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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中间穿黑衬衫的男人显得极为冷静,“够了!去开车!”

大雨如注,男人微眯了眼,目光穿过雨帘四下里扫视,静若止水的表情和这样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太和谐,不和谐的根源是瞳孔深处隐藏的不安。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安。

这密集的瓢泼大雨,压得气压都低了不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心跳有些快,好像有人勒住了脖子一般。

他解开衬衫的扣子,从领口开始,一颗,两颗…

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忽然,一双柔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香水味骤然靠近,一双红唇在他眼皮底下一开一合,“阿郎哥,热吗?我帮你脱啊…”

有人在他身后轻狂地笑,“红妹!你他X随时随地发情啊!哈哈哈哈…”

他暗暗深呼吸一口,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住自己的手。

女人已经熟练地把他衬衫扣子全部解开,涂着黑色甲油的手在他胸口四处游走。

他脑中出现扭动的毒蛇缠在他身上吐着信子的画面,带着潮热腐烂的气息,又腥又臭,令人作呕。

如幕雨帘里,一把红伞渐移渐近。

他呼吸被锁住,脑中的画面里,那条蛇还在扭动,腥臭味汹涌不断,他突然很想伸手掐住那条蛇的七寸,狠狠掐住,狠狠地,狠狠地…掐死它!

胸前滑动的手摸上了脖子上挂着的玉牌,指甲划过他皮肤,针扎一般痛了一痛。

他猛然抓住了那只手,玉牌从女人手里跳脱出来。与此同时,红伞停止了移动,近在眼前,伞下化浓妆的女孩,一双眼睛却如雨水洗过一般。

毒蛇扭动的画面骤然间被驱走,满世界只听见雨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大雨将那条蛇的腥臭味也洗刷了个干净,漫天漫地,只有雨水,清亮清亮的,还有那双眼睛,江南烟雨一般的水雾迷蒙。

“不要脸的X货!你他X又来了?不是给你钱了吗?”女人将红伞下的女子用力一推。

女子一个趔趄,红伞一抖,清亮的雨滴簌簌滴落,其中一颗滴在他心口,一凉,一紧,身侧的手却不经意握成了拳。

女子根本就没看推她的女人,只直直地注视着他。

他身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已然暴起,心头有火山在燃烧,言语却如冰,“不是让你拿着钱滚蛋了吗?还来干什么?”

她手一松,红伞落在地上,下一瞬,已扑入他怀里,手抓着他衬衫,又委屈又可怜的声音,“我不!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生气了!以后随便你有多少女朋友我都不生气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红伞在地上滴溜溜地转,转入雨中,转出一片模糊的红影,让人头晕目眩。时光回转,他眼前一片海棠花开的的春天…

用力闭了闭眼,将幻影挤走,他用力握住她肩膀,把她从怀里推开,她却死死抓着他衬衫不松手。

他怒了,正好车开来,他索性脱下衬衫一甩,“给你!”

而后,光着膀子离去,上车。

他身边的女人甩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她没有看见,只看见他胸前跳动的小羊玉牌,还有,车轮下被碾过的红伞。

她一咬牙,奋力向前冲去,冲到了行驶的车前,站定了,一动不动,大雨倾落而下,瞬间将她淋得湿透。

车紧急刹停。

车里的司机不知所措,“阿郎哥,怎么办?要不…你下去看看?

第202章 第三卷 永远的三角梅 23.你叫什么名字~

打开车门,夜风夹着雨滴灌进来,打在脸上生生地痛。

“阿郎哥!伞!”

有人从车里递出一把伞来,然而,雨中的人头也不回。

瞬间淋湿,雨水顺着他光裸的肩背胸膛蜿蜒而下。他悄悄揪住了胸口的小羊玉牌,用力一拽,拽落下来,藏进了裤子口袋里。

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大雨磅礴,模糊了她的身影。眨了眨眼睛,想让视线清楚些,雨水却漫进眼睛里,一阵一阵地刺痛,雨中的她愈加看不清了,只知道她在那里,站在那里。

她自然也看见了他,轻轻巧巧地跑过来。

他盯着她,前额的短发被雨水冲洗过,贴在额头,有几缕遮住了眼睛,发丝后雨水浸润过的瞳孔,深,冷,阴。

她站在他面前,被他的身躯完全遮住,车里的人只隐约看见一双小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于是有人吹起口哨来,调笑之意变得明显。

还有人嘲笑车里的女人,“红妹,你看看,你看看,女人就要像这样,乖巧一点,听话一点,男人才喜欢,像你,成天喊打喊杀的,男人看见就跑了!”

叫红妹的女人气得鼓囊囊的胸部一上一下起伏得厉害,回手就给了那人一拳。

萧伊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耳朵,他的脸,他的鼻子,还有那双盯着她的冷冰冰的眼睛,睫毛在她手心里轻轻扫过,痒痒的触感,如此真实。

她原本想笑,想冲他轻巧调皮地笑一笑,为自己的得逞,可是,眼泪却簌簌而落,在手指真真切切触摸到熟悉的眉眼的时候。

混着雨水,模糊了视线。

是真的!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真真实实就在眼前!就在她指尖过处!

你还活着,真好。

只是,对不起…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把她塞进车里,两个人全身湿透,坐在车上,还一滴滴地往下滴水。

萧伊然冲大家一笑,“你们好,我叫刘贝贝。”

他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叫红妹的女人哼了一声,想要骂人,看了看他,闭了嘴。

萧伊然友好地对红妹点头,“姐姐好。”末了,又作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样子,“我不闹,听你的话,你看好不好?”

红妹想起刚才几个男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谁是你姐姐?你比我老!”

“那…妹妹?”萧伊然又道。

“行了!开车!”他冷冷的一句。

“是,阿郎哥!”司机立即发动车,继续往前开。

车里的人便开始开各种荤玩笑,全程他都是一脸冷色,萧伊然却笑嘻嘻地听着,也不生气,到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人叫她阿郎嫂了。

“再见!下次再聊…”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拽下了车。

车里的人笑得猥琐,“阿郎哥,虽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也不用那么急哄哄的啊!”

“都给我滚!”他把车门用力关上,也将那些人的调笑隔断,还有,红妹阴郁而含恨的眼神…

车,在一片嬉笑中开走,而他,一路拖着她进了门。

一套不大的房子。

一套半旧沙发,一个衣柜,一张床,一张桌子,差不多就是全部。

一切都简简单单,整整齐齐,一如他当年在警校时的宿舍。

有些东西,大概是根深蒂固的。

走进这道门时,她心里是极其忐忑的。对他居住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可是,又隐隐的,有些害怕,害怕她所看到的,会是她不想看到的。

似乎,还好。

她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四周,也借此平复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开场白。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不需要再伪装。

她的第六感告诉他,他在盯着她看,可是,一旦只剩他们两人,她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的。心虚、内疚,毫无疑问。

“我…”

“你来干什么?”

异口同声,只是他的声音小得如同耳语。

异口同声,只是他的声音小得如同耳语。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

“说,没问题。”他坐在她对面的地上,小声道,“我不是不让你来吗?”

“是张队给我的任务。”她也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没同意吗?怎么还来?”他压低的声音有了怒气而变得嘶哑。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并不知道张队已经跟他知会过了,他的不同意,大概和宁时谦是一个理由。

他似乎很生气,是真的生气,“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去!”

她很无奈,甚至有些疲累,花了很多功夫去说服宁时谦,哄宁时谦,她不想再在这样的环境里再费那么的唇舌说服他,环境不允许。

“就这样了,秦洛,没有回头路了,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办吧。”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阿郎?陈继余?”

他怔怔的,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吭声,仿佛入定了一般。

“问你呢!”

他眼神一晃,没有回答她。

“那我叫你阿郎了?他们都这么叫。”

他还是没吭声,只是随手点燃了一支烟。

烟圈一个叠一个地袅袅而上,刺鼻的烟味熏得她闷闷的,心口也开始闷闷地痛,莫名说了一句,“你以前不抽烟的…”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抽烟也许只是一种思考时的强心剂,宁时谦在思考时也抽。

果然,叼着烟的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眼神,有嘲讽,有阴霾,还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第203章 第三卷 永远的三角梅 24.崩溃~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秦洛,陌生到她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她知道,那个阳光下目光清朗,笑容纯净的青葱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秦洛…”她哽道。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圈堆叠中,他的目光里模模糊糊的,隐着绝望。

“秦洛已经死了。”他淡漠的口气,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这算是,给了她回答吗?你叫什么名字?呵,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这么说,她其实不懂,只是他淡漠的口气揪得人心里浸了柠檬水一般,酸酸涩涩。

来时曾想过,这一次见面要好好跟他聊聊,可是,却突然觉得,她想问的那些事,有什么可说的呢?你这几年好不好?为什么说自己牺牲了?有答案吗?又或者,答案的意义是什么?还有,她心里放不下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歉意,还有说的必要?却只能这样了,是她负,抑或是命运负,也只能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

至少,她此刻不能哭,她不是来哭给他看的醢。

不能哭,那就笑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微微地笑,哪怕心里是苦的,“先洗澡,把湿衣服换了吧…”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

他吐出长长一口烟,掐灭了烟蒂,“你洗吧,衣服…你自便!”

说完,起身要去开门。

“你去哪里?”她站起来问。

他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在门口站了会儿,似乎又改变了想法,回过身来,带着若有若无的,古怪的笑,“好,我哪也不去!缇”

他这样的笑,浑身湿透的她,竟然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意。

“快去啊!”他坐下来,又点燃了一支烟。

她双手搓了搓脸,抹去脸上残留的雨水,寒意才渐渐搓散。

就这样,再也无话。

她洗完,自动蜷到了沙发上,他洗了出来,扔给她一床薄被,自己去睡了床,而后,便是沉寂的夜。

其实,是睡不着的,闭着眼睛,脑海里千头万绪。

屋外的雨,渐渐地停了,再一睁眼,窗外已经有了灰灰的白,房间里传来细小的声音,悉悉索索的。

她以为他醒了,也起了身,走到门口等他出来。

然而,门却一直关着,里面奇怪的动静不断。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开始敲门,敲了几下敲不开,她心里一急,直接上脚踹开,里面的人骤然一惊。

而门口的她,心口重重一震,一颗心被震成了粉尘,太碎太碎,碎得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的,是蜷缩在地上发抖的人,还有他颤抖的手里,那只刺眼的注射器…

“不…”她艰涩的嗓子里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来,飞奔过去,用力抓住他手腕,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哽声嘶语,“不!不!不要!”

她忽然之间懂了他吸烟时的眼神,嘲讽是什么,阴霾是什么,看不懂的又是什么!到了这一步,吸烟算什么?吸烟算什么啊!

“不要!秦洛!我求你!不要…”泪眼模糊中这张变形的脸,这双眼睛里卑微的渴望,和她从前在派出所时抓的瘾君子一模一样…

她清俊的海棠花少年!警徽下曾经踌躇满志的少年!怎么会是瘾君子的模样!?

“走开!”他连声音都变了调,用力甩她的手。

“我不!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松手,她做不到,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针扎进他的皮肉。

他眼周一片水渍,她哭着把自己的脸贴过去,贴在他脸上,她的泪和他脸上的液体交融在一起。

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不是他毒瘾发作的涕泪!那真真切切是他的眼泪!她知道他心里也痛的!他比谁都痛!

“走开!”他一声嘶哑的低吼,终于挣脱了她的手,并将她用力一推。

她被推倒在地上,眼看着他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出去,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此时,她才发现,他的裤子是松开的。

“放手!”他甩了几脚。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抱着,流着泪摇头,拼命地摇头,好像,她用力一些,就能挽回眼前这一切…

他急躁不堪,迈脚就往前走,她死不松手,就这么被他拖曳着前行。

从卧室,一直拖到洗手间。

两人挣扎间,他的裤子被她越拽越下,他大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疤,刺痛了她的眼,好似,千针万孔的,一针一针,都扎在她的心上…

一路拖,一路流泪。

洗手间门口,他似乎忍无可忍,用力几脚,终于把她掀翻在地,其中一脚,踢到了她的下巴和嘴唇,一股甜腥味涌进嘴里…

她爬起来再一次扑上去,这一次,扑到的却是冰冷的门。

她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可她却无能为力。

无声地大哭,无力地捶着门,一下,又一下,这一次,她却是连破门而入的勇气都没有,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脑海里回放的,是多年前他警校毕业时身穿制服上台领奖的模样,优秀毕业生,警界新秀,最有前途的新生力量!他的照片刊在宣传窗里,排在第一个,警帽下年轻的容颜,神采飞扬,和帽子上的银色警徽,相映成辉。

---题外话---

这一章,写得有点慢,一度哭得写不下去…还有一更,我知道,可是看样子会很晚了,建议明早看。

第204章 第三卷 永远的三角梅 25.梦娃娃~

回忆翻来涌去,流泪间,已是半生。-

窗外泄进来的光,不知何时,变得透亮,她靠在洗手间门上,发丝被泪痕凝结,仿佛生命也随之凝结。

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仅穿着T恤和底/裤,两条大腿布满的针疤暴露在阳光下,比昨晚更加清晰刺目,此外,还有她昨晚不曾看见的,几条刀疤横在腿上,爬行在针疤间。

他近乎仓皇地从里面出来,盯着地面,不曾看过她一眼,在门口,慌乱的脚步,还绊到了她的脚,差点摔倒。

她在凝固的世界里,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看着他始终不敢转身看她的身影,看着他脚步趔趄地落荒而逃…

直到他跑出去,关上门,那一声巨大的门响,才将她惊醒。

她抹了抹脸上干结的发丝,急忙站起,却不料,脚下一麻,又跌了回去醢。

待她重新站起,追到门口,开门,却不见了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