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看了她一眼,嗔到:”找我做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叫人清静。那些琐碎的事情叫卢之孝家的看着去办就是了。“说这话,又摆手叫红袖起来。

红袖从地上站起来,立到一旁,紫燕又笑着回道:”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张姨奶奶刚叫人送了两盒茶叶来,说是外面得的极好的,请少奶奶尝尝,若好呢,说她那里还有呢。再叫人送来。

“姨奶奶?”柳雪涛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紫燕,“这倒是破天荒的,她又哪里来的好茶叶。”

此时小丫头端了水进来请柳雪涛洗脸,红袖便起身和紫燕二人服侍着柳雪涛重新洗了脸,红袖拿了自己的梳妆镜递给柳雪涛,照着紫燕拿了梳子重新抿了抿散下来的头发。

柳雪涛端过刚刚的热茶喝了两口,情绪便完全恢复过来,便对红袖说道:“你是个极妥当的,少爷的书房里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你。少不得再委屈你一年,既然你父母并没有在家里给你定了亲事,那么这一年里,你若有了心上人只管告诉我,我必定为你做主。我是舍不得你回庄子上去的,但大少爷如今在热孝里,又不能收房纳妾,你的年龄又大了,以我的意思,例不如或者在家里,或者在外边,找一个正经的人做一对小夫妻,岂不更好?

柳雪涛自然是为了红袖好,但一时又忘了在古代,儿女的婚姻一是主子定,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然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于是她这番话一说出来,红袖立刻红了脸跪下去,低头说道:“奴婢的事情,自然是少奶奶做主,奴婢懂什么,哪里知道谁好谁不好。少奶奶说谁好,就是谁罢了。”

柳雪涛笑道:“你这丫头,还是个倔脾气。罢了,你且起来吧,等我瞧着有合适的,自然会来问你,不过呢——我的主意,这婚姻大事,总还要你自己也拿个主意才好。我们瞧着再好的人,也是你嫁过去跟他过一辈子。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辈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明白吗?”

紫燕和红袖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虽然是丫头,但也是受得大户人家的教育。也颇知道一些道理。但柳雪涛这番话,她们却闻所未闻,又跟她们平日里听那些管家婆子还有主子们说的大相径庭。一时间两个丫头全都愣住了。

柳雪涛见二人呆呆的站着,又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一下子明白给这些古代的丫头们讲民主讲自由恋爱是讲不通的,于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自顾转身离开。

紫燕赶忙把手里的手巾往红袖的手里一放匆忙跟出去。红袖却站在原地看着柳雪涛的背景一步步走远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

出了书房后,柳雪涛和紫燕走在回旭日斋的穿堂过道上。

柳雪涛便问身边的紫燕:“张姨奶奶叫人送茶叶来还说什么了?”

紫燕撇了撇嘴巴,“没说什么,不过奴婢想着,她定然是有事求着主子才这样。这一年到头的,她何曾想着咱们一丁点的东西?这会子想着晨少爷也去了江浙府应试,怕是想托主子给老爷说一声,对晨少爷照顾一二也是有的。”

柳雪涛笑笑:“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了吗?有什么用?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如何早不说?偏生人这会儿都走了,又拿着东西来讨好。”

“以奴婢看应该还有道谢的意思。”

“道什么谢?”

“年前主子给晨少爷另外分了一所院子做书房,可不是她们又占了大便宜?我听碧莲说,若是姨奶奶是个明白人,可要天天拜佛呢。大奶奶之前才没有这样的恩典呢。”

柳雪涛笑笑,心想她们二人的妻妾之争倒也真是够尖锐的了。这卢俊晨这次若是中了贡生还好立刻就分出去单过,若是不得中恐怕还要等三年。真是过够了这种整天家互相小心互相算计的日子。

想到这些,柳雪涛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江南的二月,寒冷之气已经被南风吹散,碧蓝碧蓝的天空仿佛水洗过一样,有北去的鸟儿偶尔结成对从天空飞过,清亮的叫声又给人凭添了几分淡淡的愁绪。

“主子,大少爷这会儿该出了绍云县城了吧?”紫燕见柳雪涛看天,便猜着她是在想卢俊熙的事情。

“早就出城了吧?怎么,才一会儿没见你们大少爷,又想了?”柳雪涛低着看着这丫头痴痴的模样,轻笑着打趣她。

“主子!奴婢可不是那样的人。您连红袖都放过了,却又来挖苦奴婢,奴婢早就说过了,这辈子可是不嫁人的。”

“你跟红袖怎么一样?你少跟我装,石砚走了,难道你真的不想他?”柳雪涛瞧着紫燕羞红的脸色,轻声笑问。

“哎呀,谁会想那个傻子…”紫燕一跺脚,娇羞的转过身去。

柳雪涛偷偷地一笑,一时间心里的郁结倏地散开。

悔教夫婿觅封侯——自古以来,有多少女子都误在这个“悔”字上,而自己,决不能像他们那样那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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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狭路相逢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以忘记忧愁烦恼忘记相思之苦的极好的良方,那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柳雪涛不是崔莺莺,知道自己决不能在卢俊熙去应试之后一个人留在一方四角天空里对花落泪对月叹息,过那种悲春伤月的日子,所以她感慨之后便选择从这座院子里走出去。

先把林谦之找来,问了问绍云县卢家在绍云县设的几家店铺的生意状况。

因为卢家乃是以耕种为主的人家,拥有一千二百多顷良田,所以之前王氏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土地上,对店铺没怎么上心。依然只是保留着祖上留下来的一间米铺,一间杂物铺,一间绣庄。另外还有个茶叶铺子因为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已经被柳雪涛在年前关了,把店铺里原有的伙计有的解散了,有的暂时分散在其他的铺子里做事。

然后,柳雪涛点了几个可用的家人,坐了车出了院门,先去店铺里看了看,最后停在已经关了的那家店铺门前,沉思良久,叫了林谦之到车前来问道:“咱们这绍云县有哪几家手艺好的铁匠铺?”

林谦之一怔,沉思片刻说道:“若说铁匠铺,咱们县还算是有几家的。手艺好嘛——自然要数少奶奶家的焱丰铸铁作坊里的农具最精致,东西也顶用。咱们家的庄头儿每年都会托奴才去那里定做一批新农具。”

“我家的?”柳雪涛一愣,继而明白了林谦之说的是柳家,于是笑道:“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想不到我们家的铸造铁铺子居然是绍云县最好的。”

“柳老爷见多识广,听说年轻的时候下过南洋,什么稀罕事务儿没见过?他手下的工匠经过柳老爷点拨,自然都是资质极好的。并非其他家的工匠可比。”林谦之这话虽然有溜须拍马的意思,但也大部分都是实话。柳裴元在绍云县的确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柳雪涛听了这话,便点头微微笑笑,对林谦之说道:“那咱们就去你说的那家作坊去瞅瞅。我有点东西需要做,不知那些人可否能做得出来。”

林谦之答应着,带着赶车的家人往柳家的铸铁作坊而去。

这家作坊的确极大,里面的火炉烧的也极旺,工人们赤着臂膊叮叮当当的干活,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让柳雪涛忍不住想,当初的‘大跃进’、‘大炼钢铁’是不是就是这副场面…

这个时期的铸铁技术显然还没有达到一定的水平。柳雪涛进了这间极大的院子看见那个大大的火炉之后,心里便有些失望。从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些人能不能做得出来。

焱丰铸铁作坊的大管事孙孝筠听说是姑奶奶来了,岂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迎出来磕头请安。

柳雪涛自然是不认识他的,便笑着问了他怎么称呼,又问他过年作坊可否忙碌。

孙孝筠一一答了,请柳雪涛进了一间相对干净的屋子坐下,又命自家的女人出来奉茶。

柳雪涛想着父亲能把这铸铁作坊的事情都交给这个孙孝筠,他自然是个极为得用的人。于是也不多话,便把自己之前画的车轮图样拿出来递给他,问道:“你可能替我造出来?”

“姑奶奶的意思是——用生铁铸车轮子?”孙孝筠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姑奶奶这是想起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这生铁造车轮子,且不说银子,那得用多少功夫呀?

“生铁?你们锻造不出钢铁吗?”

“钢?”孙孝筠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哭丧着脸摇头:“姑奶奶,奴才没听说这‘钢’是什么东西。”

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原来这里根本不懂的精钢铸造的技术,不过也难怪,看他们用煤炭的火烧炼铁汁铸造器具的过程,她也没什么信心。

“姑奶奶,您要这样的车轮子,是要造马车吗?”

“嗯,我只要你们用铁造这一部分。外边的这一部分要用橡胶来做。橡胶——你知道吗?”柳雪涛早就听说自己这具身子本尊的父亲是个走遍大江南北和海外都有生意来往的人,所以想着或许他们知道橡胶也说不定。

“奴才没听说过。”

柳雪涛乘兴而来,此时已经被孙孝筠给打击的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橡胶工业是在西方兴起的,历史记载是在十九世纪中期,被应用于汽车轮胎作为充气轮胎之后,天然橡胶供不应求之后,南详诸岛才兴起人工种植橡胶。可是这里…

柳雪涛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太过自负了,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一种状况,看来是不能了。

没了什么希望,柳雪涛便起身要走。

林谦之和孙孝筠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却只能干巴巴的看着柳雪涛失望的神色,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孙——”外边院子里有人高喊,“在不在?又躲在屋里喝茶偷懒?”

孙孝筠一时没听出来人是谁,忙对身边的一个管事摆了摆手,叫那人出去支应着,自己依然站在柳雪涛跟前,弓着身子陪笑道:“姑奶奶放心,你要的这东西,奴才一定想办法给您造出来。至于您说的那什么‘橡胶’——奴才也帮小姐打听一下,若有消息,奴才立刻去府上回姑奶奶话。”

柳雪涛无奈的笑笑,点头说道:“嗯。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嫌咱们平日里坐的马车太过颠簸,所以才想个办法改进一下车轮。若是没办法,也就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姑奶奶的事情,奴才们绝不敢怠慢。不过姑奶奶说的这样的车轮,瞧着很好,但有些东西别说奴才没听说过,恐怕老爷也不一定知道。所以奴才建议姑奶奶是跟老爷去一封信,说明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爷朋友多,或许另有人知道也说不定。”

柳雪涛点点头,说着‘好’便已经起身走到门外,刚跟孙孝筠说着:“你忙你的,我也该回去了。”便感觉有两道火热的目光从一侧看过来,心里身上都有些不舒服。于是转头看过去时,却看见一个穿着墨色竹叶暗绣软缎长衫的男子正站在一个锻造炉旁看着自己,那目光宛如两道烈焰,似是要把自己这块铁矿石融成铁汁,锻造成他需要的样子一般。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慌,柳雪涛骤然回头,躲开那两道目光。

“雪涛?”低沉而掷地有声的声音把柳雪涛以及她身边的丫头紫燕,管家林谦之还有两个小厮的目光都引过去,“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这里?”

“表少爷,我们姑奶奶有点事儿来吩咐奴才。”孙孝筠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站在柳雪涛和那男子之间,脸上虽然陪着笑,却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又问道:“许久不见夏侯大少爷,奴才孙孝筠给表少爷请安。”

夏侯大少爷?

柳雪涛听见孙孝筠的话之后,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怪不得,原来是旧情人相见呀!幸亏之前卢俊熙那小子已经闹过一回,不然的话自己这会儿一点准备都没有,说不定还得被这个已经有了三房妻妾五六个通房的夏侯家大公子给勾了魂儿去了。

“嗯,孙孝筠,我有东西要在你这里定做,让我的随从跟你说。”夏侯大少爷摆摆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把孙孝筠拉走谈正事去,而他自己却一直看着柳雪涛,轻叹了一声问道:“雪涛,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多谢表兄关心,雪涛现在很好。”柳雪涛脸上淡定的微笑着,心里却把这个英俊伟岸足以勾走天下少女芳心的男人臭骂了一顿,有了妻妾就要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干嘛还要出来招惹别人?你他娘的这种眼神看着老娘,还当老娘是那些花痴小姑娘不成?

“你看你瘦的,都脱了形了,还说很好。”夏侯瑜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柳雪涛的面前,怜惜的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如水,藏着说不尽的深情。

“太胖了不好,容易得三高。”柳雪涛说着,一侧身闪开夏侯瑜往外走去。

“雪涛。”夏侯瑜忽然伸手抓住柳雪涛的手臂,把柳雪涛身后的紫燕、林谦之给吓了一跳。

“表少爷!”紫燕惊讶的叫了一声。

“夏侯公子,请放手!”林谦之脸上有了怒意。

“雪涛——”夏侯瑜根本不看紫燕、林谦之等人,只是深深地看着柳雪涛的眼睛,“他待你好吗?”

柳雪涛手腕用力,不管挣脱之时传来的疼痛,用了极大的力气从夏侯瑜的手中挣脱出来,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极为冷淡的说道:“表兄,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从不容外人说三道四。表兄也是有家室的人,闲暇时候应该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妻妾身上,何必去操那些无谓的闲心?”

说完,柳雪涛转身就走,脚步从容,不慌不忙,竟是前所未有的沉着冷静。

夏侯瑜站在院子里看着柳雪涛一身宝蓝色芙蓉团花软缎子长襦的身影从橘色的火花中穿梭而过,心中苦涩的滋味一点点泛滥开来,竟然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挪动一步。

第109章新愁旧恼

回到家里,换了家常的衣裳后,柳雪涛便把紫燕留在跟前问话。

紫燕的心里也是忐忑的,夏侯瑜在抓住柳雪涛的手腕时,她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前去帮着自己主子挣开,毕竟——紫燕以为自己主子的心中还是有夏侯公子的,如果她真的不舍,叫卢家的人看见了岂不是多生事端。

不过,还好。柳雪涛当时表现出极为决绝的样子,紫燕就到嗓子眼儿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但回来的路上,看着自己主子靠在车里的闭目养神的样子,似乎十分的伤心。

紫燕又暗暗地替柳雪涛难过起来。想着他们二人从小的青梅竹马,长大了却硬生生的分开,各自娶嫁,毫不相干。这种伤痛连夏侯公子都忍不住,何况是一个自家小姐?

所以柳雪涛懒懒的靠在榻上,说了一声:“紫燕,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之后,紫燕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柳雪涛看着紫燕闪烁的表情,忍不住好笑的问道:“难不成你真的中意夏侯家的大公子?”

“小姐——”紫燕无奈的看了柳雪涛一眼,心中暗叹,自己得不到又拿别人说事儿。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回来的一路上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奴婢是担心您嘛。”紫燕撅着嘴巴转过身去,侧对着柳雪涛。

“你这个傻妞儿,过来坐我身边。我得好好地拷问拷问你。”柳雪涛伸手把紫燕拉到跟前,让她在榻前的绣蹬上坐下,又问道:“你担心我什么?上次在后面园子里吃酒,大少爷一提夏侯瑜你就紧张,这回见了他你比我还紧张。说来说去,是我担心你还差不多,你哪里像是担心我的?”

紫燕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探究的看着柳雪涛,半晌方喃喃的问道:“主子,您真的不再想着之前的事情了?”

“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柳雪涛实话实说,争取做个听话的好宝宝。

紫燕却一点都不信,低头笑了笑,握着柳雪涛的手安慰道:“主子,您能想开了就好。您不记得倒是好事,之后呀,奴婢也绝不会在您面前提起他半个字。以后遇见他,咱转身就走,绝不跟他打招呼。”

柳雪涛摇头笑道:“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还至于这样?”

“小姐!”紫燕皱着眉着看着柳雪涛,又看了半晌,方再次低头叹了口气,“您不用哄奴婢,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

“紫燕,其实我真的没觉得苦。”柳雪涛暗叹,这年头说句真话就那么难吗?

“小姐,您不苦的话,那一场大病又当如何解释?”

“大病?”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具身子本尊对于那场没有结局的初恋十分的在乎啊。幸好是自己穿越到她的身上了,若非如此,恐怕这个可怜的女人进了卢家的门也要相思抑郁而终。不过也说不准啊,柳家大小姐的名声不是极好的吗?怎么可能搞出自由恋爱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呃…小姐,奴婢错了,刚才还说再不说那件事儿呢,这会子又乱说,奴婢该死…”紫燕说着,便从绣凳上起身,想要悄悄地开溜。

“紫燕!”柳雪涛心想总要弄清楚之前的事情才行,不然的话将来再见了那个夏侯瑜,有什么事儿漏了马脚,岂不是更加麻烦?于是她忙叫住紫燕,生气的说道:“你这死丫头,我还没说让你走呢,你想着去哪儿?”

“主子…”紫燕这下真是害怕了。

“坐下。”柳雪涛发现拿出主子的款儿来这丫头就没了语音,于是索性板着脸吩咐道,“不瞒你说,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今儿见了他居然是陌生人一样。我还告诉你,那个夏侯瑜什么的,在我的心里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为了下次见到他生出一些尴尬来,我叫你把那些事情跟我说一说,否则…我就把你送到夏侯瑜那里给他做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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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紫燕闻言张大了嘴巴无奈的看着柳雪涛,不自觉的跪了下去,“主子,您千万发慈悲——我可不要去夏侯家…听说他那个三房小妾很是有些本事,奴婢若是去了,恐怕小命儿也保不住了…”

“那还不赶紧的说?”柳雪涛索性也不叫她起来,只冷冷的瞥了一眼,打定了主意不说就不许起来的样子。

“主子…您真不记得了?”紫燕奇怪的看了柳雪涛一眼,试探着问道。

“不记得了。”柳雪涛仰着脸不看她的目光。

“主子,您既然不记得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这对翡翠镯子?而且…出嫁前那晚奴婢说给您摘下来,你都不愿意,到如今都时时刻刻的带着它,纵然换了男装去庄子上,都没摘下来…”

“这翡翠镯子?”柳雪涛抬起手腕来奇怪的看了一眼,水头很足的翡翠,弄不好就是冰种翡翠,想不到这居然是夏侯瑜送的,怪不得——白日里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自己手腕上一扫,便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真是的!到现在嫁了人都带着人家送的镯子,这不摆明了告诉人家自己心里还恋着他呢嘛?!

柳雪涛像是偷东西被人发现一样,匆匆忙忙的狠命的往下捊那一对手镯。可无论怎么使劲都捊不下来。

紫燕见状,赶忙抬手握住柳雪涛的手,焦急的劝道:“小姐别急,这贵妃镯有些小,当时您带的时候是五年前,如今人长大了,这手自然也长了,这镯子一时摘不下来也是有的。您别着急,看看这手都红了。”

“端水来,拿香皂来!”柳雪涛生气的一甩手,娘的,当时只是觉得这对镯子很好看,自己又十分的喜欢。后来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如今是孝期,其他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红玛瑙,全都艳丽的很,一时也就没在意。可既然这镯子是本尊之前的老情人送的,如今定然是不能带着了。再好的东西也得赶紧的摘下来。

紫燕慌忙出去,叫小丫头端了脸盆进来,柳雪涛便湿了双手,打了香皂,把手心手背都搓上香皂的泡沫,然后用力一捊,那镯子便从手腕上脱了下来。因为她手指沾满了肥皂泡,一时没有拿好,晶莹的玉镯便脱了手往地上飞去。

紫燕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慌忙伸手去接,却又没接住。

幸好地上铺了地毯,那镯子掉在地毯上并没有摔碎,只是把一屋子的丫头吓了一跳。

紫燕忙拿了手巾把镯子擦干净,又上前来帮着柳雪涛把另一只也摘下来,捧在手里不舍得看了一眼,想问柳雪涛收在哪里,最终又忍住,只悄悄地把这对惹祸的玉镯单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又悄悄地放进了厨子的角落里。

柳雪涛看着光秃秃的手腕笑了笑,吩咐紫燕把自己的首饰盒子拿出来,又另外挑了一对浇银丝的大珍珠手串带上。碧莲不解其意,但被紫燕用眼神稍稍提醒,只说了一句:“主子手腕子白,带上这个越发的好看。人家说明眸善睐,肌肤胜雪,就是说的主子了。”

“死丫头,少跟我贫嘴。”柳雪涛像是去了一桩心事,笑了笑,又问:“传饭了没?我这儿都饿了。”

“刚我去厨房吩咐主子想吃的小菜,她们已经做上了,恐怕立刻就好了。主子若是饿了,先用点小点心。”赵嬷嬷忙吩咐小丫头端了点心进来,却听见外间屋里有说了一句:“回少奶奶,芳菲姑娘来给少奶奶请安。”

柳雪涛刚要说“进来吧”便听见门口的帘子啪的一声响,抬头看时,芳菲已经气冲冲的进了屋里,疾步走到柳雪涛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柳雪涛诧异的看着屋里的众人,众人都惊讶之色,于是她皱着眉头低下头去问道:“芳菲,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有事,请大少奶奶成全。”芳菲的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显然是刚刚哭过。柳雪涛见她言语莽撞,情绪激动,便想着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不与她计较也就罢了。

“什么事?”

“请大少奶奶答应成全奴婢,奴婢就说。”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的事情我能不能答应?你刚刚说请我成全,我看着,你这不是‘请’,倒是‘逼我’成全了?”

芳菲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盯着柳雪涛,红红的眼睛里还带着眼泪,声音却变得极其尖刻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你霸着我的东西不放我出去也就罢了,难道我的终身大事也要你来做主吗?说什么给我找个好人家聘出去做正头夫妻,实际上是你气量小善妒忌容不得下人,拈酸吃醋罢了!”

柳雪涛听了这话,心中反倒明白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转着看着身边被芳菲的言语吓傻了的丫头,淡淡的问了一句:“茶呢?”

“呃…少奶奶,茶。”紫燕被柳雪涛点醒,忙拿过茶来递给柳雪涛。其他的丫头也都缓过神来,吓得赶紧低下了头,碧莲则忙上来往外扯芳菲,劝道:“芳菲姑娘若有什么话,只管跟大管家说了,让大管家来回少奶奶方是正理。哪有你这样子冲进来乱说的?以后你也是大姑娘了,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害臊。快些跟我出去喝茶吧。”

第110章针锋相对

芳菲正在气头上,一甩碧莲的手说道:“你是她拿下马的,尽管小心翼翼做你的好丫头去,也别拉扯我。我今儿非要问个明白,少奶奶到底是如何安置奴才的?”

碧莲见她说话疯疯癫癫,全然没有半分章法,而且一张口便是戳人心窝子的话,着实叫人气恼。因由怕她再说下去把柳雪涛气坏了,倒是弄得家里上下不宁,于是便不同她一般见识,少不得忍着怒气依然想着拉她起来出去再好生劝她。

熟料柳雪涛却开口制止住了碧莲:“碧莲,你放开她,让她把话说清楚。”

柳雪涛不疾不徐,不嗔不怒,淡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林芳菲,多一个字也不肯说,只是瞪着她。

芳菲见了她这样,心中的火气更胜,口气也更加恶劣:“当年大奶奶临终前说的明明白白,她留了房屋田产给我们,还给了我一些银钱东西,要我和爹爹出去自立门户。如今大少奶奶怕是舍不得那份东西也不能的,这事儿如今大家可都知道的。”

“还有吗?”柳雪涛淡淡的笑着,目光沉静如水。

“还有——当初大奶奶在的时候,是有心要我跟了大少爷的。如今少奶奶却每每在父亲跟前说起给我另外寻亲的话儿,又是怎么个缘由?”

“还有别的事情吗?”柳雪涛继续问,且摆了摆手,制止了旁边的丫头再次劝阻林芳菲,“你有什么话,索性一次说清楚。别等从我的门里出去,另外还有什么怨言再去说三道四,败坏我的名声。”

“你尖酸刻薄,好大喜功,自以为是…”

“住口!”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把林芳菲吓得一个哆嗦。

林谦之匆忙进门,顾不得多说,上前去把林芳菲拉开一边,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大少奶奶息怒。奴才教女无方,忤逆犯上,请大少奶奶责罚!”

柳雪涛把手中的茶盏交给紫燕,说道:“茶凉了,换热的来。”说完后,便慢慢的转头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的林谦之,叹道:“你们父女俩今儿唱的什么双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