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梨立马丢下勺子,“你去哪儿?”像个怕被丢下的孩子。

“吃完,不许浪费。”止浔面无表情地说。

“喔。”苏白梨被他的冷漠吓着了,乖乖埋头苦吃。

没两分钟,一只白瓷茶杯被轻轻放在她手边。

温热的甜牛奶。

苏白梨感动得眼里都是星星,抬脸憋着小嘴忍着情绪,“你怎么知道……”

止浔伸手,用拇指指腹替她抹去嘴角的蛋糕屑,云淡风轻地说:“不会喝咖啡还学人家喝清咖,当心胃疼。”

苏白梨眨巴眼。

他怎么知道她喝了黑咖啡?他怎么知道她早上起来就想喝一杯甜牛奶润润口……

“愣着干嘛,”止浔擦干净了她的嘴,顺手在柔软的刘海上一弹指,“一会就要出发去登山,再拖拖拉拉,我就自己走了。”

苏白梨连忙端起茶杯,“我很快!”

“你慢点,”止浔懊恼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骗你的,还有好久才集合。”

喝出一嘴白胡子的苏白梨:“……”

又骗人,好气哦:)

片刻后,徐望南过来寻人,在餐厅里绕了一圈才看见角落里的两人。

远远的,只见素来不爱与人同桌进食的大魔王止浔正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白梨表妹。

而小表妹呢?埋头苦吃,时不时抬起脸,没心没肺地对他一笑,说一声“马上好,马上!”

徐望南裹了裹嘴,突然想恋爱了怎么办?

他回头,看见摄像老师正在不远处,无声无息地拍着。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白梨。”

苏白梨见是徐望南来了,立刻放下餐碟,“出发了吗?那我不吃了。”

她从小乖顺,在学校也是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孩子。这一点,徐望南比谁都清楚,不过这种性格在学生时期是好事,成年之后却难免吃亏。

尤其是在如今的圈子里,人人为搏出位无所不用其极,而他这个表妹呢?仍旧是满腔赤诚,掏心窝子地待人。

若是止浔对她真的有心,有这样一个在圈中能坐得住阵的男人护着她,对苏白梨来说自然利大于弊。

只是……徐望南有点不确定,他这缺心眼的表妹对止浔又有几分心思呢?

苏白梨哪里知道徐望南这一刻心里诸多的弯弯绕,只顾着拉起止浔出发,可身后人却没动。

她纳闷地回头看了眼。

止浔说:“先回去换鞋。”

“啊对,刚石屿也说的——”话刚出口,大魔头的手臂就从她掌心脱开了。

“我在车上等你。”止浔头也不回,“动作快点。”

苏白梨一脸莫名,刚刚说不着急的是他,提醒她换鞋的也是他,如今急急忙忙不肯等她的还是他!

真是喜怒无常的大魔头。

徐望南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陪着苏白梨上楼换鞋,站在客房门口,悠悠地说:“白梨,石屿虽说回来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那些习惯,该改的乘早改一改。”

苏白梨系着鞋带,无辜地反问:“什么习惯?”

徐望南只好直说:“把石屿挂在嘴边的习惯。”

苏白梨脸色变了变,垂下长长的睫毛,站起身,“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我知道,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尤其是他如今又回到你的眼皮子底下。”徐望南拍了拍她垮着的小肩膀,“但不管舅舅舅妈,还是你自己都清楚,现在你俩把对方当成陌生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用说啦,”站在电梯门口,苏白梨打断了表兄的话,“我知道的,且不提石屿他跟我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关系了,就光他如今跟婉婉在合约期,我也应该与他保持距离的,只不过……我从小跟着他习惯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电梯厢里,替何婉系好鞋带的石屿正慢慢站起身,目光沉静中暗潮涌动。

“婉婉。”苏白梨站到何婉身边。

徐望南瞥了石屿一眼,心道,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节目组安排了专用车,为了便于拍摄,所有嘉宾都聚集在同辆商务车上,工作人员和助理则安排其他车尾随。

苏白梨一上车,就看见止浔坐在最后排角落的位置,靠窗的那个则空着,没有犹豫就朝他走去。

倒是徐望南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坐在最前面。

止浔老远就看见小怪兽和石屿三人一起出酒店,虽然她心无旁骛地只顾着与何婉交谈,可走在他们身后的石屿目光却始终停在两个女孩的背影上。

因为苏白梨和何婉并肩,人们大多会认为他在看何婉,可止浔却很笃定,这人从头到尾都在凝视着对此一无所知的苏白梨……

这种不愉快,直到小怪兽上车直奔自己而来,才有所缓解。

他故意没有让开,由着苏白梨扶着前排靠椅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身前挤进座位。

她的腿擦过他膝盖,身上淡淡的香气充斥在他的周围。

这是怎么了?

止浔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故意不去看苏白梨,以期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旖旎画面抹去。

结果,目光却恰好对上了前排投来的视线。

石屿扶着何婉坐在前排,落座之时不经意地向后看来,没想到正好与止浔相遇。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样冷静而带着不言自明的敌意,在喧闹的车厢里交汇。

三秒后,各自让开。

车往南山开的路上,工作人员一路调节着车内的氛围,一会点名唱歌,一会随机快问快答,因为有陆羽和阿葵两个调剂气氛的高手在,车厢里始终没有冷场过。

而止浔和苏白梨的存在感,则几乎为零。

察觉到身边一向元气满满的小怪兽蔫巴巴的气息,止浔不由侧目看她,果然看见小圆脸上血色全无,连红润的唇也泛着白,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却根本没什么精神。

他拿手掌贴上她额头。

“嗯?”苏白梨迟钝地看向他。

“哪里不舒服?”

苏白梨摇头,“没有……”话还没说完,就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徐望南在前排站起身,忧心地招呼:“我跟你们换座位,浔哥,你带白梨坐前排来吧。”说完,又跟其他人解释,“抱歉抱歉,苏白梨她晕车,大巴不能坐最后排。”

止浔扶着苏白梨与徐望南换了位置,坐在最靠近前门的位置,视野开阔,颠簸也少得多。

苏白梨靠在止浔肩头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总算渐渐红润起来,抬起脑袋低声说:“对不起哦……”

止浔右手一按,让她重新靠回自己肩头,润了下唇,“知道自己晕车,为什么还坐到最后排?”

苏白梨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对方宽直的肩头,悠悠地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呀。”

第二十六章

节目组这次的出行并没有提前预告, 知道他们行程的粉丝寥寥无几,不过安全起见,保安数有增无减, 何婉、陆羽之类知名度正高的艺人更是全副武装。

为了加上彼此间的交流合作,这次登山仍旧分组行动。

k哥第一时间提出何婉身体不佳, 需要乘坐缆车上下,艾丝拉则说陆羽树大招风, 走登山步道只怕会引起交通阻塞。

于是没什么悬念的,索道留给知名度更高的两组, 苏白梨和阿葵两组四人步行登山。

“能行吗?”止浔问。

苏白梨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点点头,“能,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结果, 豪言壮语虽然放出去了,到底水平有限, 爬到半山腰,小丫头就气喘吁吁、双目无神了。

阿葵和莫侨都是习舞的,体能不差, 分分钟就甩开了距离, 苏白梨可怜巴巴地抬头, 看着阿葵的背影说:“……要不然, 你先走吧?我晚点就到。”

止浔站在她背后, 从她肩头拎下背包, “你知道为什么要安排登山活动吗?”

苏白梨大脑缺氧, “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培养感情。”止浔单臂撑在树干上,将她和登山的行人阻隔开。

苏白梨莫名的心跳加快,培养什么感情……本来就是节目啊,做做效果而已,大魔头还真认真。

两人停着,行人不免多看他俩一眼,发现男帅女靓,根本不是寻常路上能见到的。

于是有人举起手机,悄咩咩地拍了张。

苏白梨被闪光灯吸引了视线,不经意地看过去,那人立马转身走了。

“他在拍你。”她睫毛上都是汗。

止浔没心情管别人在做什么,眼里只有某人挂着汗珠的小脸,“如果走不动了,我们就下山。”

苏白梨要抬头,“那怎么行?还在录节目呢。”

止浔没说话。

他才不管什么录节目,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叫苏白梨。

止浔转身蹲下。

苏白梨盯着他宽阔的背脊,愣了下,“你背不动我的。”

“上来。”不容置喙。

苏白梨:“……”霸道╯^╰

看了眼不算平坦的登山路,她摇了摇头,“我能自己走。”

苏白梨从他身边擦过,回过头,伸出手,“怕我走不动的话,你拉着我好了。”

止浔眸光幽暗,伸手与她的相握。

掌心细腻,带着薄薄的一层汗。

他走在前,她走在后,虽然慢,但一直没有再停下。

南山靠海,又有千年古刹,游人往来如织,常有超过他们而后又回头打量的——这山不低,自己爬尚且吃力,刚登山时牵着手容易,上了半山腰仍旧不松的寥寥无几。

苏白梨被人看得多了,不由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爬得太慢了?”

止浔一脚踏在上一层的台阶,回过身,面色如常:“还好。”

“那他们为什么都那样看我……”

“因为你好看。”

苏白梨愣了两秒,忽然意识到大魔头居然没有凶她,而是在夸她,还夸她好看。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大魔王他,可是不辨人脸的啊!

抹了把脸上的汗,苏白梨自嘲:“别取笑我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又红又黑,惨不忍睹。”

止浔不语,用力拉了下她的手,将她带上一级台阶。

苏白梨蓬头乱发地站在他面前,迷茫地看着他从手上卸下一只红黑色的手环,缠在指间,然后十指插|入她蓬乱的发丝里,细细地将一丝一缕的头发都箍在一处,最后用撑开的手环将头发扎成小小的一簇。

颈后的肌肤忽然得见天日,一阵凉爽,苏白梨舒服地喟叹出声,甩了甩小麻雀尾巴,眉开眼笑,“万万想不到,你居然还会给人扎辫子。”

那副娇憨可爱的模样,让止浔挪不开视线。

他抿唇,“小时候,我养过一条古牧。”

“哎?”古牧?那种个头很大,毛发飘逸的狗狗?

止浔面无表情地说:“毛长,遮眼睛,所以我常常给它扎辫子。”

“好啊!你拿我跟狗狗比!”苏白梨气得一拳擂在他胸口,追着止浔跑出好几级台阶。

止浔逃两步,等一等,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别误会,”他回头等她,“它的毛可比你长多了。”

苏白梨刚停下,一听,又气呼呼地追上去,“有本事你带它上节目啊!”

……

一路追追打打,本觉得高不可攀的南山,竟然也就被踏在了脚下。

苏白梨扶着栏杆,俯瞰整个蜿蜒的海岸线,不由心神开阔,心情极佳,眯起眼迎着海风与阳光,享受属于她的首次登顶。

忽然听见轻微的一声咔嚓,她回过头,才发现某人的镜头正朝着自己。

止浔看着屏幕上,海天一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眉眼温柔地关了镜头,若无其事地说:“风景不错。”

苏白梨凑近想看,这可是国际顶尖风光摄影师的作品!将来若是得奖,她想看可就得买门票了。

结果止浔动作比她还快,将单反举过头顶,任由她蹦起来都够不着。

“……小气。”苏白梨嘀咕了一句。

止浔嘴角一勾,看了眼旁边的古刹,“想进去吗?”

“去啊,”苏白梨一回头,麻雀尾就扫来扫去,着实可爱,“爬都爬上来了,不进去拜一拜多可惜。”

“好。”止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其实,现在已经不在登山了,她不需要再借他的力气。

可就连苏白梨都没有发现,牵手不必要的,乖乖地被拖着手,跨进寺院。

南山善男信女众多,香火兴旺。

在人群中穿行的两人,很快就从摄像师的镜头里不见了踪迹。

接到摄像师电话的徐望南,站在古刹一角,盯着檐角的蟠龙轻声说:“找不到就暂时不拍了吧,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也好。”

事实上,止浔只是被路盲的小怪兽拉进了一处别院。

如果是他一个人,绝不可能走进这里。

可见她满眼好奇,他就不忍心阻止了。

没想到,还真在院落深处遇见了高人。

那僧人一袭简衣,束腿草鞋,戴着草编帽,风尘仆仆刚刚归来的模样,年纪不大,却有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说不上为什么,止浔只看了他一眼,就记住了这人的模样。

那僧人显然没想到会有游人入院,摘下帽子,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

“抱歉打扰大师清修,”止浔牵着苏白梨,转身要走,“我们这就离开。”

苏白梨也很抱歉,她原是觉得这边风景独好,才拉着大魔王过来,没成想居然闯入了僧人的私人院所。

“慢着。”僧人的声音和缓,“施主请留步。”

止浔回身时自然地略微侧身,将苏白梨挡在身后,“大师可是有什么点拨?”

僧人慈眉善目,不疾不徐地一边从槽中舀水,一边问,“两位来南山,走寺院,可是为了问姻缘。”

苏白梨刚想说不是,就被止浔轻轻捏了下掌心。

“正是。”止浔说。

苏白梨:“……”骗人是不好的,尤其是骗出家人。

僧人招招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