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你这是眼部受到重击导致的暂时性失明。”陈澄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明天我们就做检查,马上就能好了。”

看不见光的感觉陌生又可怕,无法判断周遭情况,放大一切其他感官,就连风掀起窗帘的声音都带着难以诉说的诡异。

陈澄安静地抱着他。

那一刻,一切灰暗和失败都消退散去,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陈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拼命眨了眨眼,却仍然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敲进骆佑潜的心房。

她本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让他在这种身心俱疲的时候还影响他的心情。

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快心疼死了。

泪水轻易地渗透进病服领口,濡湿了骆佑潜的肩头。

他微微偏头,手掌摸索着靠近,而后缓慢地放在陈澄的后脑勺上,轻缓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没事,你别哭。”

陈澄的眼泪终于彻底决堤。

先前数几个小时的担惊受怕都宣泄而出。

从前陈澄遇到不如意的事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表面看不出分毫的情绪,她活得没心没肺,独立又自我,那是因为她说出来表现出来,现实也不会有分毫的变化。

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哭得悲伤又放肆。

到后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哭。

只是依稀飘忽到了好几年前,她还在那小县城时,她拼命学习,拼命赚钱,拼了命要走出来。

她忽然明白了她和骆佑潜为什么会互相吸引。

因为相同。

***

第二天检查出来,确定只是暂时性失明,并且视网膜与视神经皆未受太大损害,只要坚持用药一段时间,等眼周伤口好全了便能重新恢复视力。

一早赶来的教练听完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还好,还好。”他念叨着,坐在骆佑潜床板,“不然我真是跟你交代不过去了。”

骆佑潜靠在床上,摇了摇头:“教练,这跟你没关系,总归……是我克服不了阴影。”

教练叹了口气:“宋齐这小子,这些年性子确实是长进了不少,以前你俩小时候,我一块带你们俩,当时也只觉得他的确气量不大,却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骆佑潜看不见东西,目光总是放松而涣散的,这会儿却陡然锐利起来。

“他是什么人,阿珩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就清楚了。”他近乎咬牙切齿。

而后,忽然又勾起嘴角,讽刺道:“他这个性格,指不定以后就要栽在这上面。”

教练并没有多留,寒假马上就要结束,拳馆里来了新一批学拳的初中生,但也仅仅是抱着强身健体的目的学习,他走不开。

教练起身准备离开时正巧陈澄走进来。

“教练,你不吃点啊?”陈澄拎着一袋子的打包盒。

教练忙摆手:“我就不吃了,学员还等着我呢。”

他瞥见陈澄走路时似是一瘸一拐,尽管尽力克制但仍然能察觉腿上有伤,教练顿了下,视线朝她腿上移。

她穿了长裤,看不出异样。

陈澄朝他笑了下,无声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陈澄把外卖盒放到桌上,一个个拆开,清一色的绿色食品。

“好了。”陈澄没规矩地拿竹筷敲了敲碗,“各种蔬菜和杂粮,荤菜只有乌骨鸡煲汤,你要吃哪个?”

骆佑潜不想陈澄还要照顾他吃饭,却奈何眼睛看不见,就是拿着筷子估计也夹不出什么来。

“你夹的我都要吃。”他说。

“这么好养活啊。”陈澄笑了声,若是平时,她定要夹块生姜、八角之类,可现在她舍不得,乖乖夹了块菜,一手屉在下面,喂他吃了。

她懒洋洋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凌晨时宣泄完了,她便又恢复了原样。

偶尔倦鸟归林,骆佑潜便是她的林。

吃完饭,陈澄扯了张纸巾,慢吞吞地擦掉桌上的汤渍。

“以后打算怎么办?”她顿了顿,还是问出口。

“本来想,靠积分赛拿到F大降分录取通道。”骆佑潜说,“这样可以离你近一点,我们家离F大也不远,可以天天回来住。”

陈澄眨了眨眼,被他话中“家”的字眼弄得眼眶有些发热。

然后听他继续说:“单靠高考成绩的话,有点困难,拼一把吧,普通生后续转成体育生有运动凭证就可以,不会和你分开的。”

“我之前说过,你是我除了拳击以外的另一个梦想,不是骗人的,你和拳击,我都不会放弃。”

陈澄独自一人潇洒一生,不是没有被追求过,在学校时甚至被不少富二代追求,听过的甜言蜜语也许多。

可偏偏只有这一句打在了她的心坎上。

从血液流淌,洋溢到四肢百骸。

陈澄难得主动,环住骆佑潜的脖子,倾身靠近因为失明而反应缓慢的骆佑潜,低头叼住他的嘴唇。

骆佑潜反应过来后,迅速反客为主,箍住陈澄的腰把人扯到床上,胸腔起伏着,喘息急促地去亲吻她。

陈澄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失控。

到后来还是陈澄掐了把他腰间的痒肉,他才松开。

“医院呢……”陈澄脸红透了,仗着骆佑潜看不见,拼命拿手扇风降温。

骆佑潜笑起来:“你先亲我的。”

“……”陈澄翻了个白眼,半晌后,问,“拳击呢,既然积分赛不用比了,后面你要干些什么。”

“继续训练,继续在拳馆里打,马上高考了,再到全国各地去比赛也不现实。”

“等高考完,我要把宋齐打趴下。”

第39章 蛊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学校已经开学了, 正式进入高考前最后的冲刺阶段。

骆佑潜身上的其他伤倒是快见好了,只不过视力还没恢复,医生检查说是没问题,重新恢复视力只是时间问题。

大家也算是都松了口气。

贺铭彻底把那天晚上自己哭得快断气的回忆强行抛去, 每天放学把作业带给骆佑潜,一人在病房里游手好闲,他报题骆佑潜口述, 另类抄作业。

还不忘把病房里的吃食也一并搜罗了去。

而陈澄也因为这事迟迟没有和申远联系说那天录制时遇到的意外, 直到今天才得空。

他们坐在办公室里,申远对这件事的意见和邓希相同。

事情摆明就是杨子晖干的,可背后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上回挨了顿揍,也不是因为陈澄和夏南枝合作。

“杨子晖那边,我会找人看着他们的动作, 你自己也多加小心。”申远说, “你也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漏掉的细节,我猜他应该是有什么把柄泄露了,并且很有可能会被你知道。”

陈澄从没真正涉入这个圈子,现如今才觉得真是水深。

申远继续说:“杨子晖这些年算是够嚣张了,到时候烂摊子一出, 必定墙倒众人推,我们一起……”

他话未说完,旁边始终懒散地半仰在沙发上的夏南枝突然笑了声,勾起唇角:“干他!”

***

陈澄回到医院时, 骆佑潜正攀着墙摸索着走路。

“你起来干什么?”她连忙放下包,迎上去扶住他的手臂。

“我去上厕所。”骆佑潜说。

眼睛看不见,固然有诸多不便,但也可以借机占个便宜。

骆佑潜垂眸轻笑,另一只手覆上陈澄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悠悠地问:“你要扶我进去吗?”

陈澄咬牙,感慨这18岁的男孩子果然脸皮厚度蹿长也是飞快。

“滚蛋。”

骆佑潜愉悦地笑起来,松开手一人进了卫生间。

陈澄坐回椅子,回想那天遇到杨子晖的种种细节,只记得她去还钱包时,杨子晖问过她有没有翻过里面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这个?

陈澄皱着眉,细想又觉得不对,若真因为这个怎么迟迟到现在才动手。

这边陈澄正想着什么,那边门口却突然扬起一个女声:“佑潜,你这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陈澄闻声抬头,顿时皱起眉头,站在门口的就是骆佑潜养母。

骆佑潜脚步一顿,因为看不见,目光自然向下垂。

很容易看出他眼睛的问题。

女人愣了下,追问:“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暂时看不见。”骆佑潜挥开女人抓着他的手,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是听我朋友说看到你在医院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是不是又是打那什么拳击受的伤?眼睛多重要啊,你还想后半辈子什么都看不见?”

骆佑潜深吸了口气,压下火气,“你现在还管我干什么。”

“你同事问我你儿子怎么会搞成这样,你说这跟我没关系?”女人声音升高一个度,“你让我怎么说,说我儿子整天不务正业打架?你这一天天的动不动就受伤,就说明你本来就不是这块料!”

骆佑潜扬起下巴,嗤笑了声:“我不是你儿子。”

他算是听惯了女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十八年来也习惯她死要面子,出口伤人的性子。

可陈澄忍不了。

她从小到大一人放纵惯了,有时羡慕别人有父母,也只见到父母对孩子的关心、溺爱。

头一次真切见识到居然还有这档子的妈。

她站起身,椅子腿滑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轻笑出声,其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女人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姑娘。

她皱眉,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半晌回忆起来,可不就是那天去出租屋找骆佑潜时看到的女孩。

“你怎么在这?”女人直接问。

她习惯了操控小辈的人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才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陈澄眉头轻轻一扬,挑衅似的当着她面挽住骆佑潜的手臂,带着含混笑意道:“我是他女朋友,怎么不能在这?”

而后直直看进她眼里:“倒是你,怎么在这?”

骆佑潜握住她的手,用了写力,意思很明显。

不想让陈澄替自己生气。

陈澄没理,非常大牌地一扬头:“你算什么身份,前任养母?请问您尽到任何一点责任了吗,骆佑潜他就是吃拳击这碗饭的人,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把别人的努力全部抹消的。”

养母简直被她这一番话气得不行,完全想象不出竟有个小姑娘能这样顶撞长辈。

直接竖起手指指着陈澄的鼻子:“我看你年纪轻轻人模人样的,怎么会这么没教养?!”

陈澄不怒反笑,不正经地吹了声流氓哨,“你看看你这架势吧,谁没教养谁清楚。”

陈澄太过无赖,女人只好将炮火转向骆佑潜:“佑潜!你真跟这种女的在一起了?你现在可是高三啊!”

“啊,在一起了。”骆佑潜坦然承认了。

女人插着腰,被气得大口喘气:“你倒好,就是想方设法地让妈妈在同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是不是?又是打架,又是早恋的。”

陈澄彻底放飞自我:“其实只能算早恋了一半吧,阿姨,我大学都快毕业了。”

陈澄这副样子,倒是稀奇。

很多时候,她给人的感觉都是规规矩矩的,可又在无声无息中透着点坏,有时分寸过了头还显得圆滑。

骆佑潜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直白地生气。

还……挺可爱的。

养母气得不轻,扔下一句“当初真是白养你了”就走了。

“真是气死我了。”陈澄骂道,“怎么会有这种人,你别听她的啊,都是些屁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打拳击就打拳击,我都陪着你呢。”

陈澄在安慰他。

她怕他把那句“不是那块料”听进去,蹩脚又生硬地安慰。

骆佑潜始终垂着头听她讲,过了会儿才忍不住笑出来,亲昵地把双手搭在她肩上,指腹在她后颈摩挲。

“你笑什么?”陈澄疑惑,抬眼问。

“没什么。”骆佑潜还是轻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真是捡了个宝贝。”

“……”陈澄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笑得纵容又无奈,“你是看不见以后,连带着脸都不要了是吧。”

***

晚上时,陈澄照往常一样把临时简床一架就要睡,这些天她都是这么陪骆佑潜,连家都没回。

骆佑潜心疼她这样睡不舒服,几次让她回去睡陈澄都没同意。

他坐在床边,听陈澄动作的声音,忍不住又劝:“你别睡那了……哪有人让女朋友睡这种床的。”

陈澄笑嘻嘻地:“我也没见有男朋友让女朋友一个人回去睡的。”

“你这样,我真舍不得。”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这样,当心以后把我惯成什么苦都吃不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性子。”

骆佑潜理所当然:“这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让你吃苦?”

“能吃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陈澄耍了句贫。

骆佑潜不理会:“那你睡我的病床,舒服点,我睡那个。”

“小兄弟啊,您这可是伤患呢,你就别折寿我了,好好躺着吧。”

陈澄拎了拎小毛毯,病房里开了空调温度很高,她倒是真有些累了,把下巴往毛毯上缩了缩,便阖上眼睛。

半带睡意地说了声“晚安”。

可那位“小兄弟”并不打算放过他,安静了一会儿又出声:“陈澄,你睡我这床吧。”

就要睡着的陈澄被这声吵醒,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幽幽地瞪着他,可是失明患者并未察觉。

“这床睡得下两个人。”

“……”陈澄不知道他是居心叵测还是单纯过头,只好回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盖两床被子,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他说。

陈澄无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怎么样。”

骆佑潜忍俊不禁,眨了眨眼,真诚道:“我不介意啊。”

“小伙子,要点脸吧。”

黑暗中,骆佑潜面对她,窗外月光淡淡地映在他脸上,眼尾下垂了点,睫毛在眼下铺出一片阴影。

他惨兮兮地开了口:“姐姐……”

“……”

这撒娇攻击力百分百。

陈澄缴械投降,抱着一床小被子上了他的贼床。

骆佑潜开心极了,迅速往旁边撤了点,留出一块位置给陈澄。

陈澄铺好被子,慢吞吞地爬上床躺进去。

骆佑潜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周围盘踞着的都是陈澄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鼻间。

若隐若无却消散不去。

她的发丝绕在他的手臂上,像韧草缠绕心脏。

骆佑潜深吸了口气,又缓慢而沉重地呼出,双眼闭着,耳后渗出了些汗,他十指骨节分明,攥住被角,尽力克制。

克制是本能,但本能难以克制。

他闭着眼睛拼命入睡,却无果,旁边陈澄已经睡熟,呼吸匀直。

他跟受了蛊似的靠近陈澄的脖颈,深深吸气,而后情难自控地、放纵又克制地将齿尖磕在陈澄的锁骨之上。

陈澄模糊听到耳边的喘息声。

睁眼就看见骆佑潜双手撑在她两面,深埋于她的颈部,锁骨处传来一点细碎的痛感。

陈澄茫然地眨了眨眼,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没打破沉默,任由他动作。

又过了会儿,骆佑潜喘着粗气起身,沉默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下床走进了厕所。

陈澄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爆红。

第40章 十丈软红

骆佑潜作为祖国一株坚忍不拔的小白杨, 过了几天便出院, 他身上的伤倒是好全了,到底年纪轻恢复得也快。

视力也在恢复中,只不过还是看不清,但已经不像起初的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隐约能摸到一点亮光了。

“对了,刚才贺铭找我把这次的开学考试卷给我了。”

陈澄窝在椅子里,坐没坐相地盘着腿, 正翘着兰花指抹指甲油。

骆佑潜住院这段日子, 她没接任何活,好在先前节目录制有一笔挺丰厚的酬劳,够她过一段智障的小资生活了。

骆佑潜眼睛看不见,连准备高考复习都受限颇多,只能用手机放英语听力。

他按下暂停, 问:“他怎么没直接给我?”

“刚才我买完水果回来, 正好在楼下遇到他来给你送试卷,就帮你带过来了。”陈澄朝指甲吹了口气,“他女朋友和他在一块呢,谁还亲自跟你送上来呀。”

骆佑潜笑起来:“这死胖子。”

“不过,你出事那天晚上, 他还真是快哭晕过去了。”陈澄叹了口气,很快又笑称,“可惜了,有了媳妇忘了爷。”

骆佑潜揉着眉心, 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呢,你哭了吗?”

陈澄轻轻“嗯”了一声,带了点倦怠的尾音,又补充:“还好,没他哭得那么丑。”

骆佑潜朝她伸出手,陈澄很快回握住。

***

夜间暮色很快扩散开。

他们下楼去小区的绿化道边绕了几圈,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上站着一群老头老太,正优哉游哉地打着太极。

穿着薄薄的红边白衣练功服,跟感觉不到冷似的。

不过天气确实是渐渐回暖起来了。

陈澄牵着骆佑潜的手,不时低声提醒他注意脚下,跟老夫老妻似的。

他们也没在楼下绕太久就回去。

陈澄先前伤的腿倒是也好得差不多,起初她还担心不知道怎么跟骆佑潜解释,这下直接连借口都不用找,他看不见。

现如今,膝盖上的伤已经结了层痂,待脱落后应该就完全看不出这块地曾经受伤过了。

骆佑潜毕竟还要准备高考,事情牵扯上陈澄时性子又冲,她不想让他担心。

一回去陈澄便进浴室洗澡,洗完才发觉没拿睡衣进来,于是仗着骆佑潜看不见,也更加随意起来,直接裹着浴巾赤着脚跑出来。

三分钟前,骆佑潜往左右眼各滴了两滴眼药水,又闭了一会儿,再睁开时竟然模模糊糊看出了点影子。

沙发茶几之类虽不真切,可也能分辨得出。

他一走进陈澄的房间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陈澄蹲在地上,在找衣服。

影影绰绰的,淡蓝色的浴巾从胸前环过,皮肤极白,起伏有致,身上似乎还散着浴室里温热的水汽,肩胛骨凸起,像一座隐于雾中的青峰。

不大明亮的床前灯亮着。

陈澄的头发湿着,水珠顺着发梢落进浴巾里头。

小腿的线条非常美好,紧致而削薄地消失在浴巾下摆,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那。

骆佑潜视线向下,而后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我操!”

陈澄被他的声音吓了跳,随便拿起一件衣服挡在胸前,而后才想起来他看不见,才少了几分尴尬。

骆佑潜抿唇,怕克制不住,没敢盯着她看,仍垂着视线。

他轻声问:“晚上,你能跟我一起睡吗?”

“……”陈澄眨眨眼,“啊?”

“我想跟你一起睡。”骆佑潜抬眼。

陈澄无奈,直接开口发出警告:“别想撒娇,跟我用这套没用。”

虽然她已经无数次因为骆佑潜娇里娇气的撒娇而缴械投降了。

“可是我们在医院就睡过一张床。”骆佑潜说。

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起这陈澄就想起那天晚上他去厕所解决的事儿,登时脸上又要烧起来。

“现在两间房呢!”陈澄瞪他,“那会儿是只有一张床。”

而且你还撒娇。

骆佑潜抿了下唇,突然大步朝她走来,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俯身时含糊不清地说:“那你给我亲一会儿。”

陈澄抱着衣服的手还抵在胸前,骆佑潜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抵上柜门。

眸色深得可怕。

温柔、克制、放纵。

“宝宝。”他哑着嗓音亲昵地叫她。

杀伤力十足,陈澄不可控地觉得脚软,一边攥紧了浴巾,一边强撑着站直,仰着下巴任他亲吻。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哄他高兴,真做到那一步了又怎么样呢。

徐茜叶之前就跟她说过,她太懂得保护自己了,虽说这没有错,但她有时的确羡慕徐茜叶的性格。

风风火火,喜欢你就把一切好东西都给你,不喜欢你根本连好脸色都不送你。

而陈澄总是笑脸迎人,很少有情绪的外露,遇到有人想破开自己的自我保护界限,便会警铃大响,落荒而逃。

骆佑潜是个意外。

是他不容分说地把自己从保护圈里拽出来,拽进了他的保护之下。

陈澄顿了顿,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而热烈。

骆佑潜明显没料到她会这样,动作停了一瞬才紧接着压上去,彻底把陈澄抵在了墙上。

陈澄喘着气儿,食指推开骆佑潜额头,红着脸说:“上次在医院,我们睡一张床的时候,其实我没睡着。”

我知道你爬起来去厕所是去干什么勾当的。

谁知骆佑潜丝毫没被撞破的尴尬,而是内敛地低了下头暂表歉意,而后诚恳道:“你睡在我旁边,我忍不住……”

“那你还让我跟你一起睡?”陈澄笑起来,“小伙子,意图不轨啊。”

“不是,你不说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骆佑潜垂眸,“我就是喜欢跟你在一块儿。”

陈澄抬头亲他,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眼睛亮亮的,语气轻佻又勾人:“那我要是说了呢。”

骆佑潜不可置信地抬眼,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沉默下来。

陈澄在一片沉默中磨了磨牙,心想:这小崽子反应也太慢了。

她刚尴尬地准备打哈哈把这脱口而出的话掩过去,骆佑潜突然搂住她的腰俯身再次吻下来。

是和先前那个克制的吻不同的。

他把陈澄的呜咽尽数吞噬入腹,虎口掐在她腰间,指节分明,不自禁地用劲。

夜晚都带上旖旎的气氛,一点一滴地热度都在这一刻融化。

骆佑潜在这方面无师自通,十丈软红尘就在怀里,一切动作都变得贪恋又合理。

喜欢到一定程度,克制是不存在的。

陈澄牙关微启,随即被攻城略地,她被搂着腰往床边移动,她腿软站不稳,仓促地拽了下骆佑潜的衣领,两人便纠缠地往床上倒去。

骆佑潜双腿分跪在她身侧,虔诚地俯身吻她的嘴唇,而后渐渐下移,濡湿了她的锁骨与脖颈。

嘴上得了空,陈澄像是缺乏安全感似的抓住骆佑潜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微微曲起腿,脚趾用力蜷起。

“呃……”她不受控地喘了一声。

落在骆佑潜耳中,便化作一点催化剂更加不受控。

他伸手,从陈澄的衣摆下探进去,里面的皮肤紧致而温润,他顺着凹陷的腰线向上,指腹所经之处都轻而易举地勾起火。

他抬头重新吻住陈澄的唇,硬生生重新拉起脑中理智的那根线。

他喘着气,声音喑哑,透着浓浓的情.色。

一字一顿地问,再次确认:“陈澄?”

最后在她逼红的眼角、紧紧搂住他的双臂、长久的沉默中得到了准许。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情难自控。

……

***

第二天早晨。

骆佑潜醒的更早些,睁眼便见怀里的姑娘,长发散落在肩侧,却丝毫挡不住前胸的红点红痕。

她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圈阴影,呼吸起伏匀缓,光芒把她脸部轮廓打得温暖又柔和。

房间一角的绿植春意盎然,枝节抽芽。

骆佑潜眉眼里尽是温柔,指腹轻轻捻过她的下巴,轻轻地盖了一吻。

昨天陈澄被折腾惨了,到后来去浴室洗澡都是被抱去的,睡衣睡裤也都是骆佑潜给她套上的

察觉到耳畔的呼吸,陈澄轻轻皱了下眉,掀起眼皮。

视线还是朦朦胧胧的,还没睡醒,身子一动就酸痛得不行。

“嗯?”她慢吞吞地溢出点鼻音。

“饿吗,我去烧点东西?”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