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烟寻思着,他害怕被宫门处的士兵看见,可见铠甲士兵不是安西王的人。

前方走来两个内监,他快步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出招击晕他们,接着脱下他们的衣袍,再穿上。她迫不得已穿上内监衣袍,跟着他往前走。

快到宫门处,宇文策忽然喊道:“那个人是乐陵郡王,往那边跑了。”

铠甲士兵闻言,立即跑过来捉人。

见他们往那边跑了,宇文策连忙拉着她冲向宫门。

“他就是乐陵郡王!”玉轻烟扬声大叫。

他立即捂住她的嘴,半搂半挟地带她离开皇宫。

她后悔死了,应该早点喊的,那些铠甲士兵就会听到。

出了皇宫,就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宇文策在街上抢了一匹骏马,扬鞭疾驰,往南城门疾奔。

玉轻烟坐在前面,绞尽脑汁,希望在街上看到一个熟人。

街上看不到一个铠甲士兵,也没有她熟悉的人,眼看着即将冲出南城门,她的心迅速往下坠。

终究,骏马冲出了城门。

“郡王,我只会拖累你,你放了我吧。”

“出了城门,天大地大,不会有追兵。”宇文策眉宇舒展,右臂仍然不停地扬鞭催马。

“事无定数,你确定你能逃得了吗?”她刻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没有回答,专注于策马奔腾。

微暖的风刮过脸颊,树木急速往后退去,玉轻烟继续道:“陛下一定会派人追来,很快就会有追兵追来。”

他怒道:“你就这么不愿跟我走吗?”

“那些铠甲士兵没见过,是驻守边疆的士兵?”她转开话题。

“嗯。”宇文策应了一声。

她思忖,是平西王麾下的将士,还是玉大将军麾下的将士?

她不厌其烦地问:“你父王也逃出皇宫了吗?”

他说不知,要她别再说话。

玉轻烟闭嘴,想着等会儿再开口。

这羊肠小道不是官道,他担心后有追兵,便选择了小道,可是,他打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多时,后面便传来响亮而沉实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可惜,望不到,估计距离还远。

宇文策死劲地催马,风驰电掣一般,她感觉到风刮过脸颊、耳朵的疼痛感。

后面的马队一定是追兵,是宇文熙派来的追兵吗?

忽然,宇文策转向另一条小道,是上山的道。她担心,后面的马队会不会跟丢了?

山路难行,坡度不陡,却相当的崎岖,骏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好像就在身后,她再次回头望去,不远处,一二十骑铠甲士兵飞速奔来,比她胯下的骏马快多了。那铠甲士兵应该是骑兵,才有如此速度。

宇文策大惊,更用力地扬鞭催马。

很快,铠甲士兵追赶上来,他来到一处平整的悬崖边,无奈地勒马。

铠甲士兵迅速逼近,一列排开,玉轻烟看见,当中那人是高晋扬。

高晋扬跨坐马上,墨色披风被山风鼓荡得飞扬而起,犹如一只积蓄了无穷战斗力的雄鹰,令人觉得安心。

她笑了,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知道,他好好的,没有死。

他单骑上前,在宇文策前面半丈处停住,“放了她。”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放了她。”宇文策朗声道。

“你拿我当人质,可见你对我这份情有多深。”玉轻烟冷笑,看见高晋扬的面色很差。

“没了命,如何拥有你?如何与你长相厮守?”

他用脸颊蹭着她的脸腮,在外人看来,他轻薄她,与她温存。

高晋扬无动于衷,眸色冷沉,“我要的是你这条命,她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她的心隐隐的痛,这紧要关头,他真的不理会自己的生死吗?

不,他只是不受宇文策威胁罢了。

宇文策冷笑,“你不在乎,小皇帝在乎,小皇帝紧张她这条命多过于自己。”

话音方落,他勾紧她的腰肢,腾身飞起,跃入悬崖。

扬哥哥如何救轻烟?

110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一)

高晋扬心神一紧,迅速飞扑而去,然而,他们已掉落悬崖。

下坠的速度很快,他没有思考的时间,立即飞下去,抓住她的手臂,用匕首狠狠地峭壁。

三个人挂在半空中,山风呼啸而过,差点儿把他们吹落,当真是惊心动魄、凶险万分。

玉轻烟抬头看去,他飞下来救自己,可见刚才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他面色那么差,衣袍血迹斑斑,可见身上受伤多处,还有多少力气坚持腙?

“有你们二人陪我去阴曹地府,死而无憾。”宇文策纵声笑道,回荡在山间、风里。

“死人只有一个。”高晋扬的脸红彤彤的,充了血,甚是吓人。

铠甲士兵探头往下看,可惜他们的武艺太过粗劣,无法救人擤。

事不宜迟,她用另一只手拔出金簪,发狠地刺入勾在腰间的手臂。

宇文策惨叫一声,还是不肯松手,她拔出来,再刺一次,他终于松手,伴随着惨烈的叫声下坠,渐渐没了影子。

高晋扬本就身受重伤,此时体力消耗殆尽,渐渐抓不住她的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飞下来,揽住她,一起掉入茫茫的崖底。

幸运的是,经过峭壁一棵树时,高晋扬及时抓住树枝,奋力将玉轻烟送上较为粗壮的枝干,自己再跃上来。

这棵树距离悬崖底不算很高,可是掉下去不死也会断手断脚、脏腑受损。

她往下看了一眼,惊得头晕目眩,身躯摇晃起来,他连忙揽住她,不让她掉下去。她紧紧靠着他,渐渐的不那么害怕了。

他默默地凝视她,眸光深深,似有千言万语。

她禁不住这样深沉的目光,问道:“昨夜安西王密谋政变,你遇到十个高手?受了重伤?”

他颔首,“我和长公主早已料到安西王会在圣寿宴起事,急调你父亲率军回京。为了擒拿安西王这条大鱼,我们决定将计就计,让他以为起事将成,我出城接应你父亲,于凌晨入城,火速攻入皇宫。”

“铠甲士兵是我父亲麾下的将士?”玉轻烟诧异,玉大将军回京了?

“你父亲亲率五千骑兵回京,凌晨时分,我的部属打开宫门,骑兵很快擒住安西王一党。”

“抓到安西王了吗?”

高晋扬点头,“我找不到宇文策,陛下找不到你,我猜想宇文策抓了你逃出宫,便出城追。”

她忽然想起蛊毒,“可是,陛下和长公主中了蛊,只有安西王才有解药。”

他淡淡道:“你放心,安西王的幕僚总有人禁不住严刑拷打,会招供;即使没有解药,太医也会研制解药。”

玉轻烟“哦”了一声,“陛下和长公主…还好吗?”

“他们已安全。”

“怎么下去啊?”

“飞下去。”

“这么高,不会摔伤吗?”

“不会。”高晋扬将她的手放在腰间,“抱紧我。”

她抱紧他,头靠在他胸前,忽然间觉得,就算摔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和他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飞下去。

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她睁着眼,感觉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更像是掉下去。

她抬眸看他,他眉头深锁,好像正受着伤痛的折磨。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失控了,玉轻烟恍然明白,他已没有体力施展轻功。

在接近地面时,高晋扬换了体位,先着地,她落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受伤。

一切已静止,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哼声,是他发出来的。她连忙起身,扶他起来,焦急地问:“你怎样?”

他缓缓摇头,却呕出一口鲜血。

她大惊失色,“你受了内伤?怎么办?”

他好似说不出话,眼眸轻轻阖上,头慢慢歪向一边。

“晋扬…晋扬…”

玉轻烟心惊肉跳,连续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死气沉沉。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她摇头,不,不会的…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她颤抖着探他的鼻息,吓得缩回手,没有鼻息!

他死了?

他死了!

顷刻间,她的心剧烈地痛起来,利刃不断地插刺,痛得脏腑痉挛…热泪滚落,掉在他的衣袍上…

为了不让她受伤,他用肉躯承受她的重量,宁死也要她好好活着…

高晋扬,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痛哭流涕…痛得喘不过气…

他死了,她怎么办?

“哭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玉轻烟努力睁开蓄满泪水的眼,他睁着眼,眉宇含笑,眼中分明有一丝得意。

“你不是…”她又惊喜又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不过想休息会儿,屏息一会儿,你就哭成这样?以为我死了?”高晋扬慢慢坐起来,“你以为我死了,哭得这般伤心、悲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妻子。”

“你故意逗我的?”

她窘迫地抹去眼泪,坐在一边。

他搂住她,抬起她的下颌,“即使没死,也受了内伤,现在我只剩半条命,你说怎么办?”

玉轻烟别开脸,“我怎么知道?”

他扳过她的脸,“我想听一句话,三个字。”

“不知道。”

“你不说也行。”

高晋扬靠近她,轻触她的唇,“我牺牲这么大,奖励一下不过分吧。”

两道声音同时告诉她,不行,不能越陷越深;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怎能这般铁石心肠?满足他一下又有何妨?

她处于天人交战的痛苦中,唇已被他吻住,她推他,他捉住她的手,慢慢压倒她。

玉轻烟战胜了那道反对的声音,回应他的索吻。

他们在唇舌的纠缠中颤栗,灵魂在鼻息的交错里融合,身躯在美妙的缠绵中飞翔。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青翠的草地散发出草香,碧空白云是一幅广袤的画,赏心悦目。

只有与喜欢的人做快乐事,才会有身心的悸动,她身躯轻颤,轻抚他的背。

忽然,他往右边倒去,不省人事。

她推了推,叫了几声,他如死一般,一动不动。

鼻息还有,却很微弱。

她转眸四望,这崖底是一片草地,三面皆有参天古木,看起来都差不多,往哪里走才能走出去?

悬崖顶的铠甲骑兵会下来搜救他们吗?

即使他们下来搜救,她和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玉轻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晋扬架起来,也许,平时她根本抬不动他,可是这会儿却好像激发出潜藏的能量,架着他往南走。

一步步地挪动,纵然全身是汗,纵然头晕目眩,纵然虚软得快要倒下,她也坚持着,坚持到底。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看见前方有一间破烂的草寮,惊喜不已,加快脚步走过去。

快到草寮时,左脚被草筋绊了一下,她往前扑倒,他也跟着摔倒。

躺了片刻,她回过神,艰难地爬起身,先进草寮看看。

这草寮的屋顶只有半边,但已是这山穷水尽之时唯一可栖身的了;草寮里很简陋,但有柴火、瓦罐可烧水,还有稻草可躺。

玉轻烟返回去,使了仅剩的力气将他拖到草寮,让他躺在稻草上,完事后,她也直接躺在他身侧,大口大口地喘气,累瘫了。

如若可以,她真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可是,她还要照顾伤重的人。

高晋扬昏迷不醒,鼻息似有似无,她苦恼地想,万一他醒不了,如何是好?

不能想这个事,一想她就要发疯。她拿起瓦罐烧水,可是,没有水怎么烧?

她举目环顾,角落里有一口小缸,还有半缸水,她取了一点尝了尝,没有变味,能饮用。

点了火,烧了水,她坐到高晋扬身边,叫了几声,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盯着他,这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失去了光泽,薄唇覆霜,然而,他还是这么帅,帅得勾走了她的魂。她鬼使神差地俯首,想融化他唇上的霜。忽然,她看见一双睁开的黑眸,泛着幽幽的黑色水泽,似一个无底的漩涡,将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