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管家请出两根木杖,双手奉上。
玉轻烟看那粗大的木杖一眼,面上不露丝毫惧色,“烟儿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母亲就急着杖责烟儿,外头知道的人会以为您铁面无私,不知道的人会觉得您借机铲除异己。烟儿身子骨弱,承受不了这一百杖,倘若就此去了,还望母亲将烟儿与生母长乐公主葬在一处。不过,烟儿已吩咐侍婢进宫向长公主禀奏,倘若烟儿真的如此薄命,相信长公主会念在烟儿尚有皇族血脉赏烟儿一份死后哀荣。”
谢氏大怒,这是威胁!这贱丫头竟敢威胁自己!
纵然长公主知晓我打死你,那又怎样?我乃谢氏女,我兄长是内阁首辅谢绍棠,长公主还要忌惮谢家几分,谢家势要保我,长公主又能拿我怎样?长公主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丫头而得罪谢家吗?
这么想着,谢氏的心神稳定了些,重声道:“打!狠狠地打!”
哎哟,轻烟肿么应付?
61玉玦
张嬷嬷和另一个嬷嬷上前摁住玉轻烟,连管家和一个下人举起木杖,就要打下去
“二小姐是先帝御封的平阳县主,不能打!”
冷天晴大声叫嚷,推开两个嬷嬷,却推不开人。
玉轻烟不反抗也不挣扎,神色清冷,眸光寂寂。
谢氏冷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是玉府,有人犯错,我便能动用家规、家法!再者,玉轻烟犯错,我是嫡母,还动不了她吗?”
冷天晴据理力争,“夫人说二小姐犯错,可有人证、物证?”
谢氏根本不想多费唇舌,喝道:“打!”
木杖就要落下来,玉轻烟仍然无动于衷,冷天晴心急如焚,利索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碧莹莹的玉玦,高高举起来,大声道:“见此翔凤玉玦,如见先帝。”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谢氏与玉轻雪等人都盯着她手上那枚碧色深沉、玉质上佳的玉玦,心中半信半疑,这枚玉玦看起来的确是宫中玉器的,但是否真的是先帝之物,当真令人怀疑。再者,区区一个侍婢,怎会有先帝之物?
“此乃先帝赐给长乐公主的翔凤玉玦,当时奴婢听得一清二楚,见此玉玦,有如先帝亲临!”冷天晴一本正经地说道,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浩然正气。
“随便一枚玉玦,你也可以说成是先帝赏赐。”谢氏权衡再三,决定忤逆一回,因为今日这个良机稍纵即逝,“狠狠地打!”
“夫人胆敢以下犯上?”冷天晴气得发抖,“夫人眼里没有先帝,是不是整个谢家也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先帝在世,她犯了错,就该受罚。”谢氏身姿端庄,疾言厉色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打!”
玉轻烟一动不动,好像即将被打的人不是她。
冷天晴急了,推开连管家,伸展双臂护着主子,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玉轻烟感动于晴姑姑的挺身相护,方才她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是想看看晴姑姑会如何保护自己,有什么能耐保护自己,手中有没有王牌。
试探的结果是,晴姑姑的手中果然有王牌,只不过谢氏阴险狡诈、罔顾先帝,确有胆量。
为了弄死她,谢氏天不怕、地不怕,心肠恶毒,手段狠辣,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两人一起打!狠狠地打!”谢氏狠厉道。
“打我无妨,如若打不死,我不敢保证年仅十岁的二公子可以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玉轻烟的语声淡若轻烟,眉目静婉,所说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谢氏育有二子二女,长子玉俊驰、长女玉轻雪为龙凤胎,次女玉轻霜年十四,次子玉俊杰年仅十岁。玉俊杰是幼子,聪明伶俐,俊俏可爱,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宠得无法无天。
62嘉奖
听了玉轻烟这句话,谢氏好像心头被扎了一针,尖锐的疼痛激起她的怒气。
她从连管家的手里抢过木杖,满面怒容地瞪着玉轻烟,不由分说地扬起木杖,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厅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沉朗的声音:
“圣旨到”
玉轻烟知道,木杖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木杖的末梢停留于她的肩头。她看见,两个内监为左右,中间那人沉沉地踏进厅堂,正是高晋扬。
转瞬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离开正要受刑的玉轻烟,转向堂而皇之闯入的外人。
谢氏惊愣住了,手握木杖,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
玉轻烟眸光冷寂,忽地握住木杖,摔倒在地,同时轻呼一声,软软地跌在地上。
“二小姐,您怎么了?”冷天晴紧张她,以为她被谢氏打了,立刻向高晋扬禀奏,“高大人来得正好,夫人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二小姐身上,说二小姐谋害二房的二小姐,用家规、家法杖责二小姐,罔顾先帝信物,不将皇族放在眼里。”
“高大人,此乃将军府家事,你乃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虽然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长公主宠信的红人,人人畏惧他,但谢家从不知惧怕是何物,身为谢氏女儿,身为玉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更不能怕了输了气势、失了颜面。
“我自然不会插手将军府的事,我是来宣旨的。”
高晋扬站在偌大的厅堂里,一袭绛红官袍衬出他挺拔轩举的身姿、山岳般逼人的气势。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聚拢了勾人而倨傲的光华,却因为太过冰冷,令人不敢直视。
谢氏稳定了心神,以当家主人的姿态问道:“有劳高大人宣旨。”
高晋扬扬声道:“玉轻烟接旨。”
谢氏、玉轻雪等人惊得面面相觑,怎么是给那贱丫头的?
玉轻烟恭敬地跪地,其他人也纷纷下跪接旨。
这旨意是嘉奖她为江南水患的赈灾、治理事宜出谋划策,小皇帝和兰陵长公主特意嘉奖,还赏了十匹贡缎和两件珍宝。
玉轻雪用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看她,恨不得剜出她的眼珠。
她何时出谋划策了?小皇帝和兰陵长公主如何知晓?
玉轻烟接了嘉奖的圣旨,冷天晴道:“夫人,皇恩浩荡,二小姐皇恩在身,打不得。”
“长公主嘱咐我传话给夫人,像二小姐这般聪慧的名门闺秀,是上苍对魏国的恩赐。”高晋扬好似随意问起,“我很好奇,夫人为何杖责二小姐?”
“高大人见笑了。”谢氏冷笑,“高大人辛苦了,来人,送高大人出去。”
“长公主关心江南水患治理一事,嘱咐我详细问问二小姐。”他清朗道,“夫人,方便否?”
谢氏还能说什么?自然说方便了。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玉轻烟和高晋扬回天心苑,错失杖杀那贱丫头的良机。
玉轻雪暗自思忖,玉轻烟何时向长公主献策?献的又是什么策?
感觉高大人在打酱油呢,有木有?想着给他加点戏份,哈哈。
63无赖
行至天心苑门前,玉轻烟止步,淡淡一礼,“谢高大人出手相救。”
高晋扬轻佻的目光落在她玉致的眉目,“你不该请我喝杯茶水吗?”
“高大人想喝茶,不如到茶楼喝个痛快。”
“天心苑清幽宁静,倒是个品茗的好去处。”
说着,他径自跨入苑门,往里走去,恍若自家一般。
玉轻烟无奈,唯有吩咐侍婢煮茶。
前庭案几上放着一叠画纸,他拿起来看,目光快速地扫着。
她见他如此冷静,神色不变,似不是第一次见这画纸上的东西,不由得微觉诧异。
片刻后,她请他坐下,一同品茗。
他慢慢品着,剑眉舒展开来,“嗯,不错,是顾渚紫笋。”
“没想到高大人也是好茶之人。”
“长公主不喜茶,宫里头最好的贡茶皆归我了。”高晋扬笑道,“你喜欢什么茶?我差人送来。”
“我并不喜茶。”玉轻烟莞尔道。
“凤尾森森,银杏高song,碧树成荫,这天心苑风景独好,正是品茗佳处。”
确实如他所说,天心苑地处偏僻,但胜在清幽宁静,远离俗世尘嚣,她喜欢这里的幽静。他的品味和喜好与她还真有共同之处,比如品茗,比如环境。
她淡淡道:“高大人乃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贵人事忙,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了。”
这委婉的逐客令,他岂能听不出来?
高晋扬厚着脸皮道:“今日我既无公事、又无私事,只有闲事。虽然你下了逐客令,但我决定赖着不走,多喝几杯茶。”
这般直白说出,倒是性情磊落。
玉轻烟心中虽气,却容色不改,为他斟茶。
凉风习习,广袂随风飘动,蔓生一丝凉意。
树梢的枝叶沙沙地响,是这寂静的天地里唯一的声响。
“近来身子可好?”他出其不意地问。
“多谢关心,我很好。”她知道,他这么问必有目的。
“可有照着方子服药?”
顿时,玉轻烟双腮一热,腾地烧起来。
他灼灼地盯着她,等候她的回答。
她施施然起身,眼中无物似的转身,径自回屋。
高晋扬的目光落在那窈窕、娇小的身躯上,云淡风清地说道:“宇文策向长公主献的‘赈灾三策’,是你的主意吧。”
她顿足,背对着他,腹诽:他怎么会知道?
“虽然宇文策文武双全,但他没有那样的胸襟念及民生疾苦,像‘赈灾三策’这样的治理水患良策,必是胸怀天下苍生之人才想得到,才会拯救苍生。”他清朗道。
“我一介女流,怎会有如此胸怀?像高大人这样的肱骨之臣才有如此胸怀拯救苍生。”玉轻烟的声音淡若平湖。
“宇文策对长公主说,‘赈灾三策’并非他一人的想法,是你与他二人一起想出来的。”高晋扬饮尽半杯茶水,慢慢道,“他为你讨了这份奖赏,他对你的心可真不一般。”
64思慕之情
玉轻烟轻盈地转身,笑吟吟道:“郡王性情磊落,做任何事都无愧于心,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他面不改色道:“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她淡淡地笑,“承您吉言。高大人,请便。”
未等他开口,她就转身进屋。
高晋扬望着那抹倩影消失在一片斑斓中,眉宇含笑。
那般意味深长的笑。
月泊银河,夜凉如水。
玉轻烟在书房作画,烛火如豆,将她纤细的身影映在墙上。
冷天晴轻步进来,见她神色专注,便将灯烛挑亮些,然后道:“二小姐。”
“办妥了?”
“一切都妥了。”
“嗯。”玉轻烟头也不抬。
“时辰不早了,该就寝了。”冷天晴劝道,每个夜里二小姐总要过了亥时才歇息,她每日都劝,二小姐就是不听。
“这幅画好就歇息,晴姑姑先去铺被褥吧。”玉轻烟淡淡道。
冷天晴无奈,只好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进来,步履极轻,玉轻烟没察觉,直至感觉身边有个人影,她才惊觉书房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她搁下狼毫,“郡王怎么来了?时辰不早了…”
乐陵郡王在这个时辰来,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吧。再者,他如何进来的?翻墙吗?
在魏国,如若男子深夜潜入女子的闺房,传扬出去,那女子的清誉就此毁了。
“两个时辰前,我听闻长公主嘉奖你了,特意来祝贺你。”
宇文策身穿一袭霜白锦袍,无纹无绣无配饰,更显得清雅无双、公子如玉,水如环佩月如襟,俊美温润得恰到好处。
玉轻烟轻笑,“若非郡王提及我,长公主又怎会嘉奖我?”
“这‘赈灾三策’是你的奇思妙想,我怎能剽窃了去?”他执起她双手,“我对长公主说,是你我二人一起想的,你会生气吗?”
“其实,郡王不应该对长公主提到我。”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撸了撸散落下来的鬓发。
他淡淡含笑,没说什么。
她知道,他在长公主面前提起她,是想借此良机抬高她在将军府的地位。只要她受到长公主的重视与青睐,谢氏等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他这是为她着想。
玉轻烟见他的眼神愈发深沉,心沉了沉,“夜深了,郡王早些回去吧。”
“你知道吗?慈善拍卖筹款六十万,募捐筹款已有三十万,待赈灾款项一齐,我就要前往江南。”宇文策的俊脸无一丝微笑。
“何时启程?”
“还未定,预计是三日后。”
“想必江南灾民正眼巴巴地盼望着呢。”
“烟儿…”他的眸光渐渐升温。
见他如此神色,她暗道不妙。
宇文策抱她坐在书案上,靠着她双腿,眸光灼热得似要烧了她,“我知道,深夜来见你于礼不合,如若传扬出去,你的终身幸福就此毁了。然而,我无法克制对你的思慕之情…我想每日都见到你…甚至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他轻握她细瘦的肩头,“烟儿,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好动人的情话有木有?轻烟会感动不?今日二更完毕。
65霸道之吻
玉轻烟拨开他的手,“我明白,可是…”
“我已无法自拔。”
话音未落,宇文策便一臂抱住她的身,一掌轻扣她的后脑,叼住她湿润的粉唇,激动地吮吻。
她拼力挣扎,可挣不脱他的圈围。
他的人,温润如玉,他的吻,却霸道得很,不容她抗拒。
他使了各种法子强攻硬夺,终于攻破双唇的封锁,直闯温热的腹地,与她的丁香小舌搅在一起。
站在书房外的冷天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没有进去;此时,她更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进去。
从二小姐的言行举止来说,虽有闪躲之嫌,可也没激烈地反抗,对郡王的冒犯举动并不排斥,因此,冷天晴没有立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