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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烨眉头轻皱,到底是一切只是巧合,还是当日他记错了?

“主子...”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鄞湛有些急切的声音,鄞湛向来沉稳,难得有事情让他如此失态。

祁烨迅速将江阮的衣衫穿好,然后道,“进来。”

鄞湛推开殿门走进来,看到江阮时,又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吧。”祁烨摆摆手,示意他无妨。

鄞湛也不扭捏,急切道,“主子,小公子那里出了些事情。”

“桓儿出什么事情了?”江阮一惊,忙不迭的问道。

“小公子似是失了心智,在蔡相府里大开杀戒...”

第67章

相府的大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江阮看到躺在地上露着森森白骨血肉模糊的人,浑身颤了一下,捂住了嘴巴。

祁烨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血腥,眉头轻皱。

蔡相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他是被活活疼死的,相府内众人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瘫软。

沉锦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眸子也变得幽深起来。

立在那里,手中持剑的少年却毫无所觉,蔡相的两个成年儿子已经死了,蔡相也已经死了,剩下的是府里的女眷,还有与蔡相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丁奴仆。

还有一个,蔡相的小儿子,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

他跪在那里,黑眸中含着泪水,却挺直着腰板看着榕桓,没有一丝的惧怕,只有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的母亲许是个受宠的小妾,正浑身颤抖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不住的磕头哀求着,“他还是个孩子,饶了他把,饶了他吧,我愿意一命换一命,求求你,饶了他吧...”

头磕在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在这个人人大气不敢出的院落中格外响亮。

少年的剑尖缓缓的往那男孩脖颈上指去,江阮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榕桓脸上的样子是真的想要赶尽杀绝,要了那孩子的命的。

“桓儿。”沉锦上前拽住榕桓的胳膊,“你冷静一些。”

榕桓一甩胳膊,将沉锦甩开,“这是我的事情。”

少年的剑尖有些颤抖,心中似也是在做着斗争,迟迟不肯下手,那小妾哭喊着,“他还是个孩子,大人的错不要让孩子来承担,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啊,我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吧。”

“孩子?”榕桓冷笑出声,平日里好听的嗓音此时变得粗噶难听,“你们杀掉我娘亲腹中的孩子时,怎么没有体谅那是个孩子呢?今日我若不斩草除根,日后你不是也要来找我报此血海深仇?还不如今日一次了结。”榕桓的剑在那男孩脸上拍了拍。

男孩挺直着腰板,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却不允许它掉落,稚嫩的声音,“你今日若不杀了我,等我长大了,定要回来找你报仇的。”

榕桓的眸子一暗,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剑抵在了男孩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江阮忍不住呼喊出声,“桓儿...”桓儿是个孩子,跪在地上的那也是个孩子,她此时顾不了蔡相的儿子是七岁还是十七岁,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桓儿日日活在梦魇当中。

祁烨站在那里,身体僵直,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终于走上前去,握住榕桓手中的剑,“让三叔来。”若真的要杀了那孩子才会让榕桓解了心结,那么这个罪孽便由他来背负吧。

江阮看着两人,呼吸都停滞了,却是不知该如何做,此时的她已经不知道孰是孰非,谁善谁恶了,是非黑白,已经没有了界限,她能想到的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让她的心都疼了。

榕桓侧眸看了一眼祁烨,面无表情,“这是我榕家的血仇,今日谁要阻拦我,便是与我势不两立。”

祁烨与他对视半晌,少年的眸子里是喷涌而出的恨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拒绝,还有隐藏在最深处的痛苦。

祁烨终是缓缓松开了手,然后转身背对着他,竟是默许了。

沉锦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深深叹了一口气,转眸看向了一旁。

幽云骑的人也齐齐低下了头。

他们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走出来的人,他们向来是用手中的剑说话,更是深知什么叫做放虎归山,什么叫做斩草除根。

可是江阮做不到,若今日在榕桓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哪怕是十几岁的人,她或许都能明白,可是跪在榕桓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若今日榕桓真的杀了他,榕桓真的能够心无芥蒂的过完下半辈子吗?他已经够苦了,江阮不想因为别人而惩罚了他自己,让他的后半生浸在苦果里永远走不出来。

榕桓眸子通红,已是痴狂,手中剑举起来,这一剑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小妾见到这般场景,凄厉的喊了一声‘不’,晕倒在地。

江阮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榕桓的手,急急唤着他的名字,“桓儿,不可以...”今日这一剑下去,真的就能够解了心结吗?

榕桓神智已经有些失常,甩开她的手,嘶哑着嗓子,“别管我。”

江阮后退一步,祁烨忙扶住她,江阮头上却开始冒冷汗,脸色有些发白,捂住了小腹。

祁烨发现了江阮的不妥,急急道,“阿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阮觉得小腹往下坠,仿佛有些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喘着粗气,“先,先生,孩子好像要生了...”

“孩子要生了?”祁烨顿时一头冷汗,一把将江阮抱起,“走,回宫,我现在送你回宫。”

江阮抓紧他的肩膀,摇着头,“来,来不及了,找个房间,叫,叫月谷姑姑进来...”

月谷是陪着江阮来的,此时正在相府外候着,宴琨飞身出去将月谷还有漓儿带进了府,沉锦踹开一扇门,大喝道,“就这间了,先把人放到床上去。”

月谷到底是过来人,此时还算镇静,指挥着幽云骑去烧开水,让漓儿进去帮忙,然后把祁烨还有沉锦赶了出去,把门关了上。

一番变故,榕桓站在院中,眼中似是有些迷茫。

沉锦走上前,轻轻拿出他手中的剑,“你三叔和婶娘的孩子要出生了,今日不宜见血,日后再说,可好?”

榕桓似是还有些恍惚,眸子中的红意已经渐渐消退,呢喃着,“婶娘的孩子要出生了吗?”

“是,孩子要出生了。”

屋内悄无声息,祁烨焦急的在外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上前推门,漓儿出来,挡住他,“陛下,娘娘很好,您不要急,热水好了吗?”

“热水,热水...”宴琨端着热水跑过来,漓儿接了热水再一次把房门关了上。

祁烨急躁的无以复加,“花琰呢?快,去王府找花琰。”

“生孩子应该是很痛的,阿阮为何不叫?是不是出生么事情了?”

“阿阮,阿阮...”祁烨的心放佛要跳了出来,漓儿再一次打开门,“陛下,娘娘真的很好。”然后将一盆血水送了出来,“热水,还要热水,快一些...”

一盆一捧的热水送进去,一盆一盆的血水送出来,屋内却还是毫无声音。

祁烨看到那些血水,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沉锦死命拉着他,他早就破门而入了,“阿阮为什么不叫,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祁烨终于挣脱开沉锦,就要往里冲,就在此时里面传来江阮一声大叫,接着是一声孩子的啼哭,仿佛昙花一现,屋内再一次陷入寂静,杳无声息。

祁烨顿了一下,“阿阮...”然后不管不顾的推开门冲了进去。

沉锦正要迈步跟上去,又觉不妥,站在门外焦躁的走动着。

不知何时,榕桓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在那里,轻轻道,“婶娘的孩子出生了,是不是?我听到她的哭声了。”

祁烨奔到床前,月谷皱着眉往外推他,“陛下不可进来,陛下不可进来...”

祁烨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看着床上满脸汗水的江阮,握住她的手,“阿阮,你还好吗?”

他的脸色似是比刚刚生完孩子的江阮还要苍白三分。

江阮有些虚弱,但精神尚好,点点头,“先生不必担忧,这个孩子很乖,我都没怎么感觉到疼,她便生了出来。”

漓儿抱着孩子走过来,笑嘻嘻,“是啊,陛下,公主可乖了,也不折腾娘娘,不哭不闹,您快看看。”

“先生,是个女孩,你看看。”

漓儿将孩子递到祁烨面前,祁烨看着那粉粉嫩嫩闭着眼睛的小团子,有些局促的伸手抱住孩子,似是想笑又不知道该怎么笑,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但眼睛里却满是喜悦,这是他和阿阮的第一个孩子。

月谷心有余悸,感慨,“公主殿下真的很乖,足足早生了两个月,却异常的顺利,比那足月出生的孩子还要顺利,娘娘躺在床上,没怎么用力,孩子自己便下来了,公主殿下打在娘胎里就心疼娘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虽然孩子没折腾江阮,但到底是生孩子,江阮到底是虚弱,有些有气无力,但心里还是记挂着榕桓,“先生,把孩子抱出去给桓儿看看,他一直盼着这个孩子呢。”

祁烨点头,将孩子包裹好,走到外室,对站在门口的榕桓招招手,“来,桓儿,过来看看妹妹。”

妹妹?榕桓心里跳了一下,缓缓抬步走到祁烨身边,看着那襁褓,怔在了那里。

祁烨将那襁褓揭开一个角,露出里面粉嫩的小脸,那孩子闭着眼睛,两只小手攥着小拳头放在放在胸前,小小的一只,皮肤细嫩的仿佛一戳便破。

“抬手。”祁烨轻声道。

榕桓愣愣的张开手,祁烨将孩子放在他怀里,小团子小脚瞪了两下,榕桓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两下。

第68章

月谷和漓儿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祁烨将江阮和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抱上马车,回身见榕桓还站在那里,拍了拍他的肩,“桓儿,你同婶娘一起回宫。”

榕桓低低应了声,“好。”

榕桓迈步往外走,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那个孩子,脚步顿了一下,走过去,垂眸看着他,声音凛冽,“记住了,我叫榕桓,你欠我一条命,等你成年了,记住来找我报仇,到时,我会收回你这条命。”

那孩子双眼瞪着他,似是沁着血光。

榕桓抬眼,入眼的是蔡相翻着白骨的森森血肉,是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几条人命,混合着一地的血红,还有相府一干女眷看猛兽一般惊恐的眼神。

这一刻,榕桓突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由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沉锦扶住他,“乖,别怕,二叔在这里。”

榕桓身体有些颤抖,沉锦半搂抱着将他扶上马车,祁烨站在马车外,低低道,“阿阮,你带孩子和桓儿先回宫,我随后就来。”

江阮有些虚弱的躺在马车里,搂着孩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半晌,才轻声应着,“那你早些回来。”为情,为义,为心,有些事是他必须做的,她知道。

马车哒哒的离去,沉锦走到他身边,看着相府那巍峨的高门,面无表情,“里面的人不能活。”小三是皇帝,今日之事传出去,会引起朝堂之乱,不管女眷,还是孩子,都不能活。

祁烨双手负在身后,清锐的黑眸里泛着无尽的狠厉,冷冷道,“一个活口都不留。”

鄞湛闻言,扬手,无数条青灰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进入相府,里面甚至未来得及传来一声呼喊,便再也没有了声息,一地沉静。

祁烨阖眸,看起来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是杀伐果决,薄唇轻启,说出来的是这世上最无情的话,“将蔡相给朕挫骨扬灰,朕要让他不得好死。”他的身上是他敬爱的义父的命,是皇兄的命,是大哥大嫂的命,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挫骨扬灰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幽云骑在相府内洒上了火油,将火把递给祁烨,祁烨眸子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义父,大哥大嫂,你们安息,我欠你们的,只能来世再还了,你们要记得来向我讨要。”

祁烨一扬手,那火把划过一个弧度,掉落在地,熊熊大火燃了起来,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

不知何处放起了烟花,燃起了炮竹,噼里啪啦,这个荣耀了半辈子的相府在火光之中消失殆尽,蔡家的荣耀就此抹灭。

祁烨站在那里,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还有一行清泪。

*

为了让江阮舒服一些,马车行的很慢,漓儿突然开口,“娘娘,好像是着火了,是相府的方向。”

江阮心里一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扯了扯襁褓,盖住了孩子的眼睛。

榕桓靠在车壁上,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半,冷汗淋漓,这几日他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梦里的自己没有人性,没有知觉,只知道杀人杀人杀人,几十条人命都丧生在他的手里,他一脸冷酷的在蔡相面前一个一个的杀,那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毫无所觉。

榕桓的身体缓缓蜷缩起来,缩在马车一角,两眼无神,像是一个没有声息的人偶。

江阮撑着身体坐起来,抬手去触碰他,“桓儿...”

榕桓缩了一下,躲开她。

江阮靠近他,握住他的肩膀,声音柔和,“桓儿,不是你的错,那些人本就该死,你没有错,明白吗?你没错。”

榕桓的脸掩在长发之中,看不清神色。

江阮眼睛有些湿润,当年之事发生时,他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虽是手刃了仇人,可是几十条人命,那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承受得了的,此时他的心怕是像被火卒一般痛苦吧。

沉睡的婴儿似是醒了,闭着眼睛哼哼着像是在哭泣,江阮抱起孩子,“桓儿,你要不要抱抱她?”

榕桓依旧不言语,但被黑发盖住的眼睛却似是有了些神采。

江阮将婴儿往他怀里放,榕桓蹭的站起来坐到了对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尚带着干涸血迹的手,嘶哑道,“脏。”

这不是江阮第一次听到这个字,她在祁烨嘴里也听到过,在榕桓口中更是听到了两次,江阮的心,在这一刻,疼的仿佛要滴血了。

江阮将孩子塞到他怀里,尽量放低声音,“不脏的,你看看她好像醒了,正在对你笑呢。”

沉默了很长时间,婴儿的软糯嗓音一直在哼哼唧唧,终究是无法抵抗孩子的魔力,榕桓低下头,她似是还睁不开眼睛,却想要睁开,小脚不停的乱蹬着,在他怀里动了动去,榕桓本能的伸手想要按住她,她的小手扑棱间却抓住了他的手,攥着他的大拇指放进了嘴巴里吧嗒着,人也安静了下来,乖乖巧巧的躺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

榕桓一动不敢动,僵直着腰背看着怀里皱皱巴巴长得并不好看的团子,却是收紧了胳膊,微微低头在襁褓上蹭了一下。

江阮松了一口气,“宫里你做的小床已经都收拾好了,咱们回去,她便能睡了。”

榕桓终于抬头,缓缓点头,“好。”

*

回到宫里,早已得到消息的太后在茗萃宫里等着,见到江阮和孩子很是心疼,“怎么就突然生了呢,吓死本宫了,阿阮,你还好吗,有没有事儿?”

江阮安抚她,“母后,我没事儿,孩子很听话,很顺利,我都没怎么感觉到疼。”她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应该会有多痛,但其实是很疼的,可是听到祁烨在外面焦躁的呼喊,她便咬紧了牙关,不想他担忧。

太后见她神色尚好,也就安了心,给她掖好被角,嘱咐,“生了孩子不能见风的,可是这次情况特殊,一定要好好养着,太医已经来了,让他们好好给你看看。”

“不用了,母后,花神医已经诊过脉了,我很好。”在相府时,花琰急匆匆赶过去,给她诊了脉,确定她很好,祁烨才将她送回宫的。

太后安了心,看着那襁褓里酣睡的小不点儿,笑开了眉眼,“皇祖母的小宝贝呦,你看看长得多好看。”

花琰坐在外殿,听着这话,挑了挑眉,那么干巴巴的小屁孩,哪里好看了?

“小公子,你看小公主长得好看吗?”花琰托着腮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殿门的榕桓。

榕桓笔直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

花琰翻了个白眼,难道他眼睛不好使?到底哪里好看了?

不过倒是挺可爱的,小小的一个,软软的,不哭也不闹,倒是惹人怜爱的很,花琰这么想着,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色。

祁烨回来时已经过了酉时,夜色也深了,茗萃宫里灯火辉煌,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

祁烨有些冷硬的表情也渐渐的变得缓和,沉锦拍他的肩膀,“三儿,今个儿是过年,又恰逢咱们的公主小宝贝出生,是不是要大肆庆贺一番?”

“自然。”祁烨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过年了。

江阮刚刚生了孩子,自然是不能出房门的,祁烨便让人在侧殿摆了宴席,一大家子人坐在一个桌上,宴琨贺羽鄞湛等人也都坐了下,他们当年在长乐军中过年时也是如此的,没有尊卑,大家齐聚一桌,大口饮酒,大口吃肉。

太后想了想,对身边的宫女道,“去把钰妃请过来,让她带着小皇子一同来吃年夜饭。”先皇去世前,钰妃的儿子才刚刚出生,她与钰妃虽无交集,但那孩子到底是祁烨的亲弟弟,断不能亏待了他,平白让人说了闲话。

江阮在内殿听着外殿的欢声笑语,嘴角也漾开笑容,祁烨坐在她身边,看着孩子,摸摸江阮的脸,“辛苦你了,阿阮。”

江阮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睛看着他,仿佛看进了他的心里,缓缓启口,“也辛苦你了,相公。”

祁烨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满眼的心疼与不舍,祁烨怔了怔,方觉她话中之意,只觉心里泛起无尽的温暖,俯身抱住她和孩子,呢喃着,“不管多苦,有了你,都不苦了。”

第69章

新皇登基的第一个新年,过的有些惊心动魄,前相府的那场大火烧到大年初一还没有灭,而伴随着这场罕见的大火传出的是皇后娘娘在大年夜生了个公主。

普通老百姓唏嘘那个叱咤风云的相府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心中又暗暗高兴,那个一手遮天的蔡相终于倒台了,虽不知新皇如何,但这几个月新实施的措施对百姓来说倒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这些年来朝政不稳引起民心不安,可是看到那威风凛凛的长乐军驻扎在京,纪律严明,新皇又勤于政绩,大家的心里是盼着新皇能有所作为的。

而对于有些官员来说,相府的大火让他们心里仓惶不安,新皇登基,除了罢免了些以前与蔡相勾结在一起的官员,蔡相一党,包括蔡太后,太子,新皇都没有动作,太子虽被幽禁太子府,蔡相被打入大牢,却并没有别的惩处,就在大家以为新皇忘了时,相府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可是这只是场普通的大火,大火无情,与新皇有何关系?要说有关系,拿出证据来,即便拿出证据,又耐新皇如何?是要凭一己之力与新皇的长乐军决一高下吗?

那些私下里与蔡相有所勾结,却还未被牵扯的官员,被一场大火吓破了胆子,甚至有人开始考虑辞官,新皇是个心狠手辣的,要保命还是要抱着侥幸的心里再拼一把,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而对于旁的官员,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大火岂会无缘无故的燃起来,燃的还是前相府?朝廷的新旧交替,自然是要流血的,若不斩草除根,待来日春暖花开,又是一场浩劫,为政,是要如此的,所以对于他们而言,皇后娘娘生了公主,这才是大事,至于什么大火,便让它随风消逝吧,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所以这些官员的夫人开始对镜贴花,准备着大年初一一大早往宫里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请安。

而宫里,有一个人,彻夜未眠,那便是住在永寿宫的太皇太后。

自从先皇去世后,太皇太后便被祁烨变相的幽禁了,她是太皇太后,但是却不得走出永寿宫,太皇太后无数次派人让祁烨来永寿宫见她,但是一连几月,祁烨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起初,她恨极,恨不得杀了这个谋权篡位的畜生,他不是皇子,太子才是正统的继承人,皇家血脉不容有失,她一直在等,她等着太子有所作为,等着太子卷土重来,等着她的母家鲁国公府能够助其一臂之力,然而,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等到的只有太子被幽禁,皇后被幽禁,蔡相被关入大牢,鲁国公她的哥哥跪地高喊皇上万岁。

前些日子,江静娴进到永寿宫里来见她时,她以为事情有了起色,此时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大势已去。

昨夜相府的那场大火,终于让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儿,此时的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是太皇太后,皇帝即便再如何赶尽杀绝,却是不敢动她的,她是他的皇祖母,他若对她做了什么,传出去,便是不孝,一个皇帝,连自己的皇祖母都不孝了,何来治国平天下?

太皇太后想通这一点后,便坐在永寿宫里安安稳稳的等着,大年初一,各官员家眷回来宫里请安,那时,她这个太皇太后是必须要出现的。

这次太皇太后没有失算,天未亮,太后便来请安了。

*

茗萃宫里,昨夜喝的酩酊大醉的沉锦正躺在凉亭里的横杆上,捂着头直哼哼。

昨夜他们这些人都是宿在茗萃宫的,喝酒喝到了后半夜,直到再也喝不下才去睡觉。

祁烨让小厨房煮了醒酒汤,宫女将醒酒汤送过来,只见沉锦躺在那里,一身紫檀色的长袍,长发随意垂落在地,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拧着,好看的紧。

小宫女心怦怦跳,小声道,“将军,喝醒酒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