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你妹妹不?你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不跟我商量,是想等着十一回家跟爷爷商量?让他给你出?”

杜锐头疼哎呀一声:“三四十万,这个钱我有。”

有?二丫才不信,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裤子,都是几年前买的了。男人出门在外,这些都是脸面。

二丫把桃核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起身去屋里拿了件东西。

不多时,她递给杜锐一张卡。“给——”

杜锐抬头,目光茫然:“这是什么?”

二丫把卡塞进杜锐的手里,蛮骄傲。“我的私房钱!”她又舒舒服服地盘腿坐下,“唔…里头差不多够首付了,你拿去买房子。”

杜锐眉头紧揪:“你哪来的这些钱?”

“攒的呗。”二丫说的漫不经心,“这几年爷爷伯伯们给的压岁钱,挣的外快,还有点美金,我换了外汇,都在这里。”

杜锐万万没想到二丫的小金库里有这么多!一时吃惊。

原来他只知道她爱财,杜锐还很不满,逢年过年看她拿红包不手软那样,气不打一处来,私下里说过她。

为此,兄妹俩还打了一架。

二丫气的蹲在厕所哭,谁叫也不出来。

她爷爷护着孙女,骂杜锐:“你说没事你惹她干什么?大过年开开心心的不行?”

杜锐被家里兄弟几个拉着,还不争气数落二丫:“这么大个姑娘心里没数,你几岁了?见了红包就拿?”

二丫一跺脚,从厕所冲出来。“你管我呢!红包是伯伯们愿意给的,也不是你的,凭啥不让我要!”

“就是,杜锐,我们愿意给丫丫的,家里就她一个姑娘,不给她给谁?”二伯拉起二丫,又豪气往手里塞了一叠。“别哭了,去,上门口超市买糖葫芦吃。”

二丫气的直打嗝,路过杜锐,还跟他做鬼脸。

那是胡唯在杜家过的第一个年,那年他刚调到雁城来,对杜家的情况不太了解。

看见打的鸡飞狗跳的,心里十分震惊。

二丫揣着那么多钱去了半个小时也没回来,老爷子站在楼上担心了:“还没回来哪?你们谁去找找啊。”

楼下打着麻将,二伯叼着烟:“不用,那么大孩子还能丢了?保不齐上哪看热闹去了。”

只有胡唯拿起外套,说了一句。“我去找找吧…”

第一次来过年,他在屋里坐着也尴尬。

开门左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二丫穿个小红袄蹲在台阶上吃糖葫芦,脚边还放了一大袋。

“怎么没进屋?”

二丫一仰头,看见是胡唯,蹲着没动,气鼓鼓的样:“不想回去。”

胡唯笑一笑,陪着她蹲在台阶上。“还能一宿都在外头?”

“吃完这根我就回去。”二丫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递给胡唯。“给。”

“我不吃,你吃吧。”

二丫咬着酸甜的山楂,嘴里呼着冷气,美滋滋。

一只红字福纸叠的纸包包递到二丫面前,胡唯对她笑的灿烂:“往左边兜里再揣一个,进屋吧,外头多冷啊。”

二丫脸腾一下红了。“我我我我我不要你钱!”

“别人的都行,为什么不要我的?”

“你今年才第一次来家里,再说三伯都给过我了…哎呀,反正就是不能要!”二丫把胡唯的手往回推了推。

二丫收钱也分人,小狗东西上学的时候金庸武侠看多了,连这个钱也是要‘劫富济贫’地,二伯是土豪,土豪给多少她都不手软。

可胡唯不一样啊,她跟自己差不多,也是领薪水的人,再说了,刚来家里就看见她那么闹,二丫也很难为情。

胡唯把纸包包投进她羽绒服敞开的口袋里,正好有人出门来看,喊了一嗓子:“胡唯啊!找没找着二丫呢?”

“找着了!这儿呢!”

像疼爱妹妹似的,胡唯拍了下她后脑勺。“快,拿着东西回家了。”

二丫拎起一大袋糖葫芦,小跑跟上。“小胡哥——!”

“等我一会儿呀。”

那是胡唯调到雁城来领的第一个月工资,留了零头,给杜希买了点过年用的东西,剩下的整钱全都给了二丫。

连红包都是在杜家客厅里坐着无聊,拿果盘上的福字临时叠的。

他边叠,嘴边噙着淡笑。

想她蹲在厕所哭的惊天动地的样,怪好玩的。

这些钱就这么一年一年地攒,不管谁问她,她都不说要干什么用。

其实说到底,就一句话。

给她哥娶媳妇用!

只因她家里有个市侩抠门的二伯母,在二丫小时候无意间说了一嘴,让年幼杜豌记在了心里。

那话是这么说的。

“你说咱爸养这俩孩子,杜豌是女孩还好说,将来杜锐长大娶媳妇了,这家里什么东西不都得是他的啊!”

二丫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二伯母抱着肩膀和大伯母在厨房,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像极了电视里搬弄是非的坏人。

从那以后,二丫把这话牢牢记住,每天忧愁的像个小老太太。

出去跟小朋友玩,总是捡些破烂回家,今天一块砖头,明天一根木头,堆的小阳台乱七八糟。

她爷爷问,二丫,你没事总捡这些东西干啥?想搭鸟窝?二丫蹲着整理那些破烂,摇摇头,最后捂嘴趴在耳边和杜嵇山说:“爷爷,我是要给我哥哥盖房子娶媳妇!”

当时听了只觉得孩子天真可爱,静下来躺在床上琢磨琢磨,老爷子咂么出滋味来了,指不定是谁说了什么话,让这孩子听了去。

后来长大了,她这个毛病也没改。

杜锐攥着这张卡,烫手啊!!

二丫还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你傻啊,你回家,管爷爷要,管大伯二伯要,那都不仗义!是要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说你没出息!你用我的,谁也挑不出啥错处来!”

杜锐匪夷所思:“你这些年…是给我攒钱呢?”

二丫点头:“对啊,我看你日子过的太紧巴了,是不是大城市物价高?以后娶了媳妇,用钱的地方更多。”

杜锐头疼诶呦,他不舍得吃穿这样死命地攒,是为啥?那是给她攒嫁妆呢!

看着二丫天真望着自己的眼睛,那样灿烂的笑容,杜锐只觉得眼睛发热,一把搂过妹妹的脖子让她靠着自己。

嗓音沙哑地:“哥不要你的钱,哥有。”

二丫也不吭声了,静静地靠在杜锐肩上。“我知道你有钱,可不是还要买房子吗,别让张馨姐看不起咱们杜家,那房贷不是那么好贷的,背着债的滋味儿可难受了。这里头还有一部分是我给姥姥在养老院交的,可是没等我接她去,人就走了。养老院的护士安慰我说,是姥姥不舍得我破费,这份心意,也有她的。”

兄妹俩静静地陪了彼此一会,二丫盯着墙上的钟,着急把杜锐送走。

杜锐说,我还想跟你一起吃完中午饭呢。二丫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我减肥,下午要学习的。

杜锐一步三回头被二丫忽悠走了,还回头不放心地跟二丫嘱咐:“按时吃饭,别减肥,晚上睡觉把门都锁好…”

送走了杜锐,二丫笑嘻嘻地往回走,秃瓢大爷抱着猫趴在窗口喊她:“二丫!刚才来的是你什么人哪?”

“我哥哥!”

“干什么的!”

“搞科研的。”

“哟,厉害啊。”

“那是,可厉害了,我全家都厉害。”

“看你这着急样,一会你男朋友来瞧你吧?”

二丫一滞:“你怎么知道?”

大爷是什么人,是在这小院里看了虬城五六十年变迁的人。“哎呦,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我还知道你跟你男朋友在一块,你家里不同意。”

二丫凑过去,拄着腮帮子揪秃瓢大爷的花:“那你说咋办?”

“咋办?呵呵,你过来点,我跟你说。”二丫耳朵凑过去,秃瓢大爷刚要给她出主意,“你得生米——”

还没说完,胡唯进来了。

二丫做了贼似的在秃瓢大爷家的房檐下打立正,大爷还跟胡唯打了声招呼:“来了嘿?”

胡唯笑容可掬,他今天换了便装:“来了!”

“今儿不忙?”

“学校放假。”

“快屋里去吧…”大爷缩回身体,要关窗,二丫伸手挡住。“你还没跟我说完呢!”

大爷撵小鸡儿似的:“这事儿说啥说,全靠自己领悟!快去!”

二丫琢磨着他没说完的话,跟在胡唯后头进了屋,一进屋,胡唯说了句和杜锐一样的话。“有水吗?”

“热的凉的?”

“凉的。”

二丫去冰箱拿了瓶水给他,胡唯拧开,仰头干了半瓶。

二丫盯着他咕咚咕咚咽水的喉结,舔了舔嘴唇:“你上午去哪儿了。”

胡唯拿着矿泉水瓶的手一顿,接着,继续把剩下的半瓶喝完。“没去哪儿。串了个门。”

来了又不能两个人一起窝在这小屋里,二丫想出去转转。

胡唯答应,二丫想去里屋换身衣服。

进去站在门口,二丫握着门把手和胡唯干瞪眼,心里作斗争。

小胡爷有点茫然:“干什么?拿东西?”

二丫瞅了瞅他,不吭声地把里屋的门关上,奈何那门年头太长,合页都歪了,掩不住。

怎么关,都有一道缝。

二丫背对着门窸窸窣窣脱掉衣服,午后明灿灿地光线打在她纤细细腻的背上,背中间,两条细细的墨绿色的带子勒住。

屋里屋外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几乎是同时,两人想起了一件事。

2010年的春节,也是那一眼!

就是那一眼!

一眼是情,一眼是欲。

一眼招灾,一眼招祸,一眼沉沦。

第三十七章 温风至

要说两人种下的孽缘, 还真就是无意间那一眼开始的。

三十夜里,守岁的钟声敲响了, 难忘今宵也唱完了, 众人懒怠起身,各自回家。

寒冬天气, 车停在外头都冻透了,几个男孩穿好外套提前去车里打火,开暖风, 排气管冒着白烟, 凛风吹得人缩手缩脚。

杜希和胡唯在车里坐着等升温, 坐着坐着, 杜希手往棉衣内袋一放, 啧了一下。“你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个忘了…”

“什么?”胡唯侧头看了一眼。

“给你爷爷买的心脏监测仪,他前一阵说心跳的快, 我想这段时间让他戴着观察观察,这东西就得睡觉的时候用。”

“小事儿,我回去送一趟。”胡唯拿过不大的四四方方小盒子, “就这一个?”

“对, 你爷爷之前戴过, 他知道怎么用。”

胡唯开门下车,刚迈出条腿, 杜希说, “要不算了, 过两天我再带来吧,他能不能已经躺下了。”

“不能吧…”胡唯抬头看了眼二楼。

“行,那你快去吧,趁他还没睡。”

谁知道老爷子的腿脚那么快,家里孩子们刚走,他就上楼说要歇下。胡唯一进屋,一楼的灯都关了。

只有保姆赵姨在厨房亮着灯洗抹布,看见胡唯,她声音放轻:“怎么啦,落东西了?”

胡唯也轻手轻脚的:“给爷爷送个检测仪,他睡了?”

保姆仰头往楼梯上看了看,“没睡呢,刚上楼,你给他送上去吧。”

于是胡唯又单手抄兜,不急不缓的上了小二楼。

拐进楼梯角,路过二丫的屋子,对面最靠里侧就是杜嵇山的房间,敲敲门,胡唯扭开把手进去。

听见楼上脚步声,二丫正在还以为家里赵姨上楼来了,衣服刚脱一半,迅速小跑到门边探出脑袋看,走廊空空如也。

可能是去爷爷那屋里给他送药了。

二丫虚掩上门,背对着门口,解开绿夹袄最后两个扣儿将衣服褪下来。

她得洗个澡再睡,要不总觉得不舒坦。

她听见楼下人都走了,这时,家里应该只有赵姨和她两个女人,心里没防备,二丫解了衣裳,又解背上的扣子,轻飘飘往墙角的洗衣筐一丢。

胡唯关上老爷子的房门,从里头出来,走过二丫的屋子,见门开着一道缝,下意识扭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

细颈,削肩,腻背,娇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