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睿的手一紧。

其实她也在害怕。她只是想要他抱她。他感觉到了,然后觉得有点痛恨自己,痛恨这个几乎是废人的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搂着她。她真的哭了出来,眼泪都流到他的脖子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柳睿被她压着,时不时偏过头亲吻她也染了泪水的鬓角。

小福,到底是谁让你,这么伤心?

最终什么也没做成。她哭累了,就蜷缩成一团,缩在他臂弯里睁着眼睛发愣。

柳睿艰难地翻过身,低头亲亲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我给你就是了。”

她低声道:“睿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

柳睿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是有一点。不过我喜欢。”

她没有心情跟他**,只伸手又把他搂紧了一点,低声道:“当初我是逃婚出来的,后来又惹了风流债,我每天都惹你生气,还老是拿我们的婚事跟你打太极…你都没有跟我计较。我知道你对我好。”

柳睿没说话,握住她的一只手。

她又把头埋下去一点,轻声道:“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也迟早有一天是要嫁给你的。只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跟你说。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睿也只能断了自己去查的念头。他道:“那好罢,我把武卫借给你两天。两天之后姑姑就到了。”

三朵说:快过年了。。事情多,我也就这速度了,各位见谅。争取偶尔爆发

no.095:(大斗篇 )不安的心

醉鲤山庄的人早就习惯鸡鸣而起,日落而息,不管老板在不在,底下的大主管都会把持好整个酒楼的基本运程。

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一般情况下是很少需要女老板出面的。

宝香楼和醉鲤山庄是铁打的伙伴,两家的老板以及手下的管事之间,也常常走动。女老板已经好几天都不在酒楼了。这是管事带回来的消息。

别人是不知道,可是洪礼辉却心如明镜。安家大小姐当然不可能拘泥于一个小酒楼,四处走动也是常事。大约,又是在清苑过得夜。何况,洪吟雪曾经在清苑呆过一阵子。柳大少的脾气不是太好,所以常常要安大小姐贴身伺候。

大约对于女子而言,总归还是以夫为天的吧。所以她会长留清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女老板不在,叫昭儿的总管事又病着,那个叫碧珠的主管便一手揽起了醉鲤山庄上下。那天早上,碧珠起来的时候,发现整个酒楼香气四溢。是酒香。她心下狐疑,带着人到酒窖查看,竟然发现里面的酒坏了三分之二,整个酒窖都淌着酒水。

晚上还有大宴,根本支不过来。此等大事,碧珠也拿不了主。派人去晋阳请女老板,请来请去却无论如何都请不回来。据说是柳大少不肯放人,似乎还和女老板吵了起来。

醉鲤山庄就这么被丢下了。

听那边的内应说。女老板上次出手伤人之后,就是被柳大少赶回来的。因此才要人去给她出气。又害了那洪吟雪一次。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只怕两个人会越闹越僵。

洁白的宣纸铺了开来,用墨玉镇纸压着。提笔的人却迟迟下不了手。研墨的人也好像有些漫不经心。

最终,柳睿把笔放下了,道:“小福,你来给我写。”

安明儿摇摇头。轻声道:“睿哥。现下,不合宜。”

他是要写祭花神的祭文。到时候拿出去,必定会让瓷帮的人看到。现下外面正有人传言他们吵起来了,若是此时她代他拟写,传出去,只怕不好。

柳睿眯起了眼睛,又提了笔,低着头看着宣纸,语气平淡得感觉不出情绪:“你这么做。不怕毁了今晚的大宴?酒楼的声誉恐怕也不好。”

安明儿低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时间不多。”

他在想,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宁愿赔上醉鲤山庄的声誉。也要追究到底。

心里隐隐又有些不舒服。她也是为了醉鲤山庄才不肯嫁他的。如今看来,他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他又把笔放下了,心下烦躁,把镇纸一推,道:“不写了。”

闻言,安明儿也不研墨了,细心地替他把还空无一字的宣纸整理了。她道:“不想写就先不写吧。反正不急的。”

柳全儿在外面叫了一声:“少爷。大小姐。”

安明儿立刻抬起头,道:“进来吧。”

柳全儿得了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来。他最近衰运罩顶,人也变得畏畏缩缩的。行了礼,这才道:“大小姐,柳鸿到了。”

**武卫皆是柳姓。

柳睿皱眉:“柳全儿,你什么时候去跑腿了?这种事情还要你来通报吗?还是说你就喜欢跑腿?”

闻言,柳全儿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按理说这通报的事儿轮不到他,柳鸿要见也不用再通过他通报。只是他最近倒霉多了,格外小心罢了。没想到小心又成了错。当下他便跪了下去,简直要带了哭腔:“小的知错了,少爷息怒,千万别贬小的去跑腿…”

柳睿当然是故意拿他撒气的。此时便哼了一声,道:“横竖你最近成日闲着没事干,去跑跑腿也不错。”他说的是他帮洪吟雪找药的事,纯属没事干,干了就惹祸。

眼看柳全儿真的要哭出来了,安明儿忙拽了拽柳睿的袖子:“睿哥…”

柳睿由着她拉,只道:“这奴才最近是皮厚了,是该教训教训。”

安明儿急了,也不敢怎么样,只好轻声劝:“睿哥,柳全儿好歹跟了你那么多年了。他已经知错了,你也不要太苛刻了…”

听到她的措词,柳睿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觉得我太苛刻了?”

“…没”,她好像有点解释不清,只得道,“求你手下留情。”

柳全儿抬起头,殷切地看着她。

柳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低斥道:“放肆!”

柳全儿登时吓得身子都软了,一下子明白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先是撞在了少爷枪口上,又冒犯了大小姐,这下搞不好会被直接贬去做门房。

他又惊又吓,索性左右开弓开始甩自己的耳刮子,声音清脆,第一声就吓了安明儿一跳。他一边甩,一边带着哭腔道:“小的该死,小的该罚…”

安明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她一急,喝止了几句,无奈柳全儿根本就不敢听她的。她简直也要跪下来求柳睿了,只用力拉住柳睿的袖子,急道:“睿哥,他又没有大错,你又何必如此!”

其实柳睿自己也怄得要死。他平时对下人并没有这么苛刻,柳全儿这个不知死活的真是吓破了胆,竟然敢在安明儿面前如此。若说刚才他还没动什么心思,此刻他已经是想把柳全儿干脆打死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够了!”

柳全儿的两颊已经肿了,大约是疼的,眼睛也红了,只跪着不敢再说话。

柳睿看到他就心烦:“滚出去。自己去账房那里报,扣半个月薪。”

柳全儿连忙滚了。

安明儿有点生气,道:“算起来他也没有大错,如今打已经打过,为什么还要再罚?”

得饶人处且饶人,柳睿也许真的一辈子都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

柳睿的情绪更糟糕,但是他的自制力极好,只低声道:“他最近闯的祸事太多,整个人也变得畏首畏尾。被稍微说两句就自己掌嘴。你难道以为我真的常常体罚他?”

安明儿想了想,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她始终觉得柳睿太严厉。

柳睿拉住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坐了,道:“你乱七八糟地又要生什么气?”

天知道,他才是那个心情糟糕透顶的人。

所幸她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倚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他便也松了一口气,快要崩溃的情绪又压抑了回去。

柳鸿来见。他是武卫中的佼佼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练家子的人特有的气势,面容刚毅,身段挺拔。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是一家商户的私卫。

见柳睿,他也和那些卑躬屈膝的奴才不同,更没有被柳睿天生的气势所慑,而是不卑不亢:“主子,大小姐。”

柳睿点了点头,道:“有什么话,对大小姐说。”

柳鸿又行了个礼,转向安明儿,道:“属下等依大小姐之令暗中监视醉鲤山庄,从昨天到现在,有两拨人一直在酒楼附近徘徊。其中一拨是通州人。”

安明儿颦眉思索:“哪里的通州人。”

“是生人。先前不曾在平阳出现过。而且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宝香楼没有什么来往。”

通州。洪家就在通州。

安明儿道:“那另一拨呢。”

“是旁氏的人。应该说,只有他们的当家一个。他似是脚下踌躇,一直在附近徘徊,倒像是有事要见的样子,但始终没有上门。”

安明儿也想不通洪家到底想干什么。

柳鸿道:“属下已经调过官府的巡逻记录,以及昨夜打更的人也已经审问过。这两班人皆说前两日平阳来了一批通州人,常常流连在烟花之地,半夜也常在街上喧哗。”

闻言,安明儿的心一紧:“查清楚那些人的身份。最迟今天下午。”

觉出她失态,柳睿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

柳鸿也一怔。最终还是没有异议,只道:“是。”

说完,他就要退下,又被安明儿叫住。

安明儿深思了一回,低声道:“姓旁的也不能一直在酒楼旁边徘徊。”

“是。”

柳鸿这才退下了。

安明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突然手被人握住,她一怔,然后闭上了眼睛,倚进他怀里。

柳睿轻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又扯上了通州什么人,又扯上了那姓旁的。

安明儿摇摇头,再一次拒绝他,道:“睿哥,抱歉,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说。”

柳睿无奈,最终只得道:“武卫已经给你了,有什么,让他们去做。你一步也不能离开我身边,直到这件事儿解决。或者是姑姑亲自来把你接走。”

安明儿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虽然为难,但是她还是道:“我明白了。”

柳睿松了一口气。丫头脾气倔,又老喜欢自作主张。但所幸她不会不懂事,一直…好吧,一般都比较识大体。

他不禁开始想,他还真是一丁点儿都拿不准,三个月之后,她到底会给他什么答案…

是要现在就开始布置抢亲,还是真的会天上掉馅饼,让他欢欢喜喜地把人娶回家?

no.096:(大斗篇 )上门闹事

一大清早的,洪礼辉上了清苑。敲门的时候,就碰到了柳全儿。

柳全儿领了罚,自己怕还不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像这会子,他家少爷在屋子里办那种绝对不能让人打扰的事儿…他就很细心地跑到这大门外来,和门房一起守着,替他家少爷拒绝来客。

门房开了门,柳全儿见了洪礼辉,忙笑着迎了上去:“哟,洪少爷。”

洪礼辉当然认得他是柳睿的心腹,当下也笑着回礼,道:“小全儿哥在这儿,那少东一定是在府上了,看来这趟我没白跑。”

柳全儿面露歉意,道:“洪少爷,这可就不巧了。我们家爷确实在府上,但是这会子是不见客的。累您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您放心,等我们少爷忙完了,小的就会去通报您来过。”

洪礼辉笑道:“无妨。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平阳。安老板应该还在这儿吧,我也有点事儿要跟安老板商量。”

“这,我们小姐和少爷在一起呢。这会子,也不得闲…您看…您要是实在有急事,倒是可以先到客厅去喝杯茶,不过可能要等上一阵子。等少爷和小姐忙完了,小的立刻通报?”

洪礼辉还是笑,微微眯起眼睛,也看不出情绪,只道:“这样。我倒是没有什么急事。这也就是到了晋阳顺路来看看罢了。傍晚的时候我再来,劳烦小哥儿通报一声。”

柳全儿忙道:“您放心。真是不好意思。累您白跑了。”

给过赏钱,洪礼辉上了自己的马车。车里却还有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原来是洪家的护院。

“少爷?”

洪礼辉淡道:“安氏和柳大少在一起。看起来一时半会是走不脱的。趁这个空档,你去把平阳的地界都收拾干净。”

护院有些犹豫:“可是老爷那儿…”

洪礼辉挥挥手,道:“爹那里我会去说。眼下江南织造的夫人就要到了,若是这当口上出了岔子,我们洪家是赔不起的。”

护院一愣:“少爷怎么知道…”

洪礼辉眯起了眼睛:“明天。明天。安夫人就到了。”他当然有他的办法知道。整个平阳。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深谋远虑,早早地在醉鲤山庄安插下自己人。事实证明,当初醉鲤山庄初露锋芒时做的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

护院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道:“少爷放心,那些破落户,就让小的来处理。”

清苑厢房。

屋子里火热已歇,还余有淡淡的旖旎之色,缠绵不去。

一只藕白的手臂从帐子里伸了出来。端了一盏茶进去。安明儿自己先喝了一口,茶水早就冷了,她又喂给柳睿。

清凉沁入喉头,将那阵暧昧的迷雾也消去了一些。可是他又伸手搂住她。她便把杯子丢出去了。

“睿哥,你的手,已经要好了。只要不提重物,就没问题了。”

他在她耳边轻笑:“你算不算重物?算不算?”

他刚喝过茶,嘴唇舌头都是湿的,说不清楚是凉还是热,一点一点地在她白皙的肩膀上舔下去。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轻声道:“我今天中午回平阳。”

他捏住她的手,好像在专注地吻她:“我跟你一起去。”

“…”她想了想,回了个身,吻上他的眼睛,“好。”

两个赖到伙房来催才起。安明儿这次很沉得住气,并没有焦躁,反而倒是常常发愣。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皓腕上有一双晶莹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睿还睡在床上,半支着身子,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美景,笑而不语。

“睿哥,起来了。”她上身还穿着小兜,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这时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柳睿懒洋洋地道:“不急。”

他等着她来伺候。

果然,她梳了头,自己披了一件衣服,便过来扶他。她俯身给他穿鞋,一边道:“我记得你今天要去钱庄,跟我走不要紧吗?”

柳睿伸手让她帮他把衣服穿上,眯着眼睛想了一回,道:“不急。我还是要跟你去。”

安明儿抬头冲他笑了笑,扶着他站了起来,从身后搂住他给他系上腰带。她的脸贴着他的背,道:“武卫带回来的消息,醉鲤山庄里有人和宝月楼走得近。”

柳睿道:“有线人,也是常事。”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这回却不是生意上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姑息的。”

柳睿眯着眼睛不说话。

醉鲤山庄昨晚的大宴毁了。这是酒楼开业将近一年以来,第一次出这样的状况。老板不在,碧珠也担不下来。昭儿染了一点风寒,正扶着楼梯站着,让人清点酒窖的损失,她时不时就会轻咳两声。

跑堂的小弟从外面进来,道:“昭儿姐,宝香楼的洪老板来了。”

昭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最终她道:“就说老板不在,我也不方便见客,请他原谅。”

可是这时候,洪礼辉却已经带着账房进来了。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阶梯上昭儿。他不禁皱眉,直接越过众人上去,低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儿看到他,掉脸就想走。可是下面有很多人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她只得耐着性子,低着头道:“洪老板,我们当家的不在。您是白来一趟了。”

他当然知道她当家的不在。他又靠近一步:“我是来见你的。你好些日子没来找过我了。”

昭儿有些失神,眼中难掩悲伤。

突然“嘭”的一声,有人大大地哼了一声。

昭儿和洪礼辉都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去看,原来是小庄。

他摔了手上的碟子,好像生了好大的气,直愣愣地往外走,道:“一屋子的男盗女娼,老子不干了!”

一句话说的大伙儿都大惊失色。昭儿更是大怒。

他还没走到门口,一阵碧纱的影子突然飘到了他面前,吓得他差点大叫。

碧珠冷冷地望着他:“你胡说什么?敢诽谤生事,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小庄怕昭儿,却不太怕碧珠。大约也是因为碧珠平时不太做声的缘故,不像昭儿一样果敢泼辣。他现下回过神,心想横竖自己是不干了,还怕她作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目中露出鄙夷:“你当老子真的会怕你们这群娘们儿?”

“出言不逊!”碧珠的样子却不像是动怒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小庄是肥了胆子,伸手就要去推她,一边嚷嚷着:“好狗不挡道,识相地给老子滚。老子受了一年的女人气,现下你最好别惹…啊——”

碧珠折了他的手指,对他面上的痛苦视而不见,冷冷地望着他:“你要滚蛋,可以。这份差事多的是人要做。按照规矩,你这是自己要走,这个月的薪水是没有了。以后,醉鲤山庄也不会要你。”

说着,她就一把甩开他的手指。

小庄捂着手指,退了两步,道:“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谁要呆!”

响亮的一巴掌,把他打得一翻。他一下子醒过神来,这悍妇八成是会武的。这屋子里的小弟们平时也没少受他的气,此时看他挨打,虽然没有叫好,但也冷眼在一边看着。

碧珠冷冷地道:“我再说一次,你若是敢造谣生事,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小庄吃了亏,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楼梯上的昭儿。可是她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哼了一声,道:“活该。”

他气得咬牙切齿,最终,恨道:“好,你们好!我看你们这群娘们儿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撂下狠话,他就滚出了醉鲤山庄。

碧珠也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向楼梯上的洪礼辉行了个礼,道:“洪老板,让您见笑了。”

没过一会儿,突然一群地痞踹开了醉鲤山庄的门。呼啦啦的一群人冲了进来,全都流里流气,一看就是不怕死的。带头的人看了一眼屋子里愣住的人,一挥手,道:“给老子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