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很快就烧好几碗菜,等着火烧旺的空挡揉了揉肩膀。

俞子鸣看了她一眼:“我来烧吧。”

邓希洗了把手,睨他:“你还会烧菜呢?”

“不会。”俞子鸣摸了摸后脑勺,“我就炒个蛋炒饭,应该比白米饭好吃吧。”

于是陈澄从主厨成了监厨——监督厨师,俞子鸣烧蛋炒饭挺熟练的,陈澄给他备了些火腿肠丁,便靠在一边墙上摸出手机休息。

陈澄:在干嘛?

骆佑潜:刚刚训练完,准备回家了。

陈澄:那你晚饭怎么办?

骆佑潜:叫外卖吧,这几天都叫的外卖。

陈澄:那多不健康啊,你不如和贺铭一起去外面吃点吧。

骆佑潜:他成天跟他女朋友在一块呢,天天泡图书馆,他女朋友准备竞赛,他补寒假作业。

陈澄:啧啧啧,你是不是抱怨我不能陪你呢

骆佑潜:是啊,想亲你。

陈澄笑起来,拢了拢头发,看着他直白的表达,不禁感叹这人不要脸起来果然是光速的。

不久之前,这可是个牵手都会脸红的纯情小男生呢。

她从相册里挑出一张自己的照片发过去。

陈澄:亲照片缓解一下相思之苦吧。

骆佑潜:这张照片连嘴唇都看不见。

陈澄无奈,笼着眉心浅笑,眼角弯出极其柔和的弧度,跟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顿了顿才回:我发现你现在是真不要脸了啊,骆同学。

她笑得太过温柔,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赵涂涂眼尖,很快发现,便打趣道:“陈澄姐,你这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啦!”

陈澄抬眸,拍了她一下,玩笑道:“我是大嘴猴吗?”

***

不一会儿,几碗菜都上了桌。

用灶烧出来的菜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带一股淡淡的焦味,入嘴却化作一丝甘甜。

吃过饭,李世琦说:“洗碗的活儿就交给我们几个没下厨的人吧,陈澄你就休息去吧。”

“啊?没事儿,我一块儿弄吧,快点。”陈澄说。

“你就留点事给我们做吧。”赵涂涂说。

“报告!”俞子鸣抬手,嘹亮一声,“蛋炒饭是我烧的,我也可以申请不洗碗吗?”

赵涂涂冲他大喊:“你可要点脸吧!”

到最后,陈澄一人率先回屋休息,其他人端着盘子回厨房洗碗,外加把厨房重新打扫干净。

她在屋里待了没一会儿,热水壶刚刚烧完水,门就被敲响。

门外站着俞子鸣。

“怎么了?”陈澄疑惑。

“啊,就是……我有些话要跟你讲。”俞子鸣踟蹰道。

陈澄愣了下:“呃,什么事?”

“我们去外面讲吧?”俞子鸣看进房间里,“这里有监控。”

这个时间,节目组几个跟拍摄影师也都去吃饭休息了,对于他们而言,是相对自由的时间。

陈澄犹豫了几秒,也就跟他出去了。

小村子里的灯光设施不完善,小道上只几盏昏暗的路灯,头顶上各种电线交缠,黑压压一片。

两人走了一段路,陈澄率先停了脚步:“就这吧。”

俞子鸣后背拢在光里,垂眸看着她,空气中很潮湿。

陈澄双手揣兜,目光清明而冷静,她在触及俞子鸣视线之时已经有了几分预感。

便听他讲:“三年前的那次军训,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其实后来我还有一次见到过你,是一次试镜,我还问了你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陈澄摇头,她的确是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她已然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却不愿意他说出口。

有些话不说出来,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而一旦出口,便怎么都觉得尴尬。

正巧这时手机震动。

陈澄低头看了眼,打断他:”不好意思,我……男朋友电话。”

至始至终也没给俞子鸣一点机会。

第37章 意外

“今天就训练到这吧, 养精蓄锐, 准备明天的积分赛。”教练拍拍骆佑潜的肩膀说。

骆佑潜坐在拳台边,汗水不停淌下来,刚刚结束高强度的训练,胸腔还在不住起伏。

明天的积分赛, 虽说一般情况下不会太过困难,毕竟那只是一张积分赛的门票罢了。

可他还是挺紧张的,这次的积分赛涉及太多了。

只有拿到中国同量级前50名才能拿到F大降分录取通道的可能。

这种国内积分赛参加的一般都不会是顶级拳手, 加上拳击这项运动在国内普及度不高, 要拿到前50名的成绩,还是有希望拼一拼的。

“明天晚上你先来一趟这里,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教练说。

骆佑潜:“知道了。”

明天,终是一役。

***

俗世的夜晚,总有些无痕无迹的暗涌, 一邪一正, 一野一文。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杨子晖与经纪人坐在车内,经纪人正拿着电话确认着什么。

而杨子晖倒在后座,大剌剌敲着二郎腿,无所谓地看着窗外,时不时对经过的美女吹几个流氓哨。

“就今天, 行动。”经纪人挂了电话,转头对杨子晖说,“解决了。”

***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安保人员呢?”

“陈澄现在在哪!伤得严不严重!”

“陈澄的跟拍导演呢,有没有拍到刚才骑摩托车的男人!马上给我查!”

“伤得不重, 邓希当时在场,把陈澄拉开了,就是摔了一跤,膝盖擦伤流血挺多的,已经派人过去警局描述情况了!”

“警局有个屁用!村子里连屁个监控都没有!跟拍导演呢!!都查过机子了没?”

晚上八点,节目组突然热闹起来。

晚间节目拍摄分组行动,陈澄和邓希一组,本来是需要去不远的一个夜市买些东西,没想到路上竟突然遇上一个头戴黑色头盔急速开摩托的男人。

节目要求不能自己带现金,陈澄甚至连包都没背,身上更是没有耳环项链钻石一类。

那辆摩托显然是直接冲着她直直加速而来。

隐藏其后的真相不免令人胆战心惊。

好在当时邓希手疾眼快地拉开了她,虽然下手太狠,直接把陈澄拽到了。

节目组人员完全没料到在这僻静的小村子里还会遇到飞车党,应急措施也没准备完全,回过神后才急急忙忙把陈澄送去一旁的卫生院包扎。

“真没事儿,你们别担心了,没伤到骨头。”陈澄说。

她翘着一条腿,一蹦一跳蹦到了卫生院门口。

擦破了皮,膝盖上糊了层血,看上去非常可怖。

节目组人员也不敢怠慢,这事处理得好往后节目播出是一个看点,若处理不好又会拖累整个团队。

毕竟合同里签署保证了艺人的安全问题。

像陈澄这样的演员,只要留了疤告节目组就是稳赢的。

陈澄跳着到医生面前,邓希搭了把手把她安置到座位上。

医生仔细查看一番,说:“伤得不严重,先消毒吧。”

等一系列消毒结束,膝盖上贴了块纱布,节目组保全负责人也赶来了。

陈澄不习惯一群人围着自己关心,忙说:“没事没事,真的,现在都不痛了。”

“那就好那就好,关于这次意外我们节目组会全权负责的,往后误工费治疗费都由我们负责,至于刚才那个开飞车的男人我们也已经去查了。”

节目组摆出极好的解决态度。

陈澄心放得很宽,只觉得这么点小磕小碰哪里谈得上什么治疗费。

何况她不是会留疤的体质,前不久洗纹身也已经修复好全了,只有小时候不懂事在手腕上剌的一刀始终隐约有疤痕。

“真的没事,你们也别担心了,照常拍节目就好。”

陈澄这个态度,让节目组松了口气。

邓希始终抱胸倚在墙边,闻言轻嗤一声,全然不顾众多节目组负责人都在此。

“没脑子怪不得进不了娱乐圈,这是你瞎客套的时候么,合同都白签的?”

陈澄看了她一眼,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没脾气地笑:“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现在就趟病床上了。”

邓希直接翻了个白眼。

节目组派车来接她们回民宿,其他三人也已经听说了这次突发事件。

赵涂涂嗓门最大:“开车的那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大黑晚上的开飞车?脑残吧。”

陈澄一笑,不置可否。

她的确是奇怪那人的身份,怎么她就成了目标。

但没跟大家讲那人应该不是因为不小心才撞上她的,毕竟也没证据。

邓希抬眸看她一眼,同样没说话。

自从那晚俞子鸣告白被强行打断后,两人的交际就显著少起来。

他站在不远处皱眉看陈澄的膝盖,半晌问:“警局那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那人带了头盔,跟拍导演那的机子里也看不出正脸。”李世琦刚刚听节目组人员说起。

等大家终于叽叽喳喳把这事讨论了个遍各自散去,陈澄才得以松了口气。

明天就是骆佑潜积分赛第一场了,她早打算要给他打个电话过去,没想到耽搁到现在。

陈澄避开人群,走到角落拨通骆佑潜的电话。

“喂。”他很快接了电话,“节目刚录完吗?”

陈澄低头看贴了纱布的膝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让他担心,于是说:“对啊,今天录得迟了点,你都快睡觉了吧。”

“嗯过会儿就睡了,明天还要比赛。”

陈澄笑了笑:“我如果回来得早的话还能赶上你比赛。”

“没事,你别急着赶过来,反正比赛过程封闭式的,等你回来我就已经拿到门票啦。”

陈澄笑着“嗯”了一声,轻声问:“紧张吗?”

骆佑潜也含混地笑起来,一声声敲着她心头。

“你没打电话来之前还挺紧张的。”

“别紧张啊。”陈澄说,“你可是拳王啊。”

***

打完电话,陈澄翘着伤腿回房,赵涂涂已经去洗澡了,房间里只有邓希一人。

邓希抬眼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继续玩手机。

陈澄不像赵涂涂那么热情,跟邓希相处得不算好,但也不会发生冲突。

“你不会真觉得刚才那人只是不小心撞到你吧?”沉默一会儿,邓希突然出声。

“嗯?”陈澄坐在床沿上,扭头看她,“我知道他故意的。”

邓希在床上站起来,赤着脚,长腿匀称跨下床,直接把安在她们房里的监控给关了,又走去关上门。

“但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要来撞我。”陈澄看着她的动作,继续说。

她根本连得罪人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是……

邓希嗤笑一声,吐出几个字:“杨子晖。”

陈澄抬眸看她。

“你知道他是我前男友吧,挺狠的。”她说,“他和夏南枝的恩怨我也大概清楚,我跟夏南枝一个公司,听我经纪人说过,她经纪人申远找过你吧?”

陈澄最终没隐瞒。

“嗯,我和杨子晖是闹得挺不好的。”

先是那条绯闻,再者是骆佑潜拿弹弓打了他,还有后来杨子晖在她的试镜上做手脚。

陈澄性子随和,但不代表她是老好人。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和申远合作,那她终会被杨子晖始终打压着。

“你当申远是什么好人?”邓希轻嗤一声,“对外人他可一直都是心黑手辣的,不然你以为夏南枝这些年会这么顺?”

陈澄歪头,没正经地打趣:“哦,来这之前,申远倒是也跟我说留意点你。”

邓希可见地噎了下。

陈澄没憋住,大笑起来。

“……”邓希翻白眼,“你就心大吧,到时候看杨子晖会不会弄死你。”

“别。”陈澄憋笑,说,“你说,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他做的?”

“就你这小糊星还有谁能这么害你?其实杨子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邓希骂了句,“他经纪人才是个狠角色,我那时候跟他在一起又分手没被他下套套死都算侥幸。”

“不过你跟他又有什么恩怨,夏南枝和申远怎么找上你的?”

陈澄顿了顿,垂眸抿了下唇:“我找人把他揍了。”

邓希瞬间瞪大眼睛,半晌,竖起拇指,真情实感道:“牛逼。”

“也不是,我……男朋友干的,他气不过。”

“……”邓希啧了声,“不过就这操作,也不至于让他冒这个险吧,我看他也没毁容啊。”

“可除了这个,我也没和他再有过交集,还能因为什么呢。”

“我本来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把柄落在你手上了,会毁了他的那种”邓希说。

陈澄想了会儿:“关于杨子晖的事,都是申远和你告诉我的啊。”

“你自己想想吧,我估计是有什么线索或者什么东西落你手上了,法治社会,能干出这档子事不会仅仅因为挨了顿揍。”

***

陈澄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

直到第二天节目录制正式结束,大家跟着整个节目组工作人员吃了顿饭,其乐融融地烘托出大家庭的温馨。

到时候再经过一番剪辑,配上催泪音乐,必定会让大家感慨他们关系有多好。

不过五人的性格的确都挺好,陈澄相处地也愉快。

晚上,邓希到最后离开也秉持她一惯的气性,到离开也很酷地一人走了。

陈澄和赵涂涂同一航班回去。

“你这腿没事吧?”赵涂涂问。

陈澄穿了条阔腿裤,走路一瘸一拐:“没事儿。”

临上飞机前她给骆佑潜又打了通电话。

这次结束拍摄耽搁了一个多小时,赶在他比赛开始前到达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他没接电话。

陈澄皱了下眉,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这是骆佑潜第一次没接她电话,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男朋友不接电话啊。”赵涂涂坐在她旁边,“在打一个过去呗,夺命连环call,吓死他。”

陈澄笑了下,刚想再打过去,广播通知登机。

“算了,走吧。”

四个小时的飞行,手机关机,赵涂涂直接睡了四小时,陈澄却不知怎么也睡不着。

心头像梗了块棉花,那一点点的不放心在四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中被无限放大。

陈澄几乎一下飞机就开机再次给骆佑潜打电话。

还是没接。

这时已是夜里九点,陈澄安慰自己可能正在比赛中,跟赵涂涂道别后就拎着行李跑出机场,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比赛场地赶。

寒风顺着车窗往里钻,在冬末的深夜里格外清冷,刺激皮肤,脉络更为明显。

她想再打电话过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犹豫间手机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电话。

陈澄飞快地接起。

贺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透着慌张,几乎是咬着牙根哽咽道:“陈澄姐……”

陈澄屏住呼吸,没说话。

那头,贺铭蹲在地上,没忍住,哭得滑稽又夸张:“你……你快来吧,骆爷他……他全是血……”

陈澄的脑袋,嗡一下彻底懵了。

***

体育馆外围满人,人群吵闹,嚷嚷着探头往里看热闹,听说里面有个人头破血流,特别可怕。

无关人群高高挂起,只为亲眼见识见识,往后便有了可唠的八卦事。

“听说是在跟人打架!全是血!刚才那边地上都是血!”

“几岁的小伙子啊?”

“一个小青年,欸!!出来了出来了!”

“哎哟哎哟!这么严重啊!这是打群架了还是什么,还是学生吧?”

“不是群架!我刚经过后门听人说是什么比赛啊!”

“哪有比赛打成这样的!”

……

“不好意思!让一下!”陈澄挤开人群,拼命往里跑。

她腿上的伤反复摩擦出痛,却感觉不出痛。

她猛的站定,眼眶烧灼出热。

远处的霓虹灯绚烂地倾洒而下,光怪陆离地投射在树杈之上。

骆佑潜被人架着,两只眼睛周围都是血,显然意识模糊,若不是旁边有人扶住他,现在连站都站不住。

鲜血浸染在苍白的脸颊上,眉头紧蹙,因为疼痛难以忍耐地抽声。

陈澄颤声,走过去:“骆佑潜……”

少年听到心上人的声音,使劲睁大了下眼睛,却被血液刺得再次眯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他摸索着,却始终没有拉上陈澄的手。

陈澄在一片模糊中不可置信地抬眼,把手伸到他面前,骆佑潜还在摸索着。

“你的眼睛……”

“别怕。”骆佑潜还是抓住了她的手,“应该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教练不知为什么,脸颊也红了一块,催道:“救护车来了,快走了!先去检查!”

陈澄跟着一块儿上了救护车,吓得早已没了知觉。

她忍了好久,最终弯下背,把头埋进掌心,难以自抑地闷声哭起来。

“都怪我,我来太晚了……”她哽咽道。

骆佑潜抬手摁在她头顶,想说话却痛得说不出来。

第38章 失明

骆佑潜刚刚打完一针止痛剂, 他对这种针剂敏感, 很快就在病床上睡着了。

其他人围在病床周围,护士正在处理伤口,教练红着眼眶蹲地抱头,贺铭掂着近两百斤的肉边哭边骂, 说要叫人去揍回来。

陈澄捏着X光片,身上蹭了骆佑潜的血,专注地听医生讲他所受的伤, 眼底烧灼得通红, 却强忍着没再掉眼泪,导致下颌线绷紧。

“他的小指指骨与掌根关节有错位,轻微骨折,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进行保守治疗,后续几个月内手指不能用力过度。”

“胸腹和腰背有明显打击伤, 皮下出血和皮内出血严重, 肋骨骨折、肺挫裂伤。”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问题……”医生停顿了下。

陈澄抬眼,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坠落,她问:“什么……?”

“他的视力因为眼部神经遭受重击而急速下降,目前判定为暂时性失明,具体情况和后续检查要等他醒了以后才能确定。”

陈澄睁大眼:“你说什么?”

教练和贺铭也同时愣住, 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贺铭回神后直接抄起地上的雨伞伞柄就往外冲:“我操!我他妈现在就去找那个畜生!”

医生以为这是打架斗殴进的医院,怕他生事,忙拦了下:“别激动别激动,只要确定是暂时性失明, 配合用药,等眼部伤口愈合就会自然而然好了。”

陈澄拉住他胳膊,大概面色太过不善,还把贺铭唬住了,没再生事。

陈澄深吸了口气,终于有空问这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教练重重抹了把脸:“他跟你说过宋齐的事吗?”

“说过。”陈澄点头。

“这次和他对决的,就是宋齐。”

陈澄压住火气,皱眉:“不是说这次的积分赛不会有已经在国际赛事上赢得奖牌的拳手参加吗?”

“是,一般是这种情况,因为这种比赛没奖金他们根本不会想参加,只是宋齐,他大概是知道了骆佑潜要重新开始打拳。”教练顿了顿,“他就是故意的,为了打压他。”

贺铭蹲在地上,刚接了家里来的电话,无力地撑着头。

陈澄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冷漠而克制:“骆佑潜他……之前不是打赢过宋齐吗?

虽然那次也伤得惨重,但总归也没像现如今这样。

陈澄见识了他三次比赛都获胜的能力,这次比赛虽然紧张但也默认了一定会胜利,却受不住等着她的是这样一番折磨。

教练咬了咬牙:“宋齐那个级别的,又和体育媒体提前打好招呼,比赛的时候没有控场,记者背着相机进来了……”

教练没说下去,贺铭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哽咽。

陈澄听懂了。

宋齐利用两年前那次意外在骆佑潜心里留下的阴影。

好友在拳台上倒地毙命,闪光灯噼里啪啦,记者蜂拥而上。

他几乎重现了当时那个场景。

夜色蹉跎,黑幕紧扎扎地把大地罩了个严实,那些荒凉又脆弱的过往在一片朦胧中都似乎动了起来。

***

生活是一分一秒时间的流逝,就像山川流水、白云湖泊那样顺其自然,于是人们便顺其自然的活着,沿着前人早已踏出的脚步,循环往复地生活。

我们的理想与激情在一次次挫败中摇摇欲坠,天蓝风清,我们的理想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被我们遗忘或坠落于无。

骆佑潜和陈澄都选择了相对而言更艰难的道路。

住院部走廊上皆是来往家属,拎着果篮捧着鲜花,或是推着轮椅。

“姐,现在可怎么办?”贺铭从小到大父母都把他保护得很好,面对这种事难免失了分寸。

就连陈澄心头也乱成一团。

“等他醒来让他自己决定的。”陈澄靠在墙边,说,“我相信他,他会决定好的。”

最后陈澄拒绝了教练和贺铭,一人留在医院守夜。

月亮爬上窗户悄悄溜进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落在骆佑潜的脸上,把他紧蹙的眉头显露无疑。

这是止痛药渐渐失去作用了。

陈澄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额头紧紧贴覆在他的手心。

周围仿佛瞬间变成无声的背景,所有的嘈杂与伤痛都在此刻沉淀。

***

骆佑潜醒来时半夜凌晨,他在一片难耐的疼痛中醒来,睁眼却是更深一层的黑暗。

黑得太可怕了,眼周的伤束缚着他睁开眼,紧巴巴的,骆佑潜激灵了下,彻底清醒过来。

他拼命睁大眼睛,直接撕裂眼周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血丝重新渗透出来。

可他就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没有亮光,彻底的黑暗。

说到底,骆佑潜再怎么样也不过刚刚成年18岁罢了,人生刚刚开始,梦想还没实现,却陡然砸落这么一个意外。

他看不见了。

他渐渐放大的动作吵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陈澄。

陈澄抬眼就看见他面色惨白,一只手在眼前晃动,呼吸急促胸腔起伏,难以置信地睁着眼,血顺着脸颊从眼周流下来。

陈澄心口一抽,忙起身抱住他。

她不断拍着骆佑潜的后背,声音放得极轻:“没事了,没事了……闭上眼睛,听话,闭上眼睛……”

骆佑潜在她束紧的怀抱与呢喃声中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