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词心中暗笑,但是脸上却眉宇紧蹙,面如菜色,走路也走得摇摇晃晃。忽然,她一把扶住船沿的栏杆,对着水面干呕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稍微有点晕船……或者是吃坏了东西……没什么……”左青词惨白着脸,冲三夫人虚弱一笑,笑得很勉强,但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又趴在栏杆上干呕起来。

“吃坏了东西?晕船?左忧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三夫人看她的眼神闪过一丝阴毒,“莫不是有了吧?”

“你……怎么知道?”左姑娘伸出纤纤玉指,颤抖地指着三夫人。

“哼,老爷还不知道吧?”三夫人不答反问道。

“这件事我自会告诉老爷,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关心你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吧。”左青词眼见被她识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只不过你该担心的应该不止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应该还有你自己才对。”

左青词见她冷着脸却不说话,便加重语气冷笑道:“老爷现在对你好不过是看在你怀着孩子的份上,如果他知道我也怀上了,你以为他还会对你那么好吗?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可是侯府堂堂正正的夫人,我生出了孩子才是嫡子,你生的不过一个奴才,谁叫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

“你瞪我做什么?我没有告知老爷只不过在等一个契机罢了。等到了那个契机,等我告诉老爷我怀孕的消息,秋芸,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掌管侯府?”

“是吗?这么说,只有让你消失,我和我的孩子才是安全的咯?”三夫人狰狞地笑着。

“是啊。”左姑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见不远处偶尔有水鸟飞过,留下一圈圈的涟漪,煞是好看。

凭什么?!凭什么她左忧生的就是主子,自己能力剩她百倍千倍,孩子一生下就是奴才?!她不服!

三夫人越想越不服气,眼底闪过一丝狠绝,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忽然,只听见一声“噗通——”,左青词便被甩到了湖水之中。

“救命啊——救命啊——秋芸—你为什么要推我!”左姑娘在水里扑腾,引得大家听到声音全都冲了出来,跑在前面的自然是侯温无疑。

但是——他不会游泳,他只能双目赤红地看着左姑娘在水里无助地扑腾……

死不瞑目

左青词故意拍打水面,挣扎着,呼喊着,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水救她。

侯温眉间焦灼,但是左青词早就知道他是个旱鸭子,下不得水。而船上的水手因为吃了三夫人丫环送过去的点心,此刻正在蹲着如厕,且放眼江面,薄雾轻拢,唯有他们这一条船。这一切,左姑娘自然是算好了的。

所以游泳技术绝佳的左姑娘很放心地在水面扑腾,然后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终于无力地,渐渐地沉了下去……

最后,左姑娘下沉之前还不忘留给秋芸和侯温一个“死不瞑目”的眼神……

这一眼,骇得秋芸脸色惨白,她看着自己行凶的双手,身子抖得如筛糠。

左姑娘做完了所有事情,便自江底潜水走了。左青词知道,古代的闺中小姐是决计不会游水的,像自己这样沉入江底的,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必定认定自己死掉了。

就算打捞不到尸体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一切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了。

其实就算老天爷,那也是站在左青词这边的。因为今日夜色暗沉,月光被云雾遮掩了,江面上烟波浩渺,薄雾轻拢,目之所及不足十米。所以左姑娘闭气沉入江底,游了几十米后,便探出水面。

回身看那条停在江心的妍丽画舫。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隐隐约约伴有侯温的怒喝和巴掌触及肌肤的声响。左青词想起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漾着水花的脸上笑得特别欢快,还得意地用大拇指刮了下鼻翼。

秋芸啊秋芸,要怪就怪你自己人品不好。左忧待你不薄,你踩着她的肩膀上位也就算了,居然在夺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后,还反过来处处欺负她。你道老实人好欺负,却不知道这老实人的身体里早已经换了主人。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鬼。左青词自问不是好人,不过三观还挺正,生平最厌恶小三,特别是做了小三还耍彪悍的。所以三夫人就这么一头撞到了她手里,被她玩得团团转。

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一定很精彩,左青词越想越兴奋,手脚并用,游得特别有劲。她顺着江水往南游去,身后的灯火离她越来越远……

游了几里的水路,左青词看到远处不足百米的河岸,心中一喜,冲着目标奋力游过去。此刻正是三月天气,春意料峭,江水虽然没有冰冷刺骨,却也冷得人哆嗦,要她再在水里呆下,她非抓狂不可。

于是在左青词奋力一蹬腿朝岸上游过去的时候,心中忽然闪过一股不安的神色,果不其然,她的右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接着便是如铁般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刻,左青词是真的有些心慌了,她算来算去,就是没有算到这一点。她对自己的泳技太过自信,以至于她没有考虑到左忧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如此寒冷的江水,而且下水前没有做热身运动,所以——她抽筋了!

她想自救,她忍痛将右腿伸直,但是早没有悬浮物的帮助下,她的身子止不住地下坠,江水很深,直直没过她的头顶,她挣扎地浮出水面,可是下一瞬间便又往下掉。层浪滚滚,冰冷刺骨,而她在浪涛中随波飘摇……

隔着清澈的江水,左青词仰面看着头顶的月亮。云雾层层遮住了它的月白光华,但是在左青词的眼底,那月光却比太阳还要光亮炽热,强烈的光束照得她发懵,那道亮光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或许老天爷莫名其妙地将她丢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任务就是替左忧报仇雪恨,现在自己完成了使命,所以要带自己回去?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等睁开的时候,是不是就回到现代了?

朦朦胧胧中,左青词似乎听到了天籁般的琴声……

清音袅袅,沁人心脾,好像在召唤她回家……

左青词渐渐没有力气再挣扎……她无力地垂下手……闭上了双目……

(下)

就在左青词以为自己要被那道光抽走的时候,忽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将她自水里扯了起来。等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躺在木板上,而周围站着几个人。

左青词抬眸看过去,见他们安安静静地站着,看她的眼神彬彬有礼,却不多话,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姑娘,你没事吧?”就在左青词挣扎着自己爬起来的时候,一旁走出来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嬷嬷,她轻轻地扶起左青词,但是脸上却淡淡地看不出情绪。

“嗯,没事,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虽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回到现代,但是左青词还是由衷地感谢他们。

“救你的是我们王爷。”嬷嬷淡淡看了她一眼。

“既然没事——刘嬷嬷,带这位姑娘下去换下湿衣裳,等明早靠岸的时候再送她下船去。声音清淡肃冷,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左青词往前看去,见船舱里坐着一个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看的出来气度神采很是不凡。他的目光湛然若神,带着一丝犀利,此刻正落到自己身上。

左青词并没有避开他的打量,当她听到他明早要送她下船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刚才脚抽筋的时候,她为了减轻身体的重量,已经将所有随身的东西全部丢弃了……

于是,左姑娘悲哀地发现,此刻的她,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而且她注意了下船只行驶的方向,更加悲哀地发现,明早靠船的地方,很可能便是庆城……

左姑娘暗中为自己的不幸泪了一把。眸光流转,她的眼底很快便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因为她低垂着脸,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谢王爷的搭救之恩。”左青词说完这句话便退至一边,黯然垂首,抿着唇角,微微颤抖着娇躯,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滚落,一滴一滴,绵绵不绝。

九王爷原本想挥手叫她下去,此刻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的凌厉渐渐地也有些软化了。他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案,缓缓问出口:“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何处?怎么会落水的?”

左青词知道这招蒙对了,于是便仰起小脸,眼泪朦胧,无言地望着他,红唇微颤,轻启道:“回王爷,民女本姓左,名清词。民女本是锦州人氏,至于落水,并不是被别人所害,而是民女自己跳下来的。”

九王爷瞥她一眼,见她泪光盈盈地望着自己默默抽泣道:“民女家中原本也是殷实人家,爹爹在京城,家中只有哥哥和嫂子。哥哥倒还罢了,嫂嫂却看民女极不顺眼,这次合着哥哥要将民女嫁给那城中有名的恶霸,民女一时气不过就……”

左青词张口就来一段古代的经典故事,听得九王爷将信将疑:“为何不去京城寻你爹?”

“民女也想过,可是京城千里迢迢,民女孤身,身边又没有盘缠,怎么能到得了京城呢?”左青词木然转头,目光涣散地看着舱外茫茫江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银子啊银子,你听到了我滴召唤吗?左姑娘涣散的眸瞳下藏着期待。

而九王爷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如果明日硬要送她上岸,那么她便很有可能会再寻死。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情。救她原本是为枫儿积点德,现在却弄得他左右不是。

不过她刚才说要去京城,而自己这船原本就是回京的,何不载她一程?九王爷想罢,便淡淡开口:“老夫这船便是进京的,既然有缘,你便搭船随我们进京去。”

不是给盘缠吗?左姑娘瘪了瘪嘴。

不过去京城也不错,京城应该是这个国家最富饶的地方,她也想去见识见识。而且现在搭着顺风车去,还是公费旅游,这个超出她意料的结果让她越想越美。

于是,左青词星星眼望着九王爷:“王爷,您是说真的吗?民女真的可以搭您的船进京?”

“嗯。”九王爷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不过你也不能闲着,跟刘嬷嬷去厨房帮忙吧。”

“谢谢王爷,您真是太好了。”左青词笑得一脸灿烂。

九王爷看她眼角带着泪渍,眼角弯弯,一脸明灿无瑕的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设计了一般。

狭路相逢

左青词在现代的时候极喜欢下厨,厨艺虽然没有媲美厨师的水准,却也是个个夸好的。为了报答九王爷的救命之恩,左青词准备大显身手,做几道好菜伺候他老人家。

不过到了厨房后,她却只分到添柴火的活,王爷的膳食另有专门的厨师做。初来乍到,左青词也不好太过逾矩,反正来日方长,而且报答他老人家也不一定非得做菜。

左青词长得讨喜,性情刚柔并济,又加之口齿伶俐,她将瞎编的故事再添油加醋一番,惹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于是很快便在厨房里混开了。

厨房里人不多,除了左青词,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刘叔,另个就是刘婶。他们两个人在王府的厨房里做了有十二年了,因为表现好,所以这次王爷出门的时候才带了他们夫妻随行。

左青词很快便打听到,这位九王爷乃是皇上的九皇弟,他虽是个闲散王爷,不过皇家的私矿、盐矿、漕运等不归于国库的收入皆归他管。私矿、盐矿、漕运,这些都是谋取暴力的机构,皇帝一般都抓在自己手中,他能放心交给九王爷,可见他对这位九皇弟的信任了。

九王爷的确富裕,这从厨房里就能看出来。

她一早就看到厨房里一长排大约有三四丈的台面上放置了七八口锅灶,锅灶上蒸煮着冰糖炖燕窝、燕窝清蒸鸡、燕窝烩鹿肉……

左青词闻着那一阵阵香醇清甜的味道,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不过怎么飘来的都是燕窝的清香?莫不是要做燕窝全席?左青词这边刚这么想着,那边刘大婶就发话了。

“左姑娘,右边这个锅灶还要再添一把火。”她边说边将炖好的补品起了锅,又放入新鲜的食材,边放边叹息道:“少爷今晚又要辛苦了……唉,造孽啊……”

为什么叫又要辛苦了?左青词一脸茫然,不过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刘大婶见左青词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便笑说道:“你瞧这些补品,这么多,却全要他吃下,岂不是遭罪么?而且今晚就是……”

这么多补品?左青词眼睛都要直了。的确,这些炖品清香浓郁,鲜嫩多汁,油润爽滑,但是——这么多?左青词疑惑的目光再次落到刘大婶身上。

“那个……少爷也在这条船上么?”左青词上船来也有大半天了,而船舱也就那么大,却也没见到什么少爷啊。

“我们三少爷才高八斗,温文敦厚,长得又俊秀,可惜从小身子就差,体弱多病,基本不见外人,左姑娘没有见到也是平常。不是我刘婶自夸,我们三少爷那样的好模样,只怕这个天下再也找不出几个来了。姑娘若真想见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过了今晚……”

“婆娘,再往灶下添点柴。”刘叔淡淡地说了声,阻止了刘大婶继续说下去。

左青词何尝听不出来刘叔的故意打断。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刘大婶不说还好,但是她这么一说一顿,左青词对这个三少爷便好奇起来。

刘大婶一再强调今晚,那么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左青词很想亲眼见识一下,不过寄人篱下的她却被早早的请回了船舱。

既然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去偷窥总归不好,虽然好奇,却也只能慢慢找刘大婶打听了。于是,随遇而安的左姑娘很快便抱着棉被陷入睡眠状态。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白衣少年,他衣袂翩翩地站在悬崖之巅。周围寒风凛冽,吹得他淡色冠带迎风飘舞,只见他缓缓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很伤心很绝望地看着她……而她睁大了眼睛也看清楚他迷雾重重的脸……

忽然,他纵身一跳,跃下了高高的悬崖……

左青词在一阵惊骇中醒过来,一抹额头,全是冷汗。

她抱着棉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斜射进来,月光清冷,让人倍感寂寞。左青词眼底没有一丝睡意,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一时觉得飘渺,却又异乎寻常的真实。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辗转无眠,她索性一屁股坐了起来,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她决定善待自己,去厨房寻些吃的。

(下)

左姑娘的记性还不错,很快便摸索地到了厨房,她见锅灶上还有热气,掀开来一看,不由地大喜。

只见里面是一大锅滚滚气泡的精炖鹿肉,她很快找了双筷子夹起来便往嘴里塞。肉质鲜美,香嫩多汁,入口即化,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吃完一大块,左姑娘才满意地舔舔舌头,正要心满意足地离开,却发现外面有一条极淡的影子闪过……

左青词心一抖,下意识地贴壁而立,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那条身影也没有再出现,左青词慢慢放下心来,她放下筷子疾步离去,走出厨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那条身影慢慢朝甲板上行去。

好奇心的驱使,使得左姑娘勇气倍增。她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不过前面的身影这时候走得很慢,似乎在一步一步挪着,所以跟在他身后的左青词也只得放慢脚步。

不一会儿,左青词便跟着上了甲板。

他静静地伫立在船沿,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对着清冷的月亮说着什么,吐字太轻,她听不清楚。他的身子很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但是那淡漠的气度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只是,这样的背影为何会让她感到无比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左青词发现目之所及,江水渺渺,云烟淡淡,船只点点,初春的江风带着些许寒意吹了过来。

“为什么跟着我?”眼前的人没有回头,但是左青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她心中微囧,不过很快便释然:“因为……我迷路了。”

“下去右转再行七步便是刘嬷嬷的船舱,你去问她吧。”那个声音淡淡的,纯净地似乎不染纤尘,但是左青词还是听出了话中的疏离。

左青词扯了扯嘴角:“生命如此珍贵,为何有些人偏偏不知道珍惜呢?”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而在下一瞬间,她却发现眼前的那个男主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目光清澈纯净,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道:“你以为我要……寻死?”

“其实也差不多……”左青词看着他的脸,嘴里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那张脸眉目分明的脸上,目光温润如明朗夜空中的星辰,轻缓如悠云,温和如春风,刹那间,左青词几乎要伸手将自己双目掩盖住,因为那样才不会被他耀眼的清濯光华灼伤。什么叫惊心动魄?什么叫惊才绝艳?这一刻,左青词脑袋乍然破裂,闪出一道白光,整个人都怔住了。

侯温长的也不差,但是比起他,侯温简直就是个丑八怪!

“怎样?”他完美至极的唇角吐出两个字。

左青词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顿了顿才淡笑道:“只不过此刻风高浪急,三少爷您走路摇摇晃晃的却偏偏还要站在船沿,为您担心罢了。”

玄枫笑了笑,惨白的脸上凝着如月光华:“是吗?”

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无暇的面容带着微微的哀恸之色……

左青词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想起了那个梦!

梦中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悬崖之巅,衣袂翩翩,他也是这样哀恸地看着自己……然后转身跳下云雾缭绕的悬崖……

左青词眼尖地发现,不远处一条快船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擦肩而过了,却在这个时候整个船身撞到自己脚下这条船,而站在船沿的玄枫被这股重力撞得踉跄地往后倒去……

那个梦境是如此真实……

左青词来不及细想,行动已经快于理智,她整个人朝玄枫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但是——

下一刻,左姑娘的身子却“丢”地一声自玄枫身边斜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地一声在江面上溅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水底的左姑娘一下子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过拉个人而已,为什么飞出去的人反而是她?左姑娘欲哭无泪地浮起水面,待她看到传说中的三少爷一脸愧疚地望着自己时,她明白了,也出离地愤怒了!

丫长得好看很了不起是不是,非但恩将仇报,还打算见死不救!本姑娘就让你看看,亲手害死人的滋味。于是,左姑娘便学着之前骗侯温他们的样子,故意拍打着水面,挣扎着,呼救着……

玄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和焦急,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而此时有一道极快的身影闪电般射到他身边,“三少爷,您没事吧?”

“救——她!”他紧张地盯着江面,捂着嘴咳嗽不停。他的身体不喜欢被别人碰触,所以他从小便养成了这个习惯,而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人敢造次。但是可怜的左姑娘却不知道,所以当她触到玄枫的时候,便被他下意识地甩到了江里。

左姑娘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的身子就被人从冷冰冰的江水里捞起来,轻飘飘地落到甲板上,而救她的那个人衣袍整齐,没有沾半点水花。

他救完人后,便默默地退至玄枫身后,恭敬地不说一句话。

左青词不由好奇地向他瞧去,却见他身负长剑,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脸上轮廓分明,线条冷硬,而且面罩寒霜,全无表情,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气场,只有那一双寒星黑眸湛然有神。

或许是甲板上的声响惊动了船舱中的人,很快便有人举着火把,簇拥着九王爷,浩浩荡荡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左姑娘?”九王爷见面色苍白的玄枫迎风而立,眉宇微蹙,待他再见到全身湿答答的左青词时,脸色就更黑了。

左青词还没回答九王爷的话,便先狠狠瞪了一眼玄枫,瞪得他轻咳一声,借以用衣袖掩着唇角,微侧过身去。

左青词眼光极快,在他侧脸转过的眸光流转间,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他在笑!害得自己掉进江里了,还笑?!左姑娘此刻已经完全无视他的绝美容颜,剩下的只有咬牙切齿。

“左姑娘,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让你搭船进京,你为何还要寻短见?”九王爷冷冷地看着她。

可怜的左姑娘一时无语,心中只想着,寄人篱下啊,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命啊……

想至此,左姑娘差点仰天长叹。

无意报复

“王爷,您觉得民女是自寻短见,而不是被某人‘恩将仇报’甩出去的?”左青词恨恨地瞪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句话,皓齿看起来白森森地阴冷。

呃……

见此情景,了解自己儿子习惯性动作的九王爷顿时明白了几分,他的动作和玄枫如出一辙。他干咳了一声,借以衣袖掩住脸上的尴尬,指挥旁人:“还不快扶左姑娘下去歇息?另外叫厨房热几碗姜汤,给左姑娘去去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左姑娘临走时丢给三少爷这样一个眼神,便昂着头挺着胸,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然而她还没迈出去几步,便觉一阵黑暗袭来,脑门上冒着闪闪星光,下一刻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

“三少爷——”左青词晕了过去,但是众人呼唤的不是她,而是被她压倒在地的玄枫。

被突然袭击的玄枫揪住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就要把她扔出去,但是她鼻翼呼出的热气散在他的颈间,酥酥麻麻地,还有她紧闭的双目,涨红的双颊,滚烫的身子都带给他极异样的感觉。他的手僵硬地抓住左青词的身子,最终,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