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猛的法老

他抬头见徐初音回来了,不慌不忙地对她灿然一笑:“你回来正好。把这两头狼烤了吃吧。狼肉味道还不错的。”

徐初音一直呆呆地看着他,听到这句话后才如梦初醒。她掏出小刀去剥狼的皮,却怎么也无法把刀插进狼的皮下。

她现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呢,手脚根本没有力气。她没想到赫提斯重伤之下还这么勇猛。老实说,她发现他被杜什军射伤,逃进这个山谷之后,心里有些轻视他的武艺。现在看来他受伤可能只是阴沟里翻船。

徐初音虽然态度积极,但终归没有做过剥皮的行当,因此倒腾了半天才没法把狼皮剥下来。赫提斯笑了起来,用残存的力气帮她把狼腿砍了下来,并告诉她把它用稀泥糊上投进火堆直接烧就可以。等会狼腿烧熟了,狼腿上的毛可以和烧干的泥一起被剥下来。

徐初音红着脸照做了,被赫提斯再次指导使她的自我嫌恶感又深了一层。赫提斯叫她把狼剩下的残骸丢下山崖,她却迟迟不想动手。

她心里想着的是现在局势紧张,山谷里食物又这么难找,他们应该把剩下的狼肉储存起来,慢慢地吃。

赫提斯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这凝重的神态只持续了一瞬,他故意作出轻松的表情,看似无意地提起了现在的局势:“今天你没有出谷去看吧。外面也许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了。我一走,那些家伙(指埃及军)肯定就如鸟兽散了。杜什军可能已经深入国境进行掠夺了吧。不知道这个乱子会闹得多大。我身为法老,真是失职呢。”

徐初音吓了一跳,慌忙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在无意中泄漏了什么。她想不到赫提斯仅从她的态度里就能觉察出很多事情,仔细回忆后觉得自己没泄漏什么,便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料事如神呢。

她用敬畏的目光朝赫提斯看去,见他虽然表情轻松,眉心里却凝有愁容,似乎还有一种自我嫌恶的意思。

祸从口出

徐初音以为他在为局势烦恼,慌忙宽慰他:“您也不用担心,埃及帝国树大根深,又有这么多杰出的文臣武将,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倒下的。”

“是啊,文臣武将都很优秀,我这个法老却离开军队逃走了。”赫提斯惨然一笑,眉头里愁容更盛。

“这有什么?您受伤了啊!您逃走是对的!如果您死在了战场上,埃及帝国就真的群龙无首了!”

“哈哈,”

徐初音说的话很合赫提斯的脾胃,他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慢慢地靠向石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杜什的军队会不会去攻打库什城。赛肯那多现在还躺在那里不能动,如果被杜什人抓住,当羊肉烤来吃了,那就不妙了。”

他虽然是在调侃,但语气中似乎有些忧虑。徐初音听出了他的忧虑,一时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是都拿赛肯那多挡箭了吗?还会担心他的安危?

可能是赫提斯从没有尝过如此的败绩,因此他现在心情非常低落,甚至还有些绝望。有的人在心情低落和绝望的时候话就会很多,赫提斯就是这样的人。

“你要是在附近的话,一定听说了我在库什城险些遇刺。”

赫提斯微笑着说。他笑容中的情感无比矛盾,徐初音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像是两个人在打架。

“是我的弟弟赛肯那多帮我挡住了箭…”

说到这里的时候赫提丝忽然发现徐初音低着头抽搐了一下,立即什么都明白了。他的目光迅速变得冰冷,也迅速变得锐利。

徐初音不看他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到了她的身上,心里顿时大呼不妙:天哪!你怎么这么‘感性’啊!你这样等于打开了地狱之门啊!

“你在现场,是吗?”赫提斯的瞳孔收缩了,看起来就像要搏人而食的野兽:“看来你也发现了…不是赛肯那多为我挡箭,而是我拉赛肯那多挡了箭。”

皇室的兄弟(1)

徐初音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就像浸在冰水中一样冰凉。

“哈哈!”赫提斯竟然笑了起来。他在这个时候笑?怎么可能?

徐初音狐疑地抬起头来,发现赫提斯的神情虽然严峻,但目光是宽和的。她莫名地感到了心安,低下头低声说:“是啊。我看到了。”

“哈哈,”赫提斯的笑声嘶哑,笑容中则有一种莫名的悲怆:“那你是怎么看的呢?觉得我很虚伪?很残酷?”

徐初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之后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了解皇室的兄弟关系…因此我没法评论…”

赫提斯似乎被这句话击中了,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有一道亮光一闪即逝,就像心被这句话撞到时闪出的火星。

“哈哈,是的,皇室的兄弟关系是人世间最匪夷所思的关系,”

赫提斯仍然在笑,笑容却已经酸苦得像从心中挤出的眼泪:“不要说你,即使是我,到现在也无法真正了解它是怎样的。可能船队遇袭时你只庆幸有了逃跑的机会,根本没有多想吧。但我却想了很多。我怀疑这些人是赛肯那多派来杀我的,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船。或许只是想恐吓一下我,让我躲在那里不出来,再通过某些方式打击我的人望。”

听到这里的时候徐初音偷偷地苦笑起来。她哪里是只顾着逃跑,她几乎接触到了袭击事件的核心真相。

看来那些黑衣人很了解赫提斯的心态——没见到什么证据他就怀疑是赛肯那多对他下了黑手,要见到那些“证据”,他还不立即把赛肯那多就地正法?

想到这里她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差点惊叫出来:听起来他似乎没得到那些菜鸟刺客的口供啊。那些菜鸟刺客到哪里去了?他们还有本事突围吗?

“赛肯那多一直觊觎着我的王位。他虽然身在这里,但一直不放弃在底比斯发展他的势力。现在我自己送上门来,我想他一定不会放过了。在他面前我当然不可以退缩。我是故意去库什接见民众的,还特意要拉着他一起。当然,一开始就做好了把他当挡箭牌的打算。”

皇室的兄弟(2)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悄然裂开了无数条细缝,里面塞满了苦涩的血痕:“我当时去库什接见民众是为了威吓他和他的背后的势力,但也觉得我去库什城也有可能是中了他的计。也许他是知道我的脾气,故意用拙劣的刺杀失败来引我去库什城,就在那里布局杀我。毕竟那里是他的老巢。所以我才要拖着他一起去,看看他的爪牙们看到他们的主人被我牵着是否还敢行刺。如果真有人还敢行刺的话,我就把他来当人肉盾牌。仅仅是因为猜疑,就把弟弟放进了‘可以死的范畴’,我的确不像是他的哥哥。不过在猜疑之外,我还是他的哥哥。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也许你觉得这很矛盾,很…算了,就当你没有听过吧。我也不希望你能理解。”

徐初音的脸此时苍白得就像一张纸,脸颊上却浮着异样的红润,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她怎么会不明白?她现在是太明白了!以前她只是单纯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觉得赫提斯的行为无法让人接受。

但是现在站在赫提斯的角度来看,他把赛肯那多当挡箭牌从一定程度上说也是情有可原,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感到难过。

虽然这不能当作无视他的罪过的理由,但徐初音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为他去除了罪名。天哪!难道在他面前她连理性的判断都做不到了?

大概因为他已经向徐初音提起了心中的隐秘,赫提斯干脆把他心中的另一个隐秘——和娜罗特内之间的事情跟她说了。

“你天天跟宫女们做买卖,想必也知道一些宫廷的事情。你一定也听说过,我和娜罗特内的婚姻也是稳固我的王位的重要方式。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为了稳固权力才要娶她,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政治联姻?”

徐初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含混了说了句“没有”,脸也变得黑红起来。老实说她现在一提到娜罗特内的事情胃就痉挛。

法老的感情(2)

“我和娜罗特内,的确没有你和她那样…有个自由恋爱的过程。但也并不代表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就不深。也许你无法理解,我知道我必须要和她成为夫妻,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会是我的妻子…因为知道我要爱她,所以我才爱她,最后还爱得很深…”

说这些话的时候赫提斯的脸上泛起了尴尬的黑红,还下意识地挥舞着双手,像在说明一个明显的悖论。

他是想告诉徐初音,他不是为了政治利益才爱娜罗特内,但似乎就是在说他就是因为政治利益才爱他。、

其实他是想说政治造就了他注意娜罗特内的契机,之后却渐渐地深爱上了她这个人。爱情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东西。既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

它复杂就在于它可以被任何因素所引发,它的单纯就在于爱到深处时不管它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它都是一样的纯粹和热烈。

徐初音倒没有钻研他话中的深意。她只是听到他说“爱娜罗特内",心就开始迅速地下沉。她的脸色迅速地变得阴暗,身边的气息也迅速变得寒冷——此时的她竟变得像幽灵一样阴沉。

赫提斯倒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他正在想另外一件事,心里被掀起了一串串的波澜。以前他因为矜持和高傲,一直不愿意对徐初音明说他为什么要找那个“疑似她的亲属”的女子。

但他现在觉得既然把娜罗特内的事情都跟她说了,如果再对她隐瞒自己对梦中美人的爱意,就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我…既然连自己最隐秘的心事都跟你说了,你也不要再隐瞒了吧…”

赫提斯的脸红着,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羞赧:“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穿着宫女的服饰,到我的寝宫里去的女孩?你们真的不是亲戚吗?”

听到这句话后徐初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激动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你为什么要锲而不舍的找她呢?”徐初音没有回答他的话,还反问了他一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眸子里有种莫名的亮光。

法老的表白

“我喜欢她。”赫提斯忽然变得干脆起来,表情仍然很羞赧,目光却非常的坚定:“我非常非常喜欢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徐初音的脑子里竟是嗡地一响。接着意识出奇的模糊,又出奇的清醒。

一股如岩浆般滚烫、却又无比芳香的热流迅速溢满了她的灵魂,接着让她整个灵魂都开出鲜花——仅仅是听到赫提斯说喜欢她就能让她产生奇幻般的反应,对此徐初音也感到匪夷所思。

“你…喜欢她哪一点啊。”徐初音低低地问,她的语气是如此的低沉晦涩,简直就像心怀鬼胎。也许她该用娇嗔的语气问他的。其实她也打算用这样的语气。

不知为什么一开口就成了这样。因为这件事情实在让她很迷惑,或者说这件事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被称为太阳神之子的法老王如此着迷?而且赫提斯到底喜欢她什么啊?难道只见了一面就能他对她一见钟情?

“我只是觉得…她和我生活中的其他东西都不一样。感觉像是我生活之外的…上天给予的礼物…怎么说呢,反正她是我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

提起他的“梦中美人”的时候,赫提斯的目光陡然变得火热起来,可是其中也包含着海一样的迷茫。老实说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梦中美人,只是单纯地想占有。

徐初音的脸“唰”地一下灰了。赫提斯用了两个“东西”,一个“礼物”来形容她,简直像用三根钉子重重地钉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心则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冻得快要崩裂。

只是东西,只是东西…她在心底神经质地默念着,默念的声音震耳欲聋。

怪不得他只见了一面就喜欢上她呢。原来是喜欢她的外表。或许是喜欢上了她的象征意义。在他看来,她是他备受束缚的现实生活之外的礼物,得到她就等于暂时摆脱了束缚。他爱的只是他自己的欲望,或者说是摆脱束缚的渴望和她美丽的外在,根本不是喜欢她这个‘人’。

最悲哀的事情

也许对他来说,她只是、也只需要是一个艳丽的玩具,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内在!

徐初音咬紧了牙关,手也紧紧握住了衣襟。她现在越比听说赫提斯一点都不喜欢她还要难过,心头的沮丧和失落难以想象。

他是只爱她的外表,可她却是爱他的整个人。

是的!她爱他!她今天才真正认识到!之前也许是单纯的思春,今天,或者说这几天窥知了他的内在之后,虚妄的思春就变成了爱情。上天为什么这么残酷呢?要知道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你在我身边,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很爱我的躯壳,却不爱我的心!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赫提斯的话把她从眩晕中唤醒。

很奇怪的,从眩晕中醒来之后她感到自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种异样的冷光,有种莫名的肃杀和冷酷:“陛下,请原谅,我真的不认识她。”

也许她的目光一点都不像在说谎,赫提斯便没有继续问她。他也没有再说其他话,靠在石壁上渐渐进入了梦乡。徐初音看着他安详而又纯净的睡脸,心里就像有一个冰冷的刀子在磨。

她已经决定斩断情丝了。可她明明是刚刚爱上。要是换了其他人,一定不会觉得被自己的爱人爱上躯壳有多糟糕——以后多做努力,让他也爱上自己的内在不就完了吗?可是徐初音不这么想。

首先她对自己的内在一点都没有自信。她有的,只是一个这个时代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秘密,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

另外,他是高高在上,可以得到天下任何女人的法老王,只爱躯壳的爱情又能留住他的心多久呢?如果结果注定悲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爱。

虽然已经决定斩断情丝,她还是舍不得走。虽然知道再滞留在他的身边只能让自己难过,她还是想等他伤好了再走。然而这一等就等出了问题,让她彻底卷入了爱情的漩涡,无法自拔,身不由己。

相认的时刻(1)

赫提斯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精神好的时候喜欢把山洞里带颜色的石头在坚硬的石壁上磨出石粉,再用水化开,在岩壁上画画。

徐初音问他在干什么,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后人至少可以凭这些涂鸦知道他是法老。

虽然说了这么悲观的话,他的精神还是不错的。也许他只是在单纯地自嘲,或是变相地表示对局势的忧虑。然而徐初音没空再管他的心情如何了。

见他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她就打算离开了。她的计划是半夜里偷偷离开,没想到到准备逃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感到非常困倦。她就早早地睡下了,准备半夜再起来。

因为一天到晚都是在休息,赫提斯很有精神。他漫无目的地在山洞中张望,偶然把目光定位到了徐初音的脸上。

也许是神灵的启示,他忽然觉得月光下的徐初音的脸和他梦中美人的脸似乎正在飞快地重合!他赶紧拿出白天画画用的蓝黑色(和眼线的颜色类似)的石头,在石壁上磨出石粉,用唾液化开了,轻轻地在徐初音的眼睛边描出眼线的形状。

赫提斯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他又盯着徐初音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伸手去解她的衣服。的确,与其把她叫起来逼问她是男是女,这个方式更直接也更正确。

“啊!”徐初音感到有人触到了她的肌肤,猛得惊醒过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胸前衣服已经敞开,赫提斯则呆呆地盯着她看,简直像石化了一样。

“你!”赫提斯的眼中喷出了火焰,“唰”地一声站起来,竟然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剑:“你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万万没想到他梦中的美人和情敌徐初音竟然是一个人!这样事情就大不一样了!徐初音竟然同时扮演两个角色,同时接近他和娜罗特内!

是什么样的阴谋促使她作出如此鬼祟的事情?他竟然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还像个傻瓜一样,对她毫无保留地一诉衷肠!

相认的时刻(2)

徐初音看到剑光闪烁,慌忙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躲开。然而赫提斯把剑拔出来之后并没有朝她砍过来,只是用剑指着她,手臂在剧烈地颤抖,脸上则是无比的痛心和愤懑。

“我…你不要误会…”徐初音惊慌得几乎失了魂。吓得她失魂的不是赫提斯手中的长剑,而是他脸上的表情——她令他那么的愤怒和难过吗?

激动有时比激烈的运动更能牵动肌肉。赫提斯身上的伤口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痛苦地捂住伤口,腰也弯了,手中的剑更是掉在了地上。

“哎呀,你…”徐初音竟又是想都没想就要过去救护。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赫提斯身边的时候,一道剑锋挟裹着寒星捅了过来,把她和赫提斯一下隔开。

徐初音惊恐而茫然地向后跃去,骇然发现山洞里已经呼啦啦拥进来一堆人。为首的那个人她认识,就是对赫提斯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伊普尔。

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为终于找到法老而激动得痛哭流涕的侍从长——他为人虽然不堪,对赫提斯倒是真的赤忠。再往后就是一些武将、士兵模样的人。

他们见赫提斯表情痛苦地跪坐在地,徐初音又面色惊惶,以为她作了什么伤害赫提斯的事情,逼退了她之后又拿着剑朝她包抄过来。

“不要动她!”赫提斯大声说。他现在被侍从长和伊普尔一左一右地扶着,伤口的疼痛让他喘息个不停。

“呃?”大家全都惊讶地朝他看了过去。

赫提斯目光复杂地看向徐初音,等她也朝他看过来时却垂下了眼帘:“你们不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客人。”

“客人”?这个暧昧不清的称谓把徐初音弄懵了。她茫然地去看他的眼睛,他却已经转过身去,在伊普尔和侍从长的搀扶下走开了。她拼命地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叫做“客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爱的挟持

埃及帝国果然树大根深,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倒下的。赫提斯在战场上失踪不久,将军那塔就从其他地方调来了精兵,把杜什军截在库什城一线。

局势稳定之后他就四处派人寻找法老,碰巧听一个老婆婆说这个无人谷里有可疑的人物在活动,便立即带了相关人等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找就找了个准。

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把杜什军队赶出边境了。赫提斯坚持要指挥剩下的战斗。上次阴沟里翻船的耻辱如果不能洗雪,他连自己都没脸见。

可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缘故,他这次表现得很沉稳,指挥埃及军把杜什军打得大败。这次战败令杜什元气大伤,并影响到了国内的局势。杜什不久之后竟分崩离析了。

在打仗的那段时间里,徐初音一直被安置在后方的营帐里,一天到晚见不到赫提斯的面。等到战事平息之后,赫提斯就把她带往库什城的行宫。

之前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徐初音的思维是僵硬而又迟缓的,因此不感到恐惧,也不感到焦急。发现赫提斯要带她去行宫之后,她忽然感到无比的恐慌。

他把她放在身边,绝不是只用来看的。既然喜欢她的外表,他一定着急想占有她。他把她带往行宫,是不是就想在那里…要她?

前往行宫的早上,是徐初音在战事平息后第一次见到赫提斯。他的脸绷着——也不能说是绷着,只能说是保持着王者那种天威莫测的漠然和威严,朝徐初音伸出他那只高贵的手。

徐初音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里有冰冷和温暖、坚硬和柔软两种情感。徐初音不知道那是什么,心却被狠狠地触动了,思维又开始变得僵硬迟缓,整个人都木木的,就像发烧后的舌头。

古埃及人是典型的坐船民族,尼罗河是埃及最大的天然道路。

徐初音不仅享有和赫提斯共乘一条船的待遇,还可以坐在他身边——却感到心离得很远。

下船后一起缓步前往行宫的时候,赫提斯更是紧紧地把徐初音拥在身边,只是他的手臂是紧紧地贴在她的肩膀上,并牢牢抓住她,简直像在挟持她。

女性公敌

美妮丝皇太后和娜罗特内公主此时都站在行宫门口迎接法老归来。开战后她们就被接到库什的行宫里接受保护,除了受到点惊吓外,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恋爱中的少女的眼睛是很尖的。娜罗特内一眼就发现了走在赫提丝旁边的那个女装的人是徐初音,立即惊叫着冲了上去——她一开始还以为徐初音又被赫提斯抓到了,并因为他的不良趣味被迫再次穿上了女装,

所以扑到她的面前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还好吧?天哪,你怎么会好…可我还是要问你还好吧?”

然而片刻后她就发现徐初音斗篷下的衣服高高隆起,也发现了那隆起的衣服里东西是什么。

“啊!天哪!天哪!”那洛特内放开了手,呆呆地往后退去,每退一步身体就要剧烈地颤抖一下。

徐初音无奈而又羞惭地垂下了眼帘。现在她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天啊!”娜罗特内的眼中露出了仿佛天地毁灭般的绝望神情,捂着头尖叫起来,同时身体也像被水泡了的泥人一样软软地向后瘫去。

多蕊赶紧冲过来扶她,却被美妮丝抢先一步。美妮丝用手轻轻地扶住娜罗特内的后背,同时无比愤怒地看向徐初音:“作为女人,你真是了不起啊!难以想象你为了接近法老竟会想出这种方法,真是太不了不起了。”

美妮丝穷极一生只会宫斗,因此目光短浅,竟把徐初音女扮男装接近宫廷的行为简单总结为想要得到法老的垂青。这个说法显然无稽,却给了正在处于惊骇和绝望之中的、头脑还不清楚的娜罗特内一个答案。

娜罗特内站直了身子,也不再用手捂着头,只是直直地看着徐初音。她的目光中简直像有地狱之火在燃烧。以前徐初音也许不是她最爱的人,现在却成了她最恨的人。

娜罗特内的说法同时也得到了宫廷里其他宫女的认同。她们全都用愤怒和鄙夷的目光看向徐初音,特别是从底比斯的皇宫中跟来的宫女:

临幸?

她们曾经也对徐初音有所倾慕,现在的感觉和娜罗特内差不了多少。不过她们和美妮丝比起娜罗特内来,还多了一样情感,那就是嫉妒。

在嫉妒的煅烧下,她们的目光已经变得像恶魔一样。

徐初音在一片可怖的目光中低下头来,感觉简直像站在地狱里——女人嫉妒的地狱。真没想到像她这样的人,还有本事当一回女性公敌。

徐初音进入行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装。赫提斯不让她参加庆功的宴会,让她换装大概只是为了让她晚上能姿色鲜丽地迎接他。看来他是打算今天晚上就占有她了。

徐初音一想起这个就恐惧得无法自制。从他之前那么急着寻找她就可以看出他对她的渴望是多么强烈。她虽然也喜欢他,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行。

宫女们对徐初音的态度是殷勤而又冷淡的。殷勤是因为她是法老的“客人”,冷淡是因为她们讨厌她。徐初音身不由己地穿上了“努格白”的长裙——“努格白”是埃及女人最古老也是最性感的衣服,类似于现代的无肩带连衣裙,从脚下往身上套,腰间用一条彩色的带子固定,双肩、双臂和胸部都坦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