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天下十大美人中的诸位,可是最美的姚若梨也不过得她一分而已。这样的美人,成天戴着面具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人,若不是墨鸾的王,定会是天下最大的祸水。

见我貌似灵魂出窍的样子,她道:“怎么?”仍是没什么波澜的口气。“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您太美了。”“美?”噔的一声,七弦尽断,而她语气淡漠。

这么大反应,莫不是我说错话了?她直直地盯着我,让我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的感觉。然后,听见琴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偷偷斜眼看,只见矮几被掀翻了。“美么?!”声音中隐有怒意。你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但是现在心惊胆战的我哪里敢反驳。

许久没有声音,再抬头,除了一地狼藉,我真怀疑我在这里遇见过她。

我怕她秋后算账,匆忙收拾好东西,自己坐了马车就要离开皇宫。谁知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墨王随侍,他恭敬地拦下马车,垂首道:“公主,王上请您去用晚膳。”

会不会是鸿门宴?大哥二哥也会在的吧。我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思跟着内侍走进了墨浅吟的寝宫——逆宫,听这个名字就让人生畏。

走进大殿,细细打量起这座略显阴森的宫殿。所有家具摆设全部都是黑色的。外殿的大桌上摆放了许多菜,精致极了,不过我毫无胃口。

我在桌子前站定,等着墨浅吟出现,更盼着晚楚或者落秦哪一个来也好。可是,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内侧的珠帘被无声地掀起,一身黑衣的她缓缓飘过来,真的是飘!没有脚步着地的声响,更没有脚走动时该有的频率。

我向后退了一步,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见过王上。”垂下眼睑,不敢正视她。“公主坐吧。”我极力使自己把她当做商爷来面对。

刚一坐下,扑鼻而来的一阵清香,是什么的味道?很熟悉,是…千朱的香气。不愧是美人,身上的香味都非同寻常。她脸上还是戴着面具,可是,下午她打掉的那个面具明明还揣在我袖子里,本打算还给她的。

“公主不吃么?”当我回过神,她已经拿起筷子在夹菜了。“是。”我唯唯诺诺地吃起来,一点也不尽兴。

整个殿里所有的侍从都被遣在门外,屋里只听得见夹筷子碰碗的声音。墨浅吟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得优雅,若在商爷的时候,我称之为绅士,可现在,就得改口说是淑女了。

“公主没有胃口么?”墨浅吟突然抬头道。我哑然。“还是菜不好吃?”我还是沉默,她朱唇轻启,冷冷地道:“杀了。”我已经,以为她要杀我,吓得我冷汗直冒,半天才知道说的是那位御厨。“为什么,王上?”我猛地抬头看着她。她未开口,只是瞟了一眼我碗中几乎未动的菜。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么?“不是,很好吃,真的。”我赶紧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杀他了?”几近哀求的语气。“好。”她仍是冷冷的,妈的,杀人狂。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我很努力地吃着菜,几乎是不顾形象的。墨浅吟也没再故意刁难什么。终于忍受到吃完晚膳,挣扎许久,我不惜尊严地跪拜道:“不知臣女是否可以退下了?”她未理我,我也只得跪着。

半晌,她道:“公主很急?”“不…不急。”不急才怪!“那公主就多住几日吧。”说着,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走出门外了。

天要亡我啊!

美人一定是女人?

第二天又见到落秦进宫,他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主上说你要多留几日?”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道:“恩,我得罪她了。”落秦奇怪地看着我,好像看见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满地道。“没有,你…和王…说话了?”他不确定地问道。“恩。”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他不由分说地伸手搭上我的手腕,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好笑地问。“看你死了没有。”“死了还能和你说话?!”我没好气地道。“这是秘术,可将死人保持像生前一样七日。”落秦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道。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自己当心,知道么。”落秦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却让人倍感窝心。“知道了,我这个人啊,很怕死的。”我勉强地笑着。

他也不再言语,面上隐忍的担忧,最后还是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

御花园是不敢再去了,所以我决定在宫里到处走走,而墨鸾皇宫处处透着诡异。完整的宫殿没有几幢,不过也没有残垣断壁,因为剩下的,都是焦黑的平地,什么也没有。这些,就是当年墨浅吟火烧皇宫的证据吧。

看着这片狰狞的土地,我止不住地发寒,继续参观的兴致也没有了。回到金银宫,这里还是那么奢华,我都动了心念是不是在走的时候磕它几块下来带走。

“公主,王上请公主一道用膳。”又是那个侍从,又是这个要求。我跟在他身后,这样的日子,何日是尽头。

绕啊绕,终于又站在逆宫门口了。虽然点了灯,还是阴沉。走近一看,原来不是灯,似乎是天地石,可是也没有这么不亮的天地石啊,就我房里的那几颗天地石,亮如白昼,更本是刻意扰我好梦。

我还是盯着那两颗石头发呆,竟然有淡淡的檀香味。“檀光。”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倏地转身,墨浅吟静静地里在门口,似乎是在告诉我,我好奇的是什么东西。

“见过王上。”我微福身。“别和我装模作样。”她声音清泠,从我身边飘过。我自然有些尴尬,只好也挪过去,乖乖坐下。今天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一如既往的豪华,却没有一样与昨日的重叠。

鉴于昨日的恐吓,我只得装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其实对着她,根本是食不知味。

这人,像是为难我,又不像是为难我,心思诡异,反复无常。本以为已是最厉害的人物了,却不知在后来,遇见了更厉害的。

“路染尘?”她语气肯定地唤了一声。“王上有何事?”我冷静地问。“路儿…”轻得只似喃呢。“是。”我低眉垂暮。被一个女子这样亲昵地叫唤,真有点奇怪。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传来她空洞的声音:“公主还当我是女子?”会读心术么?…女…女子?我呆呆地立在殿中,任四下寂静无声,她,不对,是他,已经不见了。

一整晚,我脑中反复地重复着他的那句话,他,不是女子?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女子,明明极尽妖娆,若不是身上那股子冰冷的气息,即使是他脱光了让我检查我也绝不信他是男子!

他没有喉结啊,莫不是在骗我?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天已露白,才昏昏睡去。

正午的时候,晚楚和落秦都来了,见我顶着一双熊猫眼,打趣我:“染尘昨夜莫不是去做偷儿了吧,这金银宫中的东西还不够奢华么?”我没那份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墨王…是男是女?”我急切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你见过他的样子了?”落秦大惊,似乎不信。“恩。”我轻声应下,“可是,是他自己给我看的。他长成那样,怎么可能是男的?!”

“王是男子,为什么是这般模样,也是有原因的。既然王让你看了他的样貌,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至于那原因,相信王会自己告诉你的。”还是晚楚足够的冷静,只是脸上也没了笑容,神色莫辨,好像很是为难,隐有挣扎的意味。

我颇受打击地盯着桌上的茶盅。“在皇宫过得不好?”晚楚问道。“不是,只是觉得,一个男人竟然长得比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还漂亮,嫉妒呢。”

虽然真的不想呆在宫里了,一颗小心肝,怎么扛得住每天不停的“惊喜”,可是也不想让他们担心、难做。

“呵呵,小尘,我就已经比你漂亮了。”落秦毫不留情地打击我。我白了他一眼。拍掉他伸向我小茶点的手:“哼,比我漂亮的人没得吃。”“…”

“公主…”他还没来的及把话说完,我已经接口道:“知道了,走吧。”近五日,每日都传我陪膳,现在只要这个侍从在我门口一站,我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五日,日日不重复的豪华晚餐,饕餮盛宴。我也从当日的拘谨变成现在的较为随意。反正墨浅吟还是像是在商爷的时候一样,寡言少语,任我胡作非为。当然,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哪里敢呢?

“和我去书房。”说完,也不等我,自己抬脚走人,当我反应过来,早没影了。可是,我不知道书房在哪里啊?!倒还是那位侍从贴心,领着我向御书房走去。小半会儿,在一处殿外停下,退至一边。

我抬脚走进去,“王上。”他在书桌前,弯着腰,似乎在写字。自从那次他让我别再装模作样之后,我也就不刻意地再多行礼了。径自在一边的软椅上坐下,打量一番,还是黑不溜秋的,貌似墨浅吟特别喜欢这种诡异的风格。

“架子上有书,自己看吧。”头未抬,声已至。我走到架子前,这个书房极大,除了中间的一张书案之外,周围全是书架,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的规格。

随手抽出一本书——《瑶琴传》。随意翻看了两页,竟然是记录那位赫赫有名的瑶琴公主的生平的。捧着书,复坐回椅上,认真看起来。

看看时间,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史说瑶琴公主墨思妍晚慧,至十六岁前还是个愚儿,一日病后,开了七窍,能言善辩,更是在十国之战中极力斡旋,生生保下墨鸾。其父王极其宠爱,甚至欲将王位传于她,只是瑶琴公主挚爱声乐,不喜政事,后天妒英才,寡欢之下,病重而亡。

因其擅琴,故封瑶琴公主。书上还说,这瑶琴公主之乐曲极尽曼妙动人,天下无人可及,且留下两样宝物,传世乐器和曲谱。对于这种近乎于传说的东西我自然是没有兴趣的,可是瑶琴这个人倒颇具传奇色彩。

突然开窍?是天生愚笨还是…如我一般呢?!嘴角不禁流露出些许笑意。抬头,墨浅吟那厮提笔看着我。我好像对他的冷然习惯了一些,不再十分害怕。

“会写字么?”他淡淡地开口,“会的。”我起身走过去。他把笔递给我:“题诗。”原来他并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只是几座山峰,云雾缭绕。“这是何山?”我问道,心里想着苏轼的《题西林壁》。“卉山,花卉的卉。”他似乎知道我问来做什么。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卉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练的是炎氏大陆上少有人练的陈体,有些像宋徽宗所创的瘦金体。会练如此生僻的字型,也不过是懂的人少了,我这拿不出手的字也就勉强糊弄人了。

他看看诗,再看看我,突然道:“不是你所作?”我一愣,原以为多少赞叹一字半句的,结果…我愤然,讷讷道:“谁告诉您的?”出卖我!“落秦。”

结果,他直接将这幅画挂在了书房里。然后坐下看起来折子。我也退到一边继续看我的书。

而后几日,我又多了一项任务——在御书房伴驾。一向是我看我的书,他批他的折子,偶尔画画画,也会让我剽窃几首诗词题上。

一溜烟,半月过去了,我也稳坐宫中第二把手的位置,长久未有刁难,我便也渐渐放下了对墨浅吟的恐惧之心,可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杀人狂,还是给我留下不小的阴影的。

这一日,我蜷在软榻上看书,几日来,我几乎把墨鸾历代帝王的传记看了个边。说实话,墨鸾的史官还是比较勇敢的,或者说,墨鸾的帝王还是比较有心胸的,至少书上不是一味吹捧,而是有褒有贬。

墨浅吟还在任,所以暂时还没有他的。“明日出宫吧。”我猛地抬起头,喜形于色:“真的?”“让你出宫玩两天。”“两天?”“恩。”这个声音更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还要回来的?”糖和拳头啊!“恩。”又是一声,“先回去吧。”

拖拖沓沓地向金银宫走去,安慰着自己,有,总比没有好!我不是要一直呆在这个恐怖的地方?白鹭的皇宫我嫌它太闹腾,而这墨鸾的皇宫,寂静得吓人。也不知道墨浅吟是怎么想的,留着我有什么用?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兴高采烈地坐着马车出宫去了。在宫门口,一个黑衣人杵在那里。马车停下,马车车窗的帘子被掀开,我一愣,墨浅吟戴着的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平静道:“记得明日酉时之前回来。”“啊?”“用膳。”说完,帘子垂下,马车又动起来了。他这有什么目的?想起白承风突如其来暧昧,加上现在墨浅吟似乎对我也挺好的,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白承风对我的好,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原因了。

“大哥我回来了。”听说晚楚在书房,我就直奔书房而去,且落秦也在,找他正好有事!“二哥也在啊。”推开门,两人这在讨论什么。

“染尘终于肯回来了么?”带着点揄挪。“二哥,我有事请你帮忙。”“什么事?”看见我一脸严肃,他也认真起来了。

“我问你,我是不是用什么特异功能?”我一卷袖子,似有立马就义的悲壮。

“特异功能?”落秦似乎对这新词很有疑问。

“染尘想说什么?”晚楚也笑了。“比如,血能解百毒啊,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啊什么的!”“哈哈…”落秦笑得肆无忌惮。“小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哈哈…”

“笑什么!”我恼了,“有什么好笑的!”“可是染尘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些特别的…”似乎说不下去了,笑得扶额,却未让我看见目光一闪。“你们…总之,我很不安。”我皱眉,你们对我太好,我觉得不真实,我也不想怀疑的。认真地别开脸。

“那不如这样,我们就来试上一试如何。”落秦匆匆闪身出门,我还没回过味来,他已经拎着一个小侍从进来了,突然掰开他的嘴,塞入一颗药丸,轻拍下巴,药丸咕噜一声,被强迫咽下。

“你做什么呢!”我上前一步,小侍从已经惊吓地跪在地上了。“我已经给他吃了断肠散,不出一刻,便会穿肠而死。”这厮竟还笑眯眯地望着我,“小尘不是想要看看自己是血能不能救人么?那便试试。”

我惊得后退一步:“你…真的?”“自然是真的。”“你是不是疯了!”当当睁大眼睛瞪他,手上就是一疼,扑溜几滴血滑入茶杯:“喝下去。”那个小侍从颤颤着手一口闷。

“解药。”愤然地抬手。扑哧一声笑出来,落秦由抿嘴笑到大笑,直到连腰都弯不直:“小尘,别…别了,那…那是大…大补丸,补血生气。”

我更是气得不轻,连肩膀都颤抖了,牙咬得咯咯作响。“染尘,你不要在胡思乱想了,我和落秦早就想要个妹妹,你只是幸运一些。”

“对啊,我们也想稍稍改变一下主上,我们担心他真的终身不娶。”落秦故作生动地叹了一口气。

翻翻白眼,他终身不娶,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得回来,二哥带你出去玩,如何?”落秦拉着我往外走。“大哥一起吧。”我冲晚楚叫道。“好。”

“她的血,已初成“”“是。”那人逆光站着,微抬衣袖,轻笑道:“好,你下去吧。”“是。”

“马上…便要解脱了呢。”喃喃细语。

出宫一日游

“染尘想去哪里。”晚楚问道。“酌楼,请我吃好吃的。”我依旧是女装,不过带着那个琉璃面具,衬着紫色的衣裳倒也相得益彰。

鸾城人对于面具的狂热亦超过墨鸾其他地方的人,几乎十个人里就会有两三个人带着面具,什么颜色都有,除了黑色,没办法,那是帝王专属的颜色。

“大哥,为什么墨鸾的人都这么喜欢戴面具?”难道只是因为对墨王的极端仰视?“在墨鸾的历史上,第一个将面具广为流传的其实是瑶琴公主。”晚楚一副认真说故事的架势。

慢悠悠地端起茶来喝上一口,才接着道,“百年前瑶琴公主名满天下,只是,不论每次是去其他国家拜访,抑或只是宫中设宴,瑶琴公主都会带上黑色的面具,因其声望极高,于是崇拜者纷纷效仿,这个传统就慢慢流传下来了。”

“看来瑶琴公主真的很厉害啊。”对于她,我是真的极其佩服。在看她的传记时,也有提她极爱面具,只是不知道她的一个习惯,竟影响了墨鸾人百年之久。“瑶琴公主真可谓是女中豪杰,也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女子。”落秦口气真挚,看来这话不假。

“那传说中的传世乐器和乐谱呢?是不是真的?”“自然是真的。”晚楚平静道,“只是可惜,似乎已经没有人会了。或者说,失传了。”

落秦一笑:“小尘想吃什么?”“我不知道有什么比较好吃,你们是主我是客,你们介绍吧。”

落秦叫来小二说了什么,我皱着眉笑着这古代酒楼的通病。晚楚笑着问:“染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觉得在你们古代…”马上闭嘴,他二人挑眉,“不是,不是,我是说,在酒家吃饭不太方便,就好比走进一间酒家,若我不问,就不知道有什么招牌菜。再者,若遇到黑心肠一些的,尽给你介绍贵的,那不是很惨。”

晚楚听我说完,很感兴趣地问:“那照染尘看,该怎么办?”“这不是很简单么,每张桌子上添上一张餐单就好了。”这个问题真的很常见啊,在现代,多少酒店都是有餐单放在桌子上方便点菜的。

“餐单?”落秦似乎也来了兴趣。“恩,就是把店里所有的菜及各自的价格都写在一个本子上,再把招牌菜特别标注,就一目了然啦。”我喝着杯子里的茶,味道很熟悉,好像是“矛绛”,我在白鹭的殿曲阁就喝过。不过在墨鸾皇宫也有喝过茶,就是这个味道。

还记得那日,看着书,偶尔喝口茶,发现竟然是“矛绛”,我便问墨浅吟:“王上,这茶可是‘矛绛’?”他头未抬,道:“恩。”

“这是贡茶啊?”他在听到我这个白痴的问题后,终于抬起头,依旧冷冷道:“是,孤只喜欢这种茶。”猛地,我想起当时和晚楚说这茶适合女子喝。不禁就笑了起来。他看着我,觉得莫名其妙。也没多理我,继续低头批折子。我却是笑得停不下来。

说实话墨浅吟这个人还是挺有耐力地,一直等我笑完,才抬起头,却不说什么,只是盯着我,让我起来一身鸡皮疙瘩。那以后,我再不敢笑他,他也再没给我喝过“矛绛”,而是给我换了一种茶。好像是叫“羌芙”。

他们二日看着我,许久,还是晚楚反应比较快,笑着道:“染尘很有经商的头脑呢。”我扯扯嘴:“《炎氏宝典》上都有啊,一些遥远地方的风土人情,这个餐单就是上面介绍的。”在我看来,不能合理解释的东西那就是出自这两本怪书的。

“染尘曾提过的这些到底是怎么样的书呢,真想看一看。”晚楚情真意切,似乎真有一睹为快的冲动。“好书,失传了的好书,没了,像于府一样。”我越说越轻。感觉到提到我的伤心处了,晚楚也不多问,也免得我糊弄。

“其实呢,还有一些啊,比如,可以将招牌菜或者大厨新研制出来的菜色写在牌子上立在门口,将一些反响较好的菜限量出售,都是一些很好的吸引客人的手段啊。”我说得毫无顾忌,反正他们也不当是我想出来的。“小尘,你真是太有才了!”落秦有些兴奋,而这句话,却让我想到了赵本山和宋丹丹。

菜陆续上来,有二十几道菜,对于他们这种极端奢侈浪费的行为我是很鄙视的。可是又不能打包,打包带回丞相府?会不会招人笑话?“点的也太多了吧,简直是暴殄天物!”我边吃着边抱怨。

“我只是让他们把好吃的都上了。”落秦还用很无辜的口气推卸着责任,“反正来这吃饭又不用付钱。”“不用付钱?你们是丞相就敢光明正大地吃霸王餐啊!”我惊叹。

“呵呵,”晚楚笑着摇头,“这酌楼,是商家的产业。”做皇帝的,竟然也经起商来了。

“那皇帝是不是特别有钱?”皇帝本就该很有钱的吧。“难道染尘没有听说过炎氏大陆第一富商吗?”落秦惊奇地道。

“不就是商家么。”我白了落秦一眼,什么?商家?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墨浅吟不正是化身商爷么!“他是…炎氏…第一…富商?!”“恩。”他们平静地叙述着事实,而不像我一般几近抓狂!

“不好好做皇帝,经什么商啊!”我似乎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王有先见之明,认为虽商在众民中位列最低,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所以致力发展商业。”说实话,墨浅吟很有远见,不愧是帝王之才!

“哦,那这酌楼就算是自己家的喽?!以后来吃饭也不用付钱了吧!”我贼兮兮地笑起来。“你把王赐你的那块证明身份的黑玉给掌柜看,就算是付过钱了。”晚楚呷着茶,优哉游哉地道。敢情墨玉可以当信用卡来刷啊。

“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我欲言又止。晚楚看着我,嘴角一扯:“好,就今天吧,明日晚上你不是要回去了么,这千朱阁自然得晚上去。”

“你真要带小尘去青楼啊?我们怎么和王交代。”他的口气,活像是带坏我对不起墨浅吟似的。

我白他一眼,“二哥不想去那便不要跟去好了。”我又冲晚楚笑笑,“大哥,凭你的面子,见不见得到倾穹啊?”

“染尘想见倾穹,那可是问错了人了。”晚楚笑容不变,却让人有些毛毛的,顺着他的视线左转,落在了落秦的脸上,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头也不自然地皱在一起。

“二哥和倾穹姑娘有交情?”我咧嘴笑道。“…”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不像是落秦的作风。

“怎么了?”回头问晚楚,看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当初怎么会觉得他像谪仙呢?瞎了我的眼了真是。虽然他现在的样子还是很像谪仙。

“那倾穹可是落秦的红颜知己呢。”“真的?!”我凑到落秦面前,惊叫道。他别过脸去,可脸上只有尴尬和怒意,完全没有害羞的表情。我惊讶地转向晚楚,他还是笑着,“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已。”

“什么?他不喜欢?天下第三大美人呢!”“美是美,却不及落秦。”呃…不过,话说回来,落秦长得也真不差,除了墨浅吟,他就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

可是比起墨浅吟的美,他显得不羁,所以,平添几分男子气,不显女相。可是墨浅吟那厮啊,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是男人的事实,太漂亮,光看外表,几乎没有一分男人味。不过因为极冷冽,所以无论说话做事,酷劲十足。

“看来二哥是不会去了,唉~”我看他那副毫不动心的样子,更想看看他和那倾穹是什么关系,“我难得上一趟青楼,二哥竟然不肯作陪,唉~~”我故意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见他嘴角小抽了一下,我噌地站起来:“先回家换个衣服。”然后甩头发,“变成谦谦美男子。”大声笑着离开,直奔回左相府。

当我知道原来落秦也是得罪不起的时候,显然已经太晚了。他身边站着的不只是晚楚,还有我们伟大的墨王殿下墨浅吟。他今日一身紫衣,银色的面具,华丽之余还是冷了些。

“王…嗯哼,商爷好。”我瞪了一眼落秦,发现他二人都很认真又小心地盯着墨浅吟,不会是在等着他和我说话吧…有这么大反应么?!看他们期待成这样。

果然,墨浅吟不负众望,冷冷道:“尘儿要去千朱阁?”他们两人现在的表情怎可只用精彩来形容!“是啊,我…想去看看…花魁倾穹。”在墨浅吟面前,实话实说往往是最有用的方式。

然而,没有等来他的任何不满,他只是说了句:“那先去吃晚膳。”这也就意味着,我出宫的这两天里,还是要和墨浅吟一起用膳。我们四人都默默吃着饭。

抬头的时候,总是会看到墨浅吟盯着菜发呆,就像我在宫里的时候一样,无论什么菜,他都可以极不给面子地出神,无心果腹。

当我冲着那一碟烤鸡翅伸出我罪恶的手时,对面的一双筷子也伸进来,停在同一只鸡翅上。这次我总算得了些教训,马上缩回手,稍抬头,果然是墨浅吟。

我埋头继续吃我的,然后,碗里多出一只鸡翅,我还没来得及扒饭,就吓到一般抬头,望向看着我的墨浅吟。余光扫地落秦惊恐地张大嘴,塞到一半的青菜滑了出来。而晚楚估计是手一抖,总之,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墨浅吟这个罪魁祸首照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赶紧咬掉那只鸡翅,都是鸡翅惹的祸!一顿饭,前半程吃得顺风顺水,后半程嘛,那叫心惊胆战!

不愧是相才,晚落二人很快镇定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吃着喝着。这心理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好。歹说也与墨浅吟处了好几年了,脾气没有摸透也该通晓个七八分。

这几日,最看不明白的,就是墨浅吟的态度了,虽然与好字沾不上什么边,也的确没有伤害过我,对于民间人人谈之色变的墨王,无法让我重叠。

墨浅吟很出人意外又毫不意外地和我们一起去了千朱阁。意外么,他不喜欢女子近身,即使没有触碰,但是,气息都足以让他厌恶。不意外的是,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会和我们一起去。

第一青楼“千朱阁”

千朱阁不愧是炎氏大陆的第一青楼,看看这阵势,五层楼高的房子,用红的,粉的,紫的绸缎笼着,显得极度奢侈。门庭若市,车水马龙,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繁华。

今日的晚楚和落秦没有戴面具,凭着那两张脸,很好地起到了开路的作用。我和墨浅吟比较顺利地走上二楼包间。期间当然,那二人还多少动用了一些武功,使得女子近不了墨浅吟的身。

我很怀疑墨浅吟是不是会武功,在他是商爷的时候,我是一口咬定他会,但当他变回现这样的弱质女流(女流?)以后,我又觉得他即使会,也绝对很一般。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是千朱阁每月一次的花魁比赛,说是争花魁,其实倒不如说是争第二,这第一,永远属于倾穹。这是晚楚的原话。

落秦的脸色不太好,看着倒像是不进女色之徒,可是,又是怎么认识倾穹的呢?有人敲门,落秦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开门,因为不能让女子进屋,而这铁定是倾穹找上门,所以只得牺牲可怜的落秦了。

听晚楚说,落秦一直躲着倾穹来的。

等到落秦回来,他的脸拉得长长的,也很黑。“二哥。渴不渴,来,喝口茶,消消火。”事情多少有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要来这千朱阁…我狗腿地讨好。他拿起茶来一口闷。我还来不及阻止…下一秒,全数喷出。

“我想和你说的,这茶刚泡好,烫…”他红着脸瞪我,我自然地向别人身后躲去,呵…他脸色一变,我发现自己抓的袖子是墨浅吟的。马上放开手,正襟危坐。说实话,除了在血竹林里见他疑似发过一次脾气外,平时也没怎么样,就是气质冷些。

墨浅吟又变回了商爷式的冷漠,一声不吭。楼下锣声鼓声闹翻天,看来是要开始了。“染尘知道千朱阁有什么出名的吗?”“不就是…”我没往下说,只是用下巴指指落秦。

晚楚一笑,道:“这千朱阁最有名的女子自然是倾穹不用说,可是,还有所谓的七彩女子。“七彩?红橙黄绿青蓝紫?”“是啊,不过此七彩非彼七彩。不是颜色。倾穹即是七彩中的青。”“哦~,这楼主还挺有文化的嘛。”我赞地道。

“多谢染尘夸奖。”晚楚假作一揖。“你?你开的?”我震惊,堂堂墨鸾左相竟然开妓院!

“这是商家的产业,我只是负责管理而已。”说得风轻云淡,我把头转向墨浅吟,墨鸾皇帝竟然开妓院!他看着我,淡淡地眨了下眼睛,继续低头喝茶。

第一名女子已经走上了那个红彤彤的台子,她妩媚一笑,道:“今日奴家第一个上台,希望爷们不要吝啬掌声才是。”然后,抱起琵琶,唱起了《麟城曲》,声音绵柔,配上琵琶较为铿锵的声音,别有一番滋味,可惜古曲我真是不咋地喜欢。

现在我的注意力全在商家到底开了几间妓院上。“大哥,那…秋碧楼是不是商家的?”“是。”果然,墨浅吟开的是连锁产业,收集情报的好地点。“当时烧了殿曲阁就是为了转移白王的注意力。”晚楚的语气里没有一丝遗憾。

“奸诈。”我别过头去,继续看楼下的表演,再上来的一名女子身着红衣,却是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很小,也很可爱。

我看着晚楚嘲笑道:“大哥,你也太不人道了,这个姑娘还这样小。”“弘乡已经双十了。”说完还冲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