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

“这是何物?”

长公主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画卷,亲自打开,道:“这是新科探花郎的妹妹画的,和乐盈玩的好,送给乐盈的,今日我进宫,乐盈说送给您,这画画的颇有意思。”

太后听是外孙女送给她的,惨淡的面容笑了起来,想起乐盈,又是心头一暖,脑海中一闪,新科探花郎?太后眯起眼睛,“那新科探花郎……是不是蘇州府那户人家?”

长公主道:“正是,这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浑身气度不输这京中大户,模样也是好的很,瞧着就是个乖巧的,一手丹青让人稀罕。”

长公主摊开那画,上头色彩分明,画了不少人物,有略略的一个背影的,也有那容貌详尽的,空气中透着湿漉漉的感觉,一下子便让人感受到了江南那丰泽雨润的舒适感,更有那民间恣意快活平凡虽是幸福的感觉。

太后只是略略地看了几眼,她于书画一道没有多少研究,她更关心那人儿,“这姑娘叫什么名儿?如今已经挺大了吧!”

太后依稀记得一些,那姑娘儿时便是个善画的,自幼得他的教导,定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

长公主将画卷递给身旁的丫鬟,“如今十五六岁了,小字蜜娘。”

“蜜娘,好好好,听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名字……”太后呢喃,神情有些恍惚,“乐安,我想见见这姑娘。”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您要见她还不是一句话,随便找个由头,命她来替您画画便是了。您啊,先好好休息休息,这神色都不好了。”

太后点点头,又像是自我安慰,“对,我要去告诉你小姨了,告诉她……”

长公主心理泛酸,忙安抚她,安抚她在床上躺下,见她慢慢入睡,没有再梦魔,便是松了口气,让人点上安神香,悄悄退了出来。

张姑姑跟了出来,她满脸愁容:“太后日日梦魔,叫着小小姐的名字,这几日更甚了,和安神汤都无用,每日醒来都跪着念佛。”

长公主叹息一声,这心魔如何能除,她且知症结,便道:“我已有了法子,姑姑劳累一些,带过了这几日便好。”

张姑姑道:“奴婢劳累一些有什么,太后夜夜难安,我这心也悬着。”

长公主又安抚了几句,便是走了,她退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滑着,亦是不知何时,她也带起了佛珠,礼起了佛,只愿他们一家身上的罪孽轻一些,小姨、表弟……

长公主爬上马车,靠在上面闭上眼睛,她年幼时正是昭德贵妃最得势之时,母后被打压得厉害,父皇险些就废了母后和皇帝,是姨父力挽狂澜,护住了皇帝的太子之位。

她年幼时受乐平的打压,性子温软,便是发誓,不愿教自己孩儿经历这一番,乐盈张扬恣意,她便是欢喜,且自己没有的,都加之于乐盈身上。乐盈这一辈子都应是快活的,她这一身注定需要承担这罪孽,夺得了皇位的罪孽。

儿时她曾听皇帝言,若是姨父是我们父皇多好,她捂住了皇帝的嘴,心中又是这般想的,父皇只知他爱妃所出那两个,如何记得过他们,若是心中无怨愤,那定是不可能的,姨父家中只有姨母,姨母只剩了表弟人丁稀薄,亦是不肯纳妾,京中谁人不知姨父深情。

皇帝启蒙开始便是姨父教导,皇帝慕濡姨父,生了病也要姨父来看,姨父还常常给她带些宫外的小东西,他就像他们第二的父亲,但他们亦是知道这是不同的。她是女眷在母后的身旁,看着母后同贵妃斗,斗阿斗,起先对父皇还心存希望,后来就是麻木,最后心冷了,只寄希望于皇帝,只盼着皇帝早日登上皇位。

她发现只要皇帝一有事情,母后必定会去找姨父,母后越来越频繁地去前殿……

那时候她已经尚了驸马,隐约地对母后的心思有了了解,她惊恐又是羞愧,更是不敢见到姨母,母后也似乎是这般,召姨母入宫越来越少了……

直至那一年,父皇身体急转直下,昭德贵妃想要迫害皇帝,表弟是伴读,大家只顾着保护皇帝,表弟便受到了迫害,准确地来说是做了替死鬼,姨母身心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皇帝顺利地登基了,姨母去世了,姨父如同疯了一般,不愿见母后也不愿见皇帝,逃出了京城。

长公主想起姨母,深深叹息一声,她大底终究是怨恨的,那样一个温婉的女人,曾那么信赖自己的长姐,母后,这一生都在愧疚,都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赎罪。

越老越相信因果报应,越害怕曾经犯过的错误,姨母和表弟已死,已经无可挽回,姨父远在蘇州府,怕是一生都不愿回来,母后一腔愧疚无处发泄,便是这日日梦魔就是最大的报应。即便是这般,可那也是她母后,她又如何舍得看着她夜不能寐。

江氏近日忙的晕头转向,颈椎病都发了,蜜娘也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去做瑜伽术,练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母女俩到新的澡池子里去泡澡。

沈兴淮专门设计了一间房间做池子,有两个,一大一小,人少的时候就用小池子,母女俩在里头舒服地泡了一会儿,江氏才觉得舒服,揉了揉脖子:“哎,还是做做瑜伽术爽利一些。”

蜜娘摸了摸江氏的腰身,道:“您瞧瞧您,来京城后胖了多少,您就是懒了,瑜伽术都好久没练过了。”

江氏拎了拎自己腰上的赘肉,想想年轻时的小细腰,也觉郁闷,“这没人带着练便是疏懒了几分。”

“下个月就是阿哥的婚宴了,您可不得好好注意注意。”蜜娘说道。

江氏想想也是,这来来往往的,她若是这般仪态,可多没面子,尤其是丈夫如今还看着这般年轻,江氏更是注重仪容仪态,她可不想被说着比丈夫还年长,也好在她骨架子小,看着就显年轻。

江氏一边擦身子一边道:“哎,这些日子你就督促我一下,多让我做做瑜伽术。”

蜜娘应下了,且也不是为了让她好看些,实在是她总是坐着不动,身子骨也不好,母女擦了干身子,穿上衣裳,却是听得门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夫人!有宫中官人来请夫人和小姐入宫!”

江氏和蜜娘面面相觑,觉得她们两个听错了,门人又重复了一边,两人又觉得那门人是假的,且是去前厅一看,那宫人穿着宫中特制的,另有长公主的人,蜜娘认得,这才确定是真的。

可他们家小门小户的,淮哥且不过是六品小官,如何能得太后的召见?

宫人笑着道:“沈小姐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宣沈小姐入宫作画。”

又有长公主的人在旁边解释,蜜娘方知是为何了,原来她的画还流进宫里头了,她有些晕乎乎的,赶紧回去换了一身正式的衣裳,梳妆打扮。

母女俩上了马车,便有宫人同她们说宫中的礼仪,好不教她们在宫中失了仪态,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宫人引她们进去,这高大的红墙让人瞧着心中没个底,江氏微微攥紧袖口,走过一个个的宫门,绕过一道道城墙,终是到了慈宁宫。

一路上宫人沉默站立两旁,低头行礼,可见这引路的宫人应是宫中身份高的。

进了殿内,便是一股安神香的味道,江氏和蜜娘还未看清这殿内摆设,先是跪下行礼。

太后见下边两个头颅,笑着道:“无需多礼,快给沈夫人沈姑娘赐座。”

长公主和乐盈都在,坐在一旁,乐盈忙起身,“蜜娘!”

蜜娘见着她,心底有一瞬间的踏实,但在空阔的大殿内,又不敢多看,跟着宫人亦步亦趋到边上就坐。

乐盈丝毫不拘束,道:“那日你送我的画,被外祖母瞧见了,你画的好,外祖母请你来画一幅丹青。”

蜜娘朝她笑笑,有些羞涩:“我的画如何比得上宫中的画师……”

长公主笑道:“且无需妄自菲薄,年纪虽小却极有灵气,你给乐盈画得丹青便是极好。”

江氏有些紧张,这若是画得好便也罢了,若是画不好可如何是好。江氏心中另有一个猜测,那年年从京城送来的年礼中,不少都是内造的……

太后朝蜜娘招了招手,“叫蜜娘是吧,上来让我瞧瞧。”

蜜娘起来福了福身,垂着视线往前走,走到太后几步的距离,太后伸手,拉过她,直接让她坐在旁边,蜜娘一惊。

“好孩子,别怕,抬起头让我瞧瞧。”太后温和地说。

蜜娘颤了颤睫毛,微微抬起脸,太后点点头,果真是个好样貌的,皮肤白皙,面容昳丽,瞧着是个乖巧的。

太后温声询问了她一番,问她平日里读什么书,在家中做什么,问了不少,蜜娘心存疑惑,但仍旧细细答道。

蜜娘都怀疑太后是不是要她来画画的,太后才让人拿纸墨笔砚,让她作画,蜜娘有些为难,因为这并不是她经常用的作画工具,迟迟不能下笔,江氏提心吊胆,一边要回答太后的问题,一边要关注蜜娘。

蜜娘终是放下笔,老实道:“恕民女现在画不出来,民女平日里作画的工具并不是这些。”

太后却是挥了挥手道:“那今日便别画了,改日再画。”

难道以后还要入宫?蜜娘心有些凉凉的。

好在太后也不为难她,留了她一会儿,说了一些话,赏了一堆东西便放她出宫了,蜜娘满脸茫然,她什么都还没有画,就得了一堆赏赐,总觉得一切都好像做梦。

江氏出了一身汗,腿脚虚浮地爬上马车。

长公主问道:“那姑娘您瞧着如何?”

太后摸着佛珠,“是个乖巧的,瞧着像你小姨。”

长公主默然,像吗,从外表上那是一点也不像的,姨母的面容颇为清淡,而蜜娘面容昳丽,如若真的像许是两人身上那样干净、柔和的气质颇为相似吧,母后她正是心中愈发地愧疚,这姑娘是姨父亲手教养的,母后这一腔的愧疚需要一个宣泄口。

江氏和蜜娘归家时,沈三和沈兴淮已在家中,亦是紧张她们,忙问她们入宫之事,江氏这紧张地腿都软,下马车的时候险些摔倒,这会子也累的很,便是简单地说了一下。

父子两都有些奇怪,只能把愿意归咎于范先生。蜜娘正是惴惴不安,若是太后再召见该如何是好,她于那红墙有些犯怵,又怕突然被叫去,凭着这一回的记忆,现在家中练个几回。

未等来太后的召见,先等来了沈家人,二月底,沈家人终于到了码头。

第87章 087

因为孩子多,船行驶的很慢,一个月后才到,大家面色都有些疲惫,到时已经是傍晚了,小家和还好,几个比较小的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沈三和江氏已经出来看过很多回了,终于等到他们了。

蜜娘再次见到亲人,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沈大望着她,如今是两个孩子的爷爷了,以往严肃的表情如今慈和了很多,拍着沈兴淮的肩膀,又望着蜜娘,“大了,都大了!”

他年轻时时常皱眉,眉心处有一条很深刻的皱纹,如今愈发明显了,这几年一直管理族中事物,家中又无烦心之事,看着比同龄人还要年轻许些。

沈二这两年也退下来了,许多事情都交给苗峰,偶尔手痒了做做木活,或是带带外孙,花氏性子还是那般,只是看着不总是苦瓜脸了,许是有了外孙,人也多了几分喜意。

冬至没能来,她有了身孕。夏至和秋分都来了,夏至去年已经来过了,轻车熟路,蜜娘时隔一年多再见秋分,她抱着她的儿子,笑得一脸柔和,依旧是以前那个温柔的秋分,但蜜娘却觉得她更多了几分踏实感,就像是从冰雪隔阂中回到了人间。

秋分把儿子扔给何叔安,同蜜娘挽着手边走边说:“这京城到底是皇城,养人儿,这又是几个未见,瞧着又否一样了。”

可不是嘛,黄氏瞧着前头那挺拔的身影,蜜娘是家中几个姑娘中最高的,亦是容貌最出挑的,像她阿耶,定是差不到哪里去,打去年一见,就是不一样了,日后啊,这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黄氏感叹几分,这女人呐,在家里头就是要靠父兄,这父兄给力,和父兄不给力,以后的差距可就大发了,像蜜娘如今,兄长年纪轻轻就是探花郎了,家里头又是家底丰厚,这京城里头的做官的人家多的去了,嫁过去就是官太太。

只可惜冬至没那福气,只能先嫁个读书人,一步步考上去,且也不知能不能有官太太的命,如今杰哥儿还是个秀才,说年轻也年轻,可同淮哥一比又是差了不少。

黄氏这般想着,只愿杰哥儿争气一些,三房这般发达,他们这一房也得追赶,趁着如今关系还紧密,也能多帮衬一些。

到的晚,还未吃晚饭,沈三他们已经吃过了,又重新开饭,原本这屋子里总是只有四个主子,有时候沈三和沈兴淮有个应酬,就只有蜜娘和江氏了,冷清得很,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加桌子加椅子,热闹一下子充斥了屋子。

这一辈一辈下来,沈家的人丁越来越多,如今这屋中,第四代已经有了三个孙子孙女,两个外孙,沈三和江氏一个抱着小家和,一个抱着骏哥儿,都稀罕不已,蜜娘逗新出生的玉姐儿,玉姐儿眼睛一溜一溜的,漂亮得很。

江氏看着便说:“这姐儿像她冬至姑姑。”

黄氏笑着说:“可不是嘛,刚出生的时候同冬至一特一色。”

钱氏却想着,这模样像不打紧,性子就别像了,太别扭了。

这年纪一上去便是忍不住回忆过去,几个孩子刚出生时的模样还在眼前,这孙子孙女都有了,时间可不快嘛,从志哥儿出生说到蜜娘,把几个孩子的囧事都给说了一遍,可把几个都做了父亲做了母亲的孩子给羞得脸红。

“淮哥出生的时候不省心,后来就好了,论最乖巧的,还是蜜娘,不哭不闹的。秋分也是个省心的,就冬至,小时候这不好那不好的,哭啊闹得。”黄氏这般点评。

几个孩子都被点名了一番,且都忙换个话题,岔开这羞人的话题,如今都是有妻子有丈夫的人了,还拿那些陈年旧事当个乐子,可不丢人。

沈大说起了族学,去年沈三一家离开得匆忙,这族学是沈大着手办的,沈兴志沈兴杰帮忙,已经收了村里头几十个学生了,如今菱田村是周围几个村子里头最富有的,一下子又出了两个进士,但凡家中可以温饱的,都想着节衣缩食供出一个读书人,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沈家比不上,这杨世杰家以前也是穷的响叮当的,供出了一个读书人之后就不一样了。

而且沈氏子孙免书费,只要出一些学费,负担轻了不少,因为这族学是沈三拨钱建的,又是因沈兴淮这探花郎,私塾就叫兴淮学堂。

沈兴淮有些囧,但见家中其他人一脸欣慰,便是没说什么。

“……咱们家这学堂一开始只想收收家族里的孩子,没想到周围村子里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一下子收了几十个,便不敢再收了,这夫子也才请了两个。”沈大这般说道。

沈兴淮当初想建这个学堂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孩子读上书,不求他们能多有出息,读书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便是道:“大爸,奈们尽管收吧,只要有孩子要来,你们就收,这学费,尽量地低一些,这学堂,咱们家不靠这个赚钱,只要学费够付几个夫子的费用,人多,就多请几个夫子,分分班……”

沈大也许不大懂,沈兴淮后边都是对沈兴志沈兴杰说的,沈兴淮是比较倾向于交给沈兴杰去做,首先他就是读书人,沈兴志毕竟要忙生意,沈兴杰懂一些。

沈兴杰也很自觉,主动上前来听。

沈兴淮就同他讲了分班的事情,按照学生的水平分,分甲乙丙丁几个班,差不多水准好开课,最好夫子也分一分,哪个夫子哪门教的好,便让他专门教这一门课,授其精华。

沈兴杰记下来,又问了一些问题,兄弟两个一问一答间,确定是学堂的整体格局,长辈们聊自己的,不多插话,这日后都是要靠这三个兄弟的,且就随他们如何摆弄吧。

兴奋感慢慢褪去,沈大沈二他们都累了,沈三也体恤他们旅途劳累,让他们回安排好的院子里去早点休息。

且是第二日一早,沈家院子里头就热闹了起来,小孩子的笑声叫声,蜜娘是被吵醒的,但毫无不快,以往家里头冷清,总觉得哪儿不对,这两家一来,她便是明白了,少了人气。

蜜娘洗漱之后到前头去,大伙几乎都起来了,夏至、秋分和两个嫂嫂正都在喂孩子呢,见着她睡到如今才起来,都有些羡慕:“自打孩子出生,就怎么睡个懒觉,还是这做姑娘的时候舒坦。”

话是这般说,想睡懒觉也并非不可以,只是要把自己孩儿交给别人,听着他哭,更是舍不得,宁愿自己累一些。

蜜娘笑着逗几个侄子侄女,骏哥儿还记得她,小家和已经不大记得了,更妨论还要小一岁的珠姐儿,珠姐儿是杰哥儿的闺女,正是可爱的时候,小嘴巴一边吃,一边跑到蜜娘这边,小姑小姑地叫着。

黄氏和花氏便是同江氏忙碌起婚礼的事儿,从后边的厨房到前边再到回礼,这有了帮手,江氏便轻松了许多,离成亲还有半个月,沈家又添了几个下人,主要是做一些粗活的,屋里头就不添人了,沈家都不是很习惯丫鬟近身伺候,都有手有脚的,不喜活的像个残废。

江氏给蜜娘添了个小丫鬟,声音很特别,便是叫莺歌,会一手绣活,原先的如意改名叫欢喜,以往不大注意忌讳这些,到了京中才发现,大户人家忌讳丫鬟犯主子的名,便是改掉了。

两个丫鬟也多是清闲的,蜜娘有些事情喜欢自己来,她们只需收拾收拾屋子,叠叠衣裳,给她端水挽发之类的。

江垣得知沈家人来后,登门拜访过,毕竟在沈家待过一年,沈大沈二都还记得他,且也是欣慰他如今有了出息。

江垣如今升了职位,原本是天子近臣,掌管诏令和旨意,如今到了兵部去任职,江垣明白,他这是通过了元武帝的信任,兵部,并非那么好进的。

他轻车熟路地进宫谢了恩,又到慈宁宫坐一坐,太后是江家的姑奶奶,江垣自幼跟着祖父祖母,亦是孙辈中,同太后最熟悉的。

太后年岁已大,于家族该贡献也贡献的,家族在她心中也后退了几步,但她仍旧是希望母族能够兴旺的,江垣是她喜爱的后辈,又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哎,你也这般大了,何时才成婚?”

江垣垂下眼帘,笑道:“臣再过两年再说吧。”

太后不忍心责怪侄儿,却是忍不住责怪江大夫人,“你母亲也真是的,你都这般大了,也不替你多考虑几分!”

太后亦是知江大夫人同江垣之间的感情淡泊,江垣自幼在兄长膝下长大,她望着侄孙,便是有几分心疼,且教她说,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能力上来看,阿垣才是更适合的那个人,同是侄孙,阿垣、阿圭的感情是不同的。阿垣是兄长亲手教大的,自不是那长于妇人之手可比拟的。

江垣不多做解释,稍作一会儿便是离开了。

且也是不巧,江垣正要离开慈宁宫,前头一鹅黄色的身影走来,江垣眯了眯眼睛,二话不说,转个身换了个方向。

那鹅黄色的身影提这裙子跑过来,“二表哥!”

赵四飞奔而至,瞪着眼睛:“二表哥为何见了我就走?”

第88章 088

江垣后腿一步,行礼:“郡主,臣是外男。”

赵四仰着头,抿唇而笑:“表哥同我为何这般客气。”

江垣疏离而笑:“礼不可费。”

他同赵四是不知拐了几个弯的表格表妹。

“听说表哥升职了。”赵四眼中闪烁着敬仰的光芒。

江垣微微颔首:“是的。”

江垣望了望前头,笑着道:“郡主,我还需上职,不多聊了。”

赵四有心同他多说几句,江垣不等她说话,便是先行离去,赵四站着望了一会儿江垣的背影,痴了一会儿。

江垣到兵部去报道,几个上司待他都颇为客气,他亦是放松许多,兵部的事情他大多都懂,一天下来就能上手,第一日几个大人为了庆祝他的到来,晚上特地请他到酒楼吃酒,恰是碰上了翰林院的一道,沈兴淮即将成亲,翰林院一道给他在婚前庆祝一下,两方人马平日里虽不常碰到,但也都认识,一道踢过蹴鞠,便是凑了一起。

江垣这一部门主要负责兵器,每个月军营里都需要置换兵器,他们需要同工部协商,造哪些兵器,检测质量,负责记录,当然时常会和工部发生一些矛盾,这些类似于重合的业务,总是比较麻烦,工部只懂制造,不动什么样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兵部懂兵器,却不动制造。

江垣自幼跟随祖父习武,能文亦能武,几个大人同祖父有些交情,待他也颇为照顾,周大人伤怀:“可惜你祖父去得早,哎~若是能看到你这般出息,怕早是高兴地呼唤着找我们喝酒了。”

周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怀念,望着江垣又是可惜,老侯爷在世时,同他们一帮喝酒时,常常得意地说起他的阿垣,“我家阿垣今日刷枪已经可以赢过我了……”“我家阿垣能文能武,武将家也能出个文人!”

江垣端起酒杯敬他一杯,“人到那个时候都有这样一遭。”

周大人喝了一口,辣的咧着嘴,指着这酒道:“这烈酒,我从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喝,年轻的时候喝个两壶都没事,如今啊,能喝一壶就不错了,年纪大了,你不想承认都没办法。”

周大人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提及年龄,这是一个有些伤感的事,英雄迟暮,江垣无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