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贱橙从不会过问杭姐的事,但这么多年来,还第一次见她这样魂不守舍,貌似出了很大的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探问道:“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杭姐没说话,兀自望着远方,低空中黑压压的乌云着实吓人。

杭姐不再年轻的眉眼上泛起了几缕褶皱,暗暗叹了口气,这天,说变就变了。

那乌云黑黑压压的窜过来,将杭姐的眸子印得更加灰暗。

她手中的烟头明明灭灭,突然回身对贱橙说了句:“变天了,多穿点。”

贱橙对上她沉着的眸子,忽然打了个激灵。

杭姐见她怕怕的小模样,遂放松的笑了笑,转移话题:“和我说说你的婚后生活吧?”

贱橙见杭姐笑了,也消除了点心头的忧虑:“挺好哒!”

杭姐望着她扬起的嘴角,忽然一阵欣慰:“真挺好?你长这么大,头一次见你对一个男人这样上心,真是难得,不过你还算是有眼光,那个律师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你要抓紧他。”

贱橙闻言,偏头疑惑道:“您了解他?”

杭姐一顿,转换了个语调道:“不了解。”

贱橙:“那您为什么这么确定的说他是个好男人?您又为什么只见了他一次非逼人家娶我?”

那场突如其来的婚礼,让贱橙至今如同腾云驾雾般摸不着头绪,两个人甚至连结婚证都还没有领,就在整个春化街里办了隆重的婚礼。

杭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婚礼是我让丹丹全权操办的,我看了录像,很热闹,只是你们俩的结婚证领了吗?”

贱橙一滞,赶紧道:“领啦领啦,当然领啦,我户口本一直在丹丹哪儿,不信你问丹丹啊!”

聂丹丹是S市本地人,杭姐是香港人,贱橙的户口本一直和丹丹在一起。

杭姐没有怀疑,点了点头,放心的说:“那就好,合法就好...”

贱橙奇怪的皱皱眉,心里头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半晌杭姐又不放心的补上一句:“你别整天傻呵呵的,你要记住,跟律师,要讲法律,要讲证据。”

贱橙迷茫的摇摇头:“不懂您在说什么。”

杭姐戳了戳她脑袋,今天难得的慈爱,笑了笑,骂她:“痴线!”

“痴线”在粤语里就是白痴的意思,贱橙总能听到杭姐讲粤语,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贱橙:“有时间您教教我粤语吧,挺好玩的!”

杭姐见她有兴趣,突然眼前一亮:“想学么?以后送你去广东学怎么样?”

贱橙摇头:“不行,等我家祁限眼睛好了的吧,我带他一起去。”

杭姐冷笑道:“等他眼睛好了,又是年轻有为的大律师,而你呢?”

杭姐笑她天真。她让他们结婚,也只不过是怕万一有一天她出事了,半分钱都留不下,那这个孩子到时孤身一人,也不至于落得身无分,虽说祁限现在没有了事务所,但他日东山再起,必定又是一番盛景,到时候纵使他对着门婚事反悔,夏予橙也是他合法的妻子,只要这傻丫头揪住了他不放,相信祁限也没有办法对她不管不顾。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时候他要与她离婚,她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财产。

贱橙嘟嘟嘴,抓抓腮,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去给菩萨烧香,保佑我考研成功!”

【49】

距离考研还有两个月,贱橙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转移到学习当中。

为了安静的学习,贱橙每天下班的时间格外早,自己在家乖乖学习完,就去夏十六接自家夫君。

祁限君自从结婚后,就变得异常温顺,贱橙指东,他就不会往西。

“吹吹吹,接着吹,”聂丹丹一脸鄙夷的斜眼看她,“我看你见天儿跟个哈巴狗似的,祁限长祁限短的,人家搭不搭理你还得看心情呢!”

聂丹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予余力的打击着她。

贱橙不为所动,低头做着考研卷子,做着做着思绪就又不知飘哪儿去了。

忽然前天是贱橙和祁限结婚一百天的纪念日。

咳咳好吧,她承认这个纪念日很奇葩。

向来都是孩子满百天做个纪念什么的,哪有夫妻白天还要定个纪念日的?

可贱橙就是这么偷偷的纪念了一下。

那天晚上祁限下班,她为了浪漫,穿上裙子,在饭桌上摆了新买的红酒杯,关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一时间满眼的黑暗,人家祁大律师职业失明,很快便在饭桌前稳稳地坐下,而贱橙则是极度不适应,摸黑找椅子。

“哎呦!”由于没开灯,贱橙的小脚趾一下子撞到了桌子腿上。

“怎么了?”刚刚脱下西服坐下的某人,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贱橙呲牙咧嘴的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撞到脚趾头了,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痛的感觉应该就是脚趾头磕到桌子腿儿了!”

祁限在饭桌前坐下,完全不知道屋子里的灯全部被关了,淡淡为她扫盲道:“科学上来讲,母亲生产的阵痛应该是最痛的。那你将来要怎么办。”

祁限这个人吧,说话总是淡淡的,好像也就是不经意的那么一说,却总能让贱橙从中找出乐趣来。

于是贱橙贱兮兮的笑了:“嘿嘿,跟你生就不怕疼啊!”

祁限狂汗...

他顿了顿问道:“你今天到底要庆祝什么?”

说是买了红酒,催他早点下班。

她话到嘴边憋住了。

怎么说呢?贱兮兮的说今天是我们俩结婚百天纪念日?

不行不行,感觉怪怪的。她和祁限的关系,白天像同事,晚上像室友,这样坐下来面对面庆祝结婚纪念日,感觉好奇怪的。

“今天是我生日啊!呵呵…”贱橙挠挠头,撒了个小谎。

祁限了然:“是这样…那你该提前告诉我,我买个蛋糕什么的…”

“不用不用。买蛋糕多破坏气氛啊!来,尝尝我新买的红酒。”

眼睛适应了黑暗,贱橙已经可以通过窗外的微弱灯光稍稍看清对面的他了,说实话,暗光中看他,比白天里好看。

祁限接过她的高脚杯,放在顺便浅啄了一口,那红色的液体刚入了舌尖,简直涩得厉害。

祁限放下酒杯,脸上的苹果肌都皱起来了:“你又在淘宝上团购的?”

贱橙没太看清他的表情,还满以为自豪的说:“是呀,好大一瓶,还包邮,木头箱的,超级上档次。看我多会过日子。”

她说完,自己也有模有样的喝了一口。

嘶…

两腮瞬间缩成两个深深的坑。

“怎么这么难喝!”

她放下杯子,听见对面有人在轻轻的笑。

贱橙这个女屌丝天真的说:“电视上烛光晚餐什么的,灯光打在红酒杯上,感觉那液体晶晶亮亮的,应该很好喝的呀,可是为什么这东西喝起来像钢笔水还是有那么多人摇着杯子装十三?”

祁限忍痛喝了第二口廉价的葡萄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你考研真题做了么?”

贱橙顿时像是吃了个苍蝇!拧起眉头:“今儿这么大喜的日子,能不老往我身上甩鞭子么?”

祁限点点头:“念在你过生日的这个理由还算充分,今天可以免刑。”

贱橙有点惆怅:“你说,我要是真的天天学习,出落成了一个出口成章的文雅女人,能够喝一口酒辨别出来这红酒的年份,那时候的我,你能…”

想起今天杭姐说的那样一番话,贱橙下边的话就没再说下去,太卑微,说出来没劲。

祁限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顺,心知肚明她下面的话是什么,却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话说到一半了?”

贱橙的心里有点乱,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瞧不起自己。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八抬大轿的答应娶她,可是聂丹丹在婚前提过让两人领证的事,贱橙考虑到这婚结的太没有逻辑,就敷衍聂丹丹说婚后再领,先不要告诉杭姐。

祁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忘了自己结了婚却还没领证的事实?他分明是在装傻,不闻不问,不提不承诺,仿佛日子就这么按照惯性过下去。

偏偏他又不像最开始那样对贱橙很抵触,相反现在的他对她十分温顺,两人十分诡异的以夫妻的名义同在屋檐下和平共处了这么久。

贱橙自认不是一个敏感的女人,但他恰到好处的好,和若有似无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发酵,由最初的喜欢,变成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强烈情感。

...

所谓的纪念日,不过就是喝了两杯山寨红酒,人家祁律师就睡美容觉去了,贱橙是个极容易满足的姑娘,尽管被红酒倒了胃口,却依旧在心中小窃喜着,像个得了手的小偷一样窃喜着和他和平相处下来的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

因为再没有什么比有工作,在学习,爱人在身边来得更充实了。

趁着他睡着,贱橙把杯子盘子刷了一遍,活干完了之后,突然觉得小脚趾一阵疼,定睛一看才知道,竟然出血了。

贱橙赶紧那创可贴将脚趾头贴起来,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下了沙发,蹑手蹑脚的走进祁限的房间。

她静静的,慢慢的走向他,他已经睡着了,睡得极其安稳。

贱橙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美滋滋的歪起了头。

他睡得真踏实。

她忽然觉得很有成就感:会不会他也觉得和她在一起,有着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呢?

从前见他,总是意气风发中带着些许倦意,漂亮的眸子里精明而算计,那样快节奏的生活着,现在想想是不是觉得累呢?

他现在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每天醒来有她买来的豆浆,有她愉快的早安,晚上有她搀扶,一同逛菜市场的温馨,他会不会也会感觉到幸福,才会睡得这样安稳呢?

贱橙浅笑着,慢慢的掀起他的被子,他的腿和脚呈现在月光下,果然遍布伤痕。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惊讶的睁大。

她这个妻子当的,该有多粗心,他看不见啊,就算是个大男人,也难免磕磕绊绊,时间久了腿上很多淤青。

那些青青紫紫的淤块,有的已经快好了,留下深灰色的印子,有的是新伤,还有些泛青,每一块都像是磕在她的心尖上一般,她赶紧撂下被子出了屋。

于是她将漂亮的裙子脱掉,胸罩也脱掉,罩上宽大的白色T恤,开始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寻找尖锐物。

找出泡沫胶,一层一层的贴上,管它难看不难看,不出一刻钟,家里就跟被贴了小广告一样。

她拍拍手,终于放心的呼了口气,将日渐蓄长的红头发用皮筋扎一个小尾巴,哼着歌去刷牙了。

“我就是贱贱地贱贱地爱着你~~贱贱地贱贱地爱着你~~”

一边刷牙一边照着镜子,觉得自己也蛮漂亮。

贱橙没读过张小娴,不懂什么叫“卑微到开出花来”,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和杭姐一样笑她“痴线”,她也不会计较。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能让她每天都金灿灿的。

当你什么都不顾的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场修为。

而他也同样改变了她,让她知道原来自己也能如此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巨大的Sorry!隔了一个月才回来更新,以后还是中午是12点更哈,虐渣男什么的我最喜爱~~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谢谢大家的留言。

第39章

【50】

S市最大的游乐园11月15号就要闭园了,也就意味着S市的温度将要进入零下。

贱橙拿着祁限的信用卡去商场里挑了件元彬代言的风衣,顺便带着小高买身像样的西服。

小高马上就要出庭,这次是为一个残障老人维权的官司。

小高和刚出大学校门的男生一样,瘦高瘦高的,身上还没有啤酒肚,还不知什么叫做过劳肥,穿起衣服来总是感觉骨架在里面晃荡。

小高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贱橙搓着下巴,还是摇摇头。

已经把商场试了一圈的小高,脸上有点不耐烦了。

祁限的电话打来,贱橙接起放在耳边,这边还冲着小高摆手,示意他再换一件。

祁限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聂丹丹说已经下午了,让你们早点回来。”

贱橙:“你要是担心我你就说你担心我,拿别人做挡箭牌算什么男子汉。”

小高一听是祁限,赶紧凑过来大吼:“师父!救命啊!这个女人要让我试衣而死!”

贱橙一脚踹开他:“退下!”

祁限:“你干嘛要折磨他…”

贱橙:“不是我要折磨他,明天可是他人生的一个里程碑,怎么能糊弄呢,偏偏这孩子瘦的跟猴精儿似的,穿上西服就像个晾衣架!”

祁限笑,似乎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道:“我刚毕业时也那样,男孩子都有精瘦的时候。”

小高身心受辱,不甘心的嚷嚷:“你不能把谁都跟你家老公一个要求!不是所有人穿上西服都那么匀称的!我这款软件还在升级中。”

小高是不经意,那一句“你老公”却让贱橙登时红了脸,小高嚷嚷的那么大声,他一定也听见了。

正飘着呢,却听见祁限忽然说:“早点回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儿?”

祁限:“先不说了,有咨询的人。”

贱橙:“哦,那你快忙。”

祁限对咨询者说了句稍等,又补了一句:“给小高买西服用我们的钱,别让他刷卡。”

贱橙微微的勾起嘴角,心里暖暖的:“嗯,这还用你说。”

电话挂了,贱橙将手机收起来,小高又换了一身从试衣间里走出。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晃晃荡荡的,与那高高瘦瘦的青年骨骼不太合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