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控制地,我打了个哆嗦。

我......能把报名表......拿回来吗?

我......不想报名了......行不行?

这两句话在我的脑海中震荡着徘徊着。我始终没有胆子开口。我有预感,如果我这么说,这四位"和颜悦色"的老师,立刻就会将我生吞活剥、凌迟处死。

一点都不含糊。

很久之后,我还为自己当日表现的直觉准确而表示赞叹。

看了动物世界之后,才知道......动物对于威胁生命的危险......都会有莫名的直觉。

6 我的艺术人生(下)

心里这么想,于是我只有维持着招牌的"迟砚潋牌傻笑",被老师捉着领子,拖去教室,开始了第一天的学习课程。

今天周一,钢琴课。这个中年妇女的王老师,看起来就是个狠角色。

从她刚才出手扳我指头的力道来说,我有了以下判断:残忍、无情、不易被打动、严厉、把用功努力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整个上午,老师都把班里的其他孩子抛到一边,只用双耳听着他们,不,她们一遍遍地练习着枯燥的曲子,然后选择破口大骂或直接丢东西过去。我坐在她身边,头皮发紧战战兢兢。

但王老师对我极为和颜悦色,她的"好"脾气,让我心里不住地哆嗦。

可能因为我是唯一的男生,王老师非常照顾我,拿着一把戒尺,开展一对一的入门教学。

我直挺挺地坐在琴凳上,双手放好,手腕不能提,保持着掌心能放一个乒乓球的造型,指头不能瘪下去,用力地依次按着五个琴键。

Dao......Re......Mi......Fa......So......

一个上午。手背被她的戒尺,无情地敲打了许多次。

"手背姿势不对!"

"手指塌了!"

"手指翘起来做什么?"

......

一只爪,Dao......Re......Mi......Fa......So......

另一只爪,Dao......Re......Mi......Fa......So......

两只爪,Dao......Re......Mi......Fa......So......

摇头晃脑,跟着手中的"音乐",一遍遍地大声唱着:

Dao......Re......Mi......Fa......So......

我的心在哭泣。

呜呜。

中午去隔壁的中学找了山濛,匆匆吃了饭,他好像很忙,都没问起什么,只是略说了几句,就继续回去忙了。

"小潋,加油喔。"他走出几步,然后回头,手用力地冲我挥挥。

天空仿佛一下子晴朗了起来。我在原地傻笑着超过了三分钟,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要加油。嗯。

Dao......Re......Mi......Fa......So......

第二天的美术课,明显轻松了许多。

帅气的陆老师,除了略自恋一些,没有什么特别难对付的地方。我不时流露出的崇拜眼神,如同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似乎都对他极有杀伤力。

他飞快地教了我用笔的方法,选纸的方法,以及大堆的简单理论,然后就开始临摹最简单的静物。

从方块开始练习。神速的进展。

一天的课程下来,我已经成为他最得意的弟子。

喔呵呵。

第三天的小提琴李老师,她让我心里,莫名的发紧。

这个人,我完全看不透。她总是笑眯眯的,对所有人。看起来就像无害的食草动物,但镜片底部不时闪过的寒光,让我直觉地对这个人有莫名的警惕。

她说话总是软绵绵的,很少用命令的祈使句,一般都会加上"这样好不好啊?""这样行不行哪?""这样可是不对的喔。"等等听起来很好商量的句子做结尾。

不过,略跟着她混了几年的学生,都特别、特别、特别的听话。

比钢琴王老师的学生还要顺从。

我竖起耳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她所有的要求动作。

一根弦,来回锯。

她则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不时耐心地指点我一下。

Re......Re......Re......Re......

好像,还是钢琴,略有意思一点。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不敢大口喘气,手上继续着学习的标准动作--

Re......Re......Re......Re......

第四天,回归到了残忍的王老师手下。

我无比痛恨自己,竟然一周两天选了她的课。唉,要是选了陆老师的课,多好。

他是最好糊弄的一个。

叹息着,唱着我的调子。美其名曰,钢琴弹唱。

Dao......Re......Mi......Fa......So......

第五天,我以为自己辛苦了四天,终于快要迎来了解脱。没想到,我面对的芭蕾,实际上是几天以来最残酷的训练。

看起来最亲和的张老师,看起来最娘娘腔的张老师,在训练的时候,完全化身为地狱魔鬼。

劈叉。活生生地劈下去。下腰。生生地倒下去。我的腿我的胳膊哆嗦颤抖,他熟视无睹。

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四哒哒!快来!再一次!

女孩们划出优雅的弧度,轻盈地跳着,如同林中欢快的小鹿一般。

每每轮到我,都有笨熊出场的感觉。我胡乱地挥舞着胳膊腿,旋转,踮脚,伸手,划圆......手忙脚乱。

他皱着眉头,拍子打得更快。

当我好容易捱到休息的时候,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没有半分力气动动手指。

和山濛的中饭聚餐快乐时光,因此作罢。这个......变态......

我啃着面包喝着凉水,恨恨地想道。

在心灵的哀嚎中,时间转到下午。下午的课程与上午重复,只是换了一拨人。不过我的情况似乎并未转好,无论是基础的拉伸,还是稍微复杂的动作,继续着我的狼狈。清一色的女生,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窃笑着看我的昏头转向。

和肉体一同受伤的,还有我可怜的自尊心。

唉--

傍晚的下课时分,在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打击下,我垂头丧气地拎着舞鞋衣服出了门。

"小潋!"山濛推着自行车,意外地出现在我眼前。乍看到他温暖的笑容,我差点感动得泪水长流。

"山濛哥......哎呦......"一看到他,我欣喜若狂,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连忙停车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我的腿,然后揉揉我的脸,"很痛吗?"

我看着他放大的英俊面孔,只觉得脸发烫。傻笑了几声,"没、没事。"

"小潋好乖,"他赞赏地摸摸我的头,笑容一直温暖到我的心底,"舞蹈课肯定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

我吸吸鼻子。山濛......你实在是善解人意啊!

"小潋要坚持哟。我相信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他冲我坚定地点头,彻底打消了我放弃的念头。

"嗯。我会坚持的。"

被他的目光蛊惑着,我撂下豪言壮语。话刚出口,就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潋真乖。"他自然地低头亲亲我的脸颊,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放到自行车后座上。

"轰隆--"我的世界,清晰地炸响了一道惊天霹雳雷。

我傻笑着,脸上烫得厉害,在迷糊中和山濛回了家。

浑浑噩噩的,仿佛看到御风不爽的锐利眼神。

嘻嘻,他会不爽,那简直是一定的吧。

我窃笑着吃饭看电视上床,神志却一直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精神的喜悦,已完全让我忘记了肉体的不适。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哈!

7 武力战斗的和平结局

7 武力战斗的和平结局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滑了过去。

一周五天的时间都在少年宫学习,渐渐的我也熟悉了这样的忙碌。生活充实了,时间就感觉快了很多。

在四位老师毫不手软的摧残下,我很快地适应了他们的课程,并且在班里渐渐展现了赶超的态势。

这天,我得意洋洋地在早餐时间向山濛展示了我的劈叉能力。

"你看你看喔,山濛。我能下去了呢。"

"嗯嗯。小潋好厉害,学习芭蕾好像还没有多久呢,就能这样。"

我张开嘴哈哈笑着,眼前的景色好像蒙上了美好的粉色。

又在喝粥的御风冷冷开口,丢来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我所有的自满和梦幻--

"你的裆部距离地面还有三公分。"

裆部......距离......还有三公分......

好吧好吧,我承认还差那么一点点,不过穿着宽松的裤子,连魔鬼张都没有看出来,被我顺利骗了过去。没想到御风只是扫了一眼,竟然就彻底地揭穿了我的小把戏。

我愣了半分钟,红着脸,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

御风面不改色地继续喝粥。吸溜吸溜。

"小潋已经很厉害了。"山濛看出了我的尴尬,好心地安慰鼓励,"我相信你下去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哟,加油。"

呜呜。山濛,你真好。

不过我还是不好意思,骗人被当场戳穿,所以就不扑进你的怀里以示感激了。唉。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

大约是我的眼神过于渴望,山濛察觉了我的异样,他看着我,"怎么?"

"没、没什么。"我习惯性地抹抹自己的嘴角,以防有口水不小心流出来让人笑掉大牙。

山濛继续低头吃饭,不以为意。

我面孔发烫,正准备坐下来,身边的御风忽然抬头,对我投以警戒的目光。

"干嘛?"我张大嘴,一字一顿,无声地凶他。

哼,臭迟二少,你少揭穿我一点,会死啊?偏偏不给我台阶下。看我出丑,他好像就特别的兴奋。

果然,他的笑容邪恶,趁山濛不注意,凑近我的耳朵,让我有些痒痒地轻声耳语,"很郁闷吧?很恨我吧?"

我愤怒地瞪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估计他已经死了很多回了。哼!

"别忘了你的把柄......喔。"

他伸手,轻轻抹过我的脖子,有意无意地勾过项链。他的手指温暖,却让我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在干嘛?"山濛还是瞥到了我们的异动,他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御风扼住我的脖子。黑黑的眼睛里,好像......有些不满?

我看错了吗?

还来不及深想他眼神的意思,御风已笑得痞痞地开口,"我只是在教小砚砚,你送给他的传家之宝,是用来送给自己未来老婆的。让他千万别不小心弄丢了。"

听到御风对我的"昵称",我冷出一地的鸡皮疙瘩。但他们此刻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我一头雾水,明智地采用大气不喘的策略。

傻笑是我此刻唯一能做、且敢做的事情。

山濛的眼神变得莫测高深,他来回扫视我们两个,然后冲我微微扬起下巴,"是这样吗?"

"喔......"我吞着口水,有些困难地发声。

"是不是嘛,小砚砚,是男人就干脆点。"御风用手指轻轻勾起我的项链,眼见就要把坠子拉出我的领口。

我连忙按住。这链子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重要,此刻被拆穿我岂不是死定了?狠狠地盯着御风,我拉住他的双手。

"是。二哥很好、心、的,刚才教我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