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顿时众说纷纭,我心里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却不敢轻易举动。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的解围人现身了。我仰望,他熟悉的笑脸一如刚来到22世纪,是情理之中,又是意外之外。

“m'excuser,Mr.Hanse——”

没料到这只狐狸的法语竟如此流利,而究竟他们还有什么可让我再三惊叹的呢?痴痴地望着,他简洁明了几句交谈之后,向韩司先生点下头继而对向了我:“刘薇,你就接受韩司先生的好意吧。”

我猛然皱眉,假若我能接受,还指意你来干吗?昂起下巴正欲与他争执。他抢先按住了我蠢蠢欲动的手:“笑一下,刘薇。你要知道,这对于你有利无害。”

我还想较劲,他忽然低声道:“这双鞋子原属于韩司先生逝去的发妻。齐瑜当年给韩司先生病重的妻子做过手术,使得本来绝望的病人延长了将近一年的生命。因此韩司先生一直很想答谢齐瑜,说好要送礼物给他妻子。你就让他了却这段心愿吧。”

那我更是承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听他转而暗叹一声,沧桑的语调令我一刻呆然:“就算不是为了韩司先生,而是为了你齐瑜吧。”

齐瑜?不由翘望着,尽头他侧脸上的晦涩不可探知,旁侧的林秀茵轻轻抚住了他握着高酒杯的手背,杯中的红色葡萄酒因此打起了圈儿,绚丽的漩涡霎时生生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疲惫地垂下了眼帘,为他吗?为这段随时灰飞烟灭的婚姻?心迟疑着,韩司先生再次扶起了我的左脚,套入了这美得不该属于现实的鞋子。更意料不到的是,鞋子不大不小,正好合脚。不得莜叹老天注定我今晚要当灰姑娘,惶惶然的是不敢相信美丽童话的心,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舞会继续进行,喜气洋洋的人们载歌载舞。黎若磊扶着我的手走到了一旁的休憩小区,我拾起了裙摆坐落于沙发,暂歇口气。

不无意外,于凡紧随走了过来。记得这两人一直是如影随形,不是亲兄弟却比双胞胎还亲密不可分。让人有点坏坏地想,其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甜密?侍者端上了琼浆玉液,他们二人各执起一,举杯向我。我无奈,只得也硬起头皮啜上一小口。

舌尖顿起麻感,心速加快,仰望着辉光下黎若磊眯起了猫眼:“你的鞋子是怎么回事?”

“鞋子?”我不解地看看脚踝,“玻璃鞋?不就是你叫我接受的吗?”

于凡夜曲似的笑声逸出,黎若磊发出感概:“刘薇,别告诉我那双阿那黎夫人精心择选的秀丽鞋,被你不小心掉了一只给扔进垃圾桶了。”

想到十分可能被清洁工处理掉的烧焦的鞋子,我自然吓出了一身汗:“那鞋有多贵?”

“贵不贵?”他摸起下巴,“那要看那鞋子是怎么了?”

他这话是否意味着鞋子要归还给人家的?我欲哭无泪:“烧焦了。”

“烧焦?你饿了,把鞋子当烤鸡啊?”

“什么烤鸡?是被那太过严密的防火围墙给火烧的,还防火呢!”我忿忿不休,脱口而出。

只见他两人的脸听了我这话当场变色。紧接,黎若磊拧眉一句低喝:“脱掉鞋子。”

“我干吗要脱掉——”

“脱掉!”

他从来对我都是嬉皮笑脸的,这么严厉的语气第一次听闻,我刹那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愣愣的想起的是小余的大眼瞪小眼:黎主任不凶?!你是没见过而已!

于凡这时在我跟前半跪:“刘薇,让我们看看你的脚。”

见着他温柔的眉宇浮现的是担忧和关怀,我自是不好抗拒。边褪下左脚的鞋子,边向他们宽心:“怎么可能有事?我刚刚不是跳舞了吗?而且还是韩司先生帮我穿上鞋子。”

奇怪的是,这两人为什么尽瞅着我□的白皙小脚一言不坑。好半天,黎若磊突然冒出:“我还真忘记了她鞋子的码数——”

这疑虑的话说得我心惊胆战,该不会继昨日后连番露馅吧?不对。不对。身体是刘薇的,这鞋子原本是穿几码现在也是几码。这么一想,我故作镇定地答:“还是那个码数呀。只不过你们从来不知道而已。”

“36码半大一点,37码小一点。”瞿正阳的娃娃腔向来有本事吓人一跳。我摸摸心跳之际,他跳到了我旁边,向同伴解说的同时顺便损我:“阿那黎夫人说的。刘薇,看来你这双脚还真是挑剔呢!普通码数的鞋子根本不能满足你。”

黎若磊赞同道:“也是。要不是韩司先生送鞋,齐瑜你今晚得抱她回去了。”

这大可不必。在第三次不该有的意外发生后,在今夜良辰美景他与她并肩伫立之后,我岂会留恋这奢望?冷眼看着齐瑜走了过来,望望表,望望我:“今晚还有事,我跟她先回去。”

我火正在上头,心一横响亮应答:“好啊!”

唰唰,四双眼珠子齐扫向我,当然包括丈夫的。

35

 近秋的夏风该是稍含了丝凉意。想必为我尽心装扮的阿那黎夫人也不能预知,我会在当风口的大门外停伫,单薄的披肩小褂根本不足以御寒。来不及瑟缩,旁侧传来一声优雅的喷嚏。

他接过侍者手中的大衣就此落在她纤弱的肩膊。

“谢谢,齐瑜。”她朝他倩笑,娇媚的丽颜是心花怒放的牡丹,“没想到今夜会这么冷。”

“嗯。”他简短地答话,最少不像对我一样大吼大叫。

暗地松下欲磨挲生热的小手,我咬咬牙根隐忍着,从来到舞会开始的忍耐。听她自得地续着话儿:“你跟刘薇这会儿走吗?”

“是的。”

“刚好,我也走。可是——”

这女人?我微簇起眉尖,耳畔她又拨来一声喷嚏:“车子坏了。”

“你该回屋里。”

知晓他并不是个像外表那样冷酷的人,只是他的这份体贴出自什么?义?还是情?沉稳的嗓音是如此的温和,可他从未这样与我这个妻子交谈。

“不了。公司还有事。我在这里等等。”

她轻描淡写的大方,不无意外得到他的承诺:“坐我的车吧。”

莫名地,心头慢慢浮现一股酸楚。感觉自己,像极了夹在公主与王子之间的小丑,只能任人耻笑,守望着童话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相伴而行。继而公主坐进了王子的宾士,而王子呢,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了头:“刘薇?”

难得,他还记得我?抬起不现实的玻璃鞋,我不是公主,而是个没得到魔法的灰姑娘。径直往前走。擦过他身边,视而不见。

他的大手骤然一拉:“刘薇!”

此刻纵使火山爆发,天塌地裂,我萧唯还有什么可怕呢?为这颗已远然离去的心?不足惜!狠狠甩去胸口的屈楚:“公事重要,你还是赶紧先送林董回去吧。”

他一愣,耸眉比山高:“你脾性闹得还不够吗?”

“我——闹脾性?!”我想仰天大笑,事实上我几乎这么做了,“我自认是个很理智的妻子。况且我这么说有什么错,这是一个贤惠的妻室该表现的,不是吗?”

一番话发泄得痛快淋漓。他呢,尽是瞅着我。向来冰冷的眼底所翻滚的巨浪使得我一个骇然,生冷地咽下了后半段话。紧接,他大力拉开了车门:“秀茵,对不起。今晚不能送你了。”

“没事。”她苍白地对他笑笑,“齐瑜,你也是时候该跟刘薇好好谈谈。”

联想起今晚的种种,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萧唯就是不会做好人:“黄鼠狼给鸡拜年。”

其实,此话出口,我也知道自己快人快语说错话了。可他不该这么的大声的:“道歉!”

眼前怒火汹汹的他,全然是为了楚楚可怜的她。摸向心口,揪起了的强烈不甘我冲出唇间:“不!”

“不吗?”他缓慢地重复着我的“不”,低喃的调子像是在自问。突然间这么转身快速一拳砸向了车顶,砰的巨响吓得司机都跳了出来。而我与她都呆住了。看着他一拳,一拳像流星雨不停地锤落,声声砰震得我双耳发嗡又无法逃脱:“你知道什么?!这五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在你把小美抛下的时候——”

小美?!一思起我心爱的女儿——心好痛啊!这痛几时起已经不是因为刘薇的遗书,而单纯是我萧唯的心在作痛!

转眼她跑出了车子:“齐瑜。齐瑜。”她大声地疾呼着,欲以自己脆弱的掌心代替他的拳头去承受所有的痛,“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要知道,你这双手有多么重要!是那么的重要!”

如此寂寥的长空中,她至情的泪儿晶莹得耀眼!不觉中我步步后退。早知道的,他与她的五年时间,岂是我这异世纪的闯入者可容身的。在她为了他自愿牺牲,而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或者说想做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太迟了,几乎什么都不能做了!唯一剩下的,是离开——

吸口气,我一手夺过司机手里持着的出入证,昂首迎向了宇宫外正拂起的风。其实,我早该明白的。当来到22世纪的时候,就注定了在此独自一人的飘渺生活。结果,遇到了那五个家伙,小余,小马医师,我的第一个病患,父亲弟弟弟媳,阿那黎夫人,好多好多人;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我最爱的女儿小美,使得我一时误以为自己可以不须再孑然一身。然而,他说的对。五年来陪伴女儿,朝夕相处的不是我这个母亲,而是她啊——

泪没有淌下,代之的是麻木。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江边,踏上长栏的白基石,手扶着杆条,见月光下波光粼粼,这里是?!

柱石上标刻着二字:民江?民江花园?那么,对岸伫立于江边的豪华住宅区,就是刘薇生前的住所了。这一刻,我似乎可以理解结束自己生命的刘薇。想像着当她从繁华的民江花园被迫搬到破落的南山路,是否也像我如此万念俱灰?放眼万家灯火的都市,居然没有我萧唯的可去之处!

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扶栏,激动的心是这么的苦痛,说不清是为了刘薇还是自己。甚至江面上产生了奇怪的视觉,波光里摇曳的影子很是熟识。由是我蓦然回首,风中微笑的少年看得我惊奇。

“其人?”用力抹抹眼睛,不对!那时遇到其人是在另一个相距遥远的城市。其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依旧在原地对着我笑,依旧穿着破旧的灰色大衣,依旧左手抓握着石子。看来他颠沛流离的艺术家生涯并没有因上次警察的追捕而结束。

“其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问起。

他笑而不答。瞧我差点都忘了,他是不能说话的。

“对不起。”苦涩中,我真诚道。

风一过,抹去了少年的笑。他望着我,流转的光在清澈的双眸回荡,漾起的是童真的关注。令我忆起上次与少年相遇,他也是轻易地触动了我灵魂的深处。只是此刻,我并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背向了少年,此时此景,我忆起了《凯旋门》里的情节:“其人,你知道吗?”

少年似是在静静等待我的倾诉。

我情不自禁往下述说:“那晚,人生经历的无望使得琼浑浑噩噩,不知所觉走向了河边。当时,是拉维克发现了她。他阻止了她,并对她说:‘你该回家去。’你知道吗?琼是怎么回复他的?”

身后的风似乎暖暖地吹拂着。

“‘回家?!’琼很不理解地瞅着他,重复着‘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她没有家!没有家!”我朝着民江呐喊着,感觉底下淙淙的流水声就像琼旁边的塞纳河,奔腾不息地向着灰蒙蒙不知在何处的尽头,光辉逐渐消释在消散不去的阴影。

“可是,琼还是被拉维克带回了家。琼还有个拉维克。”而我呢——悲凄的江畔,少年的手伸到了我跟前。

“其人?”月光下少年的手背泛起了柔光,惊刹了我的双眼。

这时候,突来一股疾速的风,闪动的是动魄惊心的警笛。因着这少年的手似乎在消失,我一慌张,牢牢地握住了它们。于是我们两人就像上一次,疯狂地奔跑在这巨大的都市迷宫。

一路的风,像是刮走了脑袋里所有的烦忧。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我跌坐于一座小天桥底,摆摆手:“其人,歇一歇吧。”

少年放开了我的手,蹲□子,随手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如往常一样涂画起来。我模糊地望着少年的涂鸦——巨大的院子里立着着一棵苍天大树,树底下立着两个小孩子手牵手环抱着树干。隐隐约约像是在翻看旧照片,记不清了那是在哪里见过的风景。

之后那一晚,忘却了是怎么睡去的了。

醒来时,是一个老婆婆把我唤醒的。

“姑娘。姑娘。该醒醒了。再不醒被警察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伸了个懒腰,身上散落下来些过时的报纸,也算是昨夜抵御了凉意的被服。左右望望,惟独不见了其人的踪影,焦急地询问向正在收捡垃圾的老婆婆:“是个这么高的少年,穿着很破旧的灰色大衣和蓝裤子?”

“没看见。可能走了吧。”老婆婆摇摇头。

“走了?几时?”

“我怎么知道?”老婆婆疑惑地看看我,深炯的慧眼停留在我的礼服,“姑娘,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像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还是快点回去吧。家里人肯定担心着你呢。”

老人口中的“家”未免使得我鼻头一酸。祈祷着少年的安危,我心事重重走出阴暗的桥底,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一望街边竖立的公共钟表吓了一跳:七点三十分。没时间返回宿舍换洗了,我马不停蹄赶往中心。

先跑进值班休息室换上了备用的工衣,用水冲洗着脸上昨日残留的一切。毕竟,人活着,就必须为了一口饭忍下所有。整整衣服,振作精神,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按下密码解锁门自动滑开,迎面是小余破天荒的惊叫:“刘薇?!”

感情她把我看成鬼了!居然抱住我大哭大叫:“你跑去哪了?!你究竟跑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夜!”

好不容易在好友紧抱的怀里透出口气,在听到这最后一句,我傻眼了:“一夜?找了我一夜?!”

“刘薇,你昨晚上哪了?”闻声而来的是我的好上司小马医师,他焦急地追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我傻傻地摇了摇头。原来,在这22世纪仍是有人关心我的。只是这关心让我受宠若惊,措手无策。

小余这会儿放开了我,急道:“你得赶紧到主任办公室去。”

“不去!”我的反应是即刻的。经昨夜的痛惜后,现在心里边还隐隐作痛着。不想再碰旧患,更是没勇气去添新伤。

“刘薇,你都不知道啊。主任他们找了你一夜,还发动了警察——”

警察?!难道昨夜听到的警笛是在寻找我?那么是我连累了其人了?心里顿时五味俱全。他们找了我一夜——

“刘薇!!”

这么大声的厉吼只有一个人。顿仰起头,齐瑜向我直线冲了过来。背面是门,没得躲了,我慌措地去摸解码锁。结果他的大手一抱,我直直撞进了他胸前。砰!满眼金星眼前飞。感觉着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别于往常的小心翼翼惊得我心湖翻涌。紧随耳畔降落下他温柔的低唤:“刘薇——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冷水当空浇灭温情的假象。

“不知道!”我用尽力气一推,紧贴墙壁,对着他,对着老天爷:“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我都不知道!!”

未及查看他的表情,火热的空气中漾来一声女子的笑。

“刘薇,你真的是——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36

她是我在22世纪遇见的女子之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位奇女子。因她的高贵,不怒而威;因她的淡雅,倾国倾城;因她警徽上的五颗星星,神圣不可侵犯。而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这么说:刘薇,你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事实是,我确实不是刘薇,心不免惶惶地跳。

对面,翻开笔记本一页,她没看我,没问我,只有她手中的英雄钢笔。唰唰唰,一分钟;唰唰唰,五分钟;唰唰唰,加上旁边四个候着看好戏的家伙。对了,还有一个——于凡上哪去了?不过四个也足够让我抵御不住了:“请问——”

“刘薇,我说过我姓谭。”她的笔没有停顿,眼睛没有看我。

“我知道。”我小心地应答,“谭警官,请问——”

“说吧。”

“我可以走了吗?”我暗指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和大门两侧竖立的武警官兵。想着从我胆战心惊跟她走进主任办公室,俨然审问者和被审问者面对面的姿态,过了这么久她都没开始打算审问我,那我也可以走人了吧。

四周因而散发出几声轻笑。我无奈地暗叹口气。

肃然严谨的她听着笑声没有间断,用笔杆敲了下桌面。很轻的一声,竟使得全场刹那噤声。

我震惊地望向她。清丽的一张容颜辨不清喜怒哀乐,却是如此轻易地降服了那几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记得,他们常常这么敬称她为“谭姐”。其中,她与黎若磊的关系似乎最不浅。

“若磊。”她唤他,亲切中夹了丝威严。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蒙娜丽沙吗?完全不像情人间的口吻呀。我又迷糊了。

“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禀报了。”黎若磊很老实地回答。

“当真?”没料到,她反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天地可鉴。”这狐狸撒起谎来真是气不喘,面不改色,想想,加上一句,“日月可昭。”

“行了。我知道你这脾性。”谭警官没好气地摆摆手。想来她对于他也没有应对之策,我憋笑。

这笑,使得她转向了我,睿智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我的所有逃避。“刘薇。你要知道,你犯下的是无法饶恕的错。”

她训人的口吻很重,一点也不亚于那几个家伙在科室发脾性的时候。我的笑自然消释得无影无踪,沉落下的心头重石随着她忽然转移的话题:“你住在南山路?”

“是的。”

“几时搬的家?”

“不——记得了。”

“你上回说过,你失去了记忆。那你忘了什么?”

她不像其他人问我还记得什么,而是问我忘了什么。我自是一愣,老半天磨磨口唇:“比如说,我忘了怎么开门。”

“若磊。”她微微皱皱眉,“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发现了,她忘了怎么开门,忘了怎么用饮水机,忘了怎样用自动取食机。最离谱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就是她把垃圾箱当成凳子了。”

想到还上了新闻报导搞得众人皆知的丑事,我发窘。

“不像是——”谭警官似乎有悟。

“所以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提早得了老年痴呆症。”

老年痴呆症?!我惊愕,继而忿忿地瞪了黎若磊一眼。

这时候,门敲响,走进来一个穿便服的警员。他递给谭警官一份文件,并低声道:“昨晚和她在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少年——”

少年?难道是——我忧心,不觉唤出了口:“其人——”慌忙把手捂住嘴巴,才发觉太迟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让我埋下小脑袋,心蓬蓬蓬乱跳,为了不知安危的流浪少年。

耳听传来谭警官笔杆慢悠悠敲桌的声响,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顿:“其人吗?刘薇,让我猜猜,其是其实的其,而人呢,就是一个人。”

她一语命中,我惊诧非常地抬起头。见她垂下了眼帘,唤道:“若磊。”

“我明白。”由是我再次惊讶地看见了黎若磊很是忧郁且默然的脸,虽是一闪而过的神情,使得我误以为是一时眼花。

接着她转向了齐瑜:“齐瑜。这显然已不是你的家务事那么简单,我们警方将会正式介入调查。”

这话听得我又惊又骇。警方介入调查什么?其人吗?还是其实我是萧唯的身份将会被揭露?那么我自首是不是可得到宽大处理?不。我马上否决。身体是刘薇的,他们怎么查也绝对查不出来。只是其人呢?想到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少年,心里边这股莫名的忧愁是什么?

她终于对向了我:“刘薇,你的住所昨夜已被我们警方封锁了。所以你暂时回齐瑜家里住。”

“不。”对此,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我与他向来水火不容,同一屋檐下岂不把屋子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