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却没发现女生有什么不妥,接着问:"不开玩笑啦,说真的,你怎么才肯嫁给我?"

"哈?!"春绯吓了一跳,脑子里都是抱着玫瑰下跪求婚的情景,对了,还有钻戒。好像偶像剧里的求婚都是这样的,而不是像他这样商量的口气,听起来滑稽又好笑。而且他们没有般配的地方。女生的脑袋可以靠到胸口的位置,是最理想的情侣身高。

不过——

总是有些奇怪的突发事件和想法,恶作剧似的。他脱线得厉害,像在纸张上迅速铺张开的墨水将她传染。春绯小恶魔似的咧开嘴说:"好啊,你敢在学校里裸奔我就嫁给你,怎么样?"

"你你你你说真的——"天塌下来的表情。

春绯走了几步见裴羽没有跟上来,回头用受不了的表情回答他的提问:"笨蛋!"

2

她总以为事情会朝她想的方向发展。她根本忘记了自己也曾经警告过别人,不要自以为是。没想到自己却愚蠢的自以为是。裴羽发起疯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顾任何的面子和脸皮,让人大吃一惊地从更衣室只围了一条浴巾窜出来。

整个佳期的人都轰动起来,场面红极一时,他却脸不红气不喘地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女生们也顾不得羞怯,个个目光赤红地叫,有个暴露狂!是三年级的!叫裴羽!

春绯觉得自己被打败了,没等放学就从学校后门逃走。她可不想被他当众求婚,大喊着安阳春绯嫁给我,那她就不用混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除了给客人点错两次单,摆错三次餐具,被经理训了五次。可以用数字来计算出来的失误,其实都不算失误。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年长的姐姐安慰她:"是不是太累了,可以请一天假的,白天上课晚上做事也太拼了。我妹妹如果有你一半的长进我就满足了,她啊,也是上高中,成绩很差,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

因为成绩差就可以被形容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因为不爱说话不够可爱就可以随意地被忽略。

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这些话也许她不会对自己妹妹说,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感觉到。人的智商都是差不多的,这么多的差别却从哪里来的呢。

年长的姐姐像打开了话匣子,又说起妹妹叛逆甚至还偷家里的钱。怎么都管教不好了,如果你是我妹妹就好了。

"我虽然没有姐姐,可是我有个哥哥。"春绯激动地打断她,"他只比我大一岁,可是我基本上是他带大的。不管父母多不喜欢我,哥哥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你是她的姐姐,那只是企图来引起你们注意的小伎俩,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年长的姐姐被她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随即就生气地皱起眉说,"我们家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啊。"春绯听不得她剩下的话,抱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是的,她都明白,哥哥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说起来有点变态,但是没差别。

长姐如母,长兄如父。

春绯有点想哭,匆忙低头找纸巾,却越找越乱。索性在路边找了长椅坐着,深呼吸,再深呼吸,将眼泪硬生生地憋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听到脚步声,裴羽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总算找到你了,你别想跑啊,哎呦,跑得我快气绝身亡了!你想守寡嘛你!"

"别像见到鬼似的看我哇"裴羽从包里找出纸巾,耍宝似的说,"感动的都哭了,我说老婆,你想让我帮你擦眼泪吗?"

"老婆?"裴羽又凑过来。

"不要叫我老婆!"

"好啦,别那么生气嘛,娘子,夫人,孩子妈,贱内,你随便挑!"

"我不挑!"

"我替你挑,呃,还是贱内好了,比较附和你的气质!"

"你给我去死!"春绯将书包狠狠地甩过去,却被裴羽接住,有些松口气地说,"太好了,你终于有精神了。"

终于有精神了,爱哭鬼才不是安阳春绯。裴羽泄气地瘫在长椅,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春绯说。但是到了明天她肯定会知道的,他也说过,伤害春绯的话,绝对不原谅你们。这和对着月亮发誓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力度。

并不是神,神说要有光,然后就有了光。

裴羽说,春绯不要受伤害,该来的伤害还是会摩肩接踵地来到春绯身边。

"其实知道你喜欢的是夏森澈,但是听到你说,裸奔就嫁给你这样的话,还是想试一试。希望再渺茫也想试一试。我不敢说自己多么喜欢你,喜欢你多久,起码我现在是想娶你的。你也许觉得我心血来潮,孩子气,但是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夜色并不能掩盖什么,也掩盖不了裴羽的悲伤。春绯从没见过他如此挫败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像那个人安慰自己一样安慰他,呼吸是温热的,手指是温热的,连内心都是温热的。

在温热的空气里,情绪迅速发酵着,她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里,像触摸到他最终的脆弱。裴羽哭得像个孩子,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春绯,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过父亲的事业,也从未像现在能够体会八卦的伤人之处。这娱乐大众的东西,伤害的是当事人,不可磨灭的疼痛。

对不起春绯,不能保护你。

印象中从小到大最让春绯伤心的事,是自己两岁时被母亲从乡下接过来。不知道什么两岁会有那么深刻的记忆,她很高兴地看着奶奶帮她穿上新衣服,却在要上车的一瞬间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她抱着爷爷的腿,母亲美丽的脸变得很难看,毫不客气地拉扯她。

原本看到美丽的母亲格外喜欢的她,在回去用力洗刷她的身体时,彻底的变成了恶魔。

而那也是她唯一的一次在纯渊面前赤身裸体。

那是一种极其自卑的羞耻,她见过哥哥的照片,却没想过哥哥比照片上还要漂亮。是那些乡下孩子根本不能比的,比如像她这样脏兮兮的乡下孩子。她在浴室里,他在浴室外,目光纠缠了几秒,她却没出息地求救了。而且内心出奇地确定,哥哥能够明白这种求救信号。

血浓于水的亲情么,就是这样的。

从见到纯渊的第一秒就认定哥哥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过度保护着她。却被她一句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而否定。

安阳春绯,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么。

你真的太过分了,如果说夏森澈带走你的一切,那么你同样带走了安阳纯渊的一切,是的。你也感觉到不公平了吧。无论是在爱情的世界里,还是在亲情的世界里,都是爱的比较多的人付出比较多。

这个世界上没有审判也没有上帝。

如果有上帝,那么现在他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那么好的哥哥。

春绯已经连请假都懒得请,随便吧,什么班级分数,什么班干部,什么纪律。她也该去为哥哥这样拼命一次,赎罪也好,她愿意这么做。她订了最近的班机,去另一个城市只需要半个小时,与哥哥最近的时间。

小彩在机场紧张地去了几趟厕所,依旧不放心地捏着春绯的手说:"你确定你坐飞机没事吧?"

"没事。"

"其实坐火车也可以,也没有很久。"

"不行。"

"你别这样。"小彩也发现任何的劝阻都是无力。机场到处都是那个八卦周刊,最醒目的标题,刺眼地让春绯想哭。裴羽前一夜抱着她说对不起,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开始根本就不信却彻夜未眠。她害怕夜色太久地流逝,天光亮得吓人,书市和报刊亭的娱乐周刊刚上市,同时网络也铺满了新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十万里的高空。她在云层之上,世界却在云层之下。那么渺小,真想就此死去。机身突然抖动起来,春绯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起来。那么绝望的凄厉的在十万里之上尖叫起来。

夏森澈觉得耳膜疼了一下,莫名其妙的,他摘下左耳的耳机,又戴上。从学校到公寓要转两趟车,这趟双层巴士总是空荡荡的,节假日时也坐不满,明明那么多座位,他身边却很少落空。大多是女孩子坐在他旁边。有好几次晚上回家的巴士上,灯光太过模糊,身边的女孩顺长的黑发让他晃了神,与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重合。

或者晚上突然在梦中醒来,腿部血液循环不良重得像铅块一样,直觉地就去推隆起的被褥,模糊不清地喊,春绯,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压到我腿了。

最过分的是接纪薇二十分钟的电话,却叫了三次春绯。

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

他下了巴士去超市买了简单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在拥挤的出口处跟随着人群,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摆,于是随处地搜寻着。那本放在书架上的娱乐周刊的大标题,就那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眼中。

影视歌三栖明星林信二十年前旧情引爆娱乐圈,私生子曝光——天才钢琴少年安阳纯渊!

林信,云霞,安阳纯渊。

三个名字摆在一起,可以串成一条线。那些母亲故事中的谜团他突然相通,他那些无根据的怀疑顿时明朗起来。

春绯的母亲嫁给她父亲的原因,心高气傲的女人为何突然嫁了个老实木讷的男人。那是因为她怀孕了,急着要个男人当她孩子的爸吧。于是大龄青年急着结婚与她一拍即合。

那么,那么,明星旧情曝光本来就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安阳纯渊。

这个名字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紧接着连接得密不可分的是,安阳春绯。

在超市服务员惊诧的目光中,漂亮的男生胳膊渐渐地松开,东西劈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保安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糟蹋粮食么,这算什么。他拨开人群跑过的地方荡起一阵风。被碰撞的人没有去责怪,只有女孩们激烈地议论,那个帅哥在拍电影么,是明星么?

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一个人去外地,在陌生的城市里自己乘车,用仅有的地址去寻找一个人。

春绯将旅行包随便地丢在地上,倚着墙坐下来,体力像被榨干了,连挪动下脚都觉得勉强。这是凌晨两点的陌生学院门口,高不可测的门墙,她被隔绝在外面。

没想过在这样的街头她竟然也能睡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脑子昏昏沉沉,对任何声音都是戒备,这样的时间总是难挨的。

春绯再次醒来时天色依旧不明朗,路灯整齐地列着队伍,除了肆无忌惮呼啸而过的汽车,没有任何的声音。她急着确定时间,手机掏出来却发现电源格已经空了。根本不能依赖的东西,却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真是祸不单行。

春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一路上记着走了几个路口,许久才发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突然的风,门口挂的小海豚铃铛响成一团。

男店员被惊醒,揉着眼睛站起来。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满脸青涩的和善。

春绯有些不好意思,站在柜台前,眼光散来散去。

男店员好脾气地陪着笑问:"请问要买什么?"

"我我想我"春绯从没有这种开口向人请求帮忙的经验,这种感觉让她的热度瞬间燃烧到眼皮,并在皮肤上恣意地蔓延。如果谁谁在就好了,无可避免地有这种不争气的想法。

男店员会意地"啊"了一下,然后从背后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盒中随意地拿出一盒扔在柜台上,回头便打账单说:"二十六块"

春绯疑惑地拿起小盒子,等看清楚上面的字,她简直羞愤得想夺门而出。高级橡胶保险套。这个人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她看起来很像个思春心切三更半夜还出来买计生用品的女学生么?

男生见女孩拿着盒子低着头,半天都没付钱走人的意思,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打账单的手停下来。春绯也觉得尴尬,将盒子重新放回桌上,深呼吸压制住怒气说:"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借电源给我充一下电,我可以付钱给你。"

这次换男店员尴尬到面色通红,于是殷勤地答应下来,并且送她一份关东煮表示歉意。

春绯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随意地将旅行包丢在地上,整个人靠着货架坐下来,大口地吃着,胃里重新被温暖起来。

"你是音乐学院的吧,玩太晚回去,宿舍关门了是么?"男店员猜测着。

"不是。"

"哦。"男店员丝毫没有在意女孩的冷漠,自顾自地问,"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

"来这里看朋友啊。"男店员故作聪明地说,"啊,就是那种网上的朋友,像你这样的女孩还是小心点好,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外面的世界没那么简单。"

"你说话很像一个人。"的确很像一个人。

"哈?长辈中的人么?"男生以为女孩嫌自己说教,其实他也是忍不住,毕竟自己也有妹妹,没办法忽略迷途的小羊羔。

"不是应该说是恨的人。"

"啊!啊?恨的人?听起来应该是为你好啊,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春绯笑了笑,将杯子递过去说,"能给我再来一杯关东煮么?"

"当然可以!"

便利店陆陆续续的来了客人,买了简单的东西就离开,都是狂热与夜生活的人,啤酒和香烟卖得最快。男店员闲下来会跟她聊天,总起来说是个积极阳光向上的人,是医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主修声乐,已经组了自己的乐队,看起来并不像叛逆的音乐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让春绯更加惊奇的是,这个人是哥哥的学长,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也许在学校的某个地方擦肩,或者脚印在某个角落重叠。细细追究起来说不定在食堂里用过同一副餐具。她也知道这些根本都是无法追究的。

"你们学校有个叫安阳纯渊的,大一钢琴系,你认识么?"

"没错,就是我们学校的,哈,你也看了那个报道啊。那个林信都没结婚,整天和女明星传绯闻,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新闻炒作得真好,怕是又火上一阵了。不过靠脸吃饭的偶像明星,都是秋后的蚂蚱!"

"真好?这种事会对谁有好处?"

"你们外行人不知道,其实这种新闻根本就是林信自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能再火一把,他本来人气就下滑得厉害。"男生摆出一副"果真是天真的小妹妹啊"的表情。

"你认识安阳纯渊吗?"

"入学式上见过,长得很英俊钢琴谈得很好,又成为明星的私生子,以后星途顺畅啊为什么像我们这种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如果你很喜欢的话,我可以让我哥把这个'好运气'让给你!他根本就不稀罕这样的'好运气'!"春绯气得要命,三两步走到门口将充电器拔下来,没等男生回过神,小海豚风铃响起来,她走出门,微弱的曙光笼罩着树梢,她看清楚了哥哥生活的世界。

依旧是个她永远进入不了也不明白的世界。

5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手机号码没有开通漫游服务都不知道,那么他真的可以体会作为她的哥哥,那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那个准备要与她生活一辈子,更是要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最重要的是要死在她的后面,否则这个笨蛋应该很难学会一个人生活。

分手时保证得那么完美无缺,我会恨你,我会坚强,我不要依赖任何人。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但过程代表不了结果。

夏森澈去音乐学院寻找安阳纯渊时,得到的结论差不多是一致的,女生并不是多么心慈手软的生物,而是对于帅气男生直觉地差别待遇。

不知道去哪里了,忽然就不见人了,也没来学校。

男生则多半有些幸灾乐祸,那个林信的私生子啊,本来就没住校,在外面住,平常也不和人来往的,冷淡得很。

从小彩那里得知,春绯应该昨夜凌晨一点钟到的本市,她的手机根本就没有开通漫游服务,纯渊根本联系不上。从母亲那里得知,安阳家的儿女像同时失踪了,两个大人也顾不得儿女死活,一向老实的安阳先生第一次对妻子动了手。欺骗了二十年,戴了二十年的绿帽子,引以为傲的儿子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多愁善感地说,怎么这样啊,每次你云阿姨都吵着离婚,这个是你安阳叔叔提出来的,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首先考虑的是秋后算账,而不是儿女的死活。

真是有他们风格的一对父母。

夏森澈连夜坐火车赶过来,却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在音乐学院里的超市买了绿茶和面包,短暂地在校内的长椅上稍做休息补充体力。在这个城市里,能找到春绯的地方只有这里。她不会笨到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因为她是个脸皮比蝉翼还薄的人,他坚信这一点。

等夏森澈咬掉手中的最后一块面包,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面包屑。她已经失踪了十六个小时,再过一个小时天就黑下来。长时间的一无所获让他绷紧了脸上的线条,挺拔背部僵硬地拱着,像冰块内冻实的植物。

两个女生靠近他时,看到就是可怜的塑料瓶被捏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与在教学楼遇见他时不一样,阴郁又冷漠得不成样子。

夏森澈听到脚步声皱着眉抬起头。

女生们已经没有退路,面面相觑了半天,有点受了惊吓的模样。夏森澈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吓人,怔了怔,扯开嘴角,笑了。

"我们刚才听见你打听安阳同学和一个长发女生。今天除了你之外是有个女生来找过安阳,不过一个小时前看到她和两个混混走了——"

"什么叫和两个混混走了?"

"就是——"女生试着解释,"就是跟他们从校门口走了——"

"去哪里了?"

"他们的聚点是个地下台球厅,应该是去那里了吧。"

不知道人心险恶,天真地去相信每一个人,这真是她的风格。夏森澈捏紧拳头,从窗外吹来的风让他的头脑稍微冷静些。在第三次催促出租车司机快点开车时,中年人忍不住开他玩笑,约会迟到了啊,女朋友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没有向人介绍过,这是我女朋友。就像春绯从来也没向人说起,这是我男朋友。

他从未跟她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就算是春绯也没有认真地说一次我喜欢你。

虽然不说,那些感情并不是不存在。

他的确够霸道,潜意识里觉得对方能明白,那么肉麻兮兮的东西根本不适合自己。所以在潜意识里也可以自我催眠,自己根本没多喜欢她。因为没有承受那几个字的分量。

我喜欢你。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如落叶稳稳地飘落在心脏上。有点久违的无可割舍的情绪,突兀地被这三个字填满。无数次安阳春绯的名字在别人口中都是被这三个字代替。而那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同,从未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疼和满足感。

时间可以证明。我多么想重新回到过去拥有这三个字的使用权。但是春绯,用时间可以证明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我的自私和无情。

6

从入口喷涌而来的是薄薄的烟气,女人和男人在休息区肆无忌惮地调情,举止粗鲁的保安挤在一起打牌。从装扮上看来,多是附近学校的不良学生,说话的口气都带着痞气。他皱了皱眉在柜台询问文静的小妹,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头发看起来很乖的女生来。

这里没有那样的女生——小妹突然想起来,眼睛一亮说,对了,好像有一个,和音乐学院的学生去楼下的仓库了。

夏森澈暗暗地骂了声该死,寻了楼梯就往下跑,中途就听到架子鼓和电吉他的声音,还有男人略微嘶哑的歌声。黑暗被射灯的光线铺满,仓库半敞着门,在一堆集装箱前,女孩坐在地上低着头,看起来像在沉睡。他三步两步奔过去,音乐声嘎然而止。

"春绯!"他冲着满脸莫名其妙的男生们吼,"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哈?"唱歌的男生耸着肩指着自己,"我?我们?我们能对她做什么?你和这个迷途小羊羔什么关系?长得这么帅,难道是传说中的男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