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齐氏终于露出个笑脸,“不过,这事可是机密,绝对不能外传,蓉姐儿可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叶蓉不满地叫了起来,“那叶芊有了豫王妃的名头,就横行霸道起来了,娘看她多么得嚣张啊,大姐姐要是太子侧妃,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这样,谁还敢欺负咱们!”

齐氏板起脸来,“说了不能外传就是不能外传!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要是让人知道他和芙姐儿有了……有了什么干系,会被当成把柄的。”

叶蓉遗憾地撅起嘴,叶芙则哀求地看向齐氏,“娘,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齐氏用力攥住叶芙的手,“芙姐儿啊,别害怕,上次是太子殿下喝醉了,难免有些失控,下次就不会了。再说,娘被关到这么个破院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娘可全指望着你呢。”

“娘,”叶芙几乎要哭了,一想到还要再见到太子,她就肝胆俱裂,那种痛楚她再也不想经历了,“不是还有爹吗?爹不会放任不管,自然会救娘的。”

齐氏冷哼一声,“你们的爹我是指望不上了,他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他早就知道是老太太下的毒,那丫鬟指证我的时候,他不仅不帮着我辩解,反而上来就骂我是毒妇,为的就是保住老太太,让我来顶罪。哼,在他心里,老太太才是他的亲人,咱们母女都得靠边站。”

“爹怎么能这样?!”叶蓉气得满脸通红,“爹明知道娘是被冤枉的,还帮着老太太?我不信,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叶蓉站起来就跑出去了,齐氏没叫住她,忙让叶芙追上去,“她这个爆脾气,芙姐儿快跟过去看看,别让她把你爹惹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

第035章

叶蓉怒气冲冲去了外院二老爷的书房, 二老爷叶承浤正在处理公文,他自认是个十分勤勉的人, 就算官职不高, 也会把公务处理的尽量完美。毕竟, 他可不像大哥那样,生来就是侯爷,也不像三弟那样,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就算什么都不会, 也照样能做官, 官职比他的还大。他只能靠自己, 他相信靠自己的头脑和勤勉,早晚有一天,他也会青云直上, 爵位、官位都会有的。

“爹!”叶蓉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呢?你明知道下毒的是老太太, 还让母亲背黑锅!”

“住嘴!”叶承浤气得差点撅过去, 他自诩聪明睿智,是个擅长谋略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女儿, 还没进门呢就嚷嚷着下毒的是老太太,就算这是真的, 也不能宣之于众, “胡言乱语, 下毒的是你母亲,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指证她了,还能有假?”

叶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大丫鬟是老太太在母亲身边安插的人,当然要听老太太的了,爹,你帮帮母亲吧,你没看见,她住的院子可破旧了,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谁跟你说的毒是老太太下的,大丫鬟是老太太的人?”叶承浤捏了捏眉心,难道他们做的这么明显,连蓉姐儿都能看出来。

“是母亲说的。”叶蓉上前拉着二老爷的袖子,“爹,那天有族长在,你干嘛要包庇老太太啊,让母亲白白地被冤枉。”

“不许再说了,”叶承浤甩了甩袖子,“那毒就是你母亲下的,和老太太没有一丁点关系!”齐氏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他还以为她不会想到呢,不过,还是不够聪明,只看到了让她顶罪,没想到这只是暂时的。

叶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简直是非不分、无情无义!”在她心里,父母一直都是恩爱的,虽然比不上三叔和三婶那么黏糊,但也是相互敬重的,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对待母亲。

“啪!”被九岁的女儿指责了,叶承浤怒气翻涌,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我让你住嘴!”

叶蓉脸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只是能见人了而已,二老爷这一耳光打下来,痛得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捂着脸弯下腰去。

叶承浤这才想起她的脸还伤着,暗暗有些后悔,但又担心她会无所顾忌地到处乱说,冷着脸斥道:“你不是还在禁足吗?现在就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为母亲求助无果,反而挨了打,叶蓉又伤心又气愤,哭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叶芙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着父亲和妹妹的争吵完,才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父亲息怒,三妹妹还小,就算说了什么也是无心的。”

叶承浤板着脸地摆摆手,“带她回去!”

叶芙拉着叶蓉离开了。

叶蓉却不肯回自己的院子,去了齐氏被关的小院,对着齐氏一通哭诉。齐氏的心更加凉了,好个叶承浤,真是翻脸无情啊,不仅坑害了自己,连女儿也打了。好在,她还留了一手,贪墨来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悄悄地藏着呢,谁也没告诉,连叶承浤都不知道在哪儿。

叶蓉哭完一场,气愤委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小心翼翼地过来,“姑娘,库房那边说咱们院子登记使用的物品大大地超标了,光是茶具就有十几套,床帐三套,还有好多别的,说、说让咱们……退回去。”

“什么退回去?!”事情一波又一波,叶蓉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那些茶具都碎了,床帐都破了,拿什么退回去?!”

丫鬟恨不得缩成一只带壳乌龟,“大太太说了,毁损的东西都要照价赔偿的。”

“赔就赔,值几个银子,也值当地来要。”叶蓉满不在乎。

“大太太说了,”丫鬟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姑娘屋里超标的东西,一共价值三百二十两银子……”二太太掌家的时候,送到姑娘屋里的都是好东西,可姑娘脾气爆,常常就给弄坏了,算下来还真是不少银子呢。

“什么,三百二十两?!”叶蓉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不去抢!”

丫鬟小心地退了一步,“本来是三百二十六两的,大太太说,念在姑娘还小,把零头给抹了。”

叶蓉抄起手边的粉彩小茶杯就想扔出去,见丫鬟满眼惊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银子,又恨恨地放下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母亲刚刚出事,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要欺负我们了。”

丫鬟没敢吭气,谁是虎,谁是犬,她可不敢置喙。

叶蓉气鼓鼓地坐在桌边,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三两,她大手大脚惯了,从来不存银子,反正有母亲呢,缺了什么直接问母亲要就行了,也不需要打点什么人,所以每月的银子都花光了,这下到哪里去找三百二十两银子去?

叶蓉气恼地揪着手里的帕子,没多会儿,精美的薄丝绣花帕子就被扯得变形了,丫鬟心疼地看着,却不敢去阻止她。

“算了,不管了,我就没银子了,她能把我怎么着?!”叶蓉一拍桌子,决定就不还银子。

和叶蓉相反,叶芊的心情十分愉悦。

孟氏忙乱了几天,把各处的账册、库存都清点完毕,就清闲下来了。病倒前侯府的中馈本就是她掌管的,可谓是轻车熟路,也有很多管事的人都是信服她的,就算有老太太和齐氏的亲信,也不敢明着和她作对,毕竟,孟氏是正经的候夫人,齐氏又犯了错被关起来,再忠心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叶芊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走一路兴奋地介绍,“娘,这是我的院子,这东厢房住的是冯嬷嬷……”在她的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她住的地方,她恨不得把每样东西都跟母亲说一遍。

孟氏握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脸上是温婉的笑意,眼里闪过的却是凌厉的光芒,好个齐氏,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的。这里是济平侯府,芊芊是侯爷的正经嫡女,按例,芊芊的月例银子、屋中陈设、每日膳食都是要比二房的三个姑娘高一等的,可芊芊屋里的茶具、床帐、屏风等等,还有笔墨纸砚、多宝阁上摆着的小玩意,没有一样是能让她满意的。孟氏想起库房登记的清册上叶蓉领走的东西,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娘,这个是豫王殿下送给我的。”叶芊把那个玉石雕刻的小鸟拿给孟氏看,因为阿黄留在了豫王府,豫王就把这个和阿黄一模一样的玉雕让她带回来,为的是让她常常想起阿黄,顺便也能想起自己。

“嗯,很好看。”孟氏把她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叶芊笑得很是开心,两个小梨涡出现在白生生的脸颊上,“王府里有个阿黄,和这个一样的,特别聪明……”

孟氏含笑听着叶芊念念叨叨地讲着豫王府的事,心中很是欣慰,原本以为是一场无可奈何的亲事,没想到豫王倒是对宝贝女儿很是上心,并不像外人传的那样嚣张跋扈,也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子生下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坏的呢?

叶芊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愉悦,不是黏在母亲身边,就是黏在哥哥身边,连冯嬷嬷的礼仪课都不认真上了。冯嬷嬷也不拘着她,反正殿下吩咐过了,不许苛责小王妃的,只要表面像是那么回事就行,再说,她本来的职责也不是教导礼仪,而是看顾好小王妃,叶芊无心上课,她自然不为难她,让她跟在孟氏身边,还能学着掌家理事呢。

过了十几天,是府里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大房和三房都顺利地领走了月例银子,二房各处却都遇到了挫折。

“为什么没有领到银子?”叶蓉不敢相信地问丫鬟,大伯母这么嚣张吗,明目张胆地克扣自己的月例?若是母亲掌家的时候,她也不在乎这三两银子,反正要什么有什么,可现在她要什么没什么,全指望着这三两银子呢。

丫鬟满脸通红,她去领银子,没领到反而被训了一通,往常府里各处都巴结着她们,她也觉得自己是个体面人,现在却不一样了,想起那管事婆子鄙夷的眼神,她心里也很委屈,“说是姑娘还欠着三百二十两银子呢,要是不还上,就从这月例银子扣,直到够了三百二十两为止。而且,姑娘领的物品超支,又不补回银子,以后,库房也不会给姑娘换新用具的。”换句话说,以后姑娘的茶具真的不小心摔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什么?!”叶蓉生气地大叫:“三百二十两,要一百多个月呢!”那她岂不是很多年都没有月例银子可领了,天啊,这要怎么活?

“要是太太还掌家就好了。”丫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听说不光是她们姑娘这里,大姑娘叶芙和二少爷叶础那里也没领到月例银子,甚至二老爷的手头也紧张了,要是太太掌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烦恼。

“母亲?对啊,母亲肯定有银子!”叶蓉兴奋地跳了起来,才三百二十两,找母亲要就是了!

第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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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叶蓉想到了问齐氏要银子, 叶芙、叶础、甚至二老爷也想到了。

叶芙和叶蓉一样,屋里的东西弄坏了好多,却赔不出来。而叶础是领的银子超支了, 他在书院向来大方, 常常请同窗小聚, 这给他换来了好人缘,但月例银子可不够他这么使的,所以, 他每个月在账房领的银子都是超支的。齐氏掌家的时候,账房只是把账记清楚,却没拦着他不给, 现在孟氏掌家了,自然让他把超支的银子补回来。

二老爷叶承浤和叶础的情况有些相似, 他不像三老爷叶承淐那样, 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做上峰, 他只能靠自己。叶承浤勤勉是有的,可是学问不足, 为了官职, 常常上下打点,请客送礼也是常有的事。齐氏掌家的时候, 会尽量把他这些花销走在公中的账上, 换了孟氏却不肯, “二弟和三弟的月银都是一百两, 就算有些应酬也是够的, 三弟就从来不会请同僚吃饭还要走公中的账。当年我掌家的时候,向来都是这个规矩的。”

二老爷手头顿时拮据起来,他也想到了齐氏,齐氏掌家多年,他知道她是贪墨了些银子的,从来没问她要过,是因为他也从来不缺银子花,放在齐氏那里和放在自己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孟氏故意没有拦着,这些人都顺利地见到了齐氏。

齐氏头大如斗,三个儿女的银子好说,本来也不多,补上以后让他们每个月都注意节省着,有多少月例就花多少,可叶承浤那里却是个无底洞,如今她已经不掌家了,没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入账,手里的银票要是交给叶承浤,那她可就没有傍身的财物了。尤其是叶承浤如此无情无义,明知她是冤枉的还帮着老太太坑害她,现在是把她关起来,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借着这个毒害候夫人的罪名把自己休弃了?

不行,绝对不行,齐氏连连摇头,她不能把银子交给叶承浤,要留着给自己,万一被休了,至少不是一无所有。

小英一边勤快地擦着桌子,一边偷偷观察着齐氏的神色,叹了口气,“太太,您真是太可怜了,都被关起来了,老爷还问太太要银子,希望老爷不会趁太太不在,把您的首饰给拿走当了。”这些天她服侍齐氏十分用心,不仅手脚麻利,还特别贴心,深得齐氏信任,就算说些过头的话齐氏也不会怪她。

齐氏不在乎地摆摆手,“首饰什么的不要紧,他要拿走也无妨。”关键是那些银票还在就行。

小英见齐氏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再加把劲,“奴婢就是心疼太太,屋里总有什么东西是太太心爱的吧,要是被老爷拿走了,太太肯定会难过的。像奴婢最宝贝的就是头上这根银簪子,这可是奴婢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谁要是敢抢,奴婢就跟他拼命。”

齐氏刚想笑话小英小家子气,一根银簪子也值当拼命,脑子却突然转过弯来,首饰虽然不要紧,可屋里确实有她心爱的东西,就是那些银票啊!万一要是被叶承浤翻出来了,就算箱子上有锁,也拦不住他啊。

齐氏顿时坐不住了,焦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怎么办?那些银票该放在哪里?

放在自己身边?不行,那都是她贪墨来的银子,是不能见光的,她现在是待罪之身,孟氏完全有理由搜查她住的这个小院,要是把银票搜出来,她可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氏把银票拿走。

放在儿女身边?不行,三个儿女都是大手大脚的,这么多的银子给他们,一是可能自己挥霍了,二是可能分给叶承浤,到自己放出去或者被休弃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

交给娘家哥哥代为保管?不行,大哥大嫂都是一毛不拔见钱眼开,这些年不知道从自己这里搜刮了多少好处,这么大笔的银子交给他们,只能是肉包子打狗,到最后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齐氏都快急疯了,她需要一个有情有义、不贪图自己财产的人帮她保管这大笔的银票。她没头没脑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别说,还真想到一个人。

齐氏待字闺中时,隔壁是一家姓吕的富商,富商的小儿子吕文彬同她年纪相仿,两人自幼一起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最后她嫁进了侯府,但吕文彬并没有怪怨她,到现在逢年过节还会送礼过来。收到吕府送来的年节礼,她心中总有一丝隐秘的甜蜜,觉得吕文彬定然没忘旧情,借着这种光明正大的法子给自己表达情意。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不能做什么,但礼尚往来还是可以的,她理直气壮地按例给吕府回了礼,虽然同给各家的回礼并无差别,但在她心中,也算是你来我往了。

齐氏想到的人,正是吕文彬。他对自己可谓是有情有义,家中又是富商,肯定不会贪图自己的银子。

想好了人选,齐氏决定写封信,和银票一起送过去。

写了不满意又撕掉,在扯烂了好几张纸之后,齐氏终于决定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唤他“文彬哥哥”,这样也是希望他能想起小时候的情意,帮自己妥善地保管好这大笔的银票。

为了防止有人偷看到这封信,齐氏没有写明具体的数额,只写了“有些东西,寄放在文彬哥哥处,望文彬哥哥帮我保管”。

写好信,齐氏小心地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来,递给小英,告诉她去自己屋里,找到那个红漆镶贝的大箱子打开,里面一件很旧的绿色褙子里裹着一摞银票,把银票和信一起送到吕府吕文彬的手中。齐氏郑重地说道:“如今我只能靠你了,小英,帮我做好这件事,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不光银簪子,金簪子你也会有的。”

“太太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做好这件事。”小英用力点点头,带着钥匙和信走了。

她没有去齐氏的院子,反而悄悄地找到了孟氏。孟氏看完齐氏写的信,差点乐出声来,这齐氏怎么这么天真呢,吕文彬之所以送年节礼,并不是惦记她,而是因为她身在侯府,吕家只是商户,能攀上侯府自然是好事,到了齐氏这里,就成了旧情难忘了。

孟氏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英这才去了齐氏的院子。齐氏毒害候夫人,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吓破了胆,生怕自己跟这件事扯上一丁点的关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孟氏打发到各处去了,只留了几个粗使的看管打扫院子。

小英抬着下巴进了屋,硬是没有人敢拦她。她打开那个红漆镶贝的大箱子,把绿色褙子找出来,里面的银票翻出来藏到怀里,又把齐氏的首饰收拾了一部分,和绿色褙子以及那封信包在一起,收拾成一个小包袱,拎着出了院子,又去找了孟氏。

小英把怀里的银票悉数交给孟氏,孟氏点了点,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她也对比过自己掌家时的开销和齐氏掌家的开销,对于这中间的差额自然心中有数,但她以为这主意既然是老太太教的,那齐氏肯定拿的是小头,没想到,看这银票的数额,齐氏贪墨的倒是大头了,老太太那里反倒没多少。

孟氏饱满的嘴唇满意地弯了起来,按理说,这笔钱是公中的,她也该还到公中去,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所谓公中,她和儿子宝贝女儿才花销多少,还不是老太太、二房、三房的,这么多年自己被他们毒害,齐氏又明里暗里地亏待自己的宝贝女儿,这银子她才不还回去,就当是齐氏给宝贝女儿的补偿吧,她要留着,给女儿做嫁妆。反正,就算黑吃黑,齐氏也不敢来讨要公道。

孟氏把银票收了起来,看了看时辰,让小英出去了。

小英夹着小包袱,出了二门,透过花木,眼看着二老爷打从远处过来了,她低着头一路快走,在小路的拐角猛地撞到了二老爷身上,小包袱脱手而出。

叶承浤大怒,他手头拮据,本来就心情不好,不长眼的奴才还撞到他身上来了,正想让人拖下去打一顿,却看见地上的小包袱散开,里面露出璀璨的首饰来。

一个奴婢哪里有这么好的首饰,他心中起疑,弯腰就去拿那个小包袱,小英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忙把那小包袱抢到了自己怀里。

叶承浤眼睛微眯,打量了一眼小英,觉得她有些面熟,略一回忆,想起这就是齐氏现在住的院子里唯一的丫鬟。这下他心中更是怀疑,命身后跟着的长随把小英怀里的小包袱抢了过来。

小英“拼命挣扎”,奈何她是个小丫鬟,怎么敌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小包袱被长随抢走,交给了叶承浤。

叶承浤把包袱扯开,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首饰是齐氏常戴的,除了首饰,还有一件很旧的绿色褙子,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褙子上面压着一封信。

叶承浤盯着那封信,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心底有个声音在劝他不要去打开那封信,可他的手指还是伸了过去。

“贱人!”叶承浤看完信,勃然大怒。

第037章

看了齐氏写的信, 还有那些值钱的首饰,二老爷勃然大怒,连那件很旧的褙子在他的眼里也变得十分可疑,齐氏又不缺衣服,拿这件旧褙子做什么,难道是她在闺中穿的, 有特别的意义?

叶承浤恨不得马上去找齐氏质问一番, 可身为男人的尊严却让他犹豫了, 这府里还有别人呢,让人知道齐氏嫁给他这么多年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青梅竹马的男人,他的脸可往哪儿搁?就算休掉这个贱人,也不能用这个理由, 倒是可以说她毒害候夫人。不过, 要不要休掉齐氏, 他还要再考虑一下, 齐氏没什么重要的, 可是础哥儿就会有一个下毒被休的母亲。

叶承浤想了想,拿着包袱转身就走,小英扑上去想要抢回来, 被叶承浤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

小英呆愣在原地, 眼看着叶承浤走远了, 捂着脸微微一笑, 回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正心慌意乱, 不知道小英能不能顺利地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成, 就听见小英的哭声,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

小英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奴婢没能完成您的嘱托,您打奴婢吧。”

齐氏眼前一黑,见小英脸上红肿,浮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显然是被人打了,颤声问道:“怎么,是孟氏把你给截住了?”

“不是,”小英摇摇头,哭着道:“是老爷。他把东西抢走了,奴婢想抢回来,可是他身边还跟着长随,奴婢、奴婢没用啊,呜呜……”

银票被叶承浤抢走了!齐氏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完了,这下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主仆两个相对垂泪,外面的院门“咣当”一声开了,孟氏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二弟妹,把你放在这个小院是让你闭门思过,没想到你们主仆两个如此大胆,从今日起,你还是安分地在此修身养性吧,无论是谁都不能见!”

孟氏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垂泪的齐氏,她为了报仇,必须把老太太和二房的势力打散,从最蠢的齐氏下手是很好的选择。

孟氏吩咐人把小英带走,留下两个婆子看守着院子,平时院门上锁,不管是谁来,都不许见齐氏。

齐氏面色惨白,傍身的财物没有了,叶承浤无情无义,只有三个儿女,还不能见面了。

三个儿女……“等等!”齐氏猛地揪住了孟氏的裙角,“我的屋里还有些首饰,那都是我个人的东西,不是公中的,我把那些全交到公中,抵过三个孩子欠的银钱,以后他们三个的月例银子,望大嫂如数发放。”反正她关在此处也没人可见,首饰什么的不戴也没什么,可三个孩子不能没有月银,只要他们以后不大手大脚,衣服膳食多用府里发放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可以。”孟氏答应了。小英拿走又被叶承浤抢走的是一部分首饰,就用剩下的来抵债也够了。

孟氏走了,小英被抓走了,院门锁了。

齐氏心如死灰,银票没了,首饰也没了,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三个儿女,希望他们将来有大出息,把自己从这个牢笼里救出去。

济平侯府暂时风平浪静,孟氏恢复了晨昏定省,每日上午在大花厅处理府中事务。

天气热了起来,豫王府的莲蓬长出来了,豫王还记得和叶芊的约定,特意邀请了叶芊及孟氏、叶砺过府游玩。

叶芊和哥哥是轻车熟路,孟氏还是第一次来豫王府,光是眼前这片波光粼粼的碧湖,她就能猜出豫王府到底有多大,想到宝贝女儿以后生活在这里,离侯府又近,心中倒很是安定,没有一般母亲嫁女的忐忑。

豫王请几人上了小船,两个擅水的婆子撑船,朝着一大片荷花划了进去。

叶芊眼巴巴地看着莲蓬,却不敢伸手去采,豫王亲自动手,采了几朵,放到小几上,叶砺也探出身子去,挑那新鲜饱满的采了进来。

叶芊欢呼一声,她吃过莲子,却没有自己动手剥过,取了一朵莲蓬翻来覆去地研究。孟氏手把手教她,倒也不难,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剥出一枚白胖胖的莲子,叶芊没吃,反而送到了孟氏的唇边,“娘,你吃。”

宝贝女儿可真是孝顺,孟氏一笑,低头把莲子咬在口中,叹道:“芊芊剥的,就是甜啊。”

叶芊抿着唇一笑,又剥了一枚,送到了叶砺的唇边,“哥哥,你尝尝。”

叶砺也咬在口中,叹道:“芊芊剥的,果然甜啊。”说完,他还炫耀地瞥了豫王一眼,为自己在妹妹心中的排序比豫王靠前而得意。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顿时委屈起来,哀怨地盯着叶芊。

叶芊赶紧手忙脚乱地又剥了一枚,送到豫王的唇边,“言哥哥,你也尝尝。”

听她唤“言哥哥”,叶砺的脸黑了,孟氏则有些诧异,看来豫王对女儿果然很好啊,听这称呼,两人很是亲密了。

豫王低头,圆圆的小指头捏着白胖胖的莲子,他咬在口中,长眉轻轻一挑,淡淡地瞥了叶砺一眼,得意什么,以后小丫头可是要长长久久地待在自己身边的。

“怎么样,甜不甜?”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豫王,粉红的小嘴唇不自觉地吧唧了一下。

小丫头这是馋了,她光顾着给别人剥了,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呢。“甜,非常甜,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莲子呢。”豫王一边笑着,一边飞快地剥了一枚,递了过去。

三只手伸到了叶芊面前,每只手里都躺着一颗剥好的莲子。豫王的手似无暇美玉,叶砺的手带着薄茧,孟氏的手白皙细腻。

叶芊咯咯一笑,胖乎乎的小手指把三枚莲子挨个拣起来,一起送到嘴里。哥哥、母亲、豫王,这三个都是对她顶顶重要的人,大家围坐在一处,她心里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贪心地把三枚莲子一起吃掉了,随着咀嚼的动作,白嫩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兔子。豫王这次有了经验,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动手去捏,虽然手指头痒痒的。

叶芊只剥了开头的三枚莲子,就再也没有动手了,因为有三个殷勤的人轮流把剥好的莲子送到她唇边,她只需要张开嘴就行了。

天气虽然热,但泛舟湖上,却有阵阵凉风,叶芊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欣赏外面的荷花。

豫王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盯着荷花看,想起在凝玉宫她摘的海棠来,探身出去,采了一朵开得十分完美的荷花,递给她。

叶芊正眼馋呢,豫王就给送来了,她满意地接到手里,放到鼻端深深地嗅了嗅。

孟氏也一直留意着两人,见他们之间行为举止带着一种很是自然的亲昵,心中很是欣慰。豫王虽然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但对宝贝女儿可真是细致,而且看女儿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豫王定然平时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并不是在自己面前作戏。

过了申时,天气不热了,豫王亲自带着三人,在王府里大致转了转,叶芊叶砺已经来过,主要是陪孟氏。

王府极大,自然不可能各处都走到,只沿着中轴线走了走。孟氏进了叶芊的院子歇脚,豫王让鹿医正过来,给孟氏扶了脉,鹿医正说是余毒已经彻底清了,豫王这才和叶砺去了书房,叶砺有些兵法上的疑问,想要同豫王探讨。

孟氏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不得不再次感慨豫王对宝贝女儿的用心,这院子可比侯府里女儿的院子布置得要精心得多,而女儿不过是偶尔过来一趟罢了。

阿黄好久没见叶芊了,见她只领着别人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却不过来陪自己,着急地大叫:“小王妃,小王妃!”

叶芊乐呵呵地牵着母亲的手,走到阿黄的鸟笼子旁边介绍,“娘,这是阿黄,和我屋里那个玉雕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果然一样。”孟氏笑着点点头,看着女儿给阿黄换了鸟食,把水罐里的水倒掉,又重新放上清水,阿黄的小脑袋在她胖乎乎的小手上蹭来蹭去的。

因为还要回侯府,豫王又想留他们用晚膳,所以早早就开了宴。

毕竟是岳母第一次上门,晚膳是按照宴请贵客的标准来的,叶芊第一次来王府的时候,豫王是按照最高等级接待她的,所以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叶砺却没有享受过此等待遇,他来的时候,都是三个人在一起用膳,菜色丰盛,却没有这么奢靡。

孟氏见叶砺看豫王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还以为他是不理解豫王的做法,暗道:傻小子不懂,这是豫王给宝贝女儿长脸呢。

其实叶砺并非是惊讶这宴席,他是侯府世子,平时也结交了不少人,参加过的宴席更是多了去了,他是被刚才豫王在书房中的言谈震惊到了。

他从豫王这里借走的几本兵法谋略很是高深,有些问题在心里来来回回地琢磨了好些天,也没有想明白。在书房里他不过是随口一提,并不指望这个纨绔皇子能和自己对上话,却没想到豫王非但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而且只几句话就点中要害,让他顿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醍醐灌顶的感觉。

叶砺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豫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博学。叶砺干脆把自己疑惑不解之处挨个问了一遍,豫王很有耐心,一一为他讲解清楚,叶砺这才相信,豫王不是碰巧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确有真才实学。

什么纨绔皇子,这分明是兵法大家!叶砺对豫王的感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觉得他没什么优点,也就是对妹妹还不错,现在再看豫王,叶砺是打心底的敬佩,那些困扰自己多日的疑惑,到了他这里,轻而易举地就解答了。

叶砺满脑子都是兵法谋略,恨不得赶紧回去,把那几本书再过一遍,所以,根本就没留意眼前这奢华的宴席。

孟氏看看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看宝贝女儿坦然地吃着豫王给她剔好的鱼,暗道:豫王平时肯定很亲和,自己的儿子女儿在他这王府里,一点儿都不拘谨。

用过奢靡的晚宴,孟氏和叶砺离去,叶芊则留下来了,她很是喜欢泛舟湖上、穿梭在美丽的荷花间的感觉,想要留下来小住几日,孟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