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晨半天不语,向母睁开眼冷冷扫了他一下,又说:“你好好的怎么突然得了风寒?我知道你无意功名,好歹也想想你父亲和外祖父,他们地下有知,只等你焚香告之高中,你果真孝顺的很!。”

子晨低头不语,手微微一抖,又把药送到向母嘴边,那向母冷哼了一声,头扭到一边。子晨看着母亲,神色戚苦,缓缓说道:“母亲,孩儿不想做官,外祖当年官至礼部侍郎,却又如何呢,母亲非要置儿子于险境么?”

向母回过头来,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难道你要终老于此么?这等穷乡僻壤只不过是些茶商茶农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官宦世家,岂能长居?”

子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说到:“母亲,此处山明水秀,民风淳朴。在此种茶作画,悠然快意,胜过为功名俗务所绊,再说那些官场上那些蝇营狗苟,你争我斗的事儿子也做不来。”

向母咳了几声,高声说道:“子晨,自你父亲过世,我不过是为你活着,你若是孝顺我就知道怎么做!”

子晨眼中隐隐有了湿意,低声说道:“母亲的辛苦儿子怎么不知,儿子不做官也能好好孝敬您。”

向母气的抬手恨恨地一戳子晨的额头,说道:“我不与你争,只告诉你一句:你若不考,我便也没什么盼头了,生死随它去吧,药也省了。”说罢,背对子晨翻身睡下。

子晨端着药碗苦苦相劝,向母充耳不闻。过了半晌,子晨放下药,跪在向母床前,低声说道:“母亲,只要您吃了药,孩儿答应去参加下次的乡试。只是母亲须答应儿子,若是考中了,就此罢休,让儿子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向母听了他的话,总算是转过脸,起身喝了半碗药,然后挥手让子晨退下。

我在一旁看的不忍,这孩子总归屈服于他母亲了。

子晨起身替向母拉好被角,收起药碗出了门,床上的向母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心病很快就会好的,而她儿子就要有了心病了。我看了看她,显然并非什么大病,脸色并不憔悴,只是郁郁寡欢,看来这病不过是要挟儿子答应她的期望罢了。其实有子晨这样的儿子,又衣食无忧,为何非和自己过不去呢,真是人心难解。

我离开厢房,来到子晨书房,他正坐在书案前,手捧香茗,低头看书。三年之后才是乡试,这么早就开始用功么?我仔细一看他手里的书,却是一本茶经。呵呵,看来他答应是答应了,照旧我行我素。

子晨看着那书,也不知想到那里,嘴里轻轻吟出一句:“从来佳茗似佳人。”而后脸上一红。我心里好笑,这年轻的少爷莫非是思春了么,现今可是初秋了。

他缓缓地放下书,看了看窗外的修竹,起身研磨开始作画,我走近些,想看看他画竹如何。没成想,他落笔竟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绿衫身形婀娜,衣带翩飞,仿佛有风吹过。奇怪的是那女子只画了一个轮廓,却无五官。真正是让人不解,我看了半天,见他并无添上的意思,心里有些失望,若是画的清楚些,让我知道是谁,本树精自然想法成全了你们。

我闷闷不乐的回了观星台,听从土地老人家的意思,不急不切,且等机缘。

以茶待客

我自打连着碰了两鼻子灰之后很是消停了许久,有两年多不去那铩羽之地了。奇怪的是,修炼之余又常常不由自主想起子晨,果然是好奇心太重。

转眼又是一年春色好,树精么,对春天自是格外偏爱,想我往日做树时最盼的便是严冬过后在春风中舒展出片片绿叶,然后静待花开。

闷在观星台许久,我着实有点思恋人世的繁华了,现今春色如锦,我打算去嘉阳城里转转,我对着溪水精心地洗了洗脸,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是神清气爽,神采焕发。我看着自己映在溪水中的容颜很是赏心悦目,正在偷偷欣喜之时,却见身后阴过来一个影子,我心里一惊,若是凡人,我应该早有察觉,莫非是见木?我一阵兴奋,回头看去,却是那一脸笑容甜的如蜜一般的龙七!他站在我的面前,一身白衣,边角绣满金色的龙纹,虽不是树,却还真是玉树临风。

我有些错愕,这时辰不是该在东海静修么?我打算揉揉眼看是否是我的幻觉。可惜他离我很近,近的闻见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海味,揉眼还是省了吧。我赶紧施了一礼,笑道:“七王子怎么有空来此?”龙七嘿嘿一笑:“父王出去布雨了,我抽了个空出来看看。”还真是见缝插针的找机会出来逛啊,果真是难为他了。我忍不住笑道:“机会难得,不容错过。”龙七也笑,扬扬眉头,点头说道:“极是!极是!”一派神气洒脱。

我问道:“见木可好?”

龙七叹了口气:“老样子,找他说话就只会修行两字,哎,小合欢不过走了七天,我就觉得很无趣。”说罢,摸摸鼻子。我看看他那一脸的欢欣,心想着:你不用找人说话只出海来逛一圈就有趣的紧了。

但这话心里想想就好,我笑了笑没有说出来。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到观星台前坐下,看着远处的茶园,叹道:“雾笼远山水映流霞,好山好水出佳茗啊。”我难得看见他一脸正经,煞是好看,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似有察觉,回头一笑:“小合欢,怎不煮茶招待我这风流雅士?”我那刚生出来的几分欣赏即刻被几个鸡皮疙瘩生生打断,想了一想,连忙应道:“我去去就来。”

我此时想到的正是子晨家的好茶。我隐了身急匆匆地跑到子晨家里,偷偷取了他那用冰存着的明前云雾,少许。我安慰自己,不算偷吧。出了茶庄大门,发现墙上贴了一张纸,我粗粗扫了一眼,居然是要买一个小厮。上书:知书答理,身强体健,相貌端庄,品行端正。呵,找个小厮也要如此的条件,这向母还当自己是在京城里的贵夫人么,哎,我叹口气,您呀,慢慢的寻吧。

到了观星台,我把那云雾茶放在石桌上,然后念诀变出炉具,茶具,一边做一边回想当日在斗茶会上所见。心里暗暗懊恼,不该中途退场去给土地老头打酒喝,不然定让龙七对我刮目相看。

少顷,用那松枝泉水终于将一壶水烧好,忙了我一身的汗。龙七慢悠悠地看着我忙活,那一副做客的架子端的十分足。我这里正低头为他泡茶,他却突然伸手过来为我擦汗,我心里一跳,险些烫了手。

他看着我的困窘,脸上笑的极是开怀,我除了装看不见实在没有他法。

茶已泡好,龙七和我相对而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我总觉得他那目光太过刺眼,所以大多时候没处可看,只能看手里的茶水,子晨家的茶果然出众,叶形挺秀,宛如雀舌,入口鲜浓,回味甘爽。

龙七也是赞叹不已:“人间也有不少好东西啊。”

我笑了:“龙宫里的好东西才多呢。”龙七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龙宫好,那你怎么不去?”

我险些被水噎住,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才回道:“我又不是龙宫的人,有什么理由去。”

“要是实在找不到理由,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你的理由。”

这话顿时让我咳嗽起来,我脸上也是一片火热,再不敢抬头看龙七的面容。我知道他此刻必定是双目灼灼,一脸促狭。我只有沉默和装迷瞪是最合适的。

我埋头喝茶,直喝了三盏之后,我实在忍不住抬头看看天,说道:“龙王布雨也该结束了。”

龙七听罢悠悠叹口气,说道:“小合欢,你是赶我走么?”

我一惊,才发觉刚才那话委实说的不够婉转,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担心被你父王发现。”

他仔细看看我,低声说道:“你真的担心我么?”

我脸上红了一红,看来说的婉转也不妥当,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赶紧说道:“七王子快走吧。”

龙七饮尽最后一口茶,起身打算离去,我心里催他赶紧快走,嘴上却不敢再说,生怕再招来几句让我脸红心跳的话来,这位龙子一向不是个正襟危坐的主儿,我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龙七站在我的面前,想说什么却又停住,我做出一身的端庄和一脸的宁和,龙七把那视线饶了我周身几圈也找不出个缝来,终于无可奈何地驾云而去。

我看着那片云彩往东飘去,心里莫名舒了口气,却又似乎空了一点。半晌,我才回味过来,也许是因为忘记了还他那颗珍珠。

机缘

晚风拂面,细软如丝,我手里捧着一盏茶,坐在石凳上,等着土地老头。这好茶还剩一些,且让老头尝尝。不过他喝惯了酒恐怕要嫌茶味太淡。

过了许久,隐隐一股酒香飘了过来,我回头一看,果然是那老头大驾光临了。我起身把他拉到石桌前,奉上茶水道:“专给您老人家留的。”老头指着我的额头呵呵一笑:“何事对我献殷勤?”我嘟了嘟嘴,使劲扯了一下他的胡子,居然猜疑我的一片好心。

果然,老头喝了几口,赞扬了几句,总结道:“我觉得还是酒来的过瘾。”我叹口气,早知道自己喝完拉倒。老头摸摸胡子,上下打量我一番,那探头探脑地神情实在不象是个神仙。我看惯了他那醉眼惺忪的模样,乍来一个精明的眼神还没等我看惯,就见他挤眉弄眼地说道:“小合欢,今日来了一客,老头我看他甚是养眼,不觉偷看了一会,一不小心发现他与你甚是暧昧,嘿嘿。”说罢,又接着嘿嘿了好几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倍显得阴险。我脸上即刻一热,心里咚咚几下乱跳,幸好龙七今日很是端庄,否则真是说不清啊,险极!

我忙不迭的撇清:“那有!他是东海龙子,与我何来暧昧,你老眼昏花了。”

老头只管接着笑,皱纹挤成一团,我被他这笑弄的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满嘴说不清。我结巴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今日我从沁心茶庄经过,看见向家要买个小厮。”

老头终于止了笑,问道:“你要去?”

我睁圆了眼睛,提高了声调:“您老人家觉得我象个小厮么?”

老头把头缩了缩,说道:“见木可以替龙王看守忘情殿,你就不能做个小厮了?”

我有些不服:“那向家能和龙宫比么?”

老头摇摇头,说道:“你是要选婆家么?嫌贫爱富!”

我被噎了一下,虽说心无此意,说出的话却确实有此嫌疑。但一想去做个小厮实在是有些委屈。见木虽说是看守忘情殿,那好歹也是龙宫,富丽堂皇不说,还能经常沾些仙气。我却要去向家做个小厮!这同样是个树精,待遇也差的着实太悬殊了些!

说来说去,这要怪到子晨头上,到手的财宝和功名不要,让本树精报恩无门。难道真要沦落到去做个向家的小厮么,头晕。

老头又拿见木开解我一番,言下之意,我应该象见木学习,莫因善小而不为。

我无话可说,心里已经有些松动,其实如何回报子晨这样死心眼的主,我还真是无从下手。原本打算来个轰轰烈烈,雪中送炭,结草衔环之类的速战速决,却屡不成功,到了今日变成默默无名的小厮在他家来个细水长流?我安慰了自己许久,终于将心里的落差稍稍抚平些,咬一咬牙,罢了,我就牺牲一回,去他家做小厮!只做三年!见木他不也是准备为龙王效力三年么?

不过仔细算来,龙宫的三年可真是长的太多了。我还是不去和他比的好,见木面前我甘拜下风就是。

我心里翻腾了许久,终于痛下决心明日去沁心茶庄试试,我掂量了一下自己,似乎那几个条件还算合格。

天色一亮,我就下了山,临行前,我对着溪水仔细收拾了半天,青衣小帽倒也干净利落。除了有些白净瘦弱,作为一个男子也真是没什么可挑的了。到了沁心茶庄门口,我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张纸,看样子也不是贴了一天两天了,有些旧。

我轻轻叩了门,开门的正是刘管家,我堆着逢迎的笑,心里也不晓得是否妥帖,惴惴不安地施了个大礼,问道:“听说贵府要买个小厮,不知小人是否合适”。

刘管家上下打量了我几番,点点头,说道:“你还是跟我去见夫人吧。”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了正厅,只见向母正在那里翻着一本帐目,宋妈立在旁边。见我进来,向母住了手。刘管家说明我的来意,她对我又是一番上下打量。我小心翼翼的施了礼,不敢多说话,这二位妇人虽然不认识我,我却对她们的口舌之功早有见识。向母看够了,端了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卖身要做下人?”

我低头做出一副凄苦的样子,说道:“小人名叫合欢,父母久病,房产田地都卖了也没治好,倒还落了一身的债。自己又没有手艺可以谋生。只想有地方住,有饭吃就好。”

向母听罢,喝了口茶,冷冷道了一声:“活到卖身为奴的份上,真是生亦何欢,你这名字确实取的不好。”我一听,原来她没有感怜我的身世,反倒嫌弃我的名字。看来也听错了,我懒得与她分辨,这个女人,我不甚喜欢。

“你读过书么,可会认字?”

“小人幼时上过几年的私塾。”

向母哦了一声,宋妈低头耳语了一句,向母点点头,说道:“我看你不太合适。刘管家,你领他出去。”

我一愣,却原来我这般的人都不入她老人家的法眼?我虽有些不服气,心里却还莫名有些窃喜,反正我这报恩的心意是尽到了。此招不成正合我意,说实话,我如今乔装打扮低声下气的着实有些不爽快。

我跟着刘管家正打算出门,迎面进来子晨,我稍稍一愣,两年不见,他脸上一扫青涩倔强,反添几分硬朗,眉目清俊,似初阳晨风。他一见我,也愣了一愣,问刘管家:“这位是?”刘管家还未回答,向母说道:“来做下人的,我正打发他走。”子晨低头仔细看了看我,说道:“母亲为何不满?如今找了一个月也未见合适的,我看他即可。”向母一皱眉头:“你看他如此瘦弱,如何陪你去应试?一路上是他照顾你还是你照顾他。”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向母是要找个小厮陪子晨去省城应试。果然,我这小身板看上去委实担不了行李,行不得远路。我跟着刘管家快步往外走,没想到子晨却挡在面前,对着向母说道:“就是他了。照母亲的标准只怕明年也是找不到合适的。”

向母重新打量我三番,欲言又止,透着三分的无奈,叹口气,说道:“随你吧,这小地方找个下人也没个称心的。”

子晨回头看了看我,刘管家赶紧捅了我一把,让我谢恩,我一边心里感慨着刘管家捅的真是实在,一边赶紧地低头道谢然后跟着他去了后园。

上工

刘管家分派的活计之多让我后悔地恨不得立即化风飘去。我在心里念了二十三遍的忍,低头开始一件件的慢慢做来。

刘管家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我明白他这是考验我的能力如何,可惜我自从变化成人,那里做过这些活计,自然是慢慢腾腾,笨笨拙拙。我自己看着都有些羞愧,一心盼着他快些离去,好让我显出法力来一气呵成。可惜的是刘管家果然对向家忠心耿耿,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我,一丝要走的意思也无。我有些后悔,做下人这种活儿我的确生疏的很,看来三天两头地被收拾一顿是少不了了。

我这里正在为前途担心,耳边忽听见一声天籁:“刘管家,叫合欢到我书房来。”我喜不自胜地抬头一看,果然来了救星。子晨少爷一脸和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暗自叫了几声的阿弥佗佛,立即扔了手里的活计,跟在了救星的后面。进了书房,子晨坐下,那面容真是很春风,看得我很是舒畅。他先是从头到脚的看了我几眼,然后问道:“合欢,你是这茶山上的么?可有姐妹?”

我有些纳闷,回道:“小人是本地茶农,没有姐妹。”

子晨“哦”了一声,忽然调转视线,去看窗外的修竹。我有些纳闷,这少爷大张旗鼓的叫了我来就是问我有没有姐妹?不是要找个小厮么,难道还缺丫头?我不禁问道:“敢问少爷还有何吩咐?”子晨回头飞快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没什么事,我跟母亲说过了,你不用去做粗活,每日跟着我就是了。”说罢,转过头去信手拿起一本书来。

我站在一边,看他有何吩咐,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我心里暗笑,这少爷估计是没有用过贴身的下人,还不知道如何使唤呢。可笑的是这少爷倒比我还要拘谨,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翻书,不过翻的也忑快了些,我心里好奇他能否记得住,转而一想,既然是个考试第一的秀才,应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这般揣摩着,过了半晌,却发觉,向少爷除了翻书,呵欠都不曾打出一个,这书房静的让我真是百无聊赖,我这厢正在上下打量,左右顾盼打发时间。

忽见宋妈走了进来,对子晨施了礼,然后对我说道:“合欢,夫人让你过去。”我心里一紧,忙点头称是,跟着宋妈到了前厅。进了门,只见向母还端坐在刚才那个位置,眉头紧锁,也不知为何事烦心。我赶紧施礼,一脸恭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向母点点头,说道:“日后你就跟着少爷,好生侍侯。少爷是个好脾气好性情的主子,自小就良善,只是年纪轻,难免有些玩性,过几个月就是乡试,你好好盯着点,有什么不合适的即刻前来禀告。”我赶紧点头称是,原来是让我去做个眼线。

估计我这一副必恭必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做的很是成功,向母对我没有过多挑剔,就让我退下了。我跟着宋妈四处逛了一圈,发现这茶庄很大,佣人却不多。最奇怪的是,一个年轻的丫头也没有,我日后岂不寂寞?我一直缺个闺中密友,原打着见木的主意,却被土地老头搞了破坏,现今有个机会实在是想找个小姑娘酝酿酝酿,培养培养,看看红尘中的小女儿家都有些什么小心思。顺便也检讨检讨我这女树精还有何欠缺之处。奈何我寻摸了一圈子,却连个姑娘家的影子也没见到。我忍了几忍,终于还是问了问:“宋妈,这府里怎么没有年轻的丫头啊?”宋妈瞪着眼珠子看看我,那肥手指一戳我的脑门,恶狠狠的说道:“死小子,刚来就打什么主意?”我一听,才明白原来这位妇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现今一副小厮的样子打听那年轻的丫头当真是有些说不清啊说不清。我只得装糊涂嘿嘿一笑。且冤枉我吧。

宋妈收了手,说道:“你死了心吧,从我家少爷十岁起,这府上就没有小丫头。我家夫人那是京城官宦大小姐,自小就对府里的丫头少爷的把戏清清楚楚,少爷一表人才,天资聪慧更是要防上加防。”

一听宋妈的话,我对子晨的同情怜惜之情简直是不可抑制,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可怜的子晨连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没有,真是辜负了这大好的年华啊,我那久已不曾翻腾的做媒之心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果然,跟做小厮比起来我还是更热衷做媒婆。待我跟子晨混熟了之后,打探出他的心上人,然后……嘿嘿。我就结束这小厮生涯,算是报了恩。我越想越美,有了期盼。

向府第一天过的很快,转眼天色已暗,我把子晨送到前厅用饭,然后跟着宋妈去了厨房,和下人们一起吃过饭,宋妈又吩咐我提了一盏灯笼去前厅接子晨回书房,一路上我对宋妈的做派很是不满,他那么大一个人还用得着我去接么?果然是有了小厮不用白不用啊。

到了前厅,只见向母正在与子晨谈话,见我进来,子晨起身说道:“母亲,我去读书了。你早些歇息。”辞了向母出门。我在前面提着灯笼,照着青石路,走的很慢。

弯月如钩,竹影朦胧。

子晨忽然抢过我手里的灯笼,走在前面,我一愣,是嫌我走的慢么,哼,我还不是顾惜你是个凡人,不能夜视。

他提着灯笼也未见走快,我想了一想,让主人提灯笼似乎不妥,忙上前要抢过来,不想子晨挡着我的手,低声说道:“我来。”我还想再抢,又怕碰着他的手,有拉拉扯扯之嫌疑,只好作罢。还好,月色不明,没人看见。

进了书房,我忙走到书案前为子晨掌灯,子晨却也正好去拿那灯台,到底还是碰着他的手,我略有些不自然,不过心里却在想,这少爷还真是事必躬亲惯了,难道我这小厮是买来看的么,以后这些小事便是小人的了,你只把眼珠子放在那几本书上就好了。

掌了灯,我对着子晨微微一笑,说道:“少爷,我去隔壁侯着,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

子晨点点头,低声说道:“合欢,你早些去睡吧,今日第一天来必定很累,我没什么事。”

我心里一暖,子晨果然是个良善的人,对下人也这般体贴。

宁和寺

这美梦正如醇酒般醉人,耳边一声厉喝:“合欢!”我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懒腰,揉眼,迷瞪,一样都不用做就马上清醒!只见床前立着塔一般的宋妈!我赶紧地起来,笑呵呵地问道:“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宋妈手指一挑,对着窗外:“你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你还在睡,买你来当少爷的么?”

我怯怯地飞快扫一眼窗外,那底气就彻底地泻了,毕恭毕敬地赔礼道歉。

宋妈语气极不善地说道:“若有下次,小心你的皮!快去厨房吃饭,一会夫人要去进香,你也跟着认认路,以后有什么事也好去跑个腿!”我忙点头称是,穿上衣服,跟着去了厨房,一路上宋妈也不搭理我,我仔细想想起的晚了不说,似乎刚才那一声老人家也叫的极不识时务。恩,下次叫她大姐?

我看着宋妈的黑脸吃过饭,就跟着一行人朝着宁和寺去了。茶庄里的两个男子抬着轿,我与宋妈,子晨步行。子晨虽是向母的独子,却不娇惯,出门也不曾见他坐过轿,多是步行。他步履轻快,英姿朗朗,跟在向母的轿子旁,和他母亲闲聊,和风细雨一般,向母虽是女子却反而语气生硬,冷淡寡言。

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宁和寺,一路上我都在肚子里找各种借口不进寺庙,到了山门口我终于推翻了其它离奇古怪的借口,选了个自认为合情合理的对子晨说了出来:“少爷,我自小就不能闻香,只怕进了寺里会晕倒,我在山门外侯着可好?”

子晨笑着点点头,说了句:“不要走远。”我赶紧点头称是,这少爷果然是好说话。

子晨一行人进了寺里。我在山门外溜达了一会,发现宁和寺的周遍都是菜地,左右各有诺大一个宅院。四周围着篱笆,散着一些野菊,甚是清幽。

我随便找了块山石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许久,我听见一声轻唤,我回头看去,却是子晨。他看见我笑了一笑:“母亲在听讲经,我先出来了。”我迷瞪着哦了一声,子晨走到我的面前,也随便地坐在山石上。倒真是随和的很。

我再回头去看菜园子却猛地一惊,不过养了一回神,那菜园里竟然出现了两个尼姑。我张着嘴站起来,伸长些脖子再细细看了看,的确是尼姑!估计是我那样子太过惊诧,子晨拉拉我的袖子说道:“你看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僧尼共处一寺的么?”我大大地被噎了一下,竟有这样的事?真是听也不曾听过。我吞了吞口水说道:“那,岂不生出是非?”子晨正色说道:“六根清净何来是非,僧尼同为佛门弟子,一起清修并无什么不妥,我觉得他们不避世俗的眼光反倒显得光明磊落,净如明台。”我看看子晨,人人都如他那么想么?我,即便有千年的修行不也惊诧了一回?真是惭愧。

那两个尼姑正在井边压水,子晨起身说道:“闲着无事,去帮她们压水浇菜吧?”我一听自然是很乐意,自我尝过大旱的滋味,对浇水一活儿最是喜欢。我极轻快地走在前面,奔着井台就去了。待我走近,对着那两个尼姑极甜地笑了笑,正准备叫一声师父。冷不防井台后窜出一个黑影,连带几声狂吠扑我而来。我那一心向善的念头瞬间无影无踪,扭头大叫一声夺路而逃!

不过逃了几步,被迎面的子晨一把拉住胳膊:“是拴着的!”那两个师太也赶紧过来安慰我,很是抱歉。我回头看去,那黑炭团果然是拴着的,我松了一口气,待这失魂落魄的劲儿一过,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刚才转身太猛,跑地太快,居然,扭了脚!我暗自蹊跷:这妖精也会扭脚?似乎那书上都不曾写过。估计是扭了马上念个诀就能好,所以不肯费笔墨记这无聊兼丢面子的事。我正打算念个诀,万没想到子晨打横一抱,我就离了地,这也,太不妥了,好在他只走了三步就把我放在一把破椅子上。否则我如何消受的了?

那年长的尼姑赶紧过来要我脱袜子,说是她那屋里有草药可以帮我敷敷。我心说:那有如此复杂,我不过念了诀就好了。我推托了一番,那老尼姑笑着说:“施主因为太白扭了脚,我怎能不管。”长的太白会扭脚?这是何方拗论?这嘉阳县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太白是那黑狗,呵呵。”估计是我的嘴张的很大,所以老尼姑及时为我解了惑。我嘴张的更大,就那长的如啸天犬般,黑黢黢的夜里只看见两个亮点的狗,它叫太白?

我吞吞口水,不晓得这位颠倒黑白的师太可曾读过书,可曾知道一位诗仙。我扭头再看子晨,他也一脸的惊异与难受。师太继续笑着说:“养太白也是不得已,总是有人夜里来此做些不好之事。”我压住为诗仙叫屈的心,气愤地说道:“好色之徒连佛门圣地也敢来骚扰?”

老师太笑出声来:“我说的是偷菜的。”

我面上一红,这义愤填膺得极不合适。

子晨见我不肯脱鞋,也不多说,蹲下身子一把就将鞋袜扯掉,如此利落干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那个年轻些的尼姑已经拿了一把黑糊糊的东西过了来,对着我的脚就是一拍!瞬间就是黑白分明。

这功夫其实我的脚早就念诀好了,奈何这三人大张旗鼓地为我疗伤,把我的推辞全看做客套,我,一张嘴实在是说不过三个人,只得任由他们。

好容易我套上鞋袜,就听见宋妈的叫喊:“少爷!”我抬头一看,向母他们已经出来了,子晨忙起身走了过去,我正要起身,子晨按住我,说道:“等等。”

子晨去了向母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向母他们就先下山了。子晨回到我这里,说到:“合欢,你先歇着,过几个时辰再走。”

我极后悔刚才不该大叫一声,说我扭了脚,否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念个诀就了事,弄的如此麻烦。

二十二.养伤

我在那菜园里百无聊赖地硬坐了两个时辰,子晨倒是压水浇菜地忙活了一阵。

太白时不时地从井台后探头探脑地看我几眼,很是不善。我忍无可忍,终于起身说道:“少爷,我真是可以走了。”子晨见我可以走路,才同意离去,与两位师太告辞。

下山时,子晨居然要背我!我瞪着眼珠子看看他,莫非他是在梦游么?子晨接着说了一句极清醒的话:“你的脚虽没有什么大碍,还是不要用力的好。你若是不愿意我背你,恩,那你就留在寺里师傅的厢房住一晚,明日再回家。”说罢,静静地等着我回话。

我一听,再一想,我这副打扮,他所说的师父的厢房必定不会是师太们的厢房。我,一个女子,恩,即便是个妖精也是女妖精,放在一堆师父们中间,那情景,我稍稍想了想,权衡了一下利弊,于是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趴在了子晨的背上。山风一吹,我那后悔之情如见木的松针一般扎的我的脚一麻一麻。不过后悔之余,我当初做小厮的委屈已是荡然无存。这样的主子若是还存有抱怨实在是天理不容。我心里极其不忍,这漫漫山路趴在他背上,实在是有点欺负人。我赶紧念了诀让自己一点一点慢慢变轻,如此一来,看起来我负在他的背上,其实并无重量。我心里的罪恶这才减轻些。

一路上,子晨也没有话讲,专心走路。即便如此,我也是别扭的很,不敢实打实地俯在他的背上。山风时不时地吹上一吹,带过来他的气息,我甚是尴尬。除了被龙七非礼的那次,我还是第一次这般与人亲近。虽然我现今是个小厮的打扮,这男女授受相亲的事却是被我实打实地做下了。我心里一阵羞惭,宽慰自己,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说实话,这一路上,子晨未曾见累,我趴在他的背上绷着身子,实实是累杀我了。

到了沁心茶庄的门口,我死活下了地,我不想被宋妈等人看见,那后果我就不去多想了。

子晨估计也料到这层意思,不再勉强,扶着我进了后园,将我安置在自己的卧房,按在床上,然后离去。

只一会功夫,子晨来了三趟,分别送了三本书,一壶茶,一盘点心。我愣了愣,这就是做向家小厮的待遇?正在愣怔,子晨停在门口,说了句:“日后多吃些,怎么轻的象片树叶。”我心头一跳,虽然明知我不是树叶,乃是棵树,却仍然感动不已,这主人怎的这般菩萨心肠。

这且不算,子晨命我在床上躺着静养几日,时不时地过来督察一番。换换书,添添水,撒着和风细雨,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我这心里的内疚真是点点滴滴,越积越浓。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躺了三天,宋妈的脸黑地快赶上太白的毛色,我的脚不得不好了。

好了之后,自然是要继续上工。天色已晚,宋妈老人家一声令下,让我给子晨送洗脚水。

我端着一盆热水进了门,子晨愣了一下,忙道:“你好了么?”这几天的相处,我对这少爷的性子也了解不少,笑着说道:“昨天就好了,不过我觉得躺在床上看书吃点心甚是惬意,所以多养了一天,呵呵。”子晨也笑,我把水放在他的脚下,想起这几天“养伤”时子晨的诸多关照,心里的感激正如滔滔江水,打算尽心尽力地做一次小厮,侍侯妥帖。

我这里刚碰到子晨的鞋,他大惊道:“合欢,我自己来。”我看着子晨的惊惶,心里更是感动,想着他前几日也曾为我脱过鞋袜,怀着知恩图报的一片热诚,我拉着他的鞋子。他却越发惊惶,起身要站起来。我那里肯依,一把抓住他的脚,我这里实心实意地拉,他那里实心实意地起身,到底是男子的力气大,我就被一拖一拉地扑了过去,咣!踩翻了盆,还,扑倒了子晨!

我,我有这么重么,我飞快地懊恼了一下,闪电一般起了身,子晨坐在地上苦笑不得地说道:“我原本今日不打算洗澡地。”那满满的一盆水实打实地流过子晨的身下,下摆尽湿,是,不洗澡也不行了。还连带要洗衣服。

子晨看着我的尴尬与懊恼,起身笑着说道:“合欢,我看你是躺了三天有些脚软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了。”的确是,我这侍侯人的本事尚需磨练。我还欲再接再厉地服侍下去,忽然想到洗澡一事我是服侍不了的,于是只好带着挫折回了房,一腔热诚空遗恨啊。

二十三.远志

次日一早,我就怀着一份从头开始的热情,端着热水来到子晨门前,轻轻扣门,等他一声进来。没想到子晨居然自己来开了门!晨光明朗,他脸上印笑,看着我。我笑道:“少爷,请您洗脸。”子晨双手来接水盆,我忙道:“少爷,还是我来吧。您如今有了小人还是使劲的用吧,不然我这工钱领的如何心安。”

子晨笑了,不再与我争。我拧了面巾递到他的手里,他却不接,莫非是要我给他洗么,我眼皮一跳,我虽装成小厮,到底还是个女子,如此亲昵的事我着实做不来,我微微有些脸热。子晨看着我手里的面巾,问说:“怎么不洗啊,不是说要使劲的用你么?”我狠狠心,抖着手正欲触上他的脸颊,他却抢下面巾自己擦了擦。我松了一口气,呵呵一笑,这少爷居然也会作弄人。

我走到屏风后的卧室,为他整理床铺,却发现床上的被子叠了一半,看来刚才是听见我的敲门声,去为我开门。其实他叫一声进来即可,大可不必亲自为我开门。床上的被子稍稍还带有温热,宝蓝色的缎面,白色的被里,散着一股男子气,我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将被子叠好,抚平床单,然后转过屏风,子晨正在整理书案。

我走过去说道:“少爷,还是我来吧。”

收好书案,我拿起一块布去试书架上的浮尘,其实这书架甚是干净,不过我领着工钱,自然样子也要做做的,我认认真真地打扫想象中的灰尘,发现满满的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兵法还有游记,画谱等等,我心里暗喜,以后闲着无事也可跟着沾光看看。

“您这屋里的书可真多啊。”我情不自禁的发着垂涎的感慨,哎,果真不是虚的。

“都是外祖父和父亲留下的。”身后子晨淡淡地应道。

我在书架前慢慢移动,直转了三面的书架才发觉身后的子晨许久都悄无声息,莫非已经出去了,这脚步也忑轻了些,连我这妖精也未发觉?我回头一看,他神情有些恍惚,莫非是没睡醒么,我笑着说道:“少爷,您去用早饭吧!”子晨一征,似清醒了些,抬步去了前厅。

我去厨房用过早饭,回到书房,子晨对我说道:“合欢,今日和我一起上山取些泉水。”我有些不解,这家里明明有井水可用,子晨似乎看出我的疑问,笑着说:“明日就是斗茶会,我家茶庄的茶要用泉水来泡。”我一阵恍然,日子过的飞快,居然又是一年斗茶会。

我与子晨迎着朝阳,一路山行,山路上开满杜鹃,娇艳如霞引人心醉。我看的入迷,情不自禁停了脚步,半晌我回神过来却发现子晨正负手停在山路上。我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小厮的身份,怎可让主人等候?我赶紧开路,少爷却不急着走了,他的目光放在我眼前的杜鹃花上,也是一脸的欣赏。我宛而一笑,果然,花与美人都是赏心悦目的让人流连啊。我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少爷,这几年的斗茶会都是沁心茶庄第一么?”子晨一笑,带有少许的得意。我又问道:“那泉水不是人人可取么,别家茶庄为何不去呢?”子晨道:“泉水泡茶最好,茶经上早有记载,可是上山取泉水如此麻烦,许多茶庄觉得井水泡茶味道并不差多少,所以就图省事。”

“那同一座山上出的茶叶不也差不多么?为何又有斗茶之说呢?”我不禁问道。

子晨看着远处的茶园说道:“同一地的茶也有高山平地之分,高山又有向阳背阴之分,还有炒茶时的火候手法,懂的人自然能分出些微的差别。斗茶不过是一种乐趣,况且,我看思慕节才是正业。”说完,子晨不禁笑了起来。

我觉得也是,这斗茶会似乎是个开场,思慕节那才是正戏。

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甘露泉,他停在水边,把壶灌满,然后静静的坐在水边,若有所思。

许久,子晨回头对我招招手,我走近些,在他身边坐下。他看着山泉的走向,轻声说道:“我不嫌麻烦每年来采甘露泉水泡茶,其实并不是在意那个第一,不过是想让来此地品茶的人能喝出云雾茶更好的味道。”我静静聆听,没有插言。子晨沉默了半晌又说道:“我小时候住在京城,外祖喜欢饮茶,常有门生送他黄山毛峰和西湖龙井,其实我觉得这棋盘山的云雾茶比之它们味道并不差。可惜的是没有名气。”

“若我这次考中了,母亲就答应让我做喜欢的事,到时在斗茶会上邀来当世的文人墨客和丹青高手来此品茶观景,做出好诗,画出佳作,一经传颂,这棋盘山的云雾茶也许就能扬名天下了。”我默默地看着他的侧面,暗暗钦佩他的想法,只可惜的是他母亲……我低声咕哝了一声:“夫人更愿意你做官。”

子晨摇摇头说道:“母亲不是非要我做官,科考只为赌一口气。”

我不解,既然并不一定要做官为何非要参加科考?

子晨看看我,说道:“我父亲参加乡试那年得了解元,本来是举家欢庆,却被外祖父的几个政敌参了一本,说是外祖父泻了题。皇上虽不全信,却也有所怀疑,将外祖父免了职,父亲被斥永不录用。”子晨说到此,语气沉重了许多:“父亲一身傲骨,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不久就去世了。母亲经此巨变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外祖父去世后她更是性情大变,一心要我科考以证明我向家和外祖父的清白。看过这些无中生有.落井下石,我对科考和做官没有一丝的兴趣。”

原来向母的执拗来自于此,可是赌一口气又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而生者又不快活,当真是两下里吃亏。我叹口气,同样一件事,子晨看出了解脱,向母却踏入了执迷。

可这毕竟是向家的事,我这小厮也还是不插嘴的好,我低头不语,心里为子晨惋惜,他这事母至孝的性子只怕不情愿也得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