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接过,一看纸上第一行写有“神童游泳教程”,疑问道:“这是——”

“我家里那宝贝在课外报的游泳课程。”

“你家的宝贝?”

“哎,瞧我口上都说习惯了。宝贝就是我家那三岁的小鬼。”

周旁的人一听,直觉地想笑,却又体贴地紧闭笑口。

我想象得到我跟一群三岁小鬼一起站在儿童游泳池里,听着教练的拍子学习挥手蹬腿。。。。。。敬告各位欲穿到未来的人士,是旱鸭子的还是先学会了游泳再穿

吧。。。。。。

旁,好心介绍游泳教程的林医师察觉到了,忙摆摆手:“刘医师。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联系这上面的游泳教练。据闻他们是全A市最优秀的游泳教练,而且现在成人的游泳班听说是停办许久了。”

对此,我怎会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呢,真诚道:“谢谢你!我会按照你说的方法试试看的。”语毕,把广告单珍重地折叠整齐,放入口袋。再抬起头时,见众人看我的目光又多了份异样的亲切。

心底为之一松,幸福拾起:因祸得福,也不错!

当日下了中班,抽空上了ITTCU一趟。双手抱着装有他外套的纸袋,脚步却却地,徘徊在了中心主任办公室附近。

值班护士见到,迷茫地问我:“有事吗,刘医师?”

我吸吸气,牙一咬,把纸袋递出去:“这是于主任的东西,他忘了拿走。可以帮我交给他吗?”

她摸摸纸袋外面,知是无害的物品,温善地向我点下头:“没问题。可是于主任今日临时被院外叫去会诊了。需要等他回来才能交给他,可以吗?”

他今天不在。。。。。。挥去心底这奇妙的失落感,我答:“没问题。”

接下来,我如往常走到琪琪的病室。

小男孩近来精神愈来愈好,一见到我就蹦蹦跳跳跑过来。我裂开笑脸,把他抱回床上:“琪琪,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琪琪指指床上铺的小台子,上面放了一套画笔和一叠白纸。

“哦,今天是画画吗?”我捏起一张画纸,“那琪琪想画什么?”

琪琪大眼眨眨,指头指向我。

“画我?”

他摆摆头,拿起一支彩色铅笔放到我掌心。俨是要我先作示范。

小时候正好学过七八年的绘画,我手也痒痒了。把画纸铺平,牙齿咬咬笔头:画什么好呢?

望望小男孩漂亮的小脸蛋,就会不觉联想起我的小精灵小美。思定,手下的笔刷刷刷,很快勾勒出女儿的画像,其灿烂的笑容怜爱得让人不禁想窝在心口疼一把。

“这是我女儿哦,她叫小美。”我指着小美的头像对小男孩说,暗自许了个小小的愿望:有一天,一定要让这两个孩子见见面。

琪琪小手拿起画像,大眼珠骨碌碌一转,小嘴巴嘟起吻住画中小精灵的脸颊。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画纸从他依依不舍的小嘴唇上移开。笔塞到他的右手:“轮到琪琪了。就画琪琪最想画的亲人。”

接到我的命令,小男孩像苦恼的小猕猴两手抓搔起脑袋瓜子。

我故意虎起脸:“不许耍赖。”心里却紧张地想:这或许是个探知孩子亲人线索的机会。

琪琪扭扭头,扭扭腰。见我铁了心始终不为所动,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下,认真地趴在桌上作起画。

我忐忑地张望着。在孩子幼稚却真切的笔下,一名男子的头像以最醒目的特征呈现在我眼前。五官整体来看应是俊郎的,年纪应该不低于四五十岁。而严实闭紧的双唇,让人觉得这人有点严肃而苛刻。

“他是——”我问。

小男孩在头像下方注上两个字:爸爸。

“你爸爸?!”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叫道,赶紧拿起画纸仔细研究一番。

坐瞅瞅,右望望,眉尖簇起,死死地盯住了画上人的眼睛。这眼神,越看越像舞会上那名神秘人士,那么神似其人和琪琪——他究竟是谁?为何如此轻易撩起我那熟悉而不安的悸动。。。。。。

窗外,轰地一声雷响。我整个人惊得跳起。

狂乱的风携带着雨丝随之洒入屋内。我慌慌忙走过去关上窗户。抹抹额汗,望屋外天色阴沉,雷声重重,大雨滂沱,路上行人皆纷纷闪躲。不一会儿,宽敞的大道上空无一人。

我正欲顺手拉上帘子,却见一辆黑色房车停驻在了中心前方的明光大道中央。一名身着西服的男人走出了房车后座,旁边的随从帮他撑起把伞。在这倾盆大雨中,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仰起的头正对向了这边。

伞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密密麻麻的雨线模糊着我的视线。可我却似是被当空划过的闪电击中了一般,木木地立在原地:凭着直觉,我已知这人正是昨夜的神秘人士,琪琪画的“爸爸”。。。。。。

81

没多细想,转瞬我冲出了病室,狂奔下楼梯,费力地拨开中心大厅门口避雨的人群,暴露在雨中。

头上的雨点,像砖头一块块砸下,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的心,却如烙铁一般又热又疼。跑到明光大街的中央,不见了那黑色房车,也不见了那位神秘人士。

我痛苦地吐出淹入嘴里的雨水,急得在原地兜兜转:难道是我眼睛的错觉?难道又都是虚幻的影子?

抹了抹脸,我不死心地迈开腿,眼前一花。一双手伸来,及时抱住我身子。

我稳定心神,仰头。

黎若磊两眼的精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你疯了吗!!!”

“我——我找人——”

“找其人吗!”话说的同时,他揪起我胳膊就往回走。

“黎若磊,你听我说,那个其人是——”

他忽地回首:“我不管他是谁!!他让你这样子在大街上淋雨,就是他的错!!”

这个向来嘻嘻哈哈的男子怒冠冲天了。我很是惊讶,以至老半天再吭不出半个字,其人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急诊大厅的员工休息室,他将我一把先推进洗漱间,外塞上几件衣服:“不要在里面呆太久。十分钟后你若还不出来,我就进去抓人。”

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我已能分清他这会说的不似玩笑话。匆匆忙忙用热水泡了泡身子,就换上衣物走出来。

才发现这是一间单人房,怕是他在急诊的私人休息室。

他也换下了湿衣,坐在床边无意识地翻阅杂志。一边,放着他的手机,红灯一闪一灭。

我无措地立在一旁,不敢随意走近,毕竟这里是男人的卧室。

他瞅到我局促的神情,扔下杂志,嘴角勾起:“过来。”

我瞪圆眼珠子:“你想干吗?”

“干我该干的。”

我连退三步,背部顶住门板。

他哼了一下,起身向我走来。

“你,你想做什么?”我举起拳头。

他大手一把按下我的手,沉声说:“你觉得我能在这里对你怎样吗?——真是的,非要把每个跟你独处的男人都想到那方面去。这样不行,会吓跑一大堆追求者的。”

这是他典型的训话模式,亲切的口吻并不让人觉得受到推拒或是打击。

他抓住我的手,把了下我的脉搏,说:“我想你是不会想留住中心的观察室。那就先回家休息吧。若觉得不舒服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会24小时开机的。”

“好。”我别扭地收回手,不喜被人触摸脉搏的感觉。

“家里有感冒药吗?”他边往我掌心里倒药片,边问。

“有。昨晚于凡给我的。”

听到这句,他的手一顿,继而哦了声:“可以吃。那我不多给你了,免得你多吃。”

我愕然地看着他把一粒粒药拣回瓶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乱吃药。”

“没错。你不是三岁小孩,是新生儿心理年龄。”

我忿忿地甩手:“还有什么交待的吗?”

“知道我手机号码吗?”

好半天,我吭道:“我可以跟小余要。”

“我想,齐瑜的号码你也不知道吧。”

“是不知道。”知道又不能改变什么。

他拿过我的手机,帮我输入电话号码:“正好,我们几个的号码一起给你。”

“你给我那么多干吗?”我惊叫道。且,我才不想要呢,扯上他们从来没有好事。

“关键时候就用得上了。”他把手机塞回我口袋。

我记起,拉拉身上的黄色长袖衫:“这个——衣服,是谭姐的吗?”这衣服质地一瞧就知是名牌货,我生怕弄坏了他哪位红颜知己的爱物。

他抱起手,眯起眼打量我上下:“很好,很合身。看来你和她的身材差不多。”

“谁?”

“萧唯。”

我脸一冰,没想到他开口如此爽快。而每次想到他们心中的萧美人,我都会怪怪地很不是滋味:“你放心。我会把它们洗好烫好,明日归还。”

“随你。”说完这话,他又笑开了两个深浓的小酒窝,“所谓人挑衣,衣也不何尝挑人呢。一如青丝。”

话中的含义,想来他知道的青丝故事比齐瑜李娟等人都要多。。。。。。那么其人呢。。。。。。

他轻拍了我傻愣的脸,语气很重:“这个时候,我不准你再想他。因为你需要休息。”

我垂下眼。

亲自把我送出门口,帮我招了出租车。车驶离后,他杵在原地许久,直至我和车子在他视野里消释。

我不觉摸摸口袋,输入了他们几个号码的手机安好地放着,古怪地,暗松了口气。

回家后按照他的嘱咐把药丸用温水服下,早早爬上床休息。知他嘴不饶人,有点“坏心”,却绝对是很可靠的朋友和医师。

双眼疲乏地合上,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一些离奇古怪的画面。重复不断的噩梦像是座大山压住我胸口,闷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大喊一声终是把自己从梦里唤醒。坐起身,大汗淋漓,心被梦

中残留的恶感惊得一蹦一蹦的。

左手拿了条毛巾,湿绒面熨在肌肤很凉很凉,忽而醒悟:我发烧了——

拉开抽屉取出体温计一量:39.8℃。

当即摸到手机拨号,接通的铃声后听是一名男士的嗓音,我说道:“黎若磊,我发烧了。而且——”头很痛,喉咙就像吞着块熔岩似的难受,身子欲似坠入深渊的沉,双手也变得无力。

说一句,喘一口气。

于是,那边立即传来:“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过去。”

嘀的断了线。我迷迷糊糊的神志尚想:他不是24小时值班吗?能抽身过来吗?

不久,门铃响起,一声紧接一声很是焦急。

我挣扎着走到厅堂,摁下通话器:“哪位?”

“于凡。”

我脑子未反应过来,手却已伸去开门。

门拉开,我仰望着他满是焦愁的双眼,耳畔飘过他语无伦次的解释:若磊刚好在处理病患,所以我帮他接的通话。。。。。觉得怎么样了,难受就应该早点出声。。。。。。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没想到沉声静气的他也有如此慌措的时候,我不觉失笑,一晃头就发晕,栽入了他怀里。

82

 不知自己怎么躺回床上的,模糊中似有一双手在我身上动作,我自是惊惶地去抓。

他反握住了我的手,低柔的嗓音伏落:“相信我。”

蓦地我心头纠结了下,手渐渐松劲垂落下来,时而挪开眼皮看看。他先是打开药箱,给我挂上药水,又推了支针。接着端了盆温水,不时更换毛巾给我擦汗。

来22世纪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的尽心。。。。。。长久的孤苦加上病痛的折磨,经不住我懦弱地伸手去捉,捉住了他拿着毛巾的手。

“哪里很不舒服?”问的同时,他一手翻开急救箱,欲取听诊器。

我摇摇头,手握床沿挣扎起身。

他急急忙忙抱住我,温热的唇靠紧我耳边:“不要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一霎,脸上炙热的浮云不知是病或是窘,虚弱地一躺,偎依入他宽实的臂膊。

他捉握我的十指,头靠着我的发顶,沉定的嗓音就如收音机里舒缓的背景音乐,慢慢细细地述说:“五年前,我就一直憧憬那个她会来到我身边。她是那么神秘;她是如此可爱;她是个很善良的,值得对她一生一世很好的好女人。所以,我总是想,当她出现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治好她的病,实现她的心愿,补偿她百年沉眠的孤独——结果,某一天,她真的出现了。我和正阳他们陪伴在她的床头,每天为她换水晶海豚,每天为她的病情不断地努力,以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

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对萧美人的一心一意,无可置疑,也让所有喜欢他们的芳心落地而碎。身子为此不由地欲稍稍挪开,他的手却圈得更紧了。

眉尖拧拧,拂来他忽尔自嘲的一声轻笑。

“是的。我能为她治病,为她的迟迟未醒而略有遗憾,可是,却好奇怪,跟原先预想的相遇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反而是你,第一次就让我想笑。而且,每次都让我不知不觉就想笑。。。。。。”

我自然是极其不满地“嗯哼”,感情我萧唯来22世纪是专门为了给他讲笑话的?

他闻及,扶起我的脸。

我朦胧地微睁眼。眼前这双眼睛就如我第一次见到的,美得有如清溪里的玉石,上面流淌的一丝一缕,总是轻易地叩响我的心扉。

“很奇怪,我这会儿会心疼,不是为了她,而是当看到你病成这样的时候。。。。。。从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话未完,他紧紧地把我搂入。

我的脑海忽然间化为了一片空白,全神贯注于耳畔的心跳声,听那有条不紊的砰砰砰,这就是他的心吗。。。。。。没能寻到答案,因为罔住我全身的温暖,使得我倦意又起。手抚摸他的手臂,就像在家里习惯性赖着亲人一样,我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清醒时,已然是清晨了。

朝阳掰开浓浓的云雾,喜滋滋地将它的七彩纱裙从我家窗台撒入一缕。

我痴痴地望着那一缕绚丽的日光。突然想起老家邻居阿姨曾养的一只猫,每朝都会伸爪子去捉光线,每每挥空,却乐此不疲。自然界的生灵们都有追求美好的愿望,纵使那似是多么的飘渺?

“在想什么?”

我慌忙收起思绪,回过头,见他将托盘放落床头柜上,对我笑问道。

忽地闪过昨夜的部分片断,似是自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窘!我立刻爬起身:“那个——”

他明了地打断我的话,探手摸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烧全退了。先喝碗粥吧。”

语毕,端起盘上的青瓷花碗,递到我跟前。

我看那碗里不单是纯米粥,还拌有其它杂谷,俨是碗药膳,不禁好奇地挑问。

“我看屋里也没有储备食物,就私自帮你从网上超市订购了一部分。今早他们送来,我已经帮你都放好在厨房了。”说到这,他笑眯起眼,“幸好,你睡得沉,没吵醒你。”

被他这一笑,这一望,我只觉得自己又在发烧了!

接过他手里的碗,舀起一勺汲取一口:微微苦涩,但不难入口,且回味无穷。

又勺一口:他本就是个大医师,烹调这类药膳应是信手拈来的易事。

再勺一口:觉得还是不可思议,他这种贵公子,怎可能亲自下厨呢?

调羹就此含在口里,抬眼望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