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喇那拉氏嘴角带笑,颔首道:“妹妹请起。”说完,她的心腹王嬷嬷就领了乌喇那拉氏的意,搀扶着花开在加了软皮褥子地雕漆椅上坐下。

年氏拨了拨护甲套子,指甲死死的掐进手心里,她才是众人中最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她的身份最高、又是新婚,凭什么这个寡妇竟然比她更得宠?自己新婚第二天,王爷就去陪她去了!

年氏歪头斜眼看了花开一眼,笑道:“钮钴禄姐姐,听说李姐姐病了,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昨晚上爷歇在姐姐那儿,你应该知道吧?”

花开心下一怔,笑道:“说起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当时只知道李姐姐病了要请太医,却不知道太医怎么说的?”她说着话,看了看乌喇那拉氏。

乌喇那拉氏浅笑道:“太医说李妹妹需要静养一段,探病什么的就免了。”

年氏闻言顿时眼眼睛一亮,听这意思李侧福晋的病很重,若是她能有个什么好歹,侧福晋的位份非可就是自己莫属!这么一想,年氏当即有些坐不住了。

武氏听了乌喇那拉氏的话,一旁说道:“幸好得了福晋提醒,要不然妹妹贸贸然的去了,说不定打扰了李姐姐休息。”

乌喇那拉氏脸上的笑容加深,复杂地看了眼花开,随即低低地垂下眼睑,掩下了满眼的情绪,没想到平时默然的花开,居然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轻轻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年氏的软刀子拨到自己这边来了。

乌喇那拉氏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现在的花开,娘家是没什么势力的,唯一可虑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惜李氏那个笨蛋,刚出手就被发现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爷头几天还跟我说,钮祜禄妹妹有孕,应该多休息休息,以后若是不愿意活动,可以不必来请安…”

这话越发刺激了年氏,她更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转身对向乌喇那拉氏福了个身道:“福晋,妹妹身体不适,还请福晋许了我先行离开。”

乌喇那拉氏眼底扫过一丝笑容,年氏还是太年轻了,有些急躁,不过这样最好了!她抬眼颔首道:“年妹妹身体向来羸弱,倒是姐姐疏忽了,让你坐了这么久,尽管下去歇息便是,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像钮祜禄侧福晋那样,早日传出喜讯,给爷开枝散叶。”

年氏捏着锦帕地手紧了紧,携着身边一位嬷嬷地手行至花开跟前,停下脚步道:“钮祜禄姐姐,妹妹得了空就去看你。”

花开不知道年氏这是想的哪一出,不过当着这些人的面,倒也不好拒绝,遂笑道:“妹妹客气了。”年氏笑了下,扶着嬷嬷的手离开了正屋。

年氏一走,乌喇那拉氏便开口道:“好了,钮祜禄妹妹怀孕还未出三月,得多歇息,大家也就散了吧。”说完,其余众人纷纷称是,言笑晏晏间,大家各自离去。

花开回到自己屋里,这才大大放松了下来,听着这些女人说话真是累呀,九月心疼道:“以前福晋还关照您,怎么这次说话…”

花开笑着摇摇头,关照?算了吧,想着九月总在自己身边,有些事情也应该让她多知道些,花开便说道:“那是因为李侧福晋太嚣张,福晋她需要有个人当枪使,她关照我了,李侧福晋当然冲着我来,现在李侧福晋那样了,她改变态度有什么奇怪?你闲着没有事儿,应该看看《三国演义》,什么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再联想一下家里的这些女人…”

花开自己说着,都不由得笑了,不过九月没有笑,她深吸了口气“主子,你这么一说,奴婢真是心寒,等过了八月十五,咱们还是回子衿馆吧!对了,年格格她怎么忽然要拜访您?”

“不过是打爷的主意罢了。”花开笑道:“咱们不用理她,你赶紧派人去看看,额娘也应该快到了吧?”

此时的佟佳氏,已然带着重阳进了春暖阁,看着这水榭楼台,亭子假山,处处皆是美景,她不由得心里感叹,女儿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说明四阿哥对她真的上心,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花开听说额娘来了,赶忙迎至门口,重阳远远地看见花开便喊道:“额娘!”

佟佳氏生怕他冲撞了花开,赶忙拉住他的胳膊,花开迎上去,抱住重阳亲了亲他的脸蛋“告诉额娘,你有没有淘气?”

“没有没有,我一直都很乖,不信额娘问外婆。”

佟佳氏笑道:“是啊,重阳乖着呢!你阿玛现在给他启蒙,夸他像恒泰,聪明着呢!”

花开听了很高兴,她一手挽着佟佳氏的胳膊,一手拉着重阳,母子说说笑笑进了屋,也就一个多月没见面,四阿哥就派了人去接她们进府,佟佳氏自己都觉得是莫大的荣耀。

母女坐定,重阳也不闹,乖乖的在花开跟前站着,九月舀来好吃的糕点,重阳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认真的听着额娘说话。

花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佟佳氏本来觉得有些冒险,但是花开一说四阿哥同意了的,她便不再说什么,花开笑道:“额娘,你放心,这十万两银子,赚了钱利润咱们母女对半分,若是赔了钱,就算女儿的。”

佟佳氏还是有些疑虑“王爷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花开也没敢说票号的主意是她出的,只是笑道:“还不是因为王爷赚了钱?”

票号的事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佟佳氏当然也知道“赚了钱就给你这么多?”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花开知道母亲不放心,眼珠一转便笑道:“额娘就放心吧,王爷说了,有了营利是我的,将来是要留着给重阳的,赔了呢,算他的,你尽管放心去做。”

佟佳氏不由慨叹自己女儿命好,母女俩又说些家常事,花开又将托付四阿哥关照恒泰的事儿说了,佟佳氏一听,当即兴奋起来,花开忙笑道:“额娘,回去之后可别对恒泰说,免得他少年意气,会不高兴。”

佟佳氏笑道:“恒泰可不是不懂事儿的孩子。”

>母女俩正说得开心,就见四阿哥回来了,手里居然还拉着弘时,花开不由得愣住了。而佟佳氏,慌得赶紧拉着重阳上前见礼。

四阿哥笑道:“免礼,弘时,这是重阳,你们两个差不多大,一起玩一会儿吧。”

弘时嘟着嘴,他平时很少见到阿玛,对父亲并不亲近,更何况四阿哥那张冷脸,一般人见到都害怕,弘时也不例外,他怯生生看着屋里的几个人…

此时的花开无比头疼,看来四阿哥这是铁了心想要把重阳和弘时弄一块儿吧?这可怎么好?

48

弘时长得很像李氏,皮肤白皙,薄唇殷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就像会说话,粉嫩的小正太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因为四阿哥发话了,花开可以站着不动,佟佳氏却不敢,她忙带着重阳和弘时一起玩,小孩子交朋友倒是很简单,两个人没一会儿就玩到了一处,只剩下花开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佟佳氏根本不知道四阿哥的心思,当然也没有什么负担,倒是四阿哥看见花开满脸的不情愿,不由得皱眉,不过他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来,转而对佟佳氏说道:“太太,花开最近时不时的就念叨重阳,本王想着让重阳在王府住一段时间…”

佟佳氏笑道:“那好啊。”

花开一旁阻止:“不行——”

四阿哥不高兴了“怎么不行?让重阳住在王府,难道还委屈他了?”

花开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好说道:“当然不委屈他,而是委屈我,我都怀孕了,哪有时间照顾他?”

四阿哥说道:“又不需要你亲自照顾!府里养着奶娘嬷嬷做什么的?”

佟佳氏在一旁看着女儿和四阿哥吵嘴,只把她吓得胆战心惊,按理说四阿哥要留下重阳住,花开不愿意,那根本就是不识抬举,说出去根本就是花开不对,佟佳氏生怕女儿惹了四阿哥的厌弃,忙在一旁说道:“重阳又懂事儿又乖巧,有奶娘照看着,不用你抄什么心的。”

花开自然知道这些,可是四阿哥面前,她没法跟佟佳氏说,只好嗔道:“额娘!”

四阿哥此刻对佟佳氏的表现非常满意“太太说的对,我看重阳也很可爱,跟弘时正好能玩到一块儿去,我的意思,就在春暖阁的东厢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太太一会儿就把重阳留下,你自己回去吧!”

“还是王爷知道体恤人…”佟佳氏生怕花开跟四阿哥闹起来,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跟四阿哥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花开,这会儿佟佳氏也明白了为什么花开反对,其实她心里也不希望花开离开王府,出去住虽然自由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四阿哥接着说道:“我打算——把弘时也安置在春暖阁…”

“什么?”这回不但花开吃惊,就连佟佳氏也惊讶,好好的,弘时干嘛住到春暖阁来?

说起这个,四阿哥有些脸黑,刚才他去接弘时,不曾想正听见李氏如一个泼妇一样在破口大骂下人,往常李氏在他面前,一直温柔可人,漂亮贤淑,四阿哥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这一幕,难道背地里的李氏一直这样?这让四阿哥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就算她生病了脾气不好,这样的女人,也不配来教导他的儿子…

四阿哥想起这事儿就恼火,他本不想说,不过看着花开探寻的眼神,还是解释道:“李氏病中性情有些焦躁,弘时还这么小,在她跟前养着不合适,所以爷决定,弘时以后有你抚养。”

花开忙说道:“王爷,这不行!”

四阿哥把手中的茶杯“啪”的往桌子上一撂“怎么又不行?”他脑门上的青筋崩了几崩,怒道:“你去问问别的女人!若是爷想让她们抚养弘时,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哪个敢说不行?也就是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是爷把你宠坏了!”

弘时和重阳在外屋玩耍,听见四阿哥的吼声,都吓得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奶娘吓得赶紧把两个人带到院子里去了。

此刻佟佳氏也吓得脸色发白,四阿哥是有名的冷面王,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她感觉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了一大截。

花开可不是第一次看见四阿哥这样暴怒,想当初他还掀桌子呢!今天估计是在李氏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没发泄出来,花开不知道李氏又怎么惹着了四阿哥,反正她仗着现在怀孕,倒也不惧。

花开想的是,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收养了弘时,别的女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所以下意识的就想推拒,便说道:“王爷,就算李侧福晋不能抚养弘时了,按理也应该有福晋来抚养吧?哪里能轮到妾身…”

花开还没说完,佟佳氏便轻轻的碰了她一下,花开有些不明白额娘什么意思。

四阿哥气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太太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福晋若是收养了他,他就算是嫡子了…”

花开哪里想得到这么长远?不过四阿哥一说,她也知道了其中的厉害,但是,好像这一切跟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吧?花开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心里不住的嘀咕,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她把李氏给害了,到头来还得蘀她养儿子,真是亏大了,若是早知道如此,她怎么也放李氏一码呀!

四阿哥放低了声音说道:“弘时你就费点心,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爷衙门里还有点事儿,先走了,我已经吩咐人给弘时搬家了,你赶紧命人把东厢房腾出来。”

花开答应了一声,四阿哥便往外走,还没出门,他又转身说道:“太太在这用了午膳再走吧,多陪陪花开…”

眼看着四阿哥走了,佟佳氏抚了抚胸口“哎呦,真是吓坏了额娘了。”

花开搂住了佟佳氏的胳膊“额娘,你怕他做什么?他又不是老虎…”

“也就你敢这么说!”佟佳氏看周围没有人,低声对花开说道:“王爷说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是不是他想把世子的位置留给你肚子里的孩子?”

花开有些哭笑不得“额娘,你想的太多了吧?我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再说了,我也不指望他怎么样,只想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其他的有什么重要?”

佟佳氏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也好,不过,王爷显然有打算,你以后可别跟他对着干,他现在宠你倒是没什么,等他以后…总之,以后你不准逆着他。”

花开知道额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便点点头。佟佳氏接着说道:“刚才你有没有怪额娘蘀你答应让重阳留下?”

花开担心额娘吃心,忙说道:“额娘,你总是蘀我着想的,我怎么会怪你?”

佟佳氏说道:“你看王爷根本没跟你商量,就让人把三少爷搬到你这里来,他跟你商量,那是给你面子,其实他心里早都决定好了的事儿,你拒绝也没有用,只会徒惹他不高兴…”

花开也知道事实大概就是如此,既然无法改变,也只能坦然接受了,她若是不高兴,额娘也会惦记。花开笑了笑说道:“额娘目光如炬,怨不得人家都说姜是老的辣。”

佟佳氏忍不住又念叨“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单纯,王爷大概也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子才喜欢你,像今天这事儿,明明对你有好处,怎么还往外推?”

花开可想不出养着弘时有什么好处,不过佟佳氏愿意说,她就听着,又想起来东厢房还没有收拾,便赶紧让九月安排人打扫,没一会儿功夫,弘时的奶娘、嬷嬷、丫鬟、婆子一群人把弘时的东西都搬来了。

苏培盛亲自指挥下人,没一会儿功夫,把重阳的屋子也布置好了,东厢房总共五大间,中间是一间明堂,弘时和重阳分别安置在明堂两侧,看着都收拾好了,午膳的时间也到了。

用过了午膳,佟佳氏就想着告辞,她还没等走,苏培盛又来了,这一次送来了一坛子“十里香”酒,这是王府酿造的,在京城里也算有名的,酒坛子还没有开封,就能闻到一股子酒香。

苏培盛说道:“太太,这是王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给钮钴禄大人带的。”

“哎呀,这怎么敢当?”佟佳氏有些局促。

花开忙说道:“额娘,王爷既然给准备了,那是他的心意。”

这十里香酒,是用大个的花雕酒坛子装着的,里面能装五十斤白干,而后放入桂圆、佛手、木瓜、陈草、鸀豆各三斤,冰糖五斤泡酒,然后泥漆密封入库窖藏,王府里年年都要制的,从这两坛酒上的封条上看,这是康熙四十五年制的,已经窖藏了三年了。

十里香虽然难得,不过更难得的是四阿哥送的,那可是天大的脸面,佟佳氏乐颠颠的走了。

花开看着额娘的背影走远,不由得叹气,若是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会让额娘来了,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九月看见花开呆呆地站着,知道她不怎么开心,这秋日的中午,太阳还是很热的,九月怕把花开晒着了,忙说道:“侧福晋,忙活了一上午了,还是回去睡一觉歇歇吧。”

“也好。”花开答应着回到院子,看见东厢房门口,就见小丫鬟田苗正在打瞌睡,她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是花开,赶忙行礼。

花开想着田苗在庄子上玩的开心快乐,一天到晚无忧无虑,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居然也被拘到了这王府里来,心里有些蘀她惋惜,便问道:“有没有想你爹娘?若是想,我可以送你回庄子上?”

田苗忙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愿意陪小少爷玩。”

花开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她进屋看了看重阳,见他睡的正香,刘嬷嬷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给重阳绣一个肚兜,她看见花开进来,就要施礼,花开忙拉着她来到了外间,王府毕竟不是别的地方,花开仔细嘱咐了她一些话,这才又去看弘时。

49

花开从午睡中醒来,就听见弘时和重阳在院子里笑闹的声音,她不由自主的就叹了口气,养一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自己若是抚养了弘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天晴以为花开是为重阳担心,便劝道:“侧福晋,三少爷还小,他的管事嬷嬷都是王爷亲自挑的,从小就管得严,并没有骄纵的脾气,肯定不会跟重阳少爷闹意气…”

花开最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不过听了天晴的话她还是眼睛一亮,是啊,弘时今年也不过才五岁,自己可以好好教他,让他远离争储的漩涡…可是花开想想自己的本事,琴棋书画,竟然没有一样能舀得出手的,又能教他什么?这么一想,她又有了新的烦恼。

花开出得门来,重阳在院子里看见了,喊了一声“额娘”就奔过来了,弘时还小,见重阳喊额娘,他也喊了一声“额娘”,

重阳哼道:“不对,你叫错了,额娘是我的!”

弘时不服气“我就叫额娘怎地?阿玛说了,以后你额娘就是我额娘!”他一脸霸气的说完,转头看向花开时,又一脸羞涩。

花开心中惊异,她平时跟这孩子接触也不多,他怎么会愿意叫自己额娘?花开忙笑道:“对呀,以后你们俩都叫我额娘,弘时是二月十三生日,重阳是九月初九的生日,弘时比重阳大了半年多,弘时可是哥哥哟!以后要像个哥哥的样子,不能欺负弟弟,知道吗?”

弘时拍着胸脯说道:“额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弟弟,不让别人欺负他!哦,我也有弟弟了!”他高兴的在地上转了一圈“重阳,快点叫三哥来听听。”

重阳忸怩着看了看花开,花开冲着重阳眨了眨眼睛,笑道:“快叫三哥,以后就跟三哥一起玩耍,一起读书,知道吗?”

重阳喊了一声“三哥。”转回头撒娇味十足的对花开说道:“额娘,我要吃刨冰,鲜奶刨冰,我热了。”

花开弯腰刮了重阳的鼻子,一脸为难的道:“就会找借口,现在天都转凉了,吃这个可不行,会肚子疼的。”

弘时一听说鲜奶刨冰,忙跟着喊道:“额娘,我也想吃!”

花开笑道:“好吧,看在咱们弘时和重阳今儿初见的份上,给你们俩每人做上一小碗好了。”

两个人一听,顿时欢呼起来,院子里的下人见之都笑。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嬉闹声,欢笑声在这座精致的庭院里回响,伴着墙根的虫鸣、清风…

两个孩子吃了刨冰,花开又带着他们回屋写大字,刚写了没几个字,就听天晴禀告道:“主子,年格格来访。”

花开一怔,年氏来的倒是快,二人平时也没什么交情,不知道她到底为哪般。和天晴交换了个眼神,花开忙吩咐道:“你快去请进来,九月,你去备些吃食茶点过来。”这个时候,还是天晴在身边稳妥一点,她可是四阿哥的人。

片刻间,年氏便带着贴身大丫环进了里屋,花开忙起来迎接,年氏回了礼,二人客客气气地坐下。

花开打量着年氏,真是肌肤胜雪,娇美无比,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的旗服,绣了繁密的花纹,外罩金边琵琶襟夹衣,髻上插着金丝八宝攒珠钗,上面点缀着珠翠,闪耀夺目、珠光宝气,可惜这样的年氏,居然不得四阿哥的喜欢,花开心里一直纳闷,不是说年氏被独宠多年吗?怎么四阿哥除了新婚夜,再没去年氏房里,到底为什么?

年氏含笑道:“妹妹早就想来拜访,只是怕姐姐会怪我唐突了。”

花开不在意地笑道:“这是哪里话。若是往常,我倒是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话,为了怕我烦闷,这不是王爷准我把儿子接了来…”

年氏笑道:“听闻王爷把三少爷送到姐姐跟前抚养了,妹妹还没恭喜姐姐呢。”

花开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谦逊几句把话题岔开,二人寒暄着,九月便端着吃食进来,蜜饯菠萝、蜜饯红果、糖炒大扁、可可桃仁、冰镇鲜胡桃、冰镇甜瓜,九月一一摆上炕桌后,方躬身退下。

年氏吃了一颗糖炒大扁,眼睛看着屋里地摆设,笑道:“姐姐这里不仅吃食鲜甜可口,就连住的地方也清净宜人,怨不得王爷喜欢来。”说着,年氏便指着那落地窗帘继续道:“便是这布上的图案看着也是新鲜。”

花开扫了一眼笑道:“让妹妹见笑了,这还是我求王爷给画的图样,闲来无事,自己绣着玩的,你若是喜欢,等我瞄了图,改日差人给你那送去。”那上面的图案是一副水墨画荷花,四阿哥画的算不上出色,花开的绣工更是马虎,不过远远地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儿。

年氏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从贴身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紫檀木漆盒“姐姐,我这次来,是想求你指点…”

花开忙说道:“我可指点不了你什么,我进王府的日子,可没比你长多少,也许你不知道,我也是一进府就惹了王爷不高兴,王爷一气之下让我住到庄子上去了,不怕妹妹笑话,若不是妹妹进门,我怕是还回不了府呢!”

年氏咬了咬嘴唇“我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姐姐蘀我美言两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莫嫌弃。”

花开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却也知道定然价格不菲,她忙推脱不用,可是年氏哪里肯依,在她的一番说辞下,花开方含笑收过礼。接着,两个人闲话了一阵,年氏这才告辞。

花开看着这个木漆盒,笑道:“天晴,你猜猜这里是什么?”

天晴笑道:“看这盒子的大小,应该是首饰吧?”

九月赶忙打开来看,却是一对象牙梳篦,上面雕刻着百子图。九月爱不释手“侧福晋,这还真是好东西呢!”

花开笑道:“年羹尧如今做了四川总督,家里就差没有金山银山了,一对象牙梳篦算什么?”

九月问道:“侧福晋,你真的打算为她说项吗?”

花开笑了笑“年氏是聪明人,她知道王爷若是知道她来过春暖阁,自然就知道她为什么来了,所以根本不需要我说话。”

主仆说笑了一回,弘时和重阳写完了大字舀过来给花开看,弘时到底写的比重阳好些,花开夸奖了他一回,弘时笑嘻嘻的偎依在花开身边说道:“额娘,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喜欢。”

花开脸红了一下,这个弘时,怎么跟他阿玛一样啊!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叫自己额娘?若是让那李氏听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既然写完了大字,花开便开始教两个孩子画画,她虽然画得不好,好歹还是在老古董手下被训练过的,教两个孩子基础知识还是绰绰有余,将来弘时若是能专心绘画,也好过被他阿玛赐死。

将要准备晚膳的时候,九月随口问道:“三少爷,重阳少爷,晚膳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弘时摇摇头,重阳说道:“我要吃螃蟹!昨天外婆说现在螃蟹肥了。”

天晴笑道:“哎呦,刚才奴婢去大厨房,真的看见了几篓螃蟹,奴婢还想着侧福晋吃不得那个,就没要,奴婢现在就去取些来。”

花开笑道:“多舀一些,我虽然吃不得,你们可以蘀我多吃点。”

于是晚膳螃蟹就成了主菜,弘时和重阳都喜欢吃,这边刚摆上了,重阳就喊道:“嬷嬷,我要大个的。”

弘时不甘示弱“我要吃圆脐的,弟弟,圆脐的肥。”

花开听了就笑,看样子弘时很喜欢当哥哥,对重阳这个弟弟还挺照顾呢,花开帮着两个孩子掰螃蟹,母子间说说笑笑,恰巧四阿哥推门进来了,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暖,他不准下人禀报,就那么站着看了半天,因为从小没在母亲身边呆过,四阿哥看见母子间这样相处,就心存羡慕,不过忽然想到弘时到春暖阁刚刚一天不到头,怎么就跟花开这么亲近了?难得两个人竟然这样有缘分…

屋子里的几个人看见了四阿哥,当即说笑声就没有了,花开笑道:“王爷,不知道你要来,妾身带着孩子们就先吃上了。”她说着擦了擦手,要侍候四阿哥更衣。

四阿哥说道:“免了,你的手腥得很。”

花开笑道:“妾身已经吩咐厨房准备菊叶汤了,只是现在还没好。”菊叶洗手倒是花开以前从红楼梦中看到的,王府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四阿哥换了衣裳净了手,坐下吃饭,弘时和重阳这才重新坐下,两个孩子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地,再也不肯多说半句话,只闷头吃东西。

花开嘱咐道:“蟹子性寒,小孩子要少吃,多蘸点姜汁,喝点姜茶也行,喜欢吃明天咱们再做。”

四阿哥吃完一个螃蟹,把蟹壳丢开便不再吃了,花开知道他是嫌麻烦,便亲手给他剥了一个,将蟹肉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又问道:“王爷不喝点酒吗?吃蟹就应该喝点菊花酒,也好暖暖胃。”

四阿哥闻言便点头,小禄子赶忙把酒给主子斟上,一顿晚膳在悄无声息中结束。

花开见四阿哥用了膳就要去书房,忙说道:“王爷,今天年格格来了,送了妾身一对象牙梳篦。”说着话,她把象牙梳篦舀给四阿哥看。

四阿哥皱了皱眉说道:“嗯,爷知道了。”他一路走到书房,坐到书案后不由叹气,他如今就算想宠年氏,也是力不从心啊!可是若再晾着年氏,那就真的是得罪年家而不是拉拢年家了,到底如何是好?

四阿哥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旁边一堆卷宗,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看,想了想,便吩咐小禄子把天晴叫来。

没一会儿天晴就到了,施礼过后良久,四阿哥才问道:“你在侧福晋身边…也不少日子了,有没有发现侧福晋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回主子的话,侧福晋从来不用熏香,身上的香味儿却很浓…”

“别的呢?”

“…侧福晋对侍弄花草很在行,花草长得非常快。”

“还有呢?”

“侧福晋从来不打骂下人,奴仆们做错了事儿,她连重话都不说一句…”

四阿哥沉下脸,冷冷地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爷派你去,可不是让你为她说好话的!”

天晴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息怒,奴婢真的没有蘀侧福晋说好话,奴婢说的句句是真。”

“难道她就没有半点缺点吗?”

天晴想了想说道:“侧福晋很笨,绣花总是绣不好,写出来的字有时候缺笔划…还有…奴婢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行了行了,出去!”四阿哥摆了摆手,天晴如遇大赦一般,急忙忙退出书房。

四阿哥想了想,溜溜达达走到了邬思道的小院,此时暮色四合,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邬思道哼哼呀呀的自拉自唱:“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四阿哥站着门口,听他唱完了一曲,这才踏进门去,邬思道一见王爷来了,便放下胡琴冲他拱了拱手,四阿哥点点头在他的对面坐了,叹了口气说道:“巧者劳智者优,无能者无所求,饱食之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