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接触古埃及文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猜度统治这么一个伟大国度的君主会是什么样的长相。

今天她终于可以如愿了。和他们一起来到底比斯的,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为了彰显埃及的伟大,法老会亲自站在宫殿的台阶上亲自接见他们。

当徐初音看到身着盛装的法老出现在高高的台阶上的时候,脑中再度变得一片空白,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声惊呼:法老,太阳神之子!

凭着手里有着无价珍宝,老托克很快就见到了法老,并获得了参加王宫聚宴的机会。

商队里所有的人都要在居所沐浴更衣,精心打扮,怀着敬畏和感恩的心情等待宴会的开始。

终于可以见到法老了。虽然法老未必一定是诅咒的源头,但找到他就等于朝真相靠近了一大步。

徐初音应该兴高采烈,踌躇满志,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到意兴阑珊。

她清楚地记得,白天法老赫提斯穿着雪白的长袍,戴着直绕至肩膀的、镶满各种奇珍异宝的黄金颈饰和高耸的王冠,面目俊美如天神。她则穿着宽大不合体的、粗糙劣质的长袍,用绳子束着头发,灰头土脸地混迹于人群之中。

法老除了是她的调查对象外,和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知道。

她也不是虚荣的人,也不是轻易会向富贵折腰的人。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被法老比得宛如卑贱的尘土的时候,心里竟无比的难过。

熊熊的火炬把法老的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一排排的桌子上摆满了美酒和佳肴。

古埃及人不论男女都喜欢戴首饰。所有的贵族身上都是金光闪闪,法老的身上更是戴满了金饰,在火光的照耀下有如神像。

小埃及艳后

不过最亮眼的,还是他英俊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让金煌煌的金饰和熊熊的火光都失去了颜色。

他身边坐着的,便是本朝的第一公主,也是本朝的唯一的公主娜罗特内。

她也和赫提斯法老一样浑身戴满金饰,在金光的映衬下有如仙女。

第一眼看到娜罗特内,徐初音就觉得她是童年版的埃及艳后。

并不是她长得像哪个演员,而是只有这个词才配形容她的美貌。

她据说只有十四岁,美貌和气质却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

也许心有感应,徐初音一下就发现她那身珠光宝气里有一撇熟悉的蓝色。

徐初音的蓝玻璃戒指,此时正戴在她的手上。

徐初音的眼睛被这抹蓝色刺痛了,对娜罗内普也格外厌恶起来。

听说娜罗特内是赫提斯的法定未婚妻(古埃及的法律规定,法老必须娶上一任的法老的女儿为妻。换言之,如果一个法老继承的是他父亲的江山,就必须娶自己的姐妹),也是埃及帝国重要的神官。

古埃及的神秘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神官手里,因此从作案条件来说,她是那个施咒的人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徐初音目不转睛地偷看着她,一种错位的怨恨在心中油然而生。

她似乎感觉到就是眼前这个娇柔而又高贵的娜罗特内吧她的一切都夺走了。

她既是法老的家人,本人又是神官,还戴着作为徐初音记忆的证明的戒指。徐初音有这种感觉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个娜罗特内公主偏偏是她以后要拼命讨好的对象。法老的家族历来是神秘力量的中心。因此要调查诅咒她必须尽快接近皇室成员。

娜罗特内是戒指的新主人,有可能会对进贡戒指的人感那么一点兴趣。

其他的皇室成员根本不会多看徐初音和托克他们一眼。这点徐初音非常肯定。

一个商人从人堆中站起,要给法老表演节目。

他穿着洁白的长袍,头发整齐地竖在脑后,手里捧着一个刻满花纹的乌木竖琴,倒像是一个诗人。

估计他是那种自己住着高楼大厦,只叫手下人去奔忙的脱产商人。

一展身手(1)

他要表演的是唱歌。他的嗓音浑厚动听,就像在黑夜里泛着微波的黑色海洋。

一首歌唱完之后,法老和公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贵族们倒显得很感兴趣。

看到有人抢到了风头,徐初音感到非常不快,悄悄地用手肘捣了捣托克:“诶,大叔,献上最珍贵的宝物的人可是我们诶,我们怎么能任由这家伙抢走所有的风头?我们也表演个节目吧?”

老托克恨恨地朝唱歌的人盯了一眼,接着便双眉一垂开始装傻。

他会喝酒,会打架,会赶骆驼,就是不会表演节目。

徐初音看了看柯多,发现他也是眼望别处。

男人们的怯懦让徐初音非常生气。她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横着心站了起来,说她要给法老表演节目。

可能是因为卑微的痕迹仓促间无法彻底消除,虽然托克商队的人都经过精心修饰,但谁都能看出他们是“刚混出个人模狗样”。

因此一看徐初音从他们当中站出来,主人们还未没有说话,身为客人的商人们却开始大声鼓噪嘲笑。

徐初音对人们的嘲笑泰然处之,只是微笑着看着法老和公主。

不只是她的微笑很打动人,还是她的勇气引起了法老的注意,法老竟亲开金口问她:“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他的声音也非常动听,如金玉相撞般清脆,如水晶般清澈。法老一开口,大厅里立即安静下来。

“绝对是您没有看过的。”徐初音自信得简直欠扁。

托克被她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即把徐初音拉倒在地痛扁一顿。

幸亏法老并没有觉得受到忤逆。其他人则根本不相信徐初音能表演出这么好节目,全都盯着她等着看笑话。

徐初音从肉盘子找出一个熟牛头,放到大厅一头的矮桌上。然后再一直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大厅的另一头。大家不知她要搞什么鬼,不由自主地屏声静气。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徐初音拿起一只割肉的小刀,“唰”地一声把它射到了牛头的左眼上,接着是右眼,最后一刀则射在两眼之间。

一展身手(2)

这三把刀高低一致,间隔甚至也完全对等。

古埃及人虽然看重文化,但也是个尚武的民族。此时的埃及军技中还没有短械投掷,徐初音的飞刀之技令埃及人耳红心热。

厅里有很多人为徐初音喝起彩来。法老并没有露出明显的赞许之色,却命左右赏给徐初音他们一盘黄金。

公主则是凝视着徐初音微笑,似乎对她大为欣赏。她的笑容固然娇美如花,就像荡漾在碧波中的粉嫩初莲。

徐初音却觉得这幅笑容似乎含满了毒液,装作无疑地别过头去。

在满厅的赞誉声中,只有市委队长伊普尔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只有他想到,刚才那几只飞刀如果不是射向牛头,而是射向法老或是公主的话,恐怕也是百发百中吧。

因为徐初音给法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托克仿佛看到金库的大门正对着他缓缓打开。

回到居所后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拉上大家喝酒庆祝到半夜——在法老的宴会厅的时候他怕遭人鄙视,根本没敢大吃大喝,回到居所之后因为心情舒畅,竟一口气喝了三瓶酒,吃了一整只烤小猪。

其他人对这件事也感到很兴奋,近乎谄媚地跟徐初音谈论她的飞刀,徐初音却显得意兴阑珊。

她在庆功宴上郁郁寡欢,昏昏欲睡,等到大家都睡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悄悄地从居所出来,走到尼罗河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荡漾的河水,脑中娜罗内普那高贵幸福的样子怎么都抹不去。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嫉妒别人的人,而且娜罗内普是高高在上的埃及的公主,跟她完全没有可比性,可是她见过娜罗内普之后就是感到很不舒服。

甚至会没完没了地想她,真是疯了。

尼罗河水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就像水面上被洒了一层银子。

仔细看来那波光又是那么的透明和变幻不定,又让人怀疑水面上是不是还有宝石。

风轻轻地吹着,把一粼粼的水波次第有序地送到水天相接处。

月夜感应

徐初音的眼睛被粼粼的水波荡得酸了,深吸了一口气,又仰头朝空中看去。

天狼星已经升起来了。尼罗河又要泛滥了。尼罗河每泛滥一次,都会给两岸带来肥沃的泥土,赐给埃及人下一年的丰收…

徐初音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击中了。

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似乎都被这一击摧毁,心脏也不堪重负地狂跳起来。

一种神秘的吟唱声在她耳边骤然响起,把她的耳膜都震得呼呼作响。

徐初音痛苦地捂住耳朵,却发现那声音是在她的脑中响起的。

这声音越来越大,压迫着她的意识。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晕倒,强忍着痛苦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即使这声音只是一种感应,也是有源头的。

她发现这个声音似乎来自于神殿。神殿正屹立在遥远的对岸,在夜色中神秘诡异如魔域!

等到徐初音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她身上被尼罗河边的蚊虫叮得到处都是疙瘩,被风一吹就浑身麻痒。

虽然如此,她还是感到很振奋。昨天那种感觉和她和诅咒对决时的感觉非常相似。

从昨天声音传来的地方便可以确定,给她的家族施咒的不是什么民间高手,而是和皇室有关的人。

古埃及的神殿只有皇室中人和和皇室关系紧密的人才可以进入,在那里工作的神官也全都出身皇室。她只要击中精力调查皇室就可以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昨天有感应,徐初音思考了半天之后有了自己的解释。

在古埃及文化里,天狼星的升起标志着尼罗河的泛滥。

而尼罗河的泛滥关系到古埃及人的吃和穿,在古埃及的心目中拥有至关重要的地位,甚至以为全宇宙力量的波动都和尼罗河的泛滥紧密相关。

因此象征尼罗河泛滥的天狼星升起时,古埃及的神秘力量也会随之波动,包括那个施咒的人的法力。她会在昨天得到感应就毫不奇怪了。

美女变美男

调查皇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法老对托克商队只是印象深刻而已,压根就没想过频繁召他们进宫。

徐初音只有在皇室的外围——普通贵族那里积极活动,努力博他们的欢心,为自己接近王室铺路。

幸亏这些贵族们都喜欢她的飞刀,很多贵族妇女直接把她邀请到家里去表演,叫她用飞刀射下庭院中树上的无花果。

徐初音的飞刀技术已经非常纯熟,仍然是百发百中。

贵族妇女们不停地为她鼓掌喝彩,不停地给她礼物。

甚至还有个贵族小姑娘直接拿了朵莲花送送到她的手里——就跟二十一世纪送偶像似的。

虽然只是以一个江湖卖艺的人的身份收到赞赏,徐初音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因为这代表埃及的上层社会已经渐渐被她渗透。

徐初音表演的时候,老托克就在一旁鼓动三寸之舌,竭力向贵族妇女们推销化妆品、布料和从异民族哪里贩来的别具风味的首饰。

贵族妇女们爱屋及乌,对他的商品也很是青睐。

财路大开的老托克乐得每天都要喝酒,喝醉后就傻笑,对徐初音说:“如果她们要知道你是女的,我们的生意恐怕就没这么好做了。”

徐初音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想明白之后她感到苦笑不得,甚至有种吃苍蝇的感觉。怪不得她会在贵族妇女中这么受欢迎。

原来她们是把她当成了英俊少年,对她想入非非呢。

说真的,她从没有可疑装扮成女人,但因为她穿着男装,沙漠民族的外罩又十分宽大,罩在身上根本显不出身材。

沙漠中的生活已经使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刚毅凌厉,她又没向任何人说明过她是女人——这在她看来是根本不需要强调的事情。

再加上她的声音虽然纤细,但变声期前的男孩都是这个调调。

于是那些多情的埃及女人就放心地把她当成了男人。

想来老托克一定老早就发现了她们的意图,为了保证自己的财路,将错就错地声称她是男人了吧!

即使感到很恶心,但经过冷静的思索,徐初音还是决定将错就错。

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女人,说不定再也不会理她,她就甭想向王室中渗透了。反正被她们看着也不会掉块肉。

太后色诱(1)

徐初音原以为自己要再活动一阵才可以接近王族,没想到过了几天就有几个宫廷侍者来他们的居所传令,说美妮丝皇太后要看徐初音商队的商品,叫徐初音亲自送去。

美妮丝是赫提丝法老的妈妈,是埃及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徐初音一听这个大人物要召见她,简直乐得没魂了,立即选了最好的化妆品,飞也似地跟着侍者们去了。

老托克站在门边看着徐初音远去。

按理说,这种大人物青睐商队的商品,他应该欢呼雀跃才对。

此时的他不仅一点没有感到高兴,脸上还写满了忧虑。

他当然要忧虑了。因为他知道美妮丝要看的根本不是化妆品,而是徐初音。

找徐初音去也不是要看她的飞刀神技,否则根本不需要拿化妆品做借口。

他因为贪心撒下的谎言,恐怕要引来滔天大祸了。

徐初音跟随侍者们来到美妮丝的寝宫的时候,立即被王宫中的华丽和宏伟的气象迷花了眼。

古埃及的王宫的墙壁是用土砖和石砖制成,每一块砖都非常巨大,表面都被打磨得非常平整,用鲜艳的颜料绘着美丽的图案。

这些颜料都是用地中海的贝壳熬成的,价值不菲,图案边缘还镶嵌着金粉绘制的线条。

耸立在走廊两边的,是一个又一个高大的石柱,同样刻着精美的图案。

铺在地上的,则是平滑如镜的大理石,可以清晰地映出人的影子。

徐初音只是暂时被迷花了眼。她很快冷静下来,努力地记着王宫中的道路。她以后可能会偷偷潜入这里,不记着路可不行。

来到美妮丝的寝室的时候,美妮丝并不在。

满屋的美女侍女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初音看,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徐初音惊疑莫名,回头像问那几个侍者,却见他们垂手退了下去,一眼都没朝徐初音多看。

这里的气氛诡异得简直令人窒息。

就在徐初音思量着逃跑的时候,忽然听到纱帐里面传来一个甜美但有不失威严的女声,唤徐初音进去拜见。

徐初音慌忙朝纱帐看去,惊讶地看见里面似乎是一个浴室,水汽正伴着水声一波波地推着那轻薄的纱帘。

太后色诱(2)

徐初音苦笑了一下,这一瞬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美妮丝竟要在浴室里召见她。美妮丝召她来的目的,她已经能猜个大差不离了。

看来美妮丝是看上她的“英俊容貌”了。

古埃及在男女关系上非常开放,哥哥可以娶妹妹,父亲可以娶女儿,儿子可以娶母亲。

每个埃及女人都可以有很多情人,更别说姿容未退便寡居的皇太后——如果没弄错的话,美妮丝应该只有三十来岁吧。

虽然她找情人也许也要看看门第,但也只是对于长期的情人而已。

对她来说,召见徐初音这样的商人,只像玩个猫儿狗儿吧。

徐初音几乎是膝行着进了浴室,走到浴池便跪伏在地,不敢朝浴室里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