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徐初音笑得更加奸诈,也更加得意,却也有些心有余悸。现在想来她刚才那个反间计使得可谓凶险至极,如果那个年轻人的想法有个丝毫的偏差,她和柯多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天…天哪,”一时间柯多惊骇到了极点,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呆呆地张着嘴巴,脸很快就憋得通红。

然而他自己也发觉自己这幅样子很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之后一切的惊骇就不复存在了。

“哈哈,你简直像妖怪一样,”

柯多带着嗔怪的语气笑着说,“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了。反正你的事和我无关。”说完这句话他就背过身去,看着牢门。

他说了和上次同样的话,语气中却没有上次说话时的冰冷和愤懑。因此徐初音并没有在意,伸手就拍他的肩膀:“你不管我的事,我还要管你的事呢!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我干吗要告诉你?”柯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徐初音顿时怔住了。她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这个组织叫黑鹰,”

就在徐初音不知所措的时候,柯多忽然自己开了口:“那个年轻人就是组织的首领,他叫鹰眼。我刚进这个组织不久,只知道这个组织脱胎于一个叫沙漠之鹰的组织,也是沙漠之鹰的下属组织。沙漠之鹰和黑鹰都专门和政府作对,除了刺杀之后还作其他的反政府活动。我来这里后除了联系武艺,就是在农场里干活。这个组织所有的成员平时都会伪装成普通百姓,或农或商。今天算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

全是虚假

听到这里徐初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警觉地朝柯多的背影看去:不对啊!刺杀皇族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柯多这个新人怎么能参与其中?

一想到柯多可能是在骗她,徐初音的脑子里就乱了。她呆呆地看着柯多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诡秘的气息裹在他身上盘旋流动,还在他的后脑上凝成了一个恐怖的笑脸。

徐初音赶紧甩了甩头。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她要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没想到发现柯多有问题的时候自己的反应会如此强烈——这不,连幻觉都出来了。可能因为她真把柯多看成了亲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亲人。

甩头果然很有效。徐初音很快便冷静下来。一冷静下来她就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从娜罗特内船上的侍者的叙述看,鹰眼派去的那群刺客简直像一群傻瓜:

一上船就被宫女发现,退路被烧之后竟然往船里跑——跳船也比这好啊,最后还被法老的士兵围住,简直像自己送上门来给人抓的。也许鹰眼派去的刺客全和柯多一样只是菜鸟。可是鹰眼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这可不仅仅是白白浪费刺杀的机会,也不仅仅是白白损耗组织的力量,而是等同于慢性自杀!

那些菜鸟被士兵捉住后肯定要被严刑拷打,菜鸟们一被拷打,什么事不会说?

如果政府掌握了情报,顺藤摸瓜前来围剿的话,黑鹰就有覆灭之虞!黑鹰只要脑筋正常的话就不应该做这种事情,难道他…啊!

徐初音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猜测正像怪物一样在她的心里扭曲变大。这个猜测很模糊,也不是很说得通,可用来支持它的依据更是完全没有,但是徐初音就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徐初音觉得自己目前为止所看到的可能全是虚假的。

不过柯多未必在是在跟她说谎——她看柯多的目光已经温柔了许多。也许他真的像他所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被黑鹰利用的棋子。

片刻的温馨

“怎么了?”柯多忽然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懊恼和久等之后的焦躁。老实说他说完自己的境遇之后就在等徐初音说话。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境遇没什么可评价,但就是想听听徐初音会怎么说。

、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徐初音就没了动静,似乎对他的境遇毫不在意,不禁让他感到非常的懊恼和惶恐:难道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她不喜欢他,这是他老早就知道的。但他还是幻想她看到他因她受了这么多苦,心思会稍微变化一点。没想到她对他还是没心没肺。

“啊,这个…”徐初音如梦方醒。她不知柯多为什么会生气,慌忙找话来搪塞:“嗯…这个组织的确不简单…竟然派你去刺杀皇族…那毕竟是刺杀皇族诶,出发之前你就没感到害怕吗?”

柯多的脸忽然红了,声音也变得闷混起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执行任务,也是为了我自己——法老把我们商队害得这么惨,我当然要报复一下。这件事跟你一点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徐初音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就算他主要是为了执行任务或是为自己报仇,但他肯定也想过“这也是为了徐初音”!天哪!他竟然这样想过!

徐初音是知道他喜欢她的,但总是刻意的遗忘。现在这件事被重新提起,她才恍然发觉她对柯多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对亲人的眷恋。

她顿时感到无比的窘迫和慌张,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挤着岩洞的拐角坐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感到非常的害怕。而且这种害怕还是平常的害怕很不一样,它是滚热的、绯红色的,还带着种莫名的冲动。

柯多感到徐初音跟他拉开了距离,背影变得非常僵硬。他呆立了一会儿之后,也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牢门,倒像个忠实的守夜者。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徐初音不应该睡着的。可是有时候人在紧张和窘迫的时候反容易感到疲惫,徐初音的意识很快便模糊了起来,接着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又是感应

虽然睡得很沉,但徐初音在梦里一点都不舒服。她又梦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在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片段,星星点点的愉悦却被无边的心悸围绕着。

在梦到自己和家人吃饭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像该梦醒的时候,徐初音忽然像被人硬提出梦乡一样猛然醒了过来。

猛醒的感觉很糟,她感觉心像一个易碎的泥块一样在胸中用力地摔打。等她朝四周环视了一圈之后感觉更加糟糕,简直要窒息了:

为什么她要身处这可怕的岩洞里?这么黑、这么冷、还这么狭窄!她不该在这里的,她要出去!

她用力地抓着胸口,另一手死死地抠住冰冷的石壁,把上面的青苔都抠了下来。

眼前只有几缕细细的光线,像银棍一样拄在漆黑的空间里。她像快要渴死的人猛然见到细泉一样,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把眼睛凑到那几缕光线上。

原来是月光啊。这是虽然是岩洞群的深处,却有几处孔窍通往外面。之前月光的角度不同,没有照到这几处孔窍上,这里面才会黑得像灌满了黑水。

徐初音拼命地踮起脚尖,伸着脖子,想凑到孔窍上看看外面。但那几个孔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高了。

“我帮你吧。”柯多的声音忽然响起。徐初音慌忙回过头,发现他面无表情,脸在月光的照耀下苍白纯净得像用银子打出来的。

“呃,不用了…”徐初音觉得帮忙就是要抱她起来,连忙红着脸推辞。却见柯多单膝跪地,把双手交叠在了一起。原来是要用手托她上去。

徐初音不好意思推辞了。因为她的体重比柯多想象得稍重了一点,柯多托起她的时候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改为抱住她的膝盖——还是很规矩。

等到凑到孔窍边上的时候徐初音才发现岩洞的石壁要比她想象中的厚。即使把眼睛凑到了孔窍边上,外面的天空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指甲盖那么大的天空里面的,是一弯像剪下的指甲一样细小的月亮。

徐初音眯起眼睛,像要再看得清楚些,忽然感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声音击中了。

模糊的线索

说是击中,是因为她根本没用耳朵听到它,而是直接用身体感到了它的强度——真是可怕的强度啊,她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啊!”她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柯多慌忙把她放下来,发现她的脸已经白得发灰。

“没…没关系…”徐初音用力揉着胸口,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排满了汗珠。她现在的感觉就像被人抓住双脚用力抖过了一样,五脏六腑似乎都掉了个。

然而比这种感觉更强烈的,是诧异和迷惑: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应了。为什么会在现在得到感应?今天既不是满月,也没有相关的人…等等!难道这个黑鹰组织也和诅咒有关?

目前她推定那斯鲁、西娜、犹太宫女波斯坦都和诅咒有联系,那么以此类推,黑鹰组织和这些人也有关联?这个念头一出,徐初音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个蛛网般的庞大阴谋,这个阴谋如此之大,简直可以把天空遮住。

然而这个想法似乎有些虚妄,徐初音很快就把它放到了一边。她很快又为自己为何会有感应找出了其他的解释,不,应该是想起了其他重要的事情才对:

也许这次感应的要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月亮!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三次感应有两次感应都是在她看着月亮的时候发生的!

对啊!说起来在古犹太人的文化里,总把月亮当作不好的事物,也许这个诅咒需要借助月亮的力量才能生成…她是不是该顺着“月亮”这个线索来调查?可是怎么调查?这个线索太模糊了!

想到这里徐初音不禁露出了苦笑。她目前掌握的线索哪条不是模糊的?认为诅咒和埃及皇室有关只是想当然,认为诅咒和有犹太人有关也只是凭着几个模糊不清的三角形而作出的臆测,现在又来了个“和月亮有关”的魔法…

她现在才真正地体会到自己的任务有多么艰巨,为此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你在担心明天么?”柯多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悲哀。

可怕的阴谋

“不,不用担心明天…也许政府军很快就会来清剿这里,我们很快就能乘乱…”这句话徐初音只是随口一说,却猛然提醒了她:如果那些菜鸟向政府军供出组织的所在的话,政府军应该很快就会来清剿这里。问题是他们知不知道?

“你…之前和你的同伴们来过这个据点吗?”徐初音紧张得声音都发颤了。

“我们当然来过这个据点,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啊…”柯多迷惑不解地说。

徐初音忽然像豹子一样扑到了牢门,像要把自己从栅栏间挤出去一样靠在牢门上往外看。

她之前那模糊不清的猜测此时已经完全成型了。按她的猜测,黑鹰就是把这些菜鸟派去给政府军抓的。菜鸟们被抓后肯定要被严刑逼供,黑鹰就是要这些菜鸟供出组织的秘密。

因为“黑鹰”和它的上级组织“沙漠之鹰”全都是虚假的,他们只是某些阴谋家构建谎言的道具!这些阴谋家的目的就是让政府误以为民间有两股庞大的势力在和政府作对,引政府军来他们布置好的“据点”清剿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某些“证据”,好把在“民间组织力量,阴谋谋反”的罪名栽给某个人!

为了把这场骗局做像,他们故意从民间征集一些迷途的年轻人加以蓄养和训练,从一开始就把他们骗了。这样他们在对政府军招供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像在说谎——因为他们说的就是自己眼中的真相啊!

这些阴谋家征集这些年轻人就是想让他们当牺牲品。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些作为“组织的骨干”的黑衣人,就是那些阴谋家真正的手下们已经撤离了,留下的只是伪造出来的“证据”和留着作牺牲品的菜鸟们——政府军来清剿的时候如果发现这里只剩下了“证据”,一定会感到奇怪。留几个人给他们杀一杀,他们才不会起疑!

天哪!她得赶紧想办法!等会政府军一来,肯定会把她当作黑鹰的党羽加以捉拿,那时她的罪名就抵得上国民公敌了!

大肆栽赃(1)

“看守们!你们快过来!”徐初音拼命地晃动着牢门。

“你干什么啊你?死到临头还不老实一点?”看守们被惊动了,一起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一看他们稚拙的神情,徐初音就知道他们也是菜鸟。看来她十有八九猜着了。

她带着嘲讽和恐吓的语气,大声冷笑着说:“谁死到临头还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看守们觉得很好笑:“我们死到临头?你现在像只老鼠一样关在牢里,能把我们怎么样?难道你还能从牢里伸出嘴来,咬我们几口?”

看守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们的上级却能置你们于死地!”

徐初音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目光炯炯不可逼视:“你们赶快去看看组织的老弟兄们还在不在,看了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看守们骇然变色,对视了几眼之后一起冲了出去。过了片刻之后他们回来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说话也结巴了:“是…是的…老弟兄们…我们的上司们…都不见了…”

“那就对了!”徐初音心头暗喜,用下命令的语气大声说:“快点把我们放出来,我们一起逃出去!”

看守们一个顿都没打,立即来开牢门。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自己逃走,根本不需要等他们一起。只是他们忽然发现这个骇人的秘密,吓得没了主意,不知不觉中把告诉他们真相的徐初音当成了首领。

看守们打开牢门之后就急着逃跑,徐初音却叫他们到各处看看,如果还有其他留守的菜鸟兄弟,喊上他们一起走。

她的理由很充分:如果他们不知道内情,继续留在这里被政府军抓了的话,一被拷打肯定会把同伴们都供出来。

她趁看守们去喊人的时候到飞快地到岩洞各处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大量可以当作证物的东西。除了些书卷文书,还有些黄金制品,上面刻着一些人名。徐初音依稀记得它们是一些皇室成员和朝廷大员的名字。

一处怪异

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黑衣人们的用意:他们这分明是引诱赫提斯对王室和朝廷大员进行清洗,同时在民间搜捕本不存在的“妄图推翻政府的暴民”,从而激发广泛的社会矛盾和政治冲突。矛盾和冲突一旦激化,足以使王权覆亡,国家陷入混乱状态!

徐初音没想到黑衣人们的阴谋会如此可怕,背后淋淋漓漓地出了一层冷汗,越发觉得此地不能久留,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离这里。

然而,很奇怪的,虽然迫不及待地想逃,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些假证据清理掉再走。不管怎么说都是和平的世道更利于调查。

而且——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烫了起来,她也不希望赫提斯王权颠覆。虽然“他不是她什么人”,她不应该关心他,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保持原状。

这个岩洞很大,徐初音估计自己搜索不过来,便又把那些被蒙蔽的年轻人找来,告诉他们这些东西被找到可能也有祸患——当然是骗他们说对他们也有祸患啦,叫他们也帮着搜寻。

为了让他们更有干劲,徐初音许诺这些物品中的金子他们可以自行拿去,不过得先凿碎了。那些文书之类的东西全交给她撕碎了扔下山崖。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仍然没看到半个政府军的影子。

徐初音把其他年轻人打发走了,自己却站在洞口发怔。有些奇怪啊。虽然政府军不可能很快过来,但到现在还没影就有些不正常了!

法老的士兵要花点时间制服菜鸟刺客们,再花点时间拷问他们。然后法老、朝廷大员和地方官商议制定剿匪的计划,然后再趁夜调兵。

再往后就是大兵跟着已经投降的菜鸟刺客前来抄“黑鹰”的老巢。这个过程虽然也需要一段时间,但满打满算,黎明的时候(就是现在)也该见影了。

为什么没来?难道政府识破了黑鹰的奸计?可是那样也不至于不来看看啊?难道被抓的菜鸟刺客还能个个对组织死忠,无论被怎么拷打都不开口么?

两处怪异

“你在干什么呢?快走啊!”柯多见她站在洞口发怔,不解地拉着她就跑。徐初音被他这么一打扰,原来的思绪就断了,结果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说那些黑衣人在她面前全是演戏,那被她的反间计蒙住的时候也是在演戏吗?可是看“鹰眼”和那些骨干们的反应都很真实啊。

人以群分,他们即使没有“黑鹰”这个组织,也必然有另一个组织。他们如果真怀疑自己的组织里有内奸的话,应该不会把她和柯多留下来,应该带走仔细审问才对。难道他们当时也是假装被她的反间计蒙住了?

由于脑子里装满了事情,徐初音奔跑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还差点把柯多也带倒在地。柯多非常恼火,大声斥责她:“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专心一点!”

徐初音如梦方醒,赶紧专心逃跑——现在可不是思考和推理的时候。她一专心逃跑,就不会再注意周围山梁上的事情。因此就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景象:

在左边最高的山梁上,赫然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他的尸体软软地倚在骆驼背上,背心里插着一柄雪亮的刀。可怜骆驼还不知道它的主人已死,还在那里痴痴木木地站着。

“你回商队吧。大家已经被法老放出来了。你遇到了这桩倒霉事,可能不能再久居底比斯,你就要求托克让你负责沙漠里的贩运吧!”在他们逃出够远,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徐初音如是对柯多说。

如果托克的商队已经恢复经营活动的话,穿越沙漠贩运货物的活动自然也要开展。这是柯多的本行,又终年可以不见生人,对身份已经有些发灰的柯多来说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那你呢?也跟我一起去沙漠吗?”柯多竟然有些激动。他那原本黑红的脸忽然红得发亮,眼中满是殷切的渴望。

“不,”徐初音苦涩地一笑:“我还有事情。”她现在是不能回赫提斯那里了。

刺客袭击公主的船的时候她忽然失踪,过了一夜才回来,怎么看都可疑。在宫廷中,一旦“可疑”,就等于犯了死罪。

自我放逐

说不定法老已经开始把她当成跟刺客里应外合的疑犯来搜捕了。因此她也不能跟柯多回商队——她还想再害他们坐一此大牢么?因此为今之计,只有找个凶相僻壤先躲一躲,等到风声过去之后再作打算。当然,她不愿回去这两处并不只因为利害关系,也因为她不想心再乱。

“为什么?你要到哪去?你能有什么事情?你孤苦伶仃地能作什么?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活不下去你知道吗?”

一听徐初音不愿和他一起回去,柯多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他不善言辞,不会说更多的话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捏紧了拳头,作出了一副死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的样子。

徐初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凄然地笑了笑——这份凄然让人觉得她全身都要滴出眼泪来:“那好,我就跟你一起去沙漠。”

柯多听后欣喜若狂,却不大敢相信她。和她相伴而归的时候都存着一个心眼,生怕她自己偷偷跑掉。然而第一天第二天都平安无事,柯多就稍大意了些。结果第三天早上,他赫然发现徐初音已经消失无踪了。

柯多像发了疯一样地找她,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也许她已经走远了吧。柯多在原地蹉跎许久,最后终于无奈地自己离去。他不知道徐初音就藏在不远处偷看着他,看到他黯然离去也是心如刀割。

她现在必须放逐自己。她现在才彻底认清自己的命运。她在这个世界注定要作一个孤独的战士,不能跟任何人说她的使命,也不能和任何人过于亲近,也不能有友情、爱情,甚至亲情当中任何一种真感情。

她之前在不经意间违反了战士的纪律,因此必须要通过自我放逐来端正态度。

暗褐色的大地和苍蓝色的天空将世界一分为二。在大地和天空的分界线上,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正在蹒跚前行。

她的头发被凄冷的风吹得笔直地直向脑后,已经西斜的红日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一股凄冷和孤寂的气息在她的身边围绕着,使她像极了一个在天地间游荡的孤魂。

宿命(1)

在傍晚的时候徐初音找到了一处村落。她躲在村外的那身侍从的衣服撕改成了女装:古埃及的衣服式样很简单,只要撕掉几处地方就能轻易地把男装改成女装。

然后她找一家面善的人家求助,说她是跟父母出来逃荒的,在半路上父母被强盗杀了,她自己一个人逃得了性命,现在走投无路,希望他们能收留她。

那家人果然如他们的面相一样善良,二话没说就收留了她。这家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儿女都已经长大了。女孩长得很憨厚,一见人就喜欢眯起眼睛笑。

儿子虽然长得很精明,但人看起来还是很忠厚,徐初音不必担心他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徐初音在他们家学织布,学编花蓝、编草鞋,抢着干活,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日子就在平淡和安定中过去了七八天。徐初音的心态已比初来时安定了许多。然而命运就喜欢跟她开玩笑,偏偏在她的心刚开始安定的时候又揪她去见了她此时最害怕见到的人,法老赫提斯。

一天从上游的村落传来消息,说赫提斯会到这里最大的城市库什巡视,还会走到民众之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初音心里“咯噔”了一下。按理说他的船队都被人袭击了,他就算不立即回底比斯,也该找个行宫好好呆着,为什么还出来乱转啊?还要走到民众之间,这不是招刺客吗?

不过这也是一个法老应该做的事情呢。他代表的是埃及的国体,如果他为了安全躲在行宫里不出的话,就代表国家怕了反政府的势力,会让他们的活动更加猖獗。

现在可能全国都知道了法老在这个遇袭,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所以他在这个时候不仅不能退缩,还要格外表现得勇敢。

村民们一听法老来了,几乎是全村出动,争先恐后得去看法老到底长什么模样。出于好心,收留徐初音的那家人的女主人塞拉一个劲地鼓动徐初音跟他们一起去——在他们看来,如果错过了看法老的机会,那绝绝对对是终生之撼。

宿命(2)

老实说徐初音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法老,但是害怕自己坚持拒绝会惹人怀疑,只好硬着头皮跟大家一起去了。

快走到城门边上的时候她特意把头皮捋下来盖着脸,一走进城门就低了头。

以往的法老不管有多么亲民,走到民众之间的时候至少都坐个轿子。赫提斯却是真正“走”到了民众中间,虽然仍被大批士兵环绕着,但脚一着地亲民的程度就大不一样了。

人们为此疯狂到了极点,双脚跳着,竭尽全力地向法老欢呼,又有人为此痛哭流泣。

见到自己的人民如此热情,赫提丝仍然是淡然地笑着,优雅地挥手向他们的质疑。他的手挥到哪里,哪里的民众就会“呼啦啦”地跪倒一大片,简直狂热到了极点。

徐初音藏在民众之间,一面学人家欢呼和跪拜,一面偷偷地打量他。他还是那么的耀眼,就像一轮太阳一样在平凡黯淡的民众间缓步而行。站在他身边的也有几个皇室贵胄,也算是仪表堂堂,但在他身边简直就像丑鬼一样,根本就不值得一看。

徐初音想起了黑衣人意图栽赃的皇室成员的名字,便下意识地朝赫提斯身边的皇族仔细看了几眼。

她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跟其他的民众打听,才知道跟在赫提斯身边的那个青年是先代法老的第十三子塞肯那多,是赫提斯的弟弟。多年之前因为罹患重病,不再适应底比斯的天气,被送到这里来休养。

说是休养,其实就是变相流放——徐初音是这样想的。因为皇室成员即使病得再重也不会愿意离开权力中心,更何况塞肯那多看起来精神抖擞,根本不像身患重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