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铮微微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未灭的火焰依旧熊熊,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程矜无奈,只好拿虎牙在他下唇不轻不重地一咬。

终于,喻铮闷哼一声放开了她,俯视的眉眼里全都写着意犹未尽。

“……嗯?”鼻音浓重。

程矜面色绯红,被吻得殷红的唇瓣微启,嘴角一勾,“这是什么?”

喻铮低头,只见纤细的手指上勾着一块小小的牛角锁雕,冷白色的锁面上刻着四个字:冷血无情。

火柴棍搭出来似的幼稚字体,她送他、又被他严词拒绝的那枚。

“咳。”

“嗯?”程矜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尾声抬起,“不要?扔了?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队长大人?”

看着她带着羞怯的狡黠笑脸,喻铮心头仿佛被狐狸尾巴撩了一下。

“因为……”他向前一近,重新攫取柔软的唇,在她的轻吟中嘶哑低喃——

“不舍得。”

第18章 情深似海(1) ...

因为少女时期被继妹坑, 害得家庭教师被学校开除的缘故,那之后程矜一直不敢谈恋爱,就算不小心撩到了什么人, 发现对方动心之后, 她也会立刻抽身离开, 越远越好。

所以对于爱情,她一直抱有“还是算了吧,别害人”的念头。

直到遇见喻铮,这种回避才戛然而止。

她想直视那双幽深的眼,想拥抱那个看似冷淡的人, 想亲吻那张总是惜字如金的唇。

现在……圆满了:)

程矜勾着喻铮的脖子, 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 许久, 才问:“你这个姿势……不累?”

病床狭窄,她在不自觉之中已经被按在床头,而真正的病患喻队长,此刻只有膝盖压着床沿, 左手撑她身边, 右手还被绷带挂在身前。

喻铮轻笑,“再坚持一夜没问题。”

程矜一手推在他胸口, “你是病人!麻烦有点自觉好吗?”

手被他顺势握住了, 喻铮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炸毛的小狐狸瞬间就又乖顺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的右臂, “还疼吗?”

“疼。”

“要怎么才能好点儿?”什么伤她都见过,就是枪伤没见过,对此毫无概念。

喻铮半真半假地说:“要你陪着。”

程矜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会儿怎么这么像被黎易冬附身?嗯?”

“这种时候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喻铮似笑非笑地说,“合适吗,小狐狸?”

程矜挑眉,“你叫我什么?”

“小狐狸。”

程矜牙根痒痒,“我哪里像狐狸了?你是嫌弃我不够端庄还是谎话连篇?”

“独立,优雅,蛊惑人心。”

“我蛊惑谁了?”前两个评价,她暗喜地默默收了。

喻铮答得淡定,“我。”

依程矜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一万个不乐意被取个小狐狸的外号。

可是这个人是喻铮,情况就不一样了,她乐意。

她不仅要蛊惑他,引诱他,还要拿毛茸茸的大尾巴藏起他,让他一辈子平安喜乐,再不必经历血雨腥风。

程矜直起腰,主动吻上喻铮的唇,在唇齿轻依之间低低地说:“行吧,我就做你一个人的小狐狸,就你一个……”

作为回答,喻队长再一次,将她压在了病床的栏杆上。

直到——

叩叩。

病房门被人敲响了。

程矜连忙推开面前恋恋不舍的男人,看向门口。

“进来吧。”喻铮的声音带着不同于平时的低沉鼻音。

门被推开了,黎易冬挠了挠头发,看着气色好得不能更好的喻铮,清清嗓子说:“本来想问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现在看来不用问了,显然好的不得了。”

喻铮动了动肩膀,想将滑落的病号服穿好,未果。

程矜只好施以援手,顺道替他扣上纽扣。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叫黎易冬不由感慨自己眼拙——居然没发现这激情的小火苗都烧这么高了??

“你来得刚刚好,”喻铮坐在床沿,仍旧是一贯的挺拔仪态,“我本来也有事要问你。”

程矜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去接一点热水过来,你们聊。”

等她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病房门,黎易冬才开口,“铮哥,今天谢谢你。”

“为谁道谢?”喻铮不疾不徐地说。

黎易冬一愣,“都有,矜矜和阿柔都多亏了你们。”

“程矜是你的老友,这声谢我接受,”喻铮一针见血地问,“为了南小姐道谢,你是以什么身份?”

黎易冬有点意外,“当然也是朋友,而且阿柔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来听听,南小姐是怎么救了你的命。”

于是黎易冬又把当天早上,南柔在托坎街头推开他,才会被无牌照车撞的过程说了一遍。

喻铮听他说完,冷静问:“你们每天都走那条路吗?”

“对,固定的。”

“你当天要出采访的事,南小姐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了,不方便带她去,”黎易冬总算察觉不对,“铮哥,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喻铮淡淡道:“例行询问,我不问也会有其他人来问。”

黎易冬点点头,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但他自问没那本事从铮哥嘴里套话,于是转而问:“铮哥,你和矜矜……”

“嗯?”

黎易冬咽了口唾沫,“你跟矜矜在……谈恋爱?”

一向不动声色的喻队长,有一瞬卡壳,继而手握成拳虚掩在唇边,“嗯。”

黎易冬啧啧称奇。

一个是二十八年不近女色,除了枪就是炮,压根没听他谈论过任何与女人相关内容的钢铁直男。一个是明明是万众瞩目的班花、系花、校花各种花,却偏偏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岭之花。

这俩人,到底是怎么能在短短半个月就天雷地火地烧上的?

“铮哥,你是我偶像,矜矜是我死党,你俩在一块儿我其实挺高兴的。”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喻铮不咸不淡地说。

黎易冬扶了下眼镜,“……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没打算谈第二次恋爱。”喻铮以为黎易冬是在担心他对小狐狸始乱终弃。

黎易冬说:“不是这个,我当然晓得你俩都是认真的。就因为来真的,我才更担心,矜矜是个好姑娘,你看她对阿柔就知道,只要被她当成‘自己人’,是会拼了命去保护的。”

“嗯,我知道。”这一点上,他和她是一致的。

“所以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就真的,不可以像从前那样身先士卒,置生死于不顾,”黎易冬豁出去了,也不管说了之后会不会挨揍,“像你从前那样的作风,很可能会害了矜矜。她不会看着你陷入危险而不顾,如果你要牺牲自己,她甚至会抢着代你去死。”

喻铮沉默。

黎易冬又补充说:“就拿刚刚在医院举例,她出来之后听见枪响,不管不顾就要回去救你。铮哥,以后做事儿能不能先替她想想,别再随便抱着牺牲自己也无所谓的念头?”

提着水瓶回来的程矜走到病房门口,听到的刚好就是黎易冬的这段话。

她没有立刻推门,而是贴墙站在一边。

“我答应你。”喻铮的声音沉稳,“为了她,我会爱惜自己。”

黎易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很好,一直都说服不了铮哥的事儿,居然一举搞定。果然还是小矜矜的魅力大……

“铮哥,我问句认真的。”黎易冬压低嗓门,“那丫头娇纵任性得很,你喜欢她什么?”

程矜背贴着墙,特别、特别好奇喻铮会怎么回答。

哪晓得等了好几秒,也没听见答案。

就在她被好奇勾得百爪挠心时,就听病房里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还打算偷听多久,小狐狸?”

而后病房门就被黎易冬给拉开了,“……矜矜你站这里多久了?”

程矜尴尬地举起水瓶,“打水刚回来啊,哈哈哈,你们聊什么呢?哈哈哈。”

病床边的喻铮单手搭在床头柜上,嘴角有一丝浅笑,“聊女人。”

程矜:“……”

黎易冬:“……”不是啊,铮哥,这样说很容易叫人误会啊!!

营地医院不允许外人留宿,黎易冬待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临走时,喻铮忽然叫住他,“南小姐现在在哪里?”

“还在酒店,”黎易冬迟疑了一下,“……搬到我隔壁了,方便照顾。”

程矜看了他一眼,黎公子连忙举起双手,“就是为了照顾,我没有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还小呢,不是我的菜。”

程矜点点头,没说话。

喻铮问:“你也快要回国了,回国之后她怎么处理?”

“她跟我回国,”在喻铮和程矜诧异的眼神里,黎易冬挠头说,“她本来就是华人,而且在坎铎无亲无故的,又危险,不如跟我们回国随便找个文员做做都行。”

程矜也觉得坎铎这种地方,不适合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独自生活,且不说今天这种事还会不会重演,只怕离了黎易冬,南柔用不了太久就会走投无路,被迫重操旧业。

“也不是不可以,阿柔自己怎么看?”程矜问。

“她没意见,说都听我安排。”

喻铮喊了他一声,“冬子。”

黎易冬看向他,他却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只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告诉我。”

“……哦,好。”其实黎易冬也没闹明白喻铮指的不对劲是什么,只当是工作上的嘱咐,答应下了就离开了。

程矜将热水倒进脸盆,“你说的不对劲是什么?”

喻铮看向她的背影。这种微妙的异样,她也能敏感地察觉到。

他看着程矜,没有隐瞒,“我觉得南小姐身上有些问题。”

“你是指她在电话里告诉坎铎警察,人质是你的女朋友的事。”

喻铮没想到在那种命悬一线的情况下,程矜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嗯。”

“这事我也想过,”程矜垂着眼睫,“她生在坎铎,长在坎铎,太清楚坎铎警察是怎样的作风。她怕如果不那样说,坎铎警察会枉顾人质死活直接突破。说到底,这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我能理解她,因为我自己,也一样。”

喻铮伸手,将她拉到身前,“以后呢?”

“以后不会了,”程矜笑的时候眼尾的痣也跟着俏皮起来,她搂着喻铮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因为我有专属的超级英雄了。”

第19章 情深似海(2) ...

距离回国还剩三天, 受伤的喻队长只能乖乖留在营地,被一群弟兄和一个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小狐狸看得牢牢的,只差没饭来张口。

以翁连梦为首, 几个大老爷们来来去去都在偷瞄队长和程记者。

人人都对那天在医院里, 程记者帅气的一巴掌记忆犹新——要知道, 跟着喻队这么多年了,看他受伤不稀奇,看他挨打、而且是打脸,并且甘之如饴,绝对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 绝对是天选的嫂子:)

按训练周期, 又该去后山打靶, 因为上一次程矜偷偷摸枪差点闯祸, 喻铮是发过话“禁止”她再跟队去练枪的。

此时不同往日,焦胜力看了眼背着大包包跟在队伍尾巴的程记者,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按照队长从前下的命令, 阻止她跟队上山呢?

喻铮走在队伍中间, 察觉到焦胜力频频回顾,跟着他的视线一看, 见小姑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 也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于是停下脚步。

等程矜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左臂一拦。

“干嘛呀?”程矜脸色白里透红, 微微渗汗,显然包挺重的。

喻铮声音不高,“之前约定好的,你不许跟去靶场。”

程矜挑眉。

这人怎么这样呀?她那会儿是编外人员,现在怎么说也是家属,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两人的互动吸引了队员们的注意,一个个悄咩咩地看过来,又不敢明目张胆,还得各自找点什么掩饰一下。

欲盖弥彰。

喻铮压低声音,“一言既出……”

程矜鼓起腮,指着他的右臂,“一会要上药,还要吃药,纱布要换。我不去,谁给你换?”

“程彪啊,他是医疗兵出身。”翁连梦插嘴。

话才出口,就遭到了从队长到队员的全线鄙视。

程矜挺胸抬头,“我换得比程彪好。”

喻铮:“……”

还想说话的翁连梦被焦胜力勾住脖子,捂住嘴,呜呜呜地禁言了。众人嘴上不说,都一脸看好戏,等着看铁面无私的喻队怎么处理自己的旧令和刚刚骗到的媳妇儿。

在这交错的视线里,喻铮抬手从程矜肩上取下大包,往自己身后一背。

程矜笑眯眯地打算跟上队伍,却再度被他拦了下来,“你不能去。”

“焦胜力,今天练靶你带队,”喻铮清清嗓子,“我调半日假。”

焦胜力大笑了几声,然后在喻铮挑眉的视线中闭上嘴,立正行李,“是,队长。”

一群二十来岁的男人带着憋不住的笑意,列队跑上山路,留下程矜和“一言九鼎”的喻队长面对面站着。

很好,为了不食言,宁可动用半天珍贵假期。

这很喻铮。

程矜双手抱拳,做了个佩服的口型。

喻铮将包抬了一下,“你背着这一大包什么东西?”

“维他命水,防晒霜,驱蚊药水,驱虫膏,还有遮阳伞——”

喻铮耐心地听她讲完,嘴角弯起,“这么害怕,就留在营地休息不好吗?”

“不好,”程矜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跟着你,每分钟都在一起。”

还剩三天,她的签证就到期要先回国,而喻铮的归国时间迟迟未定,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别说是白天在营地,就连晚上分别回宿舍之后,她都会偷偷留上天台,等着喻队长“碰巧”上来透气。

喻铮轻笑,“那走吧。”

“去哪呀?”

“秘密基地。”

喻铮所说的秘密基地就是从前丁队长的那块花田,当然,现在已经是菜地了。

虽说没有娇艳鲜花,但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程矜踩着田垄,一边走边问:“你回国之后会不会想念这里?毕竟国内寸土寸金,可没这么宽敞的田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