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队医那边检查一下吧。”队里的氛围一向是说干就干,没什么好墨迹的。

所以几名队友本不给他任何解释机会,直接把他押去队医那里了。

“疼吗?”

“还好。”

“这里呢?”

“不疼。”

……

队医在傅驰的胳膊上按按戳戳,不停询问他感受。

傅驰一律回答不疼。原以为自己应该会马上被诊断为没事,可以被放走。

哪知道队医眉头紧锁:“都没知觉了,可能是太严重了。”

傅驰:???

这和剧本不一样。

特警队里的小伙子们都是一个德行,甭管身上大伤小伤,一律都认为是没伤。

每次万不得已来这里,都是随便糊弄。

队医已经长心眼了。

傅驰第一次来,没经验,听到他这话,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却十分会找补:“其实有点疼,但不严重。”

“那我重新检查一遍。”队医再次检查,部位都一样。

傅驰却认真了几分,老实作答。

“转去一医院,拍个片子。”

傅驰:???

套路太深,只怪他太年轻。

有了医生的发话,晚上的门禁一路放行,傅驰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训练基地。

*

涉及到绑架和“撕票”,而且嫌疑人还是跨省流窜,被定性为恶性要案,因此近段时间以来,逃犯案件十分受舆论关注。

所以他们这边一抓到人,收到消息的媒体就想要采访。

案件是在庭南省发生的,明天那边的办案人员就会过来,把人押回去审理。所以电视台希望能在今晚进行素材录制,明天一早在本地新闻发出,也算是这边的工作成绩。

原本姜迎夏抓完人就能回去休息了,结果采访任务临时下来。

队里这几个月都在蹲点,尤其是临近的这星期,更是没日没夜,全队的糙老爷们此刻都是头发胡子一把乱,邋里邋遢的样子,没一点刑警的英勇威武,形象大打折扣。

记者挑挑拣拣没一个满意的。

姜迎夏换了衣服出来,路过大厅的时候,随口道别:“那我先走了啊。”

记者眼前一亮,凭借他多年过人的眼力,一个照面就看出这姑娘上镜:“这位警官,请留步。”

姜迎夏:!!!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正准备假装不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脚底抹油赶快跑。

记者穷追不舍的声音就再次传来:“那位女警官,您好,麻烦您等一等。”

只恨自己脚程慢。

背对众人,姜迎夏满脸懊恼。

简直想踹自己两脚,你怎么跑这么慢?

回过头来时,脸上却摆出了不解和恰到好处的歉意,指指自己,一副“你在叫我吗?不好意思,之前以为你在喊别人”的样子。

“对的,这位女警官,麻烦您等等。”记者一脸期待的看向谈杜仲,“谈队,可以让这位警官来为我们讲述抓捕过程吗?我看她就很符合咱们刑警队伍的气质形象。”

“迎夏,过来一下。”谈杜仲见这个烫手山芋终于能丢出去,立即朝她招手。

姜迎夏案子咬牙:“什么事啊?”

谈杜仲指指镜头。

“有采访,你来做。”

于是她就这样赶鸭子上架了。

等她重新换好制服下来,整个大厅里只剩下摄像师和采访记者,她的队友们怕被抓上镜,早散了。

“姜警官,您好,麻烦您了。您放心,我们只简短的问几个问题,很快的,不会耽搁您事。不用紧张,我们能剪辑的。”记者瞧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解释。

姜迎夏点点头。

度过一开始的不适,她很快就适应了,不就是忽略镜头嘛。

眼前仪器上的红点闪现,姜迎夏一边平铺直叙的讲着他们的抓捕行动,一边走神的想到了傅驰。

他这几年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吧,每时每刻都得面对镜头。

她熟知他作品里的每一幕,以往只是怀着骄傲的心情去欣赏。

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的会去想,他会紧张吗?最开始的时候会害怕吗?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疏忽的地方太多了,原来她对傅驰的照顾,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面面俱到。

随即又担心起他,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这样走神的想着,惊变突然出现。

一个人影冲进了大厅,后面还有追赶的声音:“站住,不许跑了——”

作为刑警,认人是他们的基本功。

只是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姜迎夏就认出那是今晚费了他们老大功夫才抓到的人。

姜迎夏立刻反应过来,身体快过大脑,瞬间做出反应,腾的一下从板凳上起身,一步跳上桌子,翻过身前的障碍,眨眼间便冲了出去。

采访记者&摄像师:这是目睹警匪片现场了!!!

两人根本来不及商量,作为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敏感性,就让他们的镜头一直追逐姜迎夏,见她快速消失在门外,他们也慌忙赶上。

嫌疑人直接冲上停在门口的一辆面包车。

“那是我们的车。”摄像师一眼认出。

“糟糕,刚刚为了拿设备方便,没关门。”记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十分懊丧。

谁也不能预料到,江城市刑侦支队的正门口,竟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敢现场作案。

把车停在这里时,他们连车钥匙都没拔,可安心。

姜迎夏迅速追上,却错失一步,对方已经关上了门。

里面的人慌乱的只想逃跑,根本来不及观察车辆周围的状况,抖着手勉强将钥匙插-上,就立即发动车子要朝外冲。

姜迎夏一直在敲车窗,让他停下来,可对方丝毫没有“悔改”的意图,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响起,眼看着他就要在自己眼前脱逃,情急之下,姜迎夏一手牢牢扒住没有合上的窗户,另一只手则伸进去拉拽对方的手,试图制止他开车的动作。

“迎夏——”后面跟出来的队友,意识到她的意图慌忙叫她,试图制止。

“快去开车,堵他。”姜迎夏觉得自己嗓门从没这么大过,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

出了大院门,外面就是马路,这里是中心城区,即便已经是晚间,外面也十分热闹。照他这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开法,如果开出去一定会波及行人,因此今天她就算是在“螳臂当车”,也要将车辆控制在院内。

里面的嫌疑人在和姜迎夏缠斗,没想到竟然会落于下风,原本正恼怒的要关上窗户,逼退她。此刻听到她的话,愤怒记恨的瞪了她一眼,直接发动车子,不管不顾的要对她拖行。

“迎夏——”几名队友追在车后,要救她。

姜迎夏被拖行,却丝毫没有顾忌身体的疼痛,仍旧单手同里面的人搏斗,要将车停下,把人抓住。

在连续几次争夺车辆的控制权失败后,姜迎夏一狠心,不再顾忌两人的安全,冒着车辆会失控撞上墙,将自己挤压成肉饼的危险,开始用胳膊肘攻击他脖颈。

嫌疑人之前还能分心开车,此刻感觉自己头部要受攻击,下意识便开始闪躲,连控制方向盘的手都松了。

姜迎夏趁此机会,先用力拐了他一下,让他吃疼的彻底收回手捂住伤处。

与此同时,车辆前方熟悉且亲切的警笛声响起,她知道队友已经开车来拦截了,不再有耽搁,发了狠,紧紧拽住抓住他的头,用力磕向方向盘,将人磕晕后跳下车。

前面的车辆已经将整个车身横置,拦截在那辆面包车前,撞击的作用力下,终于将车停住。

姜迎夏这才松懈全身力气,腿部疼痛传来,光荣负伤,整个人在脱力和疼痛的作用下,身形不稳,要往地上栽倒,两名队友立即冲过来扶住她。

谈杜仲亲自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嫌疑人押下来,走到她身边:“去医院,这是命令。”

“遵……遵命。”姜迎夏喘着粗气。

直到去往医院的路上,姜迎夏才有空询问:“怎么回事?”

“他说要去厕所,路过楼梯的时候,突然爆发直接往下跳,他们一下没拉住,就让他脱逃了。”陈末陪她去医院的路上,详细解释,“也是这个月太累,今晚抓到人,大家放松了警惕。”

姜迎夏点头:“几天没睡了,精神都太疲惫,还好人抓回来了。”

“是啊,还好没让他脱逃。”陈末后怕的感叹,随即双眼放光的看向姜迎夏,“今天可多亏了你。”

如果今天她没抓住人,真让他开车跑出去了,他们全队都得吃挂落。

却说那头拍到整个过程的摄像师和记者,精神极度亢奋。

看看他们拍到了什么素材,多年的新闻经验,让他们在拍摄下全程以后就知道,只要能把姜警官今晚抓捕的画面播放出去,就一定会火爆。

两人在现场恢复秩序后,连忙找到眉头深皱的谈杜仲:“谈队,请问我们能不能把今晚拍到的东西播出去,就是姜警官英勇抓捕逃犯的画面。”

谈杜仲示意他们把东西拿过来,自己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沉默许久,在两人以为这事将会到此为止,不可能实现时,才对已经抑制不住失望的记者沉吟道:“得送去政治处审核,听他们的意见。”

第35章

傅驰将片子交给医生时,满脸写着无所谓。

他觉得就是个例行检查,自己马上就能归队。

结果医生却告知他:“骨裂。”

傅驰皱眉:“什么?”

“你胳膊有点轻微骨裂。”医生给他写着病历,“怎么伤的?”

“我在进行格斗训练。”傅驰不愿意透露太多。

“难怪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训练了啊。”医生郑重交代,“不然有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情况出现。”

“最快多久能恢复?”既然已经伤了,傅驰只能尽力康复。

“想快的话,打骨胶吧,你这情况还不算严重,估计一星期能愈合,但要完全养好,还得一个月,这段时间禁止激烈运动,要注意保养。”

傅驰到达治疗室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在上夹板,只能等候。

坐在走廊里,傅驰不受控制的想着姜迎夏,明天自己放假,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这伤。

与此同时,姜迎夏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医生,您尽量帮我把伤口处理的小一些,最好能被裤子遮盖的看不出来。”姜迎夏的胳膊和腿都有大面积擦伤,小腿肚直接被擦掉小半个巴掌大小的肉。

之前裤子附在上面没感觉,此刻医生狠心将那块的裤子剪掉,直接拽下。

姜迎夏疼的打了个颤。

“怎么弄的?掉这么大一块皮肉?”医生看的直皱眉。

江城今天晚上怎么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都过来两个伤号了。

“办案子受伤了。”陈末连忙解释,“是被汽车拖了一段距离,在地上擦的。”两人身上还穿着警服,陈末回答的坦然。

医生听到这受伤原因,二话不说给开了张单子:“那得去拍个片子啊。”

于是姜迎夏拖着被草草止住血的伤腿,一蹦一跳的躺在十几分钟前,傅驰才躺过的床上。

当然,此时两人都不知道对方也在医院。

还都在心里盘算,要怎么隐瞒对方自己受伤的事情。

夜晚的急诊室,片子可以拍完马上就拿到。

等到姜迎夏再次找到急诊医生,就被告知,自己右腿骨裂了。

“这么严重?医生,我是个警察,这腿伤了怎么上班啊?”姜迎夏原本想着就是缝几针的事,休息两天,周一就能正常上岗了,结果现在告诉她伤到了骨头?

“一个个的,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身体。你一个,之前那个也是。什么工作能有身体健康重要啊?”医生忍不住教训起不听话的病患来。

“给你开骨胶,一会儿去二楼的骨科治疗室打,一周就能愈合,但要休息一个月才能不落后遗症。”

“谢谢医生。”听闻一周即愈合,姜迎夏放心许多,还拒绝了陈末的搀扶,自己撑着一副拐杖朝诊疗室走。

我是不是眼花了?

傅驰一度觉得自己是想姜迎夏想的太投入,所以在见到从电梯里拄着拐出来的人时,第一反应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可接下来那自己熟悉万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他的自我怀疑。

“你跟谈队说,不用过来看我,不是什么大事,一星期就好了。”姜迎夏扭头对正在和谈杜仲通话的陈末交待。

随即回头看向前方。

……

除了还在打电话,继续朝前走的陈末,此时走廊里的另外两人就像被按了静止键一样,停顿在当场。

姜迎夏:我现在闪身回电梯里还来得及吗?

傅驰:真的是她?!

“迎夏?”陈末挂断电话,一扭头才发现人没了,立即叫她名字。

这个猪队友。

姜迎夏逃跑计划还没实施就流-产了。

随即转变策略,要先声夺人,一口气像机关木仓似的扫射,连续突突突,根本不给傅驰发问的空间。

“你怎么在这?是不是受伤了?之前我就觉得你疼的不对劲,到底受什么伤了,严不严重?”

谁知傅驰根本不搭理,直直看向她,目光锐利如剑:“你怎么了?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哎,傅驰也在啊。”陈末这才慢半拍的发现,“今天你的表现可太英勇了。不错啊小伙子,才来江城多久,都已经冲过两次前线了。”大概是光凭嘴说,不能表达他的赞美,他还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陈警官。”傅驰难得对他态度和煦。

起身扶着明显腿部不适的姜迎夏到座位上,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请问迎夏这是怎么了?”

“哎呀,我跟你说,咱们迎夏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陈末听到这话来劲了,拍了下掌,眉飞色舞的和傅驰宣扬着姜迎夏今晚的表现。

姜迎夏在一旁坐立难安。

大哥,您可闭嘴歇会儿吧。

感觉到随着陈末讲的越来越投入,傅驰扫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温度越来越低,她要不是腿脚不方便,现在一定上去把陈末嘴给缝上。

“姜警官英勇。”傅驰说这话时,明明没什么语调起伏,姜迎夏却从中听出浓浓的不满。

“可不是嘛!”陈末在一旁还挺赞同,“咱们迎夏今年的表现可真是优秀,所有行动,她都冲在第一个。就今年初,咱们抓捕贩du团伙那次,哎,迎夏身上连防弹背心都没穿,就和那群人刚木仓,最终十二人团伙,一个不落的全部落网。还有二月份那次,有个绑架犯狗急跳墙的带着受害人朝江里跳,还是咱们迎夏,二话不说,马上跟着往里跳,最后把被绑架的小姑娘给救上来了。二月中旬,雪都还没化完啊,你说那江水得有多冷,当时她上岸的时候,整个人都冻青了,还非要看到小姑娘上救护车才愿意离开现场。还有……”

陈末说个不停,姜迎夏就眼睁睁见证了傅驰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陈末,我这个拐杖还是租的,你去帮我买一副新的吧。”姜迎夏急急打断他这关不上的话匣子,支使他走开。

“陈警官,麻烦您帮忙再买个轮椅吧。”傅驰之前拍戏伤过,知道用拐杖会硌的疼,补充交代一句。

“看我这脑子,都把这事给忘了。那傅驰你帮忙照顾迎夏一会儿啊,我去买。”

“谢谢。”姜迎夏和傅驰异口同声开口。

“嘿,你们姐弟俩还真是默契,不过今晚也算是难姐难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