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宣凝都恍恍惚惚地反省4着自家继续效忠皇帝的决定是否正确。

端静慢吞吞说:“这样的话,看他们两败俱伤比较好吧。说不定你就可以当皇帝了。”

延王爷:

此后,端静、宣凝和延王爷三人都对这一日的谈话只字不提。

天下不太平(二)

利多兵还是被放走了,临走前交了点赎金,因为想揍他一顿的侍卫们发现自己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些赎金交给延王爷的时候,王爷的表情精彩万分。

“你们觉得这点钱就能泼本王的冷水?”

侍卫们委屈地说:“他身上只有这点钱。”

延王爷说:“是钱的问题吗?本王是缺钱的人吗?”

送他到门口还没走的宣净突然来了一句:“王爷若是不缺钱的话,可否先补偿一些财物。抄家之后,我们手头委实有些拮据。”

延王爷:

东西是皇兄抄走的,现在被韬王拿着,为什么要他来补偿?

延王爷的内心在咆哮,可面上和蔼到了极点:“应该的应该的。”转手将侍卫上供的赎金给他,“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皇兄一定会给足的。”

宣净说:“皇上现在何处?”

端静的话多少让延王爷有些防备。宣家吃了这么大的亏,难保不会心生怨愤,报复皇帝。他胡扯道:“已经逃到西边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马未止步,一个白净的中年男子就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匍匐在延王爷的脚边,哭喊道:“王爷救命啊!皇上被抓了!”

延王爷寒毛直竖:“怎么回事?”

男子说:“皇上听说合邕知府勾结山匪,跑去责问,然后被扣下了。”

宣净插|进来:“西边也有个合邕吗?”

延王爷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皇兄可能迷路了。”

离开了两次的延王爷又走了回头路。这次的主题是解救迷路帝。

宣老太太看了看天色,叹气道:“备饭吧。”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我们还是即刻启程,将皇兄救出来吧。”延王爷催促道。

宣统问:“王爷准备如何救?”

延王爷说:“合邕知府敢扣押皇兄,必然是韬王的同党。看我们要用硬的了。”

比起他怒火中烧,宣家人都淡定自若。

宣统说:“先听听前因后果。请吕公公将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吕公公便是催马求援的白净男子。他擦了把进门到现在就没断过的眼泪,抽抽噎噎地说:“今日皇上用完早膳,出门消食。见到有几个人跪在知府衙门的门口,周遭百姓议论纷纷,说是知府将刚抓的山匪无罪释放,苦主有冤无处申。皇上心系百姓,带着苦主上门责问,谁知一进门就被拿下了,我见势不好,急忙找王爷报信。”

宣凝抓重点:“皇上有没有自报家门?”

吕公公想了想道:“没有。皇上说,要微服私访。”

延王爷松了口气。没有暴露身份就好,暴露了身份再被抓,那是妥妥的造反,皇兄必然凶多吉少。他褒奖完吕公公的机灵,转头就眼巴巴地看着宣家诸人。

宣家对惹事精皇帝也很是头疼,都落难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搞事情。戏文里的皇帝敢微服私访,那都是有依仗的。不是身负绝世武功,上蹿下跳不怕跑不掉,就是大军开拔,正在赶来的路上。像这位皇帝这样没头没脑就往知府衙门里送的,也是奇葩。

他们能怎么办呢?

再无奈也要救啊。

皇帝被捕加速了宣家的计划。

宣家被抄之后,北疆军就落入郭督手中。郭督出身威远侯府,韬王是他的姐夫,关系不用多说。尽管宣家经营北疆多年,根深蒂固,但时日一长,难保变数。所以,他们商量再三,决定让宣统带着宣净、宣冲直赴北疆。其他人留下来营救皇帝。

营救计划分三路。

延王爷亮出身份,牵制住知府的注意力,试探他对韬王造反之事是否知情,又是什么态度。宣络以皇帝家人的身份去大牢打探情况,看能不能把人贿赂出来。端静和宣凝暗中潜入,见机行事。

计划一定,延王爷又准备告辞。不过到了门口,他没有出去,而是派侍卫先出去看看,前后左右有没有人,确认没有突发状况之后,才一溜烟地跑走。

翌日下午,延王爷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知府衙门门口,将知府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地出来,伏低做小地将人请进去。同时,宣络也带着吕公公出现在了大牢门口

宣凝买了两条鸡腿,与端静一起坐在衙门围墙外不远处的食肆里,慢慢地啃。

端静吃得一脸满足:“师公也喜欢吃鸡腿。小时候,师公嘴馋又懒得下山,就去后山打鸟吃,打完才发现我们都不会烤。”

宣凝:打完才发现该称赞行动力十足。

端静说:“后来,我们就请隔壁师太给我们烤。”

宣凝说:“师太烤得怎么样?”

端静叹了口气:“她快烤好的时候,手一抖,掉进火里了。我们在柴堆里扒拉了半天,也分不出哪里是鸟哪里是柴。”

宣凝:

“后来,我就决定发愤图强!”

宣凝挑眉:“你会烤了?”

端静认真地说:“我立志要嫁一个会烤鸟的相公!”

宣凝:

端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每一道秋波都是发自内心的期盼。

宣凝伸手擦掉她嘴角挂的肉丝,问道:“如果我不会呢?”

“学啊。”

端静理直气壮得宣凝哑口无言。

“如果我学不会呢。”宣凝顿了顿,“我记得宣净会烤鸟。”貌似不经意,私下却为她的答案攥紧了手掌。

端静眼睛一亮:“都是一家人,我想大伯不会吝啬手艺的吧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宣凝对光而坐,眼睛亮得吓人。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如含苞欲放的花蕊忽然在春风中盛放,艳煞了旁人。

端静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宣凝说了半天,见她一脸花痴相,就是一声不吭,忍不住捏住了脸:“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嗯?听到什么?”端静吸口水。

宣凝说:“我说我也会。”

“咦?你刚才不是说不会吗?”

“我是说如果。”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为什么还要如果?”端静一下子从宣凝的美貌中清醒过来。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长得这么漂亮,脑子却不清不楚,这大概是上天给予的平衡吧。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有预感自己知道之后一定会气炸。

宣凝:“吃饱了先去探探路吧。”

天下不太平(三)

光天化日之下,宣凝与端静跳进了围墙。

宣凝正在考虑怎么走,端静已经熟门熟路地一路向北。他急忙跟上,左转右转,没多久,就看到了延王爷的身影。

王爷这腿未免也太短了。他们吃完鸡腿,竟然还能追上。

宣凝摇摇头,与端静一起窝在假山后面。

只听延王爷慢悠悠地说:“假山上的这块石头摆得挺好,我记得韬王府里也有这么一块。看来有品位的人,遥亘千里,也能志同道合。”

知府慌忙说:“下官不敢。下官与韬王,不过是萤火与日月,岂敢相提并论。”

延王爷说:“他日你回京述职,我替你们引荐一番?”

知府愣了愣,斟酌道:“就怕下官口拙舌笨,污了韬王的眼睛。”

延王爷见他的确不知韬王在京中所为,就哈哈一笑,将事情揭过。两人路过假山,一路进了正堂。端静对宣凝说:“我们去后院看看。”

宣凝道:“去后院做什么?”

“祸起后墙。很多当官了死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很可能被他宠爱的小妾随随便便就当闲谈给说了出来。”

“祸起萧墙。”而且会告诉小妾的秘密,也称不上死守了一辈子吧。

宣凝跟着端静摸到后院,正好看知府夫人做规矩。小妾分站两边,战战兢兢地听她训斥她们不分场合地争宠,让知府无心公务。

端静听得津津有味,被宣凝撞了半天的后腰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前院,正好见到知府送延王爷出来。延王爷问了句:“你可知道云荒山的山匪?”

知府低着头,躲开了王爷的目光,却躲不开端静和宣凝的窥探。乍听此言,脸色明显一变:“王爷何出此言?”

延王爷说:“沧澜几度滋扰边境,皇上有意扬我国威,暗遣了钦差过来。我是明面上耍花枪,他才是手底下见真章。”

知府听得冷汗淋漓:“不知钦差现在何处?”

延王爷笑道:“大人理应比我更清楚。”

知府腿脚一软,差点跪了,被延王爷适时托住。延王爷说:“不送。”

延王爷一路疾走到门口,正要松一口,就见知府高喊着追出来。

难道知府打算杀人灭口?

经历韬王叛乱,延王爷有些草木皆兵,差点拔腿就跑,好在几个侍卫没颜色,拦在去路上,让他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转身。

“王爷指点,下官感激。只是,不知下官有何处可为王爷效劳?”被忽悠了的知府还傻乎乎地送上了好人卡。

延王爷一脸莫测高深:“我与你有缘。”

这一刻,宣凝与端静都看到了他背后闪烁着大大的“神棍”,唯有知府眼瞎。

耍花腔的与见真章的会合。

端静对延王爷高山仰止:“你骗人的时候看上去特别阴险。”

延王爷:就当是赞美了。

端静感慨道:“你以后多骗骗人,少抄抄家就好了。”

延王爷:抄家这事儿又不是他想抄就能抄的。还有,你们两个什么眼神,他的正职是王爷好吗?皇帝的亲弟弟好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对了,头上还有嫂子、叔叔皇家亲戚多啊。

端静和宣凝又去了大牢,宣络打点了半天,钱被坑了不少,人还没有见到。他在官场混迹多年,熟悉这一套,也不着急,继续套近乎,又过了半天,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师爷,问明情况,忙不迭地将皇帝送出来了。

皇帝原本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看到宣络,脸立马僵了,转身就要回去。

师爷忙拦住。

皇帝很生气:“你看看你们,连关押这种事都不能从一而终吗?为什么要半途而废?朕,真看不起你们!”

师爷大概第一次见到骨骼清奇到令人拍案叫绝的狠角色,愣了下,才抓住他的裤腰带:“你等等。”

皇帝第一次被人抓住裤腰带,还是在宣络面前,气得眼皮子都要翻起来了:“你干嘛?你干嘛?朕真真是讨厌你的。”

能当师爷的人,脑子都很灵活。他说:“你不是要抓山匪吗?你把牢房占了,山匪住哪儿啊?”

皇帝惊讶地看着他:“你们现在又要抓山匪了?”

“大人是打算放长线大钓鱼,将人一网打尽。你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地胡扯一通,差点打草惊蛇,若不演这一出,山匪如何会上当呢?”

皇帝恍然大悟:“不愧是朕真的知府啊,果然是皇上看中的人。”

师爷说:“既然是真的知府,您就请出去吧。”

皇帝回想牢房脏、黑、臭、潮的环境,委实待不下去,掩面往外走。

宣络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表演,等他出去就自发跟上。

走到大牢门口不远处的阴暗角落,皇帝猛然一转身,对宣络说:“朕原谅你了。”

宣络:

皇帝说:“只要你以后好好效忠朕,朕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的。”

宣络说:“如果我不想要这个机会呢。”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皇帝愣住了,一脸受伤。御赐的机会竟然给退回了,面子往哪儿搁?他嘴角一抽,眼睛微红,倔强地摇头:“不行。朕给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收回。”

“京城也给出去了呢。”宣凝慢悠悠地走到皇帝后面。

皇帝吓一跳,转头见宣凝,才拍拍胸脯说:“这是朕的战术!”

宣凝难得从傻皇帝嘴巴里听到这么高级的词汇,惊讶地问:“接下来呢?”

“朕不是给宣家一个机会,让你们把京城抢回来了吗?”皇帝理所当然地说。

宣凝、宣络:真的是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端静突然问:“其实,抄家流放是宣家自己要求的吧?”

啊?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她。

端静说:“因为你们一脸很想和皇帝恩断义绝的表情。”

马车在南兰县宣家门口停下。

延王爷兴冲冲地出来,见到端静、宣凝和宣络相继下车,就是不见皇帝,脸色微变:“皇兄呢?”

宣凝指了指车。

延王爷掀开车帘,就看到哭得双眼红肿的皇帝:

皇帝生气地说:“他们竟然与朕同坐一辆车!”

延王爷刚要开口,就听端静说:“我付的钱。”

皇帝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端静说:“沧澜王可能不愿意。”

皇帝:

皇帝嘴角一抽,说:“给朕一个单独的房间。”

延王爷:还要哭下半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