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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可笑

裴老大糟心,裴明霞气,裴刘氏也不比这姊妹俩心里好受多少。只是亲事已到这份儿,只能捏着鼻子往前走,而小女儿气得也不无道理。

她不能说这两个人的不是,一腔气又无处撒,反把这事全怪到陪客的黄氏头上。等客都散了,冷着脸去了南屋,说黄氏,“谁叫你嘴快来着?你要不嘴快,也没今儿这场气。”

黄氏深觉冤枉,也不客气地道,“娘这会儿反倒怪我!你们和我说了实情没有?”

一句话堵得裴刘氏再没话说。

黄氏却已是气到了极点,道,“即然我是个嘴笨不会说话办事的,侄女出嫁的事我也不敢管了,娘还是另寻旁人吧!”

她说不管,就真个儿不管了。

五日后裴娟出门子,她一大早就躲到苏氏这里来。

和苏氏絮叨当日的事,“这陪客么,不都想叫客人欢欢喜喜的,有话说不至冷场,我这才提到宋家。当时我也没料到这张家夫人会和宋家认识,更没想到她知道那赵家儿子的事儿。谁想到,她压不住儿子,也不劝不住闺女,反都怪到我头上。”这个她指的是裴刘氏。

苏氏当日没等到小姑子过来,小儿子就闹觉,她便回了家。后来是知道她来了的,听到那院儿客散,就叫裴明远去请,结果裴明霞早已走了。

要知道裴明霞到了娘家,一向要磨蹭个时候才会回府城的。今儿却这么早就走了。苏氏就觉得有事,问丈夫,他也说不知道,兴许是家里有事。苏氏只得按下不提,想着再凑着机会,再和小姑子表谢意。

却不想,原来当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感叹了一回,劝黄氏,“即这样,你不管就完了。反正过了今日,这件事也算尘埃落定了。娟丫头上了花轿,谁还会理会这些事?”

裴老大也是这个心思。

是以,今儿虽然没有近亲婶娘们相陪,他还是照样把脸仰得高高的,把那笑容扯得大大,高昂着头人来人里去的,和四邻们寒暄着。

而四邻们虽觉得他家这喜事办得磕磕绊绊的,也没功夫多议论,注意力都叫赵家的聘礼和迎亲的排场给震住了。

一两的小银锭满满当当的摆满五个喜盘,明晃晃地在太阳下闪着光;整匹的缎子衣料,足有六匹;细棉衣料也有六匹,还有那比下大定时更丰足的酒水头面以及零散的小物。

这些都让大家惊叹不已。

一直到花轿出了镇子,大家还围聚在老裴家院门外,交头接耳议论不止。裴老大含笑听了一会儿,颇觉满意,混身舒爽地回了家。

自开了一坛酒,就着送亲宴剩下的吃食,吃了个酩酊大醉,一觉睡到第二日大天亮。

起得床来,瞧见女儿住的北间已空了。再到院中看,昨日那场明面热闹喜气,实则如刑场般煎熬的喜事终于过去了。就跟吃了仙药一般通体舒泰,连腰杆儿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背着双手出了院子。

在自家院门前立了一会儿,见外头总无闲人聚过来和他说话,夸赞奉承。转头朝南望去,目光在裴明远家的破院子上落定了一刻,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往南去了。

他到时,裴妍正领着前日已被裴明远从姥娘家接回的裴蓉和裴钰在给缓好苗的石竹上盆儿。这些盆是裴明远跑了两三家卖杂货的铺子搜罗来的。

都是积久了卖不动的陈货,价钱倒也便宜。大小不一,高矮不等。

最大的口有两尺阔宽,最小的只比自家的大碗大不了多少,比她预想的要差得多。

只是如今银钱不宽余,要求着实不能太高。

裴妍便因材制宜上盆。大盆的花可以种得密一些,多施些肥,尽量让植株长得高高的。人若买去,可以摆放在院子里,台阶上,老老树下,用来点缀院子。小盆花就以小巧为主,将来可以把枝条控制得矮一些,可以买回家摆到案头赏玩。那些不大不小的放在屋里的花架上最适宜。

正在那里盘算着,就见裴老大背着双手,脸高仰着,一副高人一等睥睨众生的架式,过了青石板小桥。目不斜视打裴家院子门走过,在裴家东邻的荒宅子前站定。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一般,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这地方又狭又小,起新宅不大合适。”

根本没打算理会他的裴妍,一个没忍住,“噗”地嗤笑出声。晓得你因你闺女得了不少钱,也用不着刻意跑到她们家面前显摆吧?好象谁多稀罕羡慕似的。

裴老大站在那里立了一会儿,又转身往回走。经过裴家院子里,往里瞄一眼,正见裴明远从堂屋出来。

哥两个远远打了个照面。

裴老大默了一默,抬脚往裴家走来。立在院子口居高临下,拉长了声音问,“老三,听说你扯营造班缺银子?”

单看老大这模样,裴明远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么?便道,“也不缺。”

裴老大没料到他竟不和自己开口,就哼笑道,“和我你还不说实话。”

裴老大混身都散着一种“快张口和我借钱,但你要张了口,我定肯不借”的气息。但凡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裴明远哪会自找没趣儿?就正色道,“真是不缺。再有,有妍丫头种的这些花儿呢,往前就开了,一准能卖钱。哪怕眼下缺几个,到时凑凑也就够了。”

裴老大嫌弃地撇了眼裴妍正摆弄的花,说裴明远,“我看你也是愁糊涂了!指着谁不行,指着个丫头片子!”

如今裴娟已出了门子,因赵家亲事生的这场气,也该了一了。因此裴明远也不想再旧事重提,拿硬话踹他。就一味的不接他的话头。只说闺女种的花好,一准儿能成。

裴老大好生气没意思,立在那里好一会儿,又抬高了下巴,拖长了声音道,“老三,你是我亲兄弟,按说你要扯营造班,我要盖房起屋的,这活计一准儿得落到你头上,没有便宜外人的道理。可是你呀”

裴明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话是故意恶心自己来着。忙道,“大哥该找谁只管找谁,不用顾着我。再说我的班子也没扯起来了呢。”

裴老大就冷哼了一声,拿指头点了裴明远几下,转身要走,又不甘地站定回头,“老三,这亲事当初要是你应了,今儿还会为银子发愁?”言之下颇有些先见之明的自得。

裴明远就道,“不为银子愁,倒该象大哥今儿一样为旁的事愁了。”

这句话正踹在裴老大心口上,他顿时黑了脸,大步转身,这回真的走了。

裴妍暗暗给老爹点了赞。

咳,老大家的事快完了哈。最多两章。

第二十六章 对错

苏氏从屋里出来时,裴老大已经走了,但他的话还是听到了一半句。气得冲着院西哼道,“这还有完没完了?一大早的找上门给人添堵!”

又道,“这种卖儿卖女的事儿,莫说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是得个金山银山我们也不稀罕。”

裴明远忙劝她道,“算了,他是心里不舒坦,随便说两句罢了。”

苏氏气不消,“他不舒坦?他数银子的时候,怕是比谁心里都舒坦!”

裴明远就叹了口气道,“虽得了银子,可娟丫头终是嫁了那样的人家,他也是替娟丫头难过”

苏氏就气笑了,拿眼斜着裴明远道,“我没瞎也没聋,自己的眼能看,自己的耳朵能听。你替他说好话,也挑些能叫人听得过耳的!偏提什么他替娟丫头担心。我瞧着,他巴不得娟丫头这会儿就死在外头。银子也得了,也没人在背后嘀咕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心里才叫真正的舒坦呢!”

裴明远就皱眉道,“大清早的什么死不死的,你嘴上也顾忌着些。她一个女孩家儿,嫁到府城,接着就要往并州。离这里几百地呢,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候能见上一面儿。那边也没个亲人帮衬,她一个孩子家家的在人家手里讨生活,不容易!”

苏氏何尝不知道,闻言就叹了一声,也没力气生裴老大的气了。

裴老大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裴妍前世见得多了。当个乐子瞧过听过也就算了,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又让她上了心。

她催裴明远道,“爹,你还往那老常婶儿家去说说,咱们把那荒宅子买下来了算了。万一大伯真要买他家的这院子和咱们做近邻,那才叫堵心呢。”

更何况,她一直盘算着自家买下来,当作自家闲看景的花园也好,种花卖钱的花圃也罢,总之,不想落到旁人手里。

裴明远不在意地摆手道,“不用。你大伯也就是随口一说。”

苏氏也道,“旁人去买,那老常婶儿必应,你大伯去,一准儿不应。还因早先黄的那门亲事恼着他呢!”

可裴妍还是担心,“你看大伯今儿这得瑟样!他要真想买,多出钱就是了。”反正裴老大现今手中有的是银子。

连现银带各色物品,合起来几百两呢。

可算是北安镇里头数得着了的。他现在自家底气不足,生怕旁人在背后说他,正是要拿银子堵堵那些人嘴的时候。常家若是狮子大开口,往常他不舍得的,这会儿就是为了挣口气,咬牙也得掏了银子。

更何况,他手里头那么些钱,根本不用咬牙。

裴明远叫她催得没了法子,只得起身往镇中老常家去了。

其实裴妍倒是多虑了,裴老大虽然起了盖新宅的心思,却也顾不上打那宅子的主意。还没到走到家呢,迎头走来一个妇人就笑问他一大早的出去忙,是不是忙闺女的回门宴。

结果进了家门,韩氏又和他商量,叫大儿子往府城赵家一趟,看看女儿新婚如何。

北安镇这一带的风俗是,女儿出嫁第二日,娘家人要去婆家探望,一来是怕乍然到了旁人家,自家孩子不适应;二来也是给新为人妇为人媳的女儿助威的意思。

这是早先韩氏和裴老大商量好的。若第二日去了赵家看情形还说得过去,就准备三日回门宴。若是看情形不对,这回门宴干脆拿赵家合家要回乡,家里正忙乱为借口给免了。

可裴老大早就忘了这茬儿事,一听妻子又提这个,很是不耐烦道,“去瞧什么瞧?有什么可瞧的?那赵亲家和女婿还能吃了她不成?”

韩氏见赵氏在那边儿探头,忙拉他来屋,低声道,“亲事原本办得就不体面,如今又免了三日回门,你叫四邻怎么说?”

裴老大现在最不耐烦听到这话。这事儿,老三两口子知道了,老二老四家也知道,妹子也知道,他就感觉这事儿象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如今再想法子掩着瞒着,岂不是更招人笑话?

就一味的说不准去。

韩氏却不放心,妯娌们没人肯帮衬,又怕儿子独自去有些话不好问。

又见丈夫一副女儿出嫁万事休的模样,竟好象不想再管以后的事了,心里就慌慌乱乱的不成个样子。

坐着垂了半天的泪,也顾不得合不合礼数,叫裴琮套了车,她亲自往府城赵家去了。

正如韩代山所说,赵家的铺子确实歇了,不但铺子歇了,就连住家院里,也是一副即将发卖启程回乡的忙乱模样。

韩氏强按奈着心焦,和迎出来的亲家老爷女婿客套了几句,便急急去房中寻女儿。

见了面顾不得还有小丫头在场,一把捉住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

打量得原本一脸笑意出来迎她的裴娟豁然沉了脸儿,不高兴地往床上一坐,气道,“娘是生恐我忘了自已嫁了个什么人还是怎么着,一大早的故意过来提醒我!”

韩氏忙道,“不是,怎么会。娘是担心你!”

裴娟哼道,“都这会儿才想起来担心我,也晚了!”

韩氏叫女儿说得脸上一臊,半晌没言语。

看她这副赔着小心小意的为难模样,裴娟就又恼道,“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做这个样子。我知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往后是好是坏,我不怪你们就是了。”又问她,“你巴巴的来干什么?”

韩氏先说了一通在家不放心她的话,紧接着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往裴娟耳边凑了凑。猜到她要问什么的裴娟,又羞又恼,一手指着门外大声道,“你还说不是来恶心我的!要不是你做那副样子给谁看!”

说罢,坐在床沿上捂脸痛哭起来。

韩氏只得又是赔礼又是劝说,好半晌,裴娟才抹了泪,冷着脸道,“你想问的我知道。你也不用问了,想叫我三日回门,你就回去准备。若不想叫我回去,就和我明说。反正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什么样儿,不管回不回的,没有他们挑的理。”

这个他们指的是赵家父子。

闺女虽没明说,韩氏却是安了心,想来是礼成了。

又见自己初来时,赵家老爷和女婿都是客客气气热热情情,一颗心就放到肚子里,“那就回吧,我这就回家准备去。”

言罢匆匆别了裴娟和赵家父子,和儿子赶着车急急出了府城。

直到南城门看不见了,韩氏这才意识到,自已进了赵家,对那个对于她这个村妇而言已算是满室锦绣的屋子,竟没留意半分,更没有一丝喜悦,满心只有对女儿的担忧。

一时恍然,现下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大费周章的结下这门亲,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二十七章 买下

裴明远依着女儿的话去了那老常家透了个意思,那老常头早有意卖这宅子,只可惜,一直无人问。听了他的话,顿儿也不打地应下,只是言道要五两银子。

裴明远就笑了,说道,“老常叔,侄子说句实话您也别不爱听。咱们乡庄人家,还缺盖宅子的地方不成?就是一时下寻不着平整的地块,自家趁着冬上农闲拉上几车土,平一平垫一垫也就有了。您这一开口就五两银子,那可是平常人家积攒两年才能有的。这不是故意难为侄子么?”

老常头着实是把那胆子大了又大,才喊出个五两银子的价儿。听裴明远这么一说,自家就有些心虚,却还是道,“也不单是宅子,不还有三间堂屋并两间东屋么?”

裴明远晓得他是借机想多要几个钱,可街里街坊的,也不好直接戳破他,就道,“您老人家大概许久不去镇南了,那边儿的屋子情形也不大知道。如今,那堂屋屋顶都塌完了,东屋本就是土坯墙,如今不但屋顶没了,连主墙都叫雨冲得不成个样子了。”

老常头脸上就一阵的臊。他就在四五天前,往山上去挖春笋,还打裴明远家门前过,还和他说道一回自家这侄子命苦云云。

裴明远转头就说他好久没去了,这是给他留了面子。

当下就略微一默道,“那就二两银子。”

以裴明远估量,这破宅子最多一两银子顶天了。如今他要二两,嘴一张就想再压压价儿。

老常头却抢先开口了,“就是自家拉土去平宅子,不还得占着人手?要平一片宅子,少说也得小半月的功夫。有这小半月功夫去做工,也能挣得三四百文了。再有那堂屋里层虽是土坯,外层也还是青砖呢。这里里外外算下来,连人工带东西,你重新置买也得一两的银子。另那一两,也算你们占了我侄子的地方,叫我连个念想的地方都没有,给我的补偿。”

他话到这份儿上,裴明远也没法再压下去了。只得道,“就按您说的这个价儿,只是我手头如今紧得很,银子一时怕拿不出来。”

乡里乡亲的,裴明远又厚道,从没有听说他赖过人家的帐。达到目的的老常头根本不担心银子要不回来,大度地一挥手,“那就等年内手头松了再给。我信不谁也不能信不过你。”

惹得裴明远倒因后面一句话,反倒谢了他一回。回到家和裴妍道,“宅子我帮你说定了,只是买宅子的银子,你自己个儿想法挣。我可是没有!”

苏氏就说他,“你这个爹当得轻松。什么都叫孩子自挣,要你干什么?”

裴妍却是连连的点头笑,“成,没问题。爹就等着吧,这帐我一准儿不叫它过年。”

裴明远就纳了闷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了?这是二两银子,可不是二钱,也不是二分,更不是两文。

她竟然顿儿也不打一下,就大包大揽的应下了。你说她是说大话吧,可看她这些日子忙忙叨叨,干劲儿十足的样子,象是心里十分的有成算。

他把头转到自家院子西侧,那一大片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花盆上,疑惑,还真能指着这些野花挣几个钱?

裴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反正自己的盘算终于如了愿,最重要的是不用和裴老大做近邻了。

当下带着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裴蓉和裴钰就往邻家的宅子里去看。

即然买下了,裴明远和苏氏也都跟了过去,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这宅子荒归荒,屋子破归破,地方与他家也差不多,最重要的平坦。也正象大女儿说的那样,这家东边的滩地也不小,将来就是再要起屋,也能往外扩。

越看越满意的裴明远,这会儿倒不怎么心疼那二两银子,和苏氏道,“咱们三个儿子呢,将来也不可能个个有出息。这宅子买下也合算,留着给他们盖新屋时用。”

正说着,裴琮过来说,“三叔三婶儿,明儿娟丫头回门,爹娘请你们去坐席呢。”

裴明远和苏氏就是一愣,随即苏氏就明白过来了,总是韩氏去了府城,觉得女儿没什么不妥当的,想借回门的时候,再挽回些脸面。

心中叹息,事情已经这样了,这又是何必?

悄悄的让它过去不好么?

但转念一想,若是裴娟不回门,怕四邻的闲话更多。

只是,她和老大家算是断了亲的意思了,也不想一再掺和她家的事。没的这一去,又来往上了,反倒还要和他们牵扯不清。

就拿着要采春茶为借口推脱。

裴琮立时冷了脸,不高兴地说道,“三叔三婶,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要拿捏我们到什么时候?”说罢,气哼哼的走了。

苏氏气笑都不是地追在他身后喊,“琮哥儿,改明儿等你尝过这叫人算计叫人欺负的滋味儿,你就知道了。”

裴明远就忙拉她,“别喊了,叫人家听见了。”

苏氏气道,“他们不来撩拨,我喊什么?”

裴明远就劝她,“不理会不完了。”

说不理会,一家人真个不理会,第二日一早就合家出动,往东边山脚下自家的茶园里采春茶去了。

今年天暖,雨水却少,新茶萌发的稀稀拉拉。一家人采了一晌午,回家一称,才得不到十斤的鲜茶。这要炒了,最多出两斤不到的干茶,赶上最赖的年景了。

这已经采摘了一半儿了。余下的茶树,最多也再采个十斤鲜茶。两亩茶园,合起来,只出四斤的明前干茶。

裴明远和苏氏情绪都有些低落。

正在那里商议着,要不要从山涧那边引些水过来,把茶园浇一浇,就见裴娟来了。

她梳着个妇人的圆髻,身着大红暗花缎褙子,头上插着一根金步摇,高抬的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金镯子,指甲染得通红的指尖,还随意地夹着一方绣牡丹的杏黄帕子。

脸涂得粉白,眉修得细长。把身子端得正正的,一副很是矜持的模样,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个十二岁长相伶俐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手里头拎着一个崭新的红漆木礼匣子。

见了裴明远和苏氏,她抿唇矜持地笑道,“才刚来了几回,三叔三婶儿都不在家,说是忙去了。”顿了顿她感叹道,“要说咱们庄户人家也真真是劳碌命,一年到头,一刻不停地忙。”

说话间她走近,含笑看着苏氏道,“不过,如今我娘倒好了。往后再不用象三叔三婶儿这样,整日家的在泥里打混了。”

裴妍简直想捶胸顿足,你们这一家人,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知道你们结了好亲,赶紧回家偷笑去吧,一而三,再而三的来撩她们算怎么回事啊。

第二十八章 叮咛

不过苏氏这回却罕见的没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附和了她两句,这才道,“娟丫头,你这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嗯。”兴许是见苏氏和颜悦色,裴娟原本就带着笑的脸,愈发的柔和了,浅笑晏晏地道,“如今我也算是旁人家的人了,回娘家,怎么也得给三叔三婶儿备份礼。”说着就让小丫头呈上来。

苏氏没接,却是指了指自己不远的凳子,示意裴娟坐下来,然后朝那小丫头道,“我和你们少奶奶说句话,你先玩去。”

小丫头应声放下东西,往院子外走去。

苏氏这才微叹了一口,正色道,“娟丫头,如今你出了门子,也是大人了。你今儿来看我们,不管是心里真有我们,还是假有我们。有句话儿,我倒是想劝劝你。”

裴娟听了这话,脸上硬生生堆出的笑微微闪了下,忙又扬起来,张口要说话。

苏氏抬手打断她,推心置腹地道,“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完。”

裴娟只得按奈住,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假得让裴妍都替她累得慌的笑意。

“咱们两家为什么如今弄得跟死仇一样,这事你是心知肚明的。今儿我不说这事,就说说你。”苏氏正着神色,缓和着语气一一道来,“如今你这门亲的不妥当,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所以,三婶儿有句话要劝你,往后在旁人家里,自己个儿多小心。那赵家送来的钱财,能带上一些傍身,就带上一些。”

说着,她指了指那小丫头放下的礼盒道,“那赵家虽说顶着有钱的名儿,到底那些钱也是人挣来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往后花用起来,可不敢大手大脚的,跟这钱花不完似的。”

“再有,将来到了并州,若是日子顺当则罢,日子不顺当,你也别和他们顶牛,悄悄的使人捎个信儿来家。你爹你娘就是再狠心,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话到这里,裴明远就嗡声嗡气地插了一句,“真到那艰难的时候,你爹娘不管,三叔三婶也管。”

真要到了生死关头,苏氏虽狠不下心不管,但也嫌丈夫这话说得太早太满。只是他已经出口了,能有什么法子呢。

只得点头道,“真要过不下去了,谁也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煎熬。”总是个孩子呢。

裴娟脸上的端着笑慢慢垮了下来,眼圈儿微微地泛了红。

好半晌,她抬起头,朝两人故作轻松的一笑,“瞧三叔三婶说的,好象我进了虎狼窝一样。那家人还不错,相公对我也好。”

该说话的都说了,该表的态度也表了,苏氏和裴明远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裴娟是个好面子掐尖要强的性子,让她在旁人面前自揭短处,也不大可能。甚至苏氏今儿说这番起不起作用,连自己心里都打着鼓。

可不说罢,看着她端着装着,自己都替她难受。再者十六岁的孩子,虽说已懂了些事,又能想多长远?所以,这才忍不住说了。

再说,以赵家从大小定到成亲的作派,倒也真象是个厚道的。

苏氏就笑道,“那这样最好了。这是你的福气,好生过日子吧。”顿了顿又说,“娟丫头,你们往前就要回并州了吗?”

裴娟点了点头,“家里都收拾好了。定了十日后就走。”

苏氏便道,“那婶子劝你一句,走时就别再回来辞行了。”

她回来一趟,就勾得大家议论一回。那赵家的儿子不妥,迟早要传开。还不如就这样一去不回,冷一段时间,等大家都淡忘了再回来呢。

裴娟好象也听明白了,立在那里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就告辞。

临去时,执意把那礼盒留下。

苏氏推不过,自进屋取了小红封塞给她,“留着防身。”

裴娟捏着苏氏塞给的小红封,眼圈儿又微微的泛了红。

苏氏突地又想一事,摆手让裴明远和裴妍都走远些,这才缓声道,“不管这亲事如何,如今你嫁也嫁了,旁的也不要多想了。”顿了顿又说,“也不要整日家的冷着脸,好似他们亏欠着你一般。这样,反而会叫人心里烦躁。原本心里有十分愧的,你一闹,反倒只剩三分愧了。这人心可不经磨,天长日久了,兴许连那三分的愧疚也没有了。到时,反倒硬气起来,你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若是打定主意,过几年和离呢,就先忍一时之气,熬上几年,到时候和离回来,也算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