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和张秀才对视一眼,一时都不晓得该怎么说,最先害怕的是张秀才,这事若真闹大了,别人不晓得,朱老爷要拿了张秀才撒气,把这功名干掉,也是平常的。

张秀才已经吓得双腿都在抖,对青娘道:“弟妹。弟妹,你也叫了我几年大哥,难道真忍心瞧着我们一家子去死?”

“这可奇了,谁逼你去死不成?秀才,你倒说说呢,现当着堂上老爷这个公平的,岂能让你被人胡乱对付?”青娘没说话,吴氏故做惊讶开口。

知县在心里骂了张秀才几声糊涂,瞧着面前这几个人,若真要翻下脸来,把这几个登时在公堂上打死,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后面的事。

知县瞧瞧在堂下的人,若真激起民变,那可怎么得了?

这会儿知县在那思索,人群之中已经有人高声道:“老爷,这事连我们都明白了,你怎么还在那不明白?不就是朱家给了张秀才银子,张秀才昧了良心,要偷偷地把守寡的小婶子嫁去做妾,谁知这小婶子不愿意,逃了。朱家和这张秀才才要倒打一耙,说什么这是逃妾。”

一人如此说,别人也就附和,知县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朱老爷原本以为,一般人到了公堂之上,早被吓得发抖,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因此在后面安心等着。谁知等来等去,连茶都换了两遍,还不见知县下堂,朱老爷忍不住让个小厮去打听。

小厮去到前面听了听,回来对朱老爷学说了。

朱老爷虽色心重些,却也是积年的官,听了这话,晓得势头不好,舌头伸出来没缩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我不过是个在家闲住的官员,若真追究也追究不了什么。倒是你们老爷,罢了罢了,你悄悄地寻个人,和那老爷说,这妾我不要了,只让他家把彩礼银子还回来就是!”

小厮应是,到了前面寻了个书办,把朱老爷的意思说了。书办会意,趁着去上茶的时候悄声对知县说了这话。

知县听了书办这话,会意点头,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谁再喧哗,就赶出去!”众人的议论之声渐渐小了。

知县这才去问青娘:“听这意思,你不肯去朱家做妾?”

青娘依旧在抽噎,没有说话,吴氏点头:“这是自然,我们家虽是小户人家,也是吃穿不愁的,哪有去给人做妾的道理。”

“既如此,又有人证。想来这做妾之事,不过是朱家被蒙蔽了。”知县一句话就要把朱家摘清,张秀才这会儿比方才还吓得更厉害,对堂上打拱:“老爷,学生…”

“张秀才,你身为秀才,利欲熏心,为了些彩礼银子,竟逼你守寡的小婶子嫁人为妾,有辱斯文!”既然不能说朱家的不是,那只有说张秀才的不是了。知县这话吓得张秀才急忙跪下:“老爷,学生…”

“本官并非学使,自会把这件事往上报。吴氏,既你不愿为妾,那就自己回家就是。朱家那边的彩礼银,着你退出就是!”知县快刀斩乱麻,说了这么几句。

接着知县又拍一下惊堂木:“其余无关人等,尽逐出!”

衙役们又发一声喝应是,青娘已经抬头:“老爷,那一百彩礼银,我并没收,谁收了,谁退回就是!”

说话时候,青娘狠狠瞪着张秀才。知县已经无奈挥手:“这等小事,自然是你们自去商议。退堂!”

、第22章噩耗

知县高高举起惊堂木,张秀才吓的浑身都在冒冷汗,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案,到时朱家还要和自己追索这一百彩礼钱,可自己并没拿到彩礼钱,到时可怎么得了?

张秀才双膝跪下:“老爷,容学生…”

知县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丑,既不能拿朱老爷发脾气,也不能拿青娘她们发脾气,只有拿着这个撞上来的张秀才发脾气了。

知县已经把惊堂木重重拍下:“本官说了,此刻退堂,书办!”

在旁边等候的书办立时上前,知县吩咐道:“把今日这案写出来,贴在衙门前!”书办恭敬应是,张秀才吓得浑身颤抖,高声叫道:“老爷,老爷…”

知县已不再理他,甩了袖子就起身离开。衙役们又发一声喝,拿着水火棍在堂上连连敲击,这是示意众人退下。

青娘扶了吴氏站起身,抬头正好看到宁榴,青娘不由对宁榴浅浅一笑:“多谢!”宁榴拱手还礼:“不过举手之劳,况且在下说的,全是实话。”

张秀才听到宁榴和青娘的对话,气的上下牙齿都咬紧:“好,好,好宁小哥,拿了…”宁榴已经含笑打断张秀才的话:“秀才,我并没拿你家的银子,也没欠了你家的租子,此刻尚在公堂,你若执意,休怪我把你和我说的话全都说出。”

张秀才差点气的倒仰,衙门内围观着的众人已经上前来和青娘吴氏说话,衙役们敲击水火棍的声音更大了,吴氏拉了青娘:“走罢,我们先回去,要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

众人簇拥着青娘吴氏离开衙门,宁榴跟在后面满是笑容,张秀才气的咬牙切齿,这一出去,还不晓得朱老爷要怎么对待自己。都是青娘,还有宁榴。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还可以再治他们。

张秀才想起原先商量好的主意,后槽牙咬的更紧,险些要把牙齿给咬下来,接着张秀才觉得牙齿有些疼,急忙用手捂住嘴,匆匆离开县衙。

张秀才刚离开县衙,就有一个小厮迎上:“秀才,我们家老爷,让你在这侯着。”

张秀才抬眼一瞧,认出这是朱老爷的小厮,张秀才面色顿时苦了:“这,我,家里还有事呢。”这小厮还是一脸笑嘻嘻:“我们老爷是宽厚大量的,秀才,你在这等着罢。”

这一句,说的张秀才双股战战,想要离开却也晓得朱家势大,自己一个秀才,在乡下人眼里已是不得了的人物,在朱老爷眼中,和个蚂蚁没有多少区别。

张秀才想要求情,又想拿些钱出来让这小厮帮自己说好话,却也晓得自己的钱只怕这小厮不放在眼里,张秀才在这急的转圈子。小厮却在那笼着手,瞧着张秀才,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知县退了堂,见了朱老爷,正准备把公堂上的事备细说出,朱老爷已经道:“公堂上的事我已尽知,这样乡下无知妇人,动辄就以性命要挟别人。想来也不该进我家门,坏我家门的事。”

知县连连答了两个是字方道:“说来,这也是那个人没福气,只是…”朱老爷在官场应酬惯了的,这一句已经听出知县话里的未尽之言,朱老爷只浅浅一笑:“那样蚂蚁似的两个人,若真一次敲死,倒显得我们没什么手段。就该零碎些让他们受些苦,他们才晓得事呢。”

知县拊掌笑道:“妙,妙,果真是老先生,学生就没想到。”

朱老爷也笑了,接着轻声道:“说来昔日县尊赴任之时,吴氏兄长也曾…”知县没想到倒是朱老爷先提起来,笑了笑就道:“学生做官,只禀公办理,旁的事一概不知。再者说了,当日吴家救我之时,这两年我已许了他不少银子了。”

朱老爷会心一笑,拱手:“县尊明知,真是本县桑梓之福,明年大察之日,我先在这恭贺县尊了。”

知县明白朱老爷的意思,忙起身还礼:“不该不该,得为老先生父母,学生之幸。”两人又说几句,朱老爷也就告辞出去。

朱老爷出了县衙,小厮迎上,张秀才站在那里,也不得不上前去给朱老爷行礼。

朱老爷瞧着张秀才,冷笑几声:“好啊!好一个能办事的人。”虽是在大街上,张秀才也吓得立即就要给朱老爷跪下。

朱老爷骂了一句:“跪下做什么,别有辱了斯文,走罢,和我去茶楼坐着,和你说说话。”张秀才应是战战兢兢跟在朱老爷身后。

青娘和吴氏也回了家,吴氏谢过了邻居们,这才对青娘道:“今儿这事,虽说有惊无险,可是青娘,你也别怪我说话直,这件事,你要早打主意。”

青娘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吴氏已经把青娘的手握在手心里:“青娘,我晓得你若要再嫁,也想嫁个可心的,可这话我先放在头里,这世上男人不少,想娶你的也不少,可要找个可心的,难。”

“姑姑,我晓得!”青娘说了这么一句就对吴氏道:“这次的事一出来,再想安安稳稳地守,就由不得我了。”

更何况还得罪了朱老爷,青娘轻叹一声,吴氏已经把青娘搂紧一些:“我晓得,你是担心牵连了我们。都说破家县令,可我们这样人家,地也只有那么几十亩,房子也只有那么几间,难道他还能给我们安个忤逆罪名把我们一家子都给杀了不成?青娘,这是其一,其二,你不必担心我们,担心你自己才是。”

“有哥哥在,他能护住我。”青娘说了这么一句,吴氏摇头:“青娘,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哥哥他,若护不住你呢?”

青娘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头抬起时眼中满是惊讶。吴氏还想再和青娘说说,屋外已经传了急促的声音:“娘,娘,您快些出来,有人要寻姐姐。”

吴氏起身出去,青娘好奇,在屋里听着。院子中站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瞧见吴氏出来这人就上前打拱:“想来您就是吴娘子的姑姑?”

吴氏应是,见这人身上穿了素服,吴氏更感惊异,想起方才和青娘说的话,吴氏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急忙道:“有什么事?”

这人踌躇一下才道:“您既是长辈,就帮我家主人对吴娘子致意,说吴娘子的兄长,上个月在回程途中,遇到盗贼,被盗贼所伤,不治…”

此人话没说完,吴氏就听到自己女儿尖叫:“娘,娘,您来瞧瞧姐姐!”吴氏顾不得许多,匆匆跑进屋里,见青娘靠在床头,双眼圆睁,双手紧紧抓住床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吴氏忙上前抱住青娘,轻声呼唤,青娘把吴氏推开,就要匆匆走出。

吴氏已经明白,对青娘道:“这种事,自然不会有…”说着吴氏心中越发酸涩起来,这也是自己亲侄儿,还指望着他这次从京城回来,赚了银子,好给他说一房媳妇,也好给吴家续香火。

现在就这样去了,连个后人都没有,自己异日到了地下,要怎么和爹娘交代,和哥哥嫂嫂交代。

吴氏想着,眼里的泪也扑簌簌往下掉,青娘感觉到吴氏的泪掉在自己发上,哽咽着哭出声。吴氏女儿和儿媳都已知道消息,也不免要哭一场。

倒是吴氏儿子晓得了,出去又问了问那管家,晓得吴大哥的灵柩已被护送回来,身后事也是他家主人一力承办的,现在过来,一来是报信,二来是要人前去迎接吴大哥的灵柩,好择日葬下。

吴氏儿子晓得了这两件事,请这管家院子里坐下,自己就进到屋里,要和吴氏商量。

吴氏和青娘哭的正在伤心处,吴氏哽咽着道:“还商量什么,就你去迎这灵柩。”吴氏儿子刚要应是,青娘已经带着眼泪抬头:“不,我去罢,我好歹,也要见哥哥最后一面。”话没说完,青娘眼中的泪又落的满脸都是。

吴氏儿子也陪着哭了一场,走出去和那管家说了,定下明日一早,前去迎接灵柩。那管家还要返回自己家去,连杯茶都没吃就匆匆告辞。

吴大哥在路上遇到盗贼受伤不治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张秀才耳里,张秀才那时才刚刚回到家,在和秀才娘子说着今日之事,在那骂了青娘千声万声,听到这个消息,张秀才站起身跌足叹息:“要早三日知道了这事,岂不是件好事。”

“知道了又如何?青娘不愿意,也不过白搭,这会子公堂上走了一遭,那又如何?不过是我们还要白白拿出许多银子来。”秀才娘子口里骂着,恨不得拿那针把青娘的眼给戳瞎。

“知道了,谁还管这许多,直接让朱家一顶轿子上了门,她不愿意,就捆了上轿,横竖寡妇再嫁,也没有个白天走的理。”到时进了朱家,成了事,瞧她还闹什么,还做什么怪?张秀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第23章灵前

秀才娘子正想问呢,张秀才就怪叫起来,原来张秀才拍的力气太大,竟把茶杯给震倒,里面的茶水全都倒在张秀才手上。

秀才娘子急忙过来给张秀才用帕子擦着,张秀才手上已经烫出一块红肿,秀才娘子要去寻药来,张秀才咬牙切齿地道:“你好好的,放热茶在这做什么?”

秀才娘子被骂了一句也不敢说话,拿了药过来给张秀才敷着,张秀才觉得好些,用手捂住受伤的地方道:“我还是去朱家一趟。”

“难道你要给朱家送银子去?”一提到银子秀才娘子就觉得心口疼起来,牙齿咬的更紧。

朱秀才觉得手没那么疼了,把靴子拿过来自己穿着:“自然不是给朱家送银子去,况且朱老爷也说了…”朱秀才凑到秀才娘子耳边,秀才娘子的脸已经沉下:“难道朱家还肯要那人不成?”

“自然不是!”朱秀才穿好靴子,整理了下衣衫:“反正,以后你就晓得了,青娘会被千刀万剐的,还有那宁小哥,简直是…”

秀才娘子有些不信,但还是起身送自己丈夫出去,张秀才匆匆往朱家去。青娘已经又换上孝服,坐在屋里发愣。

吴氏和儿子商量了明日该怎么去接吴大哥的灵柩,走进屋见青娘呆怔,吴氏觉得心里又开始酸涩,上前搂住青娘的肩。

青娘的肩膀稍微抖了抖,接着抬头对吴氏露出一丝笑:“姑姑,我好好的!”

这一句让吴氏的泪又落下,况且青娘的笑那样苦。

吴氏抱着青娘的肩膀:“青娘,过来和我住吧,我们姑侄一对寡妇,这样守着也好,若你不愿意守…”

青娘的头微微摇了摇,接着就笑了:“姑姑,我晓得的,可是我若就这样走了,岂不让他们心里高兴。”

“那点产业,也不过…”青娘又摇头了:“姑姑,不是产业不产业,而是他临去之前和我说,这点东西,不甘心给了他大哥。那时我不大明白这句话,现在我十分明白了。”

吴氏又是一声叹息,青娘闭上眼,疲惫至极,当初丈夫去世之时,青娘觉得,自己还有大哥,现在,大哥也没了,从此之后,青娘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护着自己。

浓浓的悲哀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吴氏已经很多年没有哭了,孤孀的苦,别人不明白,吴氏是最清楚的了,更何况,青娘还没有儿女。可吴氏也明白,青娘决定做了的事,那是多少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次日一大早,吴氏儿子和青娘两人就收拾好了,管家也等在那里,见了两人,管家行礼后就请他们上了大车,往驿站那边行去。

此刻已秋尽冬来,青娘坐在车上,感受着刮来的风,一颗心在浮浮沉沉,哀伤到了极点,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吴氏儿子和管家在那一长一短说话,青娘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哀伤极了也疲惫极了,整个人似乎再有一点外力就能被推倒,但青娘还是坐在那里,不能倒,倒了,不过是陡增笑料罢了。

吴大哥的灵柩所停的驿站,离这里足足有八十里,大清早出发,到了那里,太阳已经落山。管家请青娘和吴氏儿子两人下车,青娘下车后第一眼就看见停在驿站外头,放在一个棚子下的灵柩。

灵前还点了烛,还有小厮模样的人在灵前,青娘眼里的泪顿时落下,一颗心纠在那里,全是疼。

吴氏儿子往前走了几步,不见青娘,回头见青娘只在哭,吴氏儿子也觉伤心,但再伤心有些事也要做,吴氏儿子轻声道:“表姐,总要…”

青娘用手把眼里的泪抹掉,对吴氏儿子道:“我晓得!”只说了这么三个字,青娘就走到灵前,跪下磕头。

管家晓得他们必然是伤心的,因此也没上去劝,只匆匆地往驿站里面走,要去报给主人,吴大哥的家人已经来了。

青娘在灵前长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瞧着那灵位,义士吴公讳某之位。哥哥,你在去世之前,最牵挂的就是我吧?我在你灵前发誓,以后,一定要活的好好的。

青娘喃喃自语,管家已经引着主人出来,对青娘道:“这是蔽主人,说定要来问候的!”

青娘抬起眼,那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富商,见了青娘就连连打拱:“这一路,若非令兄,只怕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青娘刚想说话,就听到张秀才的声音:“林老爷,都和你说过,大恩不言谢,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一副熟稔的样子?青娘抬头看向张秀才,林老爷已经对青娘道:“令大伯今日中午就到了,说这样大事,总要他来帮忙料理才对,只是想探问一声,为何不见族中长辈?”

“吴家本是外来,外祖只有舅舅和我母亲两人,舅舅舅母早亡,家母年老,因此我和表姐就来了。”吴氏儿子在那解释,林老爷恍然大悟。

张秀才已经往前一步:“确是如此,因此这件事,我…”青娘抬头看着张秀才:“滚!”这一声并不大,在场众人都震惊了,张秀才的眉微微一皱:“弟妹,我可是你…”

“滚!”青娘又说了一个字,这才对林老爷道:“我哥哥姓吴,吴家虽人丁不旺,只剩的两个外嫁女,却也没有一个姓张的来帮忙料理的理。”

青娘这话,算得上毫不给面子,张秀才一张脸都涨红,林老爷满是疑惑,张秀才已经道:“弟妹,你这话说的,你是外嫁女,出了嫁,就是姓张,我是你夫家大伯,怎不能帮忙?”

“天下没有想吧守寡弟妹偷嫁为妾的大伯子,你既做了这样的事,怎会以为,我还会再认你为大伯?”青娘的脊背挺的很直,看都不看张秀才一眼。

张秀才的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吴氏,这件事,不是你说不认,就能不认的,就凭你这会儿这样举止,我就可以回去和族里长辈商议,说你败坏门风!”

“败坏门风的是你不是我!”青娘这才看向张秀才,面色虽然苍白,但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想敲进张秀才心里:“是你,想要把我骗嫁为别人妾,是你,和别人窜通一气,要追索什么逃妾?你摸着自己良心想一想,你还算得个人吗?这会子你舔着脸,说要来帮忙料理,只怕也是想得些好处。你到了此刻,竟全无悔意吗?”

张秀才被青娘骂的面黑了,接着张秀才就道:“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这会儿你这样说,你毕竟是我张家媳妇,不是你说不认就不认,我告诉你…”

“你给我滚!”青娘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吴氏儿子忙开口道:“张秀才,你的所为谁不晓得,这会儿你还能来当没事人一样的,罢了罢了,我们家要办丧事,你还是请回吧。”

张秀才见林老爷往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张秀才索性把腰挺直一些:“青娘,你也别在这以为数落了我,你以后就可以一帆风顺。实告诉你,你不肯嫁到朱家,这以后,还有谁敢娶你?你吴家原本就是外来的,人口又少,这会儿你哥哥又死了,你姑姑又能护住你多久?你横竖都要靠婆家,这会儿翻脸,你以为…”

啪地一声,张秀才面上挨了一巴掌,张秀才讶异地瞧着青娘,青娘恨道:“是,你说的句句都是,但这又如何,以为我会这样跪下来求你吗?我晓得,你想要的,不过就是那点分给他的小小产业,还有我的嫁妆。原先想让我嫁,也打的这个主意。这会儿,你既说我嫁不出去,想着的就是要磨折我,把我磨折死了?我偏不如你的意,我还要好好地活着,直到你死了,我才会死。”

说着青娘咳嗽几声,接着对林老爷道:“这是家丑,昨儿上过了公堂,只怕再过几日|人人都晓得了,我也不怕了!”林老爷把张大的嘴巴稍微闭起来些,对青娘道:“这些事,我常年在外的人,并不很清楚,不过…”

“林老爷,又有什么不过呢?就算给狼跪下去,也没见狼不吃羊了。”青娘话里的意思林老爷已经明白,林老爷沉吟一下就对张秀才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

张秀才借坡下驴:“既然我弟妹执意如此,那我也只有告辞!”

林老爷随便拱了拱手,张秀才对青娘甩下袖子,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离开。林老爷的眉皱的很紧,接着对青娘道:“想来你们也要守灵,我也就不请你们先进去歇息,这里备了素饭,会让人送出来,多少吃一些!”

青娘对林老爷道个万福:“多谢了!”林老爷又拱手说了几句话,也就往驿站里面去,青娘转身看着兄长的灵位,泪不禁又落下。

、第24章办丧

青娘双膝落地,跪在兄长的灵位前。吴氏儿子和林家的管家说过明日如何护送灵柩回去,转身见青娘跪在灵前,吴氏儿子长叹一声,并没上前劝说。

林家小厮已经端了饭菜出来,摆在一边,请吴氏儿子和青娘过去用一些。吴氏儿子上前,还没开口青娘已经站起身,对吴氏儿子凄然一笑:“要吃的,不吃饭,还怎么过以后的日子?”

吴氏儿子被青娘这话说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青娘已经走到桌边,先倒一杯茶,端到吴大哥灵前沥在地上,口中喃喃祝祷。

吴氏儿子一愣,想再上前时,青娘已经走回桌边坐下,往饭上夹了些菜,就慢慢地吃起来。吴氏儿子看着吴大哥的灵位,再瞧着青娘的举动,也许,自己不用那么担心了。

第二日一早,林老爷就遣人相帮着青娘两人把吴大哥的灵柩放在车上,一路护送回去。青娘从昨夜之后,就再没开口,一应事情都是吴氏儿子出面和林家人说的。

一路上青娘也没说话,当看见镇子时候,吴氏儿子才提醒青娘:“姐姐,按了…”

“我晓得!”青娘打断吴氏儿子的话,对他道:“就在前面放下,就此搭灵棚吧,就算吴家这会儿,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我也要把我的哥哥,葬的风风光光的。”

吴氏儿子听了这话,又不由鼻酸起来,林家管家已经过来道:“这件事蔽主人已经叮嘱过小的,无论如何…”

“多谢了!”青娘的话还是很简洁,前面已经来了一丛人,最前面的就是吴氏,瞧见吴大哥的灵柩,吴氏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吴氏儿子下车想去迎自己的娘。

吴氏把儿子一把推开,双手抚在灵柩上,泪珠就落在灵柩上,儿一声肉一声地哭起来。吴氏儿媳妇和吴氏女儿也是一身素服,用帕子捂住脸在哭。

唯独青娘眼里却不见泪,只走到吴氏跟前,伸手去扶吴氏,吴氏抬头瞧见侄女这样,悲更从中而来,把青娘搂在怀里就大哭起来。

青娘在吴氏怀里直起身,轻声道:“姑姑,先把灵棚搭好吧。好让哥哥…”青娘忍住眼里的泪,低头不让吴氏看见自己眼里的悲伤,那四个字十分哀切:“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青娘觉得一种悲伤又从心底漫上,哥哥,我不会辜负你的,绝不会。

吴氏听出青娘话里的不同,抬起一双泪眼看着青娘,青娘脸上,似乎有些别的东西,吴氏有些疑惑地瞧向儿子,吴氏儿子轻声在吴氏耳边说了昨日张秀才的事。吴氏面上的悲伤中又带了怒意。

青娘已经对吴氏儿子道:“弟弟,去搭灵棚吧!”吴氏儿子哎了一声,带了几个人前去搭灵棚。

吴氏伸手握住青娘的手,青娘看着吴氏:“姑姑,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吴氏长叹一声,青娘已经又道:“姑姑,以后,没有哥哥护着我,我会护着我自己!”

吴氏感到一丝火热从青娘的指尖漫起,吴氏毫不怀疑青娘这句话的意思,可是这个世间,没有夫家庇护,娘家已经势弱的女子,该怎么活下去?

青娘知道吴氏心中的担忧,但青娘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看向搭灵棚的地方。

灵棚搭好,灵柩放进棚子里,林家管家眼见天已黑了,对青娘道:“阴阳生一事…。”吴氏虽则一为吴大哥伤心,二为青娘担忧,但也是办过丧事的,听到这句就忙道:“阴阳生已经请好了,说算过了,停灵五日,今年山向也利,就在我兄长他们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