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大公子想怎样呢?

114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五)

她淡然道:“我就站在这里,你还不动手吗?”

冷天晴道:“大公子动了手,无须老爷动手,便有人追杀大公子到天涯海角!”

玉俊驰自然知道这个妹子与陛下的事,可是,她太嚣张了,今日还借爹爹的手责罚二弟。为了娘亲、弟妹,他一定要警告这个狂妄的妹子。

“在这府里,你是难得的明白人,谁比我霸道、毒辣,谁比我阴狠、黑心,你比我清楚,只是你一叶障目,或者你选择不见、纵容。”玉轻烟语声轻柔,语意铿锵,“有人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挺身而出,誓死保护他们;有人伤害了我,我也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若你想要他们安然无恙,就劳烦你劝他们安分一些,别到处招惹是非,否则,害人终害己。”

“多谢二妹忠告。”他目光森森,“不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事,我也有兴趣尝试一下。腙”

“还有一事要忠告你,虽然我非常不愿,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她浅浅一笑,“倘若我伤了、残了,或者死了,我想不会是我一人遭殃,遭殃的还有你母亲、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母亲的娘家。诛杀九族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你如何保护你的亲人。”

说毕,她径自前行,风姿卓然。

玉俊驰知道她说的是陛下,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陛下对她情有独钟,如若她伤了、残了或死了,整个玉府就要为她陪葬吆。

他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悲剧!

玉盛泽离京的前一日,他正在书房收拾旧书。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却是弟妹张氏奔进来,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大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这呼天抢地的哭声,令他难以忍受。他沉脸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常年驻守边境,大嫂独守空闱,难免寂寞,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不能勾引我家盛利呀…盛利可是二叔,这不是有违伦常吗…”她又是一阵哭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哥呀,你媳妇耐不住寂寞呀,红杏出墙呀,勾引二叔…她哪个男人不好勾,勾引二叔不是损害咱们玉府的名声吗?大哥,咱们都被骗了,蒙在鼓里十几年,咱们都是可怜人…”

“你说什么?”玉盛泽听清楚了她的话,虎目瞪得圆滚滚的,冷硬的国字脸布满了震惊。

“你媳妇偷人,偷的是我家盛利…”张氏哭着嚷嚷,面上都是受伤、愤怒的泪水。

他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因军功而积攒的尊严瞬间被瓦解,碎成了渣。

他不敢相信,“此事当真?”

她伤心地哭,“如若是假的,我何须告诉你?”

“二弟不是流放南疆了吗?你如何得知?有何证据?”此事给他的打击太大、震惊太大,但他很快就回神,势必要查清楚。

“大哥听我慢慢说来。”其实,早在两年前,张氏就怀疑夫君与谢氏有染,但数次找他们通奸的证据,或是想捉奸在床,每次都被意外之事搅黄了。玉盛利知道她怀疑自己,掏心掏肺地发誓说没有,她便信了。这次,她也是无意中得知,她抹了眼泪,道,“盛利根本没有流放南疆,是你的好媳妇在他流放南疆的途中救走他,将他藏在扬州。我在街上听锦记绸缎庄的老板说,他在扬州看见了盛利。”

“许是看错人…”玉盛泽浓眉紧皱。

“那老板与盛利熟悉得很,时常在一起饮酒,怎会看错?”说着说着,她又来气了,“如若他们没有私情,大嫂为何费那么大力气将盛利藏在扬州,让他好吃好住?大嫂也没有告诉我盛利在扬州,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不作声,确实,二弟流放南疆,身为大嫂,再如何相帮,也不可能将人救走、藏在扬州,这可是要藏一辈子的,应该告诉弟妹才是。绍芳这么做,的确过了头。

张氏接着道:“大哥还记得周氏吗?十年前,周氏因病回乡下静养,实则不是,是大嫂用计逼她走的,因为周氏知道大嫂与盛利有私情。”

玉盛泽记得,周氏是府里颇有地位的婆子,“周氏回乡了,你如何得知?”

“周氏的孙女要嫁人,她带孙女来采买,我在街上碰到的。我还以为她死了,却见她气色红润,哪里是病了?于是我就问她当年染了什么病,她说她根本没病,是被逼回乡下的。我连忙追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我实情。早在二公子出世之前,大嫂和盛利就已经勾搭上了,兴许二公子还是盛利的孩儿。”

“无凭无据的事,不许胡说!”他陡然拍案,用力之大,令人惊骇,书案发出木头裂开的声响。

“周氏说,那年大哥回京,才走一个月,大嫂就怀了二公子,其实不是,大哥回京前,大嫂就不来葵水两月。”她说得真有其事似的,不露丝毫破绽。

玉盛泽想起来了,绍芳怀杰儿那年,他回京的头两日,就寝前,她备了小菜和美酒,和他一起饮酒,热情如火。他喝了两杯就觉得浑身燥热,就由她服侍着上榻就寝。此时想来,他终于明白,她定是在酒里下了药,令他有错觉。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多想,以为是许久未曾接近女色才会这样。

张氏哭道:“大嫂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让人知道是二叔的孩儿…大哥,她坑了你啊,也坑了我…”

他还是不愿相信,出身高门的妻子竟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淫浪女子,勾引二叔,生下孽种,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毁了玉家的声誉。

她委屈道:“若大哥不信,可派人去扬州看看盛利在不在扬州,也可找周氏来问问。”

外面有动静。

玉盛泽听见了,喝道:“进来!”

府里有一道严令,不许靠近书房。而胆敢靠近的,只有一人,谢氏。

半瞬,谢氏走进书房,佯装惊诧,“二妹怎么在这里?”

张氏不作声,鄙夷、悲愤地瞪她。

他挥手让张氏出去,凌厉如刀的目光锁住谢氏。

“老爷,二妹来这里做什么?”谢氏只听到张氏的最后一句,猜到了所有,但心存侥幸。

“我给你一个机会,从实招来,从宽处置。”玉盛泽克制着叫嚣的怒火。

“招什么?”她干笑,“你别听二妹瞎说,二妹就是个搬弄是非的…”

他骤然拍案,伴随着“哐啷”的声响,书案散架了,可见其力气之大、怒火之盛。

她惊骇得四肢发颤,心跳剧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他厉声喝道:“说!”

谢氏壮起胆子道:“你怎能信二妹的话?这十几年来,我一人操持玉府,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经历多少艰辛、苦涩,你知道多少?你可曾怜惜我、安慰我、体谅我?二妹觊觎我这个位置,也想掌管玉府,从中捞油水,可是一直被我压着。他忌恨我,你一回来,她就来编排我、诋毁我,你竟然还信了十足十…老爷,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太令人伤心了…我死了算了…”

“咻”的一声锐响,玉盛泽抽出放在矮几上的宝刀,杀过无数敌人、染过无数鲜血的刀尖对着她的咽喉,“说不说?”

“你已不信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引颈就戮,慷慨赴死,只是,她没想到,夫君竟然要手刃自己,“你杀了我吧。”

“好,今日我便杀了你这出墙的红杏!”

话音掷地有声,他翻转手腕,正要刺去,谢氏凛然抬起胸脯,“杀了我,看你如何对谢家交代!”

他陡然止住,面色剧变,却又下不了手。

的确,她的背后是谢家,她死了,谢家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玉盛泽见是玉轻烟,道:“进来吧。”

谢氏咬牙,竟然让这贱丫头看见这丢人的一幕。

“母亲纵有千般不是,也是谢家女儿,爹爹的宝刀怎能染了谢家人的血呢?”玉轻烟握住刀柄,语声温婉,“再者,母亲终归是玉家主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传扬了出去,对玉家清誉总是不好。烟儿代母亲求情,爹爹饶母亲一命。”

“今日便看在烟儿的面上,饶你一命。”他收了宝刀,朝外面喊道,“来人,带夫人去寝房,无我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谢氏没想到玉轻烟会为自己说好话,可是,她知道,贱丫头绝不会安好心。

外面的府卫带走了谢氏,玉轻烟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玉盛泽不愿对小辈说难堪之事,“我会处理,你退下吧。”

“能让爹爹动怒、动刀动枪的,定是不同寻常之事。”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若爹爹信烟儿,烟儿定能为爹爹分忧。”

“好吧。”他倦怠地坐在椅子上,简略说了谢氏与玉盛利私通之事。

“此事全凭婶娘一张嘴,不可尽信。”她沉吟道,“爹爹,烟儿有一法子,可知二弟究竟是不是爹爹的亲子。”

“什么法子?”玉盛泽好奇地问。

玉轻烟淡淡一笑。

谢氏与玉盛利私通之事不能传扬半句,验证之事自然也不能让府里的人知晓,全由玉轻烟处理。她吩咐冷天晴去小祠堂取了玉俊杰一滴血,然后回慧心苑,她和老夫人、玉盛泽在此等候。

很快,冷天晴回来了,玉轻烟让他在白瓷碗中滴入一滴血,看碗里的两滴血会不会相溶。

等了半瞬,两滴血根本无法相溶。

玉盛泽面色一变,颓然跌坐下来,脸膛交织着失望、悲痛、愤怒。

老夫人叹息道:“没想到…咳…”

“此法可靠?”他犹抱一丝希望。

“我听说过此法,前朝闹了一出真假太子案,便以此法来验证谁是真太子、谁是假太子。”老夫人伤心道,大媳妇竟然和次子有私情,这让她情何以堪?

“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母亲?”玉轻烟问。

玉盛泽慢慢走出去,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次日上午,他再次离京,没有一丝留恋。而谢氏仍然被禁足在寝房,由老夫人全权处置。

玉俊杰已放出小祠堂,和玉轻霜去见娘亲,房门却紧闭着,门口还站着四个府卫。他们要进去,府卫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再怎么胡搅蛮缠、威逼利诱,他们也不让开。

老夫人适时出现,喝道:“不能进就是不能进,闹什么?”

“祖母,娘亲怎么了?为何不能进去?”玉轻霜见祖母从未有过这样的威严,更觉得奇怪了。

“大人的事不许多问,回去!”

老夫人拿出年轻时的气势,孙子、孙女不敢反驳。

又过了一夜,送早膳给谢氏的丫鬟发现谢氏不见了。

整个玉府炸开了锅似的,都在议论谢氏失踪一事,老夫人严令禁止议论,才有所消停,转为私下里嚼舌根。

谢氏究竟哪里去了呢?

115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六)

玉轻霜、玉俊杰无法接受娘亲失踪的事实,追根问底,老夫人说谢氏得了怪病,送去乡下疗养,病愈才能回来。他们问在哪里疗养,老夫人训斥一顿,他们才不再追问。

昨夜,谢氏喝了最后一杯热茶,便呼呼大睡,子时被送到玉家别苑也不知。冷天晴朝她脸上泼了冷水,她才清醒过来。

看见她们,谢氏惊得睁大眸,看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寝榻上,更是震惊。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她惊惧地挣扎。

“母亲,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玉轻烟和婉地笑於。

“了断…”谢氏骇然,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了断”的意思,“你爹刚走,你敢杀我?”

“你有胆子,我怎么没胆子?”玉轻烟轻笑,“母亲,这一年来,是你教我如何心狠手辣。若非你的栽培,我也学不到你的五成。”

“贱人!”谢氏怒骂,威胁道“你胆敢动我一根毫毛,谢家不会放过你!肢”

“你放心,若谢家不放过我,自然有人不会放过谢家,比如陛下,比如长公主,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她嫣然浅笑,“你不知吗?谢家早已危殆欲倾,你兄长已自顾不暇,怎有闲情管你生死?”

“不会的…谢家怎会危殆…你胡说…”

“你兄长与安西王有无交情、勾连,长公主会查得一清二楚,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玉轻烟听高晋扬说,安西王作乱,谢绍棠并非一无所知,兴许是内应。兰陵长公主绝不会放过漏网之鱼,再者,谢绍棠在朝中极有威望,结党营私,她早就想将谢氏连根拔起。

谢氏心慌意乱,大哥真的与安西王勾结吗?谢家已朝不保夕了吗?

玉轻烟坐在桌前,悠然饮茶,“你关心的应该是自己,你可知,你为何会一败涂地?”

谢氏咬牙切齿地瞪她,恨不得挖出她的眼珠,“是你!”

“其实,我早已查知你与二叔有私情。二叔流放南疆,我派人去劫了他,将他藏在扬州。爹爹回京是个令你万劫不复的好时机,我布了一个局,让婶娘揭穿你与二叔私通。”

“无凭无据,老爷不会信的。”谢氏悲愤,到头来还是栽在这贱丫头手里。

“婶娘言之凿凿,有周氏这个人证,由不得爹爹不信。再者,我为爹爹查验了玉俊杰究竟是谁的儿子,当爹爹得知玉俊杰不是亲生的,你说爹爹是不是心如止水?”

“周氏…你如何查验?”谢氏骇然,没想到这贱丫头这么多鬼主意。

“临死之人就不必知道这么多了。”

玉轻烟继续饮茶。

周氏是冷天晴派人去找的,查验亲生子的那白瓷碗里的水做了手脚,两滴血自然不会相溶,不过,玉俊杰原本就不是玉盛泽的儿子。

谢氏惊恐地挣扎,越来越害怕,“我是你嫡母,你做出弑母之事,天打雷劈!”

玉轻烟笑了笑,“你做了那么多黑心的事,早该天打雷劈。不过你放心,我会代你好好教导你的宝贝儿子,让他长大成才。”

谢氏目眦欲裂,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戾气,甚是骇人,“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你会遭到报应的…”

她不想死,不能死…她是谢家女儿,谢家女儿堪比皇家公主,怎么能死…

“贱人!你弑母会天打雷劈!”她惊恐得双眼睁得有如铜铃那么大。

“我是否遭到报应,就不劳你费心了。晴姑姑,送她上路。”

“二小姐,奴婢想问她一件事。”冷天晴道。

玉轻烟应允,冷天晴冰冷地问:“二小姐出世后,公主便大出血而亡,是不是你收买了那稳婆,要稳婆做手脚、害死公主?”

谢氏一愣,忽然笑起来,“时隔多年,我倒忘了这事。”

冷天晴怒道:“你若如实说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想知道真相?放了我,我就说出实情。”谢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晴姑姑,她心如蛇蝎,娘亲这笔账,就算在她头上!”玉轻烟冰冷道,“动手!”

“对!那贱人是我害死的!谁让她非要嫁给老爷!还有三日我便嫁进府,那贱人竟然也要下嫁老爷,跟我抢夫君!还说什么只当平妻,我呸!贱人!贱人!贱人!”谢氏不停地怒骂,眼里戾色翻涌,“不要脸的贱货!胆敢跟我抢夫君,我就让她死!”

“啪”的一声,冷天晴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谢氏好像不觉得疼,神经错乱似的,“还有一件事,想知道吗?”

冷天晴问:“什么事?”

谢氏开心地笑起来,好像她是胜利者、是王者,掌控了一切,“那贱货怀胎九月便生下贱人!”她笑嘻嘻地看向玉轻烟,“贱人,你是孽种!”

玉轻烟一震,谢氏说的是真的?

她不是玉盛泽的女儿?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冷天晴连忙道:“你胡说八道!二小姐就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二小姐,你别听她瞎说!”

谢氏得意地笑,纵声大笑…

却有浸透了水的丝帕覆在她脸上,很快她就喘不过气…她剧烈地挣扎,可是,没有用,她无法呼吸…

挣扎了几下,她气绝身亡。

冷天晴掀开谢氏脸上的丝帕,玉轻烟冷目凝视,心中痛快。

回府后,玉轻烟宽衣就寝,对冷天晴道:“晴姑姑,当年娘亲为什么执意下嫁爹爹,你知道内情,是不是?”

冷天晴转过身,“奴婢说过了,奴婢不知。公主性情内敛,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对奴婢说,奴婢真的不知。”

“你不说也无妨,我总会查到的。”

“二小姐何必执着?”

“谢氏说我是孽种,那么,我亲生父亲又是谁呢?娘亲发现自己有喜,不得不找个人嫁了,这就是娘亲心甘情愿下嫁爹爹当平妻的原因。”

玉轻烟头头是道地分析,冷天晴默默地看她,不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