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到他们要去看画,她努力克制紧张,想要表现得自然随意一点,然后自然随意地走开,可是阮少棠却迟迟不动,她的脚步也迈不动,不是碍于礼仪,而是不敢。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一抬头看见阿水在展厅门口张望,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一溜儿快步走过来。岑溪无异于看到了救星,她不等阿水过来,谁也没看,匆匆丢下一句:“我过去一下。”

岑溪几乎是落荒而逃,阿水找她是真的有事,有位服务员小敏突然胃不舒服。岑溪看小敏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想也不想就拉着小敏出去打车。现在她只想离展厅远远的,可是宴会厅和展厅也只有一道敞开的门,阮少棠随时会进来,只有出去才能透口气。把小敏送上了去往医院的出租车,她在路边站了半晌,凉风吹在身上,混乱的脑海渐渐清明起来,小敏走了,人手可能紧张,或者又有什么事情找她,她不能不回去。

在展厅看见阮少棠的那一刻,也同时宣告了她这一天的明媚和轻松自如的终结。她慢慢走回画廊,一路上已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阮少棠应该不会喜欢被彻底无视,如果万一再次跟他面对面遇见了,那就主动跟他打个招呼,他应该也不会怎么理她,那就没事了。可是才到宴会厅门口,斜刺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她一抬头就又惊愕地看见了他的脸,隔得这么近,她依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一晃眼,他的脸就从她眼前离开,他紧紧拽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她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一直到一棵树后,他甩开她的手,低头就狠狠吻了下来。她的后脑勺硌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痛得恍惚。他的吻很粗暴,几乎是在啃咬,强迫她张开嘴,让他为所欲为,纵然岑溪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难过,他想怎样对她就怎样对她,从来不会管她痛不痛。

阮少棠突然索然无味地停了下来,声音里都是冷淡:“你今天晚上很高兴?”

岑溪感觉得到他的不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低低“嗯”了一声,抬头对他嫣然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

树影憧憧里,他的脸也像隔着一重黑纱,看不真切。她柔声说:“当然不是,你想来就来,我只是奇怪你昨天晚上没有告诉我。”

“那你是希望我来还是希望我不来?”

岑溪觉得他的问题越来越刁钻古怪了,她也听出了他语气里一丝似有若无的讥讽,于是沉默不语。

阮少棠冷笑,她终究还是不会说假话,就算她对他说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她也不会说一句他期待的假话。

他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寂静里,宴会厅的欢声笑语一声半声传来,不远处的湖畔还有青蛙的叫声。

岑溪不敢再呆下去,“我要回宴会厅帮忙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小心翼翼动了动脚,他扳住她的肩,用力把她抵在树上,灼热的嘴唇又落了下来,带着恼怒,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岑溪禁不住低叫了一声,一瞬间满嘴都是他的味道。

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只能承受他野蛮凶狠的掠夺。她动一下,他的力气就越大,吻也更霸道,只逼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扭动,她的那点力气对他来说一直都不过是蚍蜉撼树。

然而他却还不满足,在他的手伸向她背后的拉链时,她终于低声哀求:“不要在这里…”

她的话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可笑的奢望,从来都没有真正传到过他的耳中。后背一凉,他的手探了进去。他甚至还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黑澄澄的眼睛没有任何光彩,却得意地挑眉一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吗,看到了我为什么又不笑了?”

岑溪也不喜欢这个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自己,从来都是这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问一声她愿不愿意。

“阮少棠,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女人吗?”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三年多了,她在他面前低首垂眉,顺从听话,却只是让自己越来越不堪,“就因为你花钱买下了我,所以你就可以这样对我,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少棠怔怔看着她,昏黄的庭院灯下,她脸上的泪水也模糊不清,像一点半点的露珠。可是他知道她哭了,眼泪一直落到他手上,热热的,还有着她眼眶的温度。她最近的眼泪越来越多,从前她是不敢哭的,也不会在清醒时这样叫他,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在展厅看见她的那一刻,她还那样开心,对着那个男人笑得一脸灿烂,无忧无虑,可是他又把她弄哭了。

他回答不了她的质问,只能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拉上他送给她的裙子拉链。他的声音终究也软了下来,柔声说:“别哭了。”

第三十六章

岑溪的那些话就像是一颗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的小石子,就这样轻飘飘的落了地。

她没有再哭,脸上的泪水也被他擦干净了,夜风吹来,一张脸干巴巴的,哭过的眼睛又酸又涩,他的怀抱居然还是温暖的,就像刚刚擦去她眼泪的手指和嘴唇。她倚在他怀里,渐渐有了一种不管不顾发泄后的茫然和空洞,就像明明很用力撕开了一层遮掩的面纱,可是面纱后却并没有不见天日的黑暗和她以为会发生的一切。

“阮少棠,你为什么不生气?”她的问题也是茫然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问题,也许她只是需要一句平淡的话来收场。

“我为什么要生气?”

阮少棠的声音很轻很柔,在静夜里像喃喃的耳语,她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脸上的怅然若失。可是这一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压在自己心底的苦涩——我生气也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那样对我笑过。

然而他几乎又同时惘然地想起,在那最初的最初,她也曾经这样对他笑过很多很多次,天真明媚,懵懂无知,追在他身后缠磨不休地说:“等我手指好了我就弹琴给你听。”最后是他自己撕碎了她脸上天真的笑容。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一种放肆的孤勇,就像一只被抱回来后安静乖巧窝在膝头的小猫,看着柔柔弱弱,怎么逗弄都缩着头温驯绵绵,可是却会在逼急了时冷不丁伸出爪子狠狠挠一下,虽然痛,却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他要的也不过是她真正地呆在他的身边。

他伸手抚摸她的背,“你怕我生气?”

岑溪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依然可以说她说过不惹他生气的,她也可以沉默,可她却伸手推着他抚摸在她背后的手。

他放开她,伸手拨开她脸上几绺散开的发丝,她的发髻乱了,他想要给她理一理,却越弄越乱。她又拂开他的手,自己抽出发簪,一头黑发蓬蓬松松披散下来,柔柔垂在耳畔,衬得她的脸越发像夜色下晶莹剔透的露珠,倒映着明月皎皎的光华,莹白如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白得没有血色,没有生气,只是一个不会动不会眨眼的娃娃,却在这一刻闻到了月华和露水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捧住近在咫尺的她的脸,“岑溪,其实你不怕我生气,是不是?”

他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久久不离去,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在他的下巴上颤动,像蝴蝶的翅膀拂过心湖,漾起一片温柔的涟漪,他忽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管她是怕也好,不怕也好,她曾经笑靥明媚地追在他身后,现在她也没有远去,就在他身边。

她又难耐地在他手心里动了动,他松开手,她绕开他朝前走,他也没有阻拦。

她走到宴会厅门口时,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仍旧站在那里,身影茕茕孑立,几乎融入夜色下的万古长空。

她就这样迷惘了起来。

这种迷惘的感觉在胡师傅等在咖啡馆门口接她回去后,她看着坐在阳台上的他,再一次清晰地萦绕在心头。

阳台上没有开灯,从落地窗流泻出去的灯光晕黄,他就坐在那片晕黄的光芒里,整个身体几乎陷进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他的一只手搁在扶手上,手指间烟雾袅袅,淡淡的烟味丝丝缕缕传来,圆桌上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蒂,他整个人静得再次融入了万古夜空。

她站在他身后,只是想着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每一回她觉得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阮少棠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她说:“岑溪,你过来。”

岑溪走过去。他牵住她的手,走到那株高大而茂盛的梧桐树前,月色下,他们的身影都笼罩梧桐树影里,伸手就能碰触到伸展向阳台的枝桠。

“明天我就让人在这棵树上挂个秋千架。”阮少棠的声音依然清淡而低沉,和着梧桐摇曳的沙沙树影又多了一抹异样的温存。

岑溪一怔,扭头看他。四目相对,他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秋千?”

“随便。”

“那就要那种木板秋千,缠绕藤蔓,好不好?”她的冷淡敷衍也像是无足轻重打在棉花上,一点儿也没有对他产生影响,他径自描摹自己心里的那幅秋千图。

她没有回答。

他牵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如同谈天一样自然从容地静静问:“你什么时候弹琴给我听?”

岑溪扭头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已经不能弹琴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们一起弹。”伴随着他的话,他拉起她的左手,在小指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低头亲吻下来。

岑溪整只手都像触电似的一麻,我们一起弹,多么好听的一句话,她恍惚又看见了一只手跟她的手一起飞舞在琴键上,可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她用力抽出手,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猝不及防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岑溪依然不依不饶扭着头不要他吻她,他在她的嘴角低喃:“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抽烟了。”

她的声音禁不住大了起来:“你想抽烟就抽烟,我又哪里管得了你!”

明明是很有气势的大叫,然而她不知道,在此时的气息相闻里,听在他耳中却更像是嗔怪的嘟嚷。

阮少棠没有再说话,专注地吻她,她的嘴唇在他温柔缠绵的亲吻下终于浅浅张开,一双抵在他胸前的手也慢慢无力地垂下。身体习惯总是要比意识更先妥协,岑溪早就知道了,他太会亲吻了,她根本就拒绝不了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温柔得不可思议,可以吻得她魂灵出窍,甘愿跟他一起沉陷。

裙子的拉链又一次被他拉开了,她恍若未觉,直到凉意染上身才下意识朝他怀里靠去吸取温暖。他拦腰抱起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时,那条白裙也飘落在地上,他温热的身体随即压上来。

有很久,他只是不停地亲她抚摸她,饱含热情的嘴唇和手掌绵绵密密地碰触她身上每一寸地方,就像她是一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被他深深呵护和疼爱。岑溪能够清清楚楚地从他的柔情蜜意中感受到自己是被宠爱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会那么酸涩,有什么要满溢出来,也许是她孤独了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疼爱,也许是今天晚上的他太让她迷惘,让她不由自主跌落进了一个遥远的时光隧道,回到了那已经模糊却从未远去的最初。

她拼命睁大眼睛,他的脸就在咫尺之间,眉目清俊依旧,温润玉华如初,他额头上的那道擦伤还有淡淡的疤痕,一滴汗淌过那道疤滴落到她的眉心,他轻轻吻去。

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他亲吻她的手,从手背到手指,轻柔的有节奏的,如同带着她的手在琴键上弹奏一支缠绵的夜曲,她又听到了悠扬的琴声在自己手下荡漾。直到她承受不住移开手,他吻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吻去她眼睫毛上的泪水。

岑溪溢出一声破碎的低吟,似哭似叫,既羞耻也难受,禁不住愤怒了起来。从她搬进他的卧室后,他就没有真正碰过她了。他冷淡起来从来都可以很久不理她,可是他现在又这样对她,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的一只手还停在她最私密的地方时轻时重的揉捏,她的身体在他身下辗转反侧,被他撩拨得不能自己,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用力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阮少棠,你不要我你就滚开!”

他压住她的腿,她伸手挠他的背,仰起头狠狠咬他的下巴。他的唇堵住她的嘴,就在这一刻挺身而入,狠狠撞进去,刹那瓦解了她所有的挣扎。

阮少棠进去的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她身下早就湿软得一塌糊涂,似水一样的温柔包裹住他,也紧紧缠住他。他也用了全力克制住自己,停住不动,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说:“和我一起做这件事只让你感觉不堪么?”

岑溪面红耳赤,身体沉浮在他带来的情海里,难受得曲起腿,再也顾不得管他说了什么,只是呜呜咽咽地说:“阮少棠,你滚,我再也不要你,你滚…”

他捧住她的脸,在身体如此紧密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她清澈的双眸也沾染上了情动的迷离,再也不是没有他,这些都是他给她的,也只有他才能给她。他情不自禁喃喃诱哄:“溪溪,说你愿意,说你要我。”

岑溪一口咬在他的手上,“你滚,你个混蛋,我才不要你…”

“你个小酒疯子!”阮少棠和着重重喘息呢喃出一句,再也止不住泛滥的情潮,身下大动了起来。

在情动攀到最顶点的那一刻,在离她最近的时候,他终于在她耳畔喃喃说:“溪溪,我一直都要你。”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阮少棠一直都知道她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最初的时候他不要她一辈子的感激,他也不要做好人。可是他亲眼看着她脸上的明媚一天一天消失,她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关了起来,关到了一个没有他的世界,到最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打开那扇门,真正地触摸到她。他亲手打碎了尘世送给他的温暖,以为那样就不会再有柔软的羁绊,最终却只是让自己沉陷在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很久以来,他都知道她在讨好他,他也知道她为什么讨好她,不管是虚伪也好,感动也好,还是她曾经说过的一辈子的感激,那些统统都不是他要的。他以为他推开了她,就能不要那些,可是他冷淡她也是折磨自己,他越冷淡她自己也越空虚。

到最后,他终于知道,他不要她,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终于知道,不管她是感动也好,感激也好,甚至只是报答她,他只想把她留在他的身边,真真切切地留在身边。

第三十七章

阮少棠是被闹钟叫醒的,其实才睡下没多久,精神却奇怪的好,几乎铃声一响就醒来了。如若没有这个闹钟,他的生物钟一向也会在清晨准时叫醒他。他找到闹钟来源,长臂一伸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想了想,干脆把那只手机也关机了。

岑溪仍旧睡得无知无觉,他知道她累了,可还是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调整好一个舒服的睡姿,她的一只手也无意识地搁在他的胸前。他握住她的那只手紧贴自己的一边脸颊,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她含糊呢喃了一声,他又吻了下去,平静的身体也跟着再次醒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亲吻抚摸很久,她身下还是湿润的,他进入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双手无意识地推了两下,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不疾不徐,时重时轻地动作着,在她身上起起伏伏,她的双腿在他腰上挂着挂着就无力地软下去了,随着他的动作细碎呻吟,低低喘息。

他在她耳畔喃喃细语,说了很多自己从来也没有说的话,不在乎她会不会听见,又会不会知道。她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低喃,身下的温暖包裹住他。他沉溺在她的温暖里,带着她颠簸沉浮,如同情海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去往极乐的远方,整个世界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了他们密不可分,永不分离。

他要的也只是这样。

这一次,无关证实,无关索要,也无关占有,他只是要一种亲密相拥的感觉,再次感受她就是他的,就在他身边。

经过了漫长而混乱的一夜,岑溪醒过来时全身酸痛,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那只老檀木座钟,竟然快到十二点了,这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岑靳今天下午回来,他这趟自驾游没开自己的车,何叶要给他找一部越野车,他也没要,何叶其实也不放心他长时间开车,于是就让他去搭伙队友的车了,当时岑溪也实实在在松了好大一口气,坐人家的车那就是换把手开车,肯定会轻松不少。

岑靳的队友们按原定计划走完滇藏后驾车回来,因为大学开学了,他已经翘了好几天课了,于是直接坐飞机回来。她说好要去机场接机的,昨天跟岑靳通过电话后,就订好了早上七点的手机闹钟,预备今天起个大早,先去岑靳那边好好收拾一下,中午还能去咖啡馆看看,然后去机场接岑靳。

可是被阮少棠晚上那样折腾后,她睡得昏昏沉沉,连闹钟响没响都不知道,只知道没睡多久,阮少棠又纠缠过她一回,之后她就彻底沉入睡眠了。

岑溪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发现已经关机了,她按了开机,想了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卧室只有两个人,她没关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了。那个人还紧贴着她的后背安然高卧,她一腔闷气无处发作,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下床的时候,狠狠踩了他的小腿一脚。

她昨晚都没机会穿睡衣,连去浴室洗澡都是被阮少棠抱进抱出的。她从地上捡起阮少棠的白衬衫披在身上,走了两步仍然不解气,又回头拿起床尾凳上头的一个抱枕,狠狠砸到他身上,然后撒腿就跑向洗手间。

床上的阮少棠拨开那只扔到脸上的抱枕,笑着坐起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口,这个小酒疯子。她醒来时他早就醒了,只是和她前胸贴后背那样躺着太舒服,身体沉陷在温暖的倦怠里不想动,于是静静等着她醒来,却没想到她背地里还会这样泼皮,对他又踩又砸。

他慵懒地倚在床头,打了几个电话,一直到她回到卧室。他看着她两手空空,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果不其然:“你没给我拿衣服?”

岑溪一肚子气闷,根本就不想理他,刚刚在浴室冲澡看到了他留下的满身痕迹,今天连浅领的衣服也穿不了。幸好是初秋,她在衣帽间找了一件小立领米白衬衣,把领子扣得严严实实,搭配了一条淡蓝牛仔裤,随手把蓬松凌乱的头发也扎了个马尾,根本早就忘了还要给他拿衣服,就算记得也不会拿。

阮少棠不以为忤,瞟了几眼她一身青春朝气的衣着和那随着行走而摆动的马尾,她脸上也清清爽爽,他知道她很少化妆,平时早上简简单单清水洗脸,连护肤品也是简简单单那几样,不像女人,非常孩子气。然而他想到她的年龄,也的确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在他身边才渐渐失去了原本的青春明媚,沉寂了下来。

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柔软了下来,看着朝他走来的她,依然慢悠悠地说:“你把我衬衣穿走了,总要给我拿件衣服来吧,还是你要我就这样下床?”

岑溪依然跟没听见一样,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抓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再拎起不远处沙发上的包包,加快脚步直奔卧室门口。

阮少棠这下才是真的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离去,可是回过神来后又笑了。

岑溪下楼后,芬姨喊住她说很快就吃午餐了。岑溪赶时间,她还想去超市买点菜给岑靳好好做顿饭,他在路上肯定很久都没好好吃饭了。芬姨依然絮絮地劝她吃了再走,要马上开饭。岑溪灵机一动,问芬姨厨房有没有煲汤。

厨房果然有老鸭汤,阮少棠在午餐自然很丰盛,岑溪毫不客气把煨得烂适中的鸭肉全部装进保温桶,只给阮少棠留了一点汤水。芬姨听说是带去给岑靳吃的,又捡了几样菜装满了另一只大保温桶。

岑溪提着两只满满的保温桶被胡师傅送到了岑靳的公寓,本来她是要在小区门口打车的,快到大门口时,胡师傅接到了阮少棠的电话,便直接把她送到了地。

岑溪已经没时间给岑靳清理打扫卫生了,在路上她就叫了那个固定的钟点工王阿姨,等她到了没一会儿,王阿姨也赶来了,她把屋子交给王阿姨,下楼开岑靳那部保时捷去机场。

最后顺利接到了岑靳,她还在航班出口等了好一会儿,看着从成都分别后大半个月不见的岑靳老远就笑容灿烂朝她挥手,她也发自心底笑了出来。

岑靳晒黑了不少,但是脸色红润健康,整个人都青春飞扬了起来,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脚步如飞,到她身前就一把揽过她的肩,笑嘻嘻地说:“姐,我回来了。”

岑靳本就个子高,岑溪靠在他的肩膀上,只觉得他的肩膀也宽阔了,这才踏踏实实地觉得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岑靳揽着她的肩,一边跟她一起走向航站楼大门口,一边嘻嘻哈哈地说起路上精彩纷呈的经历,还给她看手机里头拍的照片。岑溪一直也都在看他的博客,现在看到手机里更多的照片,听到他的描述,越发觉得山河雄伟壮丽,风景无限,只期望岑靳能够一直这样过他喜欢的人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出了航站楼,正是傍晚时分,满天都是橘色夕阳,非常漂亮。岑溪停步仰头看,岑靳连忙拿手机抓拍了几张,又揽过她的肩一起自拍留影。两个人对着镜头摆出欢欢喜喜的笑容,刚刚拍了一张,背后猛然一个大力撞来,两个人趔趄了一下,岑靳举在手里的手机没握住,“啪啦”甩落到了地上。

岑溪连忙追过去弯身捡起来,再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岑靳身边有个光彩照人的美女,刚刚应该就是她在后面撞了一下。

那女子看了看他们,并不说话,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也不是很好。她身后一个推着行李车的男人上前两步,小心问询:“你的脚没事吧?”

那女子不是很高兴地说:“还好。”

岑溪低头看见她穿了一双非常细长的高跟鞋。

那推着行李车的男人听到了回答,转而面朝他们,语气不好地责问:“你们站在这里挡路干什么?”

岑靳有点生气:“是她刚刚撞了我们。”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是你们站在大门口挡住了我的路。”

她的普通话腔调有点怪,并不是很标准。岑溪听她这样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啼笑皆非了,可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跟她吵下去,拉了拉岑靳的胳膊,息事宁人地对她说:“不管谁对谁错,这都是意外,争下去也没意思,你的脚要是没事,我们就走了。”

“谁想和你们争!”那女子丢下这一句,嗒嗒地蹬着细高跟鞋走了。

那推着行李车的男人马上也跟了上去。

岑靳看着他们就这样气焰高涨地走了,摇头笑道:“这是公主病吧,她刚刚撞了我们,不道歉就算了,还怪我们。”

岑溪笑嘻嘻地说:“算了,她长得这么漂亮,还有人帮忙推行李,没准真是公主,就不跟她计较了,反正手机也没事。”

岑靳嘴甜地说:“姐,她漂亮什么啊,你比她漂亮多了。”

岑溪好心情地说:“是吗?原来我这么漂亮。”

第三十八章

本来以为这就是一场小意外,岑溪没想到很快又遇上了岑靳嘴里的“公主”。

回去的路上,何叶打来电话说晚上能赶回来,她这几天一直忙着到处宣传新片,岑溪也好几天没跟她见面了,问了大概时间,就想等她回来一起吃饭。中午虽然带了汤和菜,但都是肉类,三个人吃分量也不是很够,而且何叶被经纪人管得死死的,时刻要留意体重保持身材,晚上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高脂肪的食物。岑溪想去超市买点小菜和水果,再带上一瓶清甜的葡萄酒,他们三个人好好地吃一顿晚饭。

她在路过的一家大型超市买好东西,一边听岑靳说话,一边把车慢慢开出停车场,没想到左前方突然急速驶来一辆车子,千钧一发之际,她飞快打着方向盘朝右拐,结果两辆车轻微地撞了一下,然后堪堪擦身而过。那辆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岑溪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出汗了,紧急踩下刹车,把车靠边停下。岑靳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搂了搂她的肩,安抚道:“姐,没事了。”

岑溪擦了擦汗,冲他笑笑:“我没事,就是没经常开车手有点生,胆子也有点小。”

这倒是真的,岑靳笑道:“那你把我这辆保时捷拿去开啊,反正我又不怎么用。”

“就放你那儿,反正平时也是我在开。”她镇定了情绪,呼出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下车后,看见从那辆车上走下来的人,岑溪愕然一秒,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冤家路窄”。岑靳和她对视一眼,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好笑。

那女子短短时间已经换了一条雪纺纱蕾丝裙,依然是细长的高跟鞋,袅袅婷婷,认出他们撇了撇嘴,又是一脸不高兴。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航站楼门口那个推行李车的男人,也是一位装扮精致的年轻女子,大概是她的朋友,正在看她们的那辆车子。

刚刚两辆车那样危险擦身而过,岑溪也没来得及查看自己开的车子,她看对方那辆车是玛莎拉蒂,看样子好像不是完全没事,只得走过去客客气气地问:“你们的车子怎么样?”

那女子的朋友指了指车身的一块地方,生气地说:“你自己过来看!”

岑溪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雪白的车身上头确实有一道很淡的擦痕。

那女子也不客气地说:“你们怎么开车的?”

岑溪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再次啼笑皆非了,真正是刁蛮公主。

岑靳也不高兴了:“刚刚明明是你们突然冲过来,要不是我们反应快,就被你们撞上了。”

那女子依然不甘示弱:“你们开车不看路么?这里是停车场,我们是开进来停车,是你们突然冲过来!”

再这样吵下去也没意思,反正停车场有视频录像,交通事故找交警,岑溪正要干脆地说叫来交警认定事故责任,那女子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立马又是撒娇的语气:“我们在停车场,你快过来。”挂了电话,她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等待的样子。

不管来的是谁,能不能讲理,岑溪都决定礼貌地再等一等了。趁这个空档,她跟岑靳一起看了看自己开的保时捷,幸运的是,竟然一点都没有擦着,至少在停车场不明不暗的灯光下,宝石蓝的车身依然光滑锃亮,肉眼是没看出来的。

何叶挑的这个岑靳喜欢的宝石蓝色非常难得,眼下车子没问题,她也不再为对方的态度而气恼。

就在这时,那女子喊了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