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心跳加剧,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终于,他回来了,手中抓着三只小鸟。

于是,她们的午膳便是烤鸟儿。

他随身携带火石,点燃一堆火,将剥皮洗净的小鸟放在火上烤。

他们吃着香喷喷的烧烤小鸟,相视一笑。

“天黑之前能回到营地吧。”玉轻烟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只小鸟儿,对剩下的一只虎视眈眈。

“有我在,怕什么?”高晋扬慢悠悠地吃着,“回不去便露宿山林。”

“山林有野兽,遇见野兽怎么办?”

“野兽与我相比,你怕野兽还是怕我?”

“有人自比野兽,可见你有一颗野兽之心。”

他斜唇一笑,将烤好的第三只鸟儿递给她,她撕了一半递给他,“一人一半吧。”

高晋扬站起身,放眼望去,“我不饿,你吃吧。”

玉轻烟不客气地继续啃,却听他道:“很快就回来。”

她叫了一声,他径自去了,没有回应。

吃饱喝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他盼回来了。她看见他的手中抓着一大把草叶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他扔下草叶,蹲在她身旁,拿起她的裙摆,猛地一撕,她骇然一跳,揪着衫裙,满目戒备,“你做什么?”

高晋扬不发一言,继续撕裙摆,撕成布条状。

最后,她的长裙只剩膝盖上的半截,他接着撕自己的衣袍下摆,也是撕成布条状。

玉轻烟有点明白了,他想为自己治伤?

高晋扬将草叶子堆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用一块小石块捣碎、捣烂,然后将烂泥似的绿草叶敷在她腿上的伤处。

草药对伤口的刺激太疼了,她疼得抽气。

敷好草药后,他用布条绑住她的整条小腿,一圈圈地绕着,手法娴熟。最后,他握住她的脚后跟,陡然一转,“咔嚓”一声,她疼得尖叫,刺破了山林的宁静。

他去山涧那边洗手,她回想着方才他为自己敷药、包扎的举动,他小心翼翼,神色专注,俊脸沉静,好像将她当作掌中宝那样呵护。此时此刻,她的心柔软如水。

一束束的光流从天上直插林间,林中幽静,远处传来野兽的叫声,很是瘆人。

忽然,玉轻烟看见一头壮硕的狮子站在不远处,静静与她对视。

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不敢出声,只慢慢后退,退向山涧,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头狮子,担心狮子猛地扑过来。

高晋扬正在洗胳膊,虽然听到动静,却没有转过头看。她一把抓住他,心惊胆战道:“狮子…有狮子…”

他望过去,那头狮子踱步过来,慢慢张开狮口,好像在打哈欠。

“狮子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她紧紧地拽他的衣袍,躲到他身后,从身后搂住他。

“狮子并不可怕。”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感觉她正使力将自己往后面拖拽,“你别拽我。”

“要不要跑?”她紧张地后退,“啊…”

后面便是山涧,她一脚踩进水中,往后跌去。

高晋扬被她往后拽,不得已翻转身子,揽住她腰肢,阻止了摔倒的趋势,但已双双站在水里,裙子、衣袍下摆都湿了。

那头狮子已至跟前,玉轻烟怕得死死地搂住他,他足尖一点,腾身飞起,跳出山涧。

就在这一刻,长毛狮子飞扑过来,而他们已飞离原地。狮子再猛扑过去,他揽着她飞身跃起,直直飞上参天大树。

玉轻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臂发颤,心慌地往下看,狮子正寻找目标,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怒吼。

这么高,狮子应该跳不到树上吧。

“如若狮子不走,我们一直待在树上?”

“嗯。”高晋扬低声道。

她明白,以他的武艺,与猛狮搏斗应该会赢,但体力会消耗殆尽,如此一来,他们如何回营地?

长毛狮子仍不罢休,绕圈打转,寻找食物。

她没那么惧怕了,这才发觉自己紧紧搂着他的身,而他也揽抱着自己,以缠绵之姿站在枝干上。

脸颊、耳根渐渐热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敢松手。

他低头看下面的情况,面色沉毅,清亮的俊眸深邃无比,宛若密林深处的寒潭,弥漫着白濛濛的雾,令人看不透。

高晋扬察觉到她的目光,侧首看她,她慌张、窘迫地垂眸,心跳如鹿。

“那狮子应该饿了挺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他寻了个粗壮的枝干坐下来,拉她坐在怀中。

虽然不再搂着他,但变成了被他抱着,她的耳朵、双腮更烫了。

他抚弄她散乱的鬓发,举止轻柔,她举眸看他,忽然就抛开了女子的矜持,勾住他的脖子,吻他性感的薄唇。

现在,她不是玉家二小姐,而是二十一世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子。

在树上激情热吻,很带劲有木有?

95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一)

高晋扬立即反客为主,吮吻她柔嫩的唇。

唇舌相缠,气息慢慢急促起来。

这个吻,是他们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吻,萌发的情意由内而外,付诸于唇齿的交缠,收获心灵的交融。

炽热,激烈,缠绵,之感令他们身躯战栗、情潮涌动。

他的唇舌往下滑,在她雪白如玉的脖颈、锁骨间流连…她身躯反仰,他的身躯往前趋,在她差点儿滑落之际将她揽回来攴。

他们相视一笑。

玉轻烟环着他的脖颈,“不如我们不要回二十一世纪了,便在这个异世携手并进,笑傲江湖。”

“我向来独来独往。”高晋扬讥诮道,“再者,你有什么本事与我携手并进?能助我什么?遐”

“既然高大人觉得我没有本事、没有资格与你携手,那就当我没说过。”她羞愤道,小脸冷冰冰的,推开他往后坐。

他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你所在的不是江湖,而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宗室、权贵,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她淡淡一笑,“今日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他冷冷道:“拭目以待。”

日头西斜,林间昏暗得如同夜晚。

高晋扬搀扶着玉轻烟,一步步地走着,她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却要硬撑着。

虽然他轻功绝顶,但山林里四面八方都一样,方向难辨,纵然有轻功,但若走错方向,也是枉然。

他忽然止步,她惊怕地问:“怎么了?有猛兽?”

“有马蹄声。”

“我听不到,真的有马蹄声?”她凝神细听,四周只有风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再走一阵,她听见了凌乱的马蹄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片刻后,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在前方不远处响起,嘚嘚嘚,激动人心。

玉轻烟欣喜地望去,但见那骑一马当先,一阵狂风似的卷过来。马上人跃下来,激动地冲过来,惊喜地拉她的胳膊,“玉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她的心慢慢沉下去,这小皇帝对自己太上心了。

“我担心你。”宇文熙兴奋得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高晋扬,忘了自称“朕”,“上马,我送你回去。”

话音方落,他就抱起她,将她放上马背,完全当高晋扬是透明人。

宇文熙跃上马背,搂住她,“高大人,你与你的下属同乘一骑。”

高晋扬不以为意地说道:“陛下先行一步。”

玉轻烟迎上他的目光,忽然间想到他,他拥有现代人的灵魂,久居兰陵长公主与小皇帝之下,卑躬屈膝,甘心吗?

宇文熙调转骏马,往营地驰骋而去。

他本想带她回御帐,她说不妥,他便送她回她的营帐,传太医速速来应诊。

沈凝和冷天晴见她终于回来,悬高的心终于回落,连忙扶她躺在榻上。

“我没事,无须担心。”玉轻烟宽慰他们,“沈姐姐,你的伤怎样?包扎了吗?”

“擦伤而已,无碍。”沈凝见陛下神色着急,知趣道,“饿吗?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我不饿。”玉轻烟看向宇文熙,“陛下,我先更衣,劳烦…”

“我去帐外等。”宇文熙退出去。

冷天晴服侍她更衣,沈凝低声道:“陛下得知你被人追杀,急得跳脚,广派人手去寻你,还亲自带人去找你。陛下待你这份情谊,可真不一般呐。”

玉轻烟轻声叹气,“我已经够乱了,沈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

沈凝笑眯眯道:“好好好,不说了。”

之后,宇文熙带着太医进来,太医察看了玉轻烟的伤势,说只是皮外伤,外敷内服便可痊愈。

太医回去煎药,冷天晴去弄吃的,他对沈凝道:“劳烦沈小姐去朕的营帐对小李子说朕要糕点,小李子知道糕点放在哪里。”

沈凝知道他有意支开自己,也看见了玉轻烟猛眨的眼眸,还是决定去御帐一趟,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玉姐姐,朕不知你会出事,如若朕知道,今日绝不会去打猎。”宇文熙又自责又内疚,好像是他害了她似的。

“意外之事,谁也料不到。”玉轻烟莞尔道,“陛下无须自责。”

“我安排几个护卫保护你。”

“不必了,只是意外而已。”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三天,那刺客再来,如何是好?我如何放心?”他着急地握她的小手,“除非你与我同寝同食、出双入对。”

“这怎么可以?”她气闷,亏他说得出这样的话,“我还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因此,我会当心的,陛下无须担心我。”

宇文熙正色道:“要么我安排几个护卫保护你,要么你与我同寝、同食,二选一,这是圣旨。”

玉轻烟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是第一次见他搬出圣旨“命令”自己接受他的安排,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然而,她吃软不吃硬,他强硬,她只会更强硬。

“既然陛下搬出圣旨,那么,此处是臣女的营帐,不是陛下该来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请陛下离开,以免被人治一条‘引诱陛下’的罪名。”

“玉姐姐…”

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默默看她半晌,他的俊脸布满了担忧、委屈与慌乱,“听闻你被人追杀,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没有朋友,没人真心跟我玩,只有你,玉姐姐,真心待我…若你有何不测,我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母后,不想再失去你…我是真的担心你呀,玉姐姐…”

玉轻烟唯一的软肋就是容易心软,他抓住了她这个软肋,使出这杀手锏,她再也强硬不起来。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陛下放心吧。”

“我怎能放心?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挡刺客?纵然你有才智,但刺客当前,才智管用吗?”宇文熙竭尽全力说服她。

其实,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了,她可以不怕天、不怕地,可以与谢氏等人斗死斗活,可以收买杀手办事,然而,敌人买凶杀她,她的身边没有武艺好的人近身保护,她就有不可预知的危险,而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有人凑巧地从天而降来救她。

她的确打算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保护自己,可是,他安排的人近身保护她,相当于监视她,她才不要自己的一言一行被他掌控。

“我会找几个武艺好的人暗中保护我,陛下无须费心。”

“好吧。”

宇文熙妥协了,决定暗中吩咐护卫暗中保护她。

玉轻烟扶额、眯眼,作倦怠状,“陛下,我乏了,想早点歇着。”

他温柔道:“你睡吧,晴姑姑回来了,我便回去。”

她佩服他的厚脸皮,然而,话已出口,她只能躺下来,闭上双眼。

他帮她掖好被角,静静地凝视她。她面色发白,该是受了惊吓,她今日的经历必定惊险万分,否则她不会这般抗拒自己。

她为什么这般抗拒自己?

想了好久,怎么也想不通。

不多时,冷天晴、沈凝都回来了,宇文熙告辞离去。

玉轻烟进膳、服药后便就寝了,沈凝也回去了。

冷天晴坐在榻边守着二小姐,慢慢地睡过去。

山林的夜晚充斥着野兽的嚎叫,虎啸猿啼,狮吼狼嚎,听来当真毛骨悚然。

昏黄的烛影随风摇曳,映出外面一抹高大的黑影。

片刻后,一只手慢慢撩起帐帘,一个男子走进来,是宇文策。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寝榻,虽然冷天晴身怀武艺,但还没到那境界,察觉不到细微的声响。

玉轻烟吐气如兰,宁静的睡颜宛若月夜下盛开的白莲花,冰清玉洁,清透无暇。

今日午后,他听闻她被人追杀、失去踪影,立刻去找她;可惜,找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找到她。回到营地,他听闻陛下找到她了,亲自送她回营帐,还滞留她的营帐,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去。他恼恨,为什么不是自己找到她?为什么陛下对她那般好?

看来,要重新审视陛下对她的情谊了。

倘若陛下真的喜欢她,他怎么办?跟陛下抢人?他是臣子,抢陛下的人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宇文策苦恼不已,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准应该怎么做。

不!

即使是陛下,他也不能放弃,必须和陛下争个高下!

春狩第三日,阳光明媚,帐内亦亮堂堂的。

玉轻烟一觉醒来,伸了个拦腰,觉得神清气爽,便坐起身。忽然,她看见,一人坐在榻尾,正含笑看她。

“陛下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