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他有一双闪着魔魅光芒的红色双瞳,他的‘神龙无极’更是吞噬过无数妖魂。

气氛突然的凝滞,人群开始不安的骚动。

“曜痕……”那每日念叨在嘴边的名字,出口没有一点的晦涩,她行到他的面前,端详着。

不见了木讷的呆板,她看见那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记忆中的自信,唇角微微勾着极浅的弧度,发丝散乱的遮盖了半张脸,透过发丝的目光,炙热的打在她的脸上。

这是属于冷曜痕独有的表情,这是属于冷曜痕强大的自信,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折服,他只要静静的站着,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拜倒在他脚边。打手13

她伸出手,想要拨开那发丝,记忆中,冷曜痕有属于他独特的郁金香,黑色的郁金香。

手指刚触碰到他的发,她却停住了,心头莫名的闪过担忧。

她害怕,害怕看不到属于冷曜痕的标志。

她恐惧,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人不是冷曜痕,她该如何自处?

发丝被风吹动,骚着他的手指,痒痒的;

她想缩回,偏偏不甘心,她想伸前,又像有无数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她。

“啊!”失神间,手指已被柔柔的握住,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浅浅的一吻,优雅珍重。

眼神突然亮了,还来不及体味惊喜,却又模糊了视线,想说什么,出口已是哽咽。

鬓边发一松,那朵娇艳的郁金香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拈着花,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身边的人群似乎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她和面前的他,风吹过,撩起他散落在脸侧的发,黑色的花纹清晰醒目。

一声叹息,是他藏了千年的无奈,一声低语,道不尽等待的相思,“冰儿,你更美了。”

“曜痕……”再也承受不住那心中抽搐般的疼痛,强自的坚持像脆弱的冰面,在他一句话中粉碎,清脆的华为无数流光暮影,消失。

腰身一紧,她扑入他的怀抱,所有的隐忍,变成委屈的泪水,似乎要流出着千年的痛,坚强的她终于忍不住的颤抖,在他的胸膛前尽情的哭泣。

幻冰!

她为他幻化为坚冰,也为他融化为清泉。

泪水打湿他的胸膛,沁透衣衫,流入他的心里。

他没有说话,任她抱着,任她哭着,手中的力量渐渐收紧,所有的话语,再出口后只得一声叹息。

“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喃喃的说着,不敢相信这犹如梦一场的幻境是真实。

他还没有回答,她突然发现,那个挺立的身影晃了晃,她锐利的目光寻找到他渐渐苍白的面容,这是体力承受不了‘神龙无极’反噬的征兆,在数次的教训后,她早已经明了。

心头一黯,她知道,也许再一次的昏迷后,她好不容易期待的人又将离去。

眼神示意着流元,在飞快的交换中,流元身影闪出,“如果再无人挑战,我就将宣布比武招亲的胜利者,请问可还有人上台否?”

声音远远地传出,足够撒到每一个角落,大声,却没有那低沉嗓音的摄魂之感。

没有人回应,相反的,更多人开始向后闪躲,开始水泄不通的擂台前已经被空出了大片的位置,更加衬托着那黑影的伟岸和俊朗,睥睨众生的狂傲。

流元一清嗓音,双手抱拳,“既然如此,列为不妨喝杯酒水小憩片刻,给面子的同道,我魔界自当好生招待,一会就请列位参加我魔君的新婚仪式,也算喝杯喜庆酒。”

人群涌动,呼喝着奔向前厅,有些想要与冷曜痕套近乎的人,也被几名护卫客套的拦下。

冰幻只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臂弯间的腰身不断地往下沉,他依然在笑,却已是勉强,贪婪的目光,一刻不离的凝聚在她的脸上。

“曜痕,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给自己下了封印。”她压低声音,急切的出声。

自我封印,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什么是解咒的密语。

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在她一再的催促中,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冰儿,我不能说。”

“为什么?”声音控制不住的尖锐,她抓住他的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回答。

她找了他七百年,用了三百年的时间去揣测他的密语,而他居然只是一句不能说,就将一切打回了原点。

他难道不知道她又多苦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么孤单吗?

不敢多想他,怕那种思念会让她疯狂,不敢不想他,怕长久的岁月会让她忘记他,而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他那该死的封印。

可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能,将所有抹杀。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边轻轻的落下一吻,她颤抖着,他的唇冰凉。

“冰儿,请原谅我的自私。”眼眸深处,闪着痛苦纠结,“我不能说,即便说了,也没有用。”

他的身体,一寸寸的滑落,他的眼皮在慢慢的阖上,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她紧张的抱着他,慢慢的坐下,让他枕着自己的膝头。

“曜痕,你不要走……”无助的声音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你忘记了,我们还要拜堂呢,你就这么走了,丢下我吗?”

脸上的黑色花纹逐渐的变淡,他手指擦上她的脸,“对不起……”

又一次,睡着了,像高贵的王子,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眼泪,他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对不起;还是没能与她走进那红烛高燃的房间。

她抱着他,让他安静的睡着,而心思已经开始飞速的运转。

他说,请她原谅他的自私,以她的判断,这话只代表两层含义。

一,他放弃了她,密语与她无关,他只想一个人过属于他的日子。

二,他想要完全的独占她,让她彻彻底底的属于他,所以他自私了。

选一,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不会在每一次与她有关的时候出现,因为只有她才能拨动他隐藏着的心弦。

选二,完全的占有吗?这千年来,她早已将自己视为他的人,心中再无任何杂念,难道他还不信她吗?

膝头一动,眼皮缓缓睁开,她低头对上的,是一双平静刻板的眼。

“醒了?”她笑着,看着他先是迷茫的四周看看,皱着眉头想要思考回忆什么,猛然发现正睡在她的膝头后吓得飞快滚落,顾不得依然受到损伤的筋脉。

“属下恳请君上责罚!”

他跪在她的面前,身子笔挺。

牵上他的手,让自己的气息一点点的流入他的身体里,他没有反抗,只是僵硬了身体。

“你可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做了什么?”口气随意的,就像是问他早饭吃的什么一样。

“我……”皱着眉头,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凌乱散开,怎么也无法拼凑到一起,“我为了阻拦紫涧姑娘行刺君上,站到了擂台上,而紫涧姑娘似乎是故意的,再然后……”他不断地思索,却发现根本无法整理。

脑海中飘过一个画面,他居然看见自己捧着君上的脸,亲上她的唇。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人却不愿意再等,直切主题的一声,“没有人挑战你,你已经打赢了擂台,我们晚上……”看着他执着的双眼,冰幻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拜堂成亲。”

短短的时间,魔界能布置出如此华丽的婚堂确实令人乍舌,川流不息的人群,无数恭维讨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忙晕了魔界的上下一干人等,连幻冰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也全体出动,就是少了那个木讷的流陌。

幻冰手拿着小铜镜,任人在自己头上不断的插着各种华贵的发簪,脸上也扑上了厚厚的一层粉,脸上没有更多的欢喜,也没有愁绪,淡的看不出心思。

“流陌他还好吗?”从镜中看到流元的身影,她转过身,放下手中的镜子,眼神中浮上担忧。

她以强硬的手段,近乎命令的语气说着本该是最温馨缠绵的字眼,甚至让流元他们守在门外,生怕那别扭的男人在婚礼前落跑。

这样的无奈,让她根本没多少喜悦的心情,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如果曜痕的回归代表了流陌的彻底消失,总让她有种利用了之后杀人灭口的感觉,尤其那个男人,分明对她存着爱恋。

流元抓抓脑袋,表情古怪,“他很平静,没有开心,也没有愤怒,没有反抗也没有特别顺从,有些,有些……”

“有些不关他的事是吧?”幻冰抽抽嘴角,丝毫没放在心上的开口。

他要有特别的反应,就不是流陌了,那个人,将心思藏得太深,一般的人又怎能看得穿?

无论是曜痕的他,还是流陌的他,心思都是莫测难辨。

漫天的喧嚣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大叫,桌椅翻倒的声音,让幻冰一愣,眼神如冰,瞳孔收缩。

“流元,去看下外面发生了什么。”

正因为人多,她将所有的人力都布置在了喜宴上,就是怕会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这突然间的骚乱,让她心中的压抑突然转嫁了方向,化为怒火。

她的婚礼,谁这么不长眼的胆敢破坏,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心头的暴戾让她美丽的容颜看上去有些威严的不敢逼视,唇边一丝冷笑,寒意乍现。

“是!”流元的手刚刚碰上门板,那脆弱的门突然从外面被猛力震开,流元迅速的一闪,才免于被门板砸中的危险。

他迅速的出刀,光影扫向那个旋风一般刮进来的人影上。

“唰……”那个身影奇异的一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轻易的避开了那袭来的刀光,速度不改的冲向幻冰。

“贼子!”幻冰手腕一抖,黑气旋转着喷出,顿时拦下那个疯狂的影子,内劲一吐,人影重重的承受了一击,在地上一个翻滚后蹲在角落中,依然是遥遥对着她。

虽然没有重创到对手,但是好歹阻止了他的疯狂行径,幻冰心中一惊,内心的提防让她又一次提起了手掌。

地上的人影,全身破破烂烂,一块兽皮裹着,头发纠结成团,在灰色的尘土之下,还能看见银白色的毛发,修长的身形,有利的臂膀撑在地面上,身躯完美的勾勒出线条曲线,野性十足的双瞳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再被她一掌逼退后,蹲在墙角的他湿漉漉的大眼眨巴眨巴,委屈的崛起了嘴,嘴巴里低低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依稀还能听到两个含糊的字眼,“主,主人。”

幻冰手一动,硬生生的将喷薄欲出的劲气收了回来,清明的眼扫过地上的男子,在那灰灰黑黑中寻找着是否见过。

他有双明亮的眼,尖尖的小下巴,粉嫩嫩的唇,长长地睫毛一扇一扇的,无辜又可爱,仔细看,他非常的漂亮,也非常的纯真,惊吓住人的,不过是那迅猛的速度和野人般的打扮,当然,还有脏兮兮的身体。

修长的颈项上,挂着一根早看不出底色的链子,只有那坠子上的森森寒光依然刺眼,那是一颗牙,一刻尖利的兽牙。

她眨眨眼,对上那双有些受伤的眼,心头一震,“小,小漓?”

她记得,自从那日魔界之变后,小漓就失去了踪迹,她寻找过三教,却找不到它的踪迹,再考虑过他那时半人半妖的形态后,她估计小漓可能再一次躲藏到哪里修炼着,却没想到,在她新婚之日,这个突然闯入的怪人,就是那个曾经窝在怀抱里懒懒散散的小狐狸。

大脑袋一抬,眼中射出惊喜,他抽抽鼻子,身体猛地一窜,弹射而起飞奔向她。

无法招架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想要推,又有点舍不得,片刻的犹豫那身影已经靠近,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狠狠地压进床榻间,还不及反应,沉重的身躯已经压上了她,只见他手脚大开,撑在她的身体边,将她困在了中间。

她惊讶的刚张开嘴,粉嫩嫩的唇已落下。

“不要……”完全忘记了推开他,只是本能的一声尖叫。

手抓着大红的缎子,依然是那副死板板的面孔,看看身后,门神般的站着两个人,曾经共事的伙伴,如今却像大敌当前一般望着他,眼神中的戒备分明在告诉他,他们在害怕他逃跑。

他们其实多虑了,他怎么会跑呢?

看着手中硕大的绸花,那颜色灿烂如火,更像她的笑容。

莫名其妙的赢了擂台,莫名其妙的少了一段记忆。

说少,也不尽然,至少他还记得,记得那细腻的肌肤被捧在他掌心中的感觉,记得那双杏仁大眼闪烁着的泪光,还记得,他曾经低下头,轻柔的吮上她的唇角。

她的唇,很软,很香,带着颤抖,像春天樱花飘落时擦过唇边的感觉,忍不住的想要索取更多,又怕不留神伤了她。

她就像手中捧着的冰,轻了,就落地碎了,重了,又被捂化了。

记忆就那么一点点,残破的片段,朦胧模糊着,他不敢肯定那究竟是自己的梦境还是真实存在过,只记得当自己茫然的站在擂台上时,无数的嘲笑讥讽扑来,内心里激荡着的火焰瞬间将他吞噬。

依稀间,他似乎冷笑过,似乎盎然的立于擂台之上,威慑了所有人,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曜痕,冷曜痕!

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不是笨蛋,从第一次她的失态开始,他就将那个名字镌刻上了心头,所有护卫的支支吾吾,对这个名字的逃避已经让他早留了意。

她对他是特殊的,也许她没又发现,也许别的护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他早已了然。

她不会抱着流元的胳膊。

她不会对着流期无意识的撒娇。

她更不会依偎着流纹。

她对他们只是有理而亲和,却绝不会有半分小女儿的娇态,唯独,对他。

失神的时候,她对着他,无意识的喃喃,喊的是曜痕。

揽镜自照的时候,她的手抚上额头,笑意中还是一个名字,曜痕。

她以为她隐瞒的很好,她却忘记了,他是她的护卫,最贴身的人。

包括流元,他们总是对自己的命令习惯性的顺从,有一次,他拈着郁金香,想着那娇艳的女子,却发现所有人脸色大变,多嘴的流纹已经悄悄的泄露了两个字,君上。

他在魔界三百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

冷曜痕,前任的魔君,一名深爱幻冰至深的男子,他为她修建了美丽的别院,他为她采摘了无数奇花异草,他们月下并肩过,他们风里浅酌,笑谈春秋。

每当想起这个名字,思索着他们的风花雪月,他的脑海里会情不自禁的挑出一些画面,让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想象,还是……

人人都传说,冷曜痕闭关修炼,由幻冰代掌魔界,他却能肯定,冷曜痕一定不在魔界。

因为她的愁,因为她的强作欢颜,因为……

她对他不自觉的期待眼神。

手,不自觉的碰上发,他将那高高束起的发丝打落,黑色扑满肩头,半遮掩着脸颊,再回头,两人震惊的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他,或许很像那个冷曜痕。

他,可能就是冷曜痕的转世。

但是,他没有冷曜痕的强大,没有冷曜痕的决绝果敢,没有冷曜痕的霸气天下,他唯一的信念,是守护她。

他们都以为,他不会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以他的强硬,逃跑,倔强的拒绝都有可能,但是他们错了。

他不拒绝,因为在他的心中,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她重要,只要她想要这场婚姻,他一定会给,即使……

她不爱他。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寻找冷曜痕回归的方法,也许要不了多久,他所有的意识都将被那个人占据,所以,趁他还有记忆的时候。

让他,守护她。

门外一片惊叫,乱作一团,声音起伏的方向,是她的房间。

手一握,寒光闪烁在掌中,身形飘动,他已冲入她的房间内。

鲜红的婚床上,她柔软的娇躯仰躺着,身上正压着一名肌肉纠结,强壮的兽人男子。

一声尖叫“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