“下午和晚上才是重头戏呢,新娘子不多吃些硬菜怕撑不住,如今穿着礼服不好吃那些汤汤水水的,这红焖鹿筋入口即化,直接拿勺子挖就行,蒸饺一口一个塞在嘴里,也不怕汤汁滴下来弄脏衣服了。”

就见那一罐鹿筋棕红油亮,迎着光的地方几乎透明,刚一开盖就是一股诱人的浓郁咸香,便是不饿的人闻到这股味儿也该饥肠辘辘了。

蒸饺都做成好看的元宝形状,取的是日后财源广进的好意头,皮薄薄的有些透明,清晰的映出里面好看的颜色。轻轻夹起来一个,还能隐约看见里面微微晃动的汤汁呢!

蒸饺干了不好吃,可若带汤的,难免喷溅,这个做的这样小巧,一口一个不费劲,正好!

展鸰道谢,又拿了两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今儿辛苦两位了,拿着吃一杯茶。”

两位大师傅都连连推辞不敢要,笑道:“来前儿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了,咱们兄弟两个今儿过来就是帮个忙,沾沾喜气,断然没有要钱的道理,您也不许打我们的脸。”

“正是这话呢,又都不是外人,且一应的材料用具都是您自己备下的,不过朋友之间顺手帮个忙罢了。您若硬要给,只拿我们不当朋友了!”

一家客栈和潘家酒楼两边往来不少,彼此间都很熟悉,尤其是自打展鸰主动公开了腐乳肉的方子之后,众人就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不愿意要钱。

见他们这样坚持,展鸰也不好强求,只是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两位可是丢下一整天的生意过来的,就单为了我们这些人,若真这样空着手回去,我成什么人了?”

两个大师傅爽朗一笑,对视一眼,“掌柜的仗义,既然如此,赶明儿我们走的时候,掌柜的送几坛子冰火两重天给我们得了,您不知道如今外头都抢成什么样了,咱们自己家卖都还得限量呢,不然那些个酒鬼能翻了天去!”

冰火两重天那酒吃着好吃,关键对他们这些厨子来说也是一味做菜的好料,故而远比寻常人来的也要狂热些。

展鸰满口应了,两位大师傅顺势告辞,又回厨房那边准备晚宴去了。

众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又说又笑,不多时天色擦黑。

外头席桐他们也中场休息,吃了一回午饭,然后继续再战,到这会儿已经是眼冒金星了。

这群人都不是猜字谜的高手,难得出题的还是两位读书人,真是难为他们了。

忙活了大半天,只拆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实在不成了,席桐也不得不放软身段跟肖鑫央求起来。

肖鑫一看时候差不多了,装模作样,凶神恶煞的耍了一回棍子,又厉声警告道:“既然成了亲,打从今儿起就好好收拾起来,日后莫要叫我抓住你的尾巴!不然先叫你吃一棍!”

席桐郑重应下,“她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生同寝死同穴,我这辈子就只认定了这一个人,大哥,尽管放心。”

一群人不由得十分动容,尤其是后头那一群光棍儿都是感慨万千,然后抄的抄背的背,心道这话说的太漂亮了,实在不行,以后他们就照搬去跟别的姑娘说……

肖鑫这才满意了,大手一挥,让出一条道来,“放行!”

众人登时一阵狼嚎,争先恐后的涌了进去。

褚锦等人又像模像样的抵挡一阵,变着法的把席桐和秦勇等人带的红包、荷包全都抢了过来!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玩的起兴了,胆子也着实放开了,竟然把秦勇的外袍给扒了!惊的这个正直的青年眼珠子都直了,一张俊脸臊得通红,死死揪住里头衣裳的衣襟,满脸惊恐的往后头躲,“好姐姐好婶子,求高抬贵手吧!我,我可还没成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