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留福知道王爷也急着回府里用早膳。只吃了两个“起床器”,着实不够用,他们又被王妃养得吃惯了一日三餐美味佳肴。

虽还没见到早膳,留福就先赞了一声,“王妃竟然知道用银器盛膳食了,这可是能验毒的!”

“银器验毒并不准,”素波可是懂得科学知识的,所谓银器验毒只不过是银能被硫氧化变黑,很多有毒的东西根本验不出来,而没有毒的食物也能产生变化,“不过用银器放东西不容易变坏,而且味道还纯正。正好我们府里有钱了,我就让他们做了好多漂亮的银餐具,你们瞧着还好看吧?”这里没有冰箱,储存食物很不方便,素波看中的是银器有杀菌消毒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能替代冰箱的一些功能。

留福一早因为“起床器”对王妃生出的不满之情立即烟消云散,王妃真了不起!皇后娘娘下的毒用银簪就是验不出!因此静妃先前亦没有怀疑有毒,后来品了出来又没有证据,想出宫亦不可能,最后只能让胶东王不吃宫里的东西。

现在王妃一句话就解了他们多少年弄不懂的事情!

留福就匆匆点了点头道:“好看,好看!”却急忙问:“那用什么验毒准呢?”

那要在医院里用好多仪器设备的吧?素波也不很肯定,于是她就是道:“我不清楚,不过日常吃东西只要小心一些就没事,千万别自己采没见过的蘑菇吃就好。”

王妃不知道她自己能品出□□!留福只能说自己和王爷只有一辈子跟住王妃才能保得性命了!

就在这时,胶东王已经坐下开始用的他迟到的早膳,最上面的一颗蛋煎得很好看,是一颗心形,接着的肉片炒得特别嫩,两边又有海参、虾仁和春韭,下面是焖得恰到好处的白米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米饭上面沾了肉、海参、虾、菜的汁,更加好吃。

留福就饿了,一时就将□□的事先放在一旁,“王妃,我的饭呢?”

“哎呀!”素波当时急匆匆地,就将留福忘记了。其实也不怪自己,留福这么大的一个人如果饿了自然会找吃的,不比胶东王需要照顾。可是看着留福可怜的目光,素波便道:“其实我带了你的,这就替你装好。”

东西果真有剩的,先是一层白米饭是一样的,接着爆炒肉片便少了些盖不住白米饭,而海参、虾仁和春韭已经吃光了,好在还有一个蛋,是刚刚煎坏的,并不是真坏,只是形状不那么好看,却一样能吃,素波就放在米饭上,送给留福道:“其实也没差什么,我刚刚也吃得很匆忙只尝了几口,而你呢,正应该减减肥。”

留福才不信,王妃有个坏习惯——不应该说是好习惯,她每次做吃的都会一边做一边吃,所以往往饭菜做好了,她已经吃了半饱。当然,如此一来只要她亲手做的东西王爷和自己便是完全放心的。

但有得吃也比没有好,留福赶紧接了过来,才吃了一口就听王妃问:“对了,我的两个核桃呢?”

那两个起床器吗?刚刚王爷接到手中便带到了宗正寺衙门,在门前等人时生气用力一捏便捏开了,然后他就见王爷把核桃肉吃了。

千真万确,留福敢向天发誓自己没吃到一块核桃肉,但是他明白这个锅还是要自己来背,因为王爷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在用膳,神情是那样无辜,而王妃呢,已经把自己当成吃掉核桃的坏人了。

自己可不能得罪王妃的,留福答应着抱着银食盒就跑了,“我去找,我去找!”

没多久素波就听云哥儿告诉自己,“承奉正留福不知为什么买了两筐核桃,让人悄悄抬到他屋子了。”

“这是他心虚了!”素波就更加肯定是留福吃掉了自己的核桃,那可不是普通的核桃呀,吃了真是浪费!于是她就冷笑一声,“现在他恐怕在想法子给我找相似的核桃呢,就让他找去吧,一定找不到的!”

福儿就轻声提醒,“不过当时拿走核桃的好像是王爷。”

“王爷才不会,他懂什么…”素波赶紧改了口,“他什么道理都懂,才不会偷吃我的核桃呢!”

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忽视的问题,“我不是说过王爷在殿内的时候你们不许进来吗?怎么看到的?”

福儿就说:“当时王爷带着留福走进殿里,殿门没有关严,我便在门缝处看到的。”

留福是宫里出来的内侍,曾经受过特别严格的教导,他做事特别仔细,关门时一向轻手轻脚地把门关得严丝合缝,素波便有些疑惑,但她也是相信福儿的,就道:“以后就算门没有关严你们也不可以往里面看,记住了?”

福儿和寿儿跟在王妃身边从没受到过斥责,这样的话就是重的了,因此皆道:“以后再不了。”

留福一连挑了好几天的核桃,也没有找到一对形似严家小姐送王妃的“起床器”,别看核桃从外表看起来都很相似,但真要仔细分辨却又各自不同,想找出一对非常相像又十分好看,表面还十分油润光泽的核桃还真不容易。为此,王爷还很是嫌弃他办事不利。

留福还是第一次得了这样的坏评呢,他一向可都是极能干的,当年静妃在时特别挑出来留给小儿子的,但这核桃还真难住了他。

过了几天,还是胶东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你到库里挑两块上好的和田玉料,让工正所的玉匠刻一对大小模样都差不多的核桃给王妃当起床器。”

“这个主意好!”留福激动得差一点掉下眼泪,他已经买十筐核桃了,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就挑核桃,如今总算可以不必面对满屋里骨碌碌乱滚的核桃,也不想吃核桃仁了,“小的就去让人雕了玉石的‘起床器’。”

还是王爷英明,王妃见了这对雪白滑润的“起床器”很开心,特别对上面保留下来的核桃皮色的沁色很是好奇,“真是巧夺天工呢!”一直拿在手里把玩。

可是到了睡前,留福见那对“起床器”还在桌上,就向王爷使了个眼色,王爷便替王妃塞到了被窝里。

第二天,留福才一起来就听说半夜里王妃被“起床器”硌到醒了,然后就再不喜欢“起床器”了,正好严小姐过来,看着新奇就拿去玩了。

从此“起床器”之事就告一段落了。留福倒是放下一桩心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王妃就是不开心,也不会再从被子里“咻”地一声扔出一个“起床器”了,王爷身手好是打不到的,而自己越来越胖没有过去敏捷了,万一被打了可怎么办呢?要知道,这玉石的起床器可要比核桃的重许多!

其实还有一件小事,胶东王为宗正寺衙门重新定下的上衙时间延后了许多,正好是在王府里吃过早膳之后,王妃便不必早起,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什么“起床气”了。而那些订制好的银食盒就放到了一旁,因胶东王只上午上衙,中午回府吃饭,下午再去文澜客读书。

第79章 灌药风波

自胶东王在宗正寺领了差使之后, 胶东王府还是不一样了。

虽然是个再轻闲不过的差使,但毕竟是是管着宗正寺一桩事体的, 手下有了官有了吏, 再加上胶东王立了新章程, 衙门里瞧着便有了端正的模样, 做起事来瞧着也正规了些。

玉牒要记录皇家人口变化情况, 近来东宫新添了一个小皇孙, 河间王府新添了一个小皇孙女,宗正寺寺丞记下出生时辰,生母姓氏等等,送到胶东王面前看过盖了印章表示同意,再由寺丞收起锁好, 记录的管钥匙的都有专人,并不难做。

素波在府里便也觉出了宗正寺的态度更恭谨了。她忍不住在留福面前赞了小美男,“不管怎么样,我们王爷看起来气势就不同寻常, 连严正都曾被他唬住了呢!”

这是当然,留福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素波便又道:“当然我知道你的功劳也不小。”很多事不可能是胶东王一个人做的, 留福功不可没。

留福就道:“谢王妃夸奖。”

当然素波也不会忘记表扬自己,“我也好辛苦,昨天帮王爷讲律令一直讲到了睡觉的时候。”虽然自己有几个字不认识,还是小美男教的,但是这不妨碍自己给他讲明白律令的要点呀!是以她决定,“今天继续!”

翻开律令, 素波念了一段,再把内容化成日常话语,当然中间少不了胶东王的参与,因为这时候的律令用的都是特别晦涩难懂的字词。但接着就是素波对胶东王的训练了,“如果某个皇室中人想把来历不明的孩子记在玉牒上,你应该答应吗?”

胶东王就认真地摇了摇头。

“很对!”素波就用牙签扎一块水果喂到了胶东王的嘴里,这是为了强化他的记忆,只要对的就有好吃的;然后自己也吃一块,这块就是讲课的酬劳了,以胶东王强大的记忆力和自己的辛勤能干,每一次果盘都会很快就空了的,“下一题…”

留福在一旁无言地听着,这样的课嘛,其实真不必的,尤其是王妃还会讲错,但王爷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听,自己岂能反对?更何况王府里一直有人在窥探宁淑殿,总要做样子给他们看的。于是留福找了个机会就插话道:“王妃,今天王爷可遇到了难事,还请王妃帮忙想想办法。”

原来近日江都王府新添了一个小皇孙,江都王府长史报到宗正寺,称其为江都王妃之子,寺丞便录了,如今拿到了胶东王面前。

留福就道:“王妃,寒食节时我们在皇家山庄里还曾见过江都王妃呢,她那日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身形如常,怎么能这样快就生下皇孙?”

“当然不能。”怀胎总要十个月的,哪里能突然间就生出孩子了呢。素波就奇怪了,“那这孩子是谁生的呢?该不会是江都王妃抱了府里姬妾的孩子吧?不过江都王妃已经有了长子,怎么还要抱别人的孩子呢?”

留福就低声道:“听说这位小皇孙根本不是在江都王府内出生的,而是江都王养在府外的一个风尘女子所出,满月后抱回王府,就想记在江都王妃名下,让他有个好出身。”

“原来是这样啊,”江都王从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其实他把孩子记在随便一位姬妾名下事情也就悄悄过去了,谁还能到王府的内院里查生孩子的究竟是哪个?但是他要记在正妃名下,就是公开地作假,“我们当然不能同意!”

“王爷没有盖上印章,将记录的寺丞叱下。”留福就道:“江都王长史气哼哼地走了,恐怕明日江都王一定会找上门来。”

江都王一家子都不省心!因娘家被判了流刑江都王妃见了素波一向怒目而视,现在因为玉牒之事江都王又恨上了胶东王,素波便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王爷去宗正寺领差使,我们只关上门在府里过日子,眼下岂不是没有这些烦恼?”又认真地想了想,“不如让王爷称病躲在家里,江都王就不好意思找上门了。”

留福就摇摇头,静妃当年已经退居侧位,老老实实躲在宫里过日子,可还不是被人害了!两个皇子夭折,就是王爷身上现在还带着毒呢。但王妃是不明白的,留福反又安慰她,“没关系,道理在我们这边,江都王还能怎么样?”

是这样的,素波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但第二天胶东王便被从宗正寺抬了回来,他被江都王打伤了。

素波乍一听这消息急忙迎了出去,就见胶东王已经从车子里被抬下来,乘着软轿向内殿而来,一张完美的脸伤得很重。一只眼睛青了,嘴角破了,几缕血丝凝在一旁,更兼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散下几缕粘在脸侧,实在是可怜!

“这可怎么好?将来千万别落了疤!”

这点伤算什么?先前在宫里时他们吃过的亏才多呢,这一次其实是王爷特别让江都王打上去的,以显出事态的严重。可是留福说的更重,“落疤还是小事,只怕有内伤了。”

“什么?还有内伤!”素波真是担心极了,“赶紧传良医所的御医!”先埋怨留福,“你怎么搞的,让王爷被打成这样!”又责备冯律,“你武功那样好,怎么还能让王爷被打了呢!”

冯律冤枉极了,就江都王和他带来的人,个个酒囊饭袋一般,自己一个人就能将他们全打倒,“可是王爷不让我们动手啊!”

留福咳了一声,“江都王是兄长,王爷是弟弟,他硬要抢王爷的印章将私生子记在王妃名下,王爷坚决不许,但面对兄长,也只能紧紧地抱住印章不放了!”

“你这是愚!江都王的私生子愿意记在谁名下与我们何干!你就应该把印章给江都王!”素波骂着留福,胶东王心智不够成熟,不知道变通,错都是留福的!当然,自己也应该担起一些责任,因为那些律令可都是自己讲给他的,还告诉他不合律令的一定不能盖上印章,但是谁能想到江都王没理就会打人呢?

一路将胶东王送到内室,亲手帮他安顿好,素波便轻轻摸着他的脸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真是小可怜儿。”又是换衣裳又解头发,将平日留福的事都接了过去,服侍得无微不至。

一时良医所的御医诊了脉,急忙熬了药送上,素波就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喂胶东王,“来,好好吃药,御医说要赶紧把药吃了才能将瘀血散了。”

胶东王在自己的教导下越来越乖,先前在陆府那些不正常的举动早已经看不到了,素波也将他当成懂事的大孩子一般,有些事情还会与他商量。但是现在,她重新意识到了他还是问题儿童!

因为胶东王一把将药碗打翻了,然后又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给他敷药!

素波只得让人再煎一碗,然后就吩咐留福,“你上去按着王爷的头,我来给他灌!”说着脱了外面的大衣裳,露出紧身的窄袖小袄,一只手端着药碗,一手只伸出来就捏住胶东王的鼻子。她可是帮着表姐给小外甥灌过药的,知道动作要领!

留福吓了一跳!王爷和自己最不信任的就是御厨和御医!所以王爷是从来不吃药的!但留福真正被吓到的却是王妃的强悍,她要给王爷灌药!

还要自己帮忙!“不行,不行!”留福摆着手往后退,“我可不行!”

“不行也得行!”素波更是坚决,“我们是为了他好!”

留福就苦着脸找借口,“王妃,你尝尝这药,能喝吗?也不能怪王爷不肯。”王妃尝到了□□的气味一定不会让王爷喝的。

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素波侧着头避开了,她那次落水后可是吃了许多汤药的,当时为了活命都捏着鼻子喝了,现在再让她尝,不可能!但是她坚决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再三叫留福按住胶东王。

可留福越躲越远,就差一点退到殿外去了,“王妃,我可不敢。”

“真是笨蛋!”素波十分无奈,可这种事总不能叫别人,想了想只得自己上床骑在了胶东王身上,两只腿压住他的双手,正好,一只手捏鼻子,一只手灌药!

因为王妃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胶东王只得张开了嘴,但药碗一送到面前,他赶紧又闭上了,只用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王妃。虽然只要略一用力,就能将王妃推开,但是他觉得只用眼睛就够了。

素波正凑近了,就见胶东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恳求地盯着自己,带着漉漉的湿意,而瞳仁中映出的自己又凶又恶,怎么也下不了手,松开了胶东王的鼻子,尝了尝药,“真是难喝极了,比我那时候生病的还难喝!”可是再难喝也得喝了呀,素波左右为难:下狠手灌药吧,不舍得,不灌吧,也不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皇上遣人来探望胶东王!”

留福就一道烟一般地跑到前面接过药碗,“王妃,赶紧下来!”

素波低头一看,自己的形象实在不能见人,葱绿色的小袄将尽显身段,整个人压在胶东王身上,外人看了一定会误解的!便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到外面重新换上大衣裳,拢拢鬓边的碎发,重新补了脂粉出来。

宗正寺的事情传到了宫里,皇上震惊,派了贴身的中常侍郑安带御医前来探望胶东王。平日留福会告诉自己一些皇家秘事,就比如郑安,他很早就跟着皇上起兵,后来为了能一直陪伴皇上做了内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在宫里地位极高。眼下她不敢怠慢,亲自来迎,接到了内室来见胶东王。

看着郑安中规中矩地行礼问候,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素波心里就不大痛快,虽然一直看着胶东王被打伤的脸,但是再一次端详她还是十分痛心,越美的东西被人打破了就越会令人心疼,难道郑安看不出胶东王多可怜吗?于是她就道:“听在场的内坐说江都王还有几拳落在了王爷的胸腹之上,一定有了内伤,正熬了药给王爷吃呢。”

郑安恭敬地答应着,但神情还是很平淡,“正好皇上令御医一道前来给王爷诊脉。”说着就让两名御医上前。

两位御医轮流看了,皆道:“伤情并不重,不服药亦可,若是王爷肯用,吃几副亦可,再将养些时日就好。”说着也开了一个方子。

这两位御医的说法与府里的御医不同,素波接过药方一看,也与府内良医用的药多有不同,想了一下,就好比前世协和医院的教授与社区小诊所的基层医生,虽然都是大夫,但总归是不同的,于是就选择了相信宫里的御医,立即叫人抓药熬药去了,又送赵中常侍出府,却道:“王爷被江都王打了,下人都不敢拦着,他们又都不让我告状。但是,明明我们王爷没错,凭什么江都王就能如此蛮横,我就是不服气!”

这就是不告状?中常侍一直没有动的眉毛抖了抖,躬身道:“下官定然将王妃的话禀报圣上。”

素波这才心平气和了些,她就是要告状,就是想要皇上惩罚江都王!

第80章 弹冠相庆

新熬回来的药闻起来味道要好一些, 可是胶东王还是不肯喝。

刚刚要灌药时素波着急上火一鼓作气,被胶东王那双无辜纯真的眼睛瞧过不已经败了, 又经过郑安带来皇上的关切和自己告了一状, 再者两位御医又说伤情不重, 素波就下不了手。想了想拿了些糖浆加到药中哄胶东王, “尝尝, 这药很好喝的。”

胶东王把嘴闭得蚌壳一般, 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她,似有无限的委屈,素波心虚起来,刚刚她尝了一口,其实加了糖的药更难喝。

尽管这药是皇上身边的御医开出来的方子, 张长史亲自去抓的药,然后自己亲眼看着熬的,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留福还是不赞同王爷吃药。毕竟王爷果真没怎么样, 江都王那花拳绣腿还伤不了人。因此他就又劝道:“王妃,既然御医说不要紧, 王爷又不肯吃药,不如我们吃点好的。王妃不是说过,药补不如食补吗?”

素波就想到了宗正寺给府里送来两个药膳嬷嬷“你是说药膳?”

“不,不,不!”留福看到胶东王正瞪着自己,两只手一同摇起来, 还恨不得多生一只手一道反对,“王爷肯定不会喜欢吃药膳!”

素波也不喜欢药膳,更是对于她们几次提出要给自己把脉做利于生养的药膳嗤之以鼻,自己还是少女呢,不只有一颗少女心,更有一副少女的身子,什么孩子,离她还远着呢!因此连面也没见她们一回,反正当时吴望送人过来时自己就有话在先,王府里可以多养几个人,但却不能对着自己指手画脚!

将心比心,自己不喜欢药膳,想来胶东王也一样,只看平时乖巧听话的他怎么也不肯吃药就能想到。素波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我给王爷炖个乳鸽汤吧,受伤时能帮助恢复身体。”

“炖乳鸽?太好了!”留福先叫了起来。

素波就见胶东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心情也转好,却又斥留福道:“这乳鸽汤是给王爷喝的,没有你的份!”

留福可是忠仆,“王爷喝我就开心!”

炖乳鸽其实不难,只是给受伤的人吃不能放辛辣的调料,素波便加了红枣、枸杞等几样东西补血调味,看着快好的时候将骨头抽去又加了几个煮熟的鸽子蛋剥了皮放进去,一会儿便盛出一碗货真价实的鸽肉鸽汤来。

胶东王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张开了嘴,素波一口口地喂他,免不了嘀咕,“谁说你傻的,什么都明白,苦药不肯喝,鸽子汤就喜欢了。”

胶东王的眼睛弯了弯,满是笑意,抬起手来将汤匙转到了素波的嘴边,示意她吃一个鸽子蛋。

“你吃吧,我刚刚已经尝过了。”

如今自己不是为了让王妃试毒才让她吃的,胶东王就是想与王妃一起分享,于是他握住了汤匙一定要送过去,素波推也推不动,只得就势吃了,又道:“女人喝鸽子汤皮肤好,所以我炖了三只呢,还有一只给留福,他那么馋,如果没有份一定会伤心的,所以你尽管吃吧。”

受了伤之后的日子很好,胶东王留在府里读读书,练练剑,当然了,每天还都要喝汤,也不知王妃怎么会做那么多样的私房汤。这天,胶东王喝着汤向留福道:“我觉得伤好的太快了。”

王爷的眼角原本青了一大片,那可是他硬把头凑到江都王的拳头底下才伤的,看起来很恐怖,但是才几天的功夫,青痕就已经淡了许多,几乎看不大出来了。留福就说:“王爷,王妃的私房汤你少喝些吧,实在太有效了!”

然后都便宜你喝了吗?胶东王根本不会同意,一匙匙将汤喝尽了才问留福,“可听到了宫中的消息?”

“皇后娘娘病了,听说御医们都被传去诊脉。”

“上次江都王要废了王妃另娶的时候,父皇申斥他,皇后娘娘就病了,结果最后只免了他的差使就轻轻放过。这一次,我想父皇再怎么也不能这样罢了。”

“皇后娘娘对三个儿子个个爱如珍宝,她一定不甘心。”

“她对自己的儿子确实爱到了极点,”胶东王就道:“可是她从来想不到别人也会爱自己的儿子。”

说到了这里,留福也沉默了,王爷会一个个地搬倒皇后娘娘的儿子。不过,江都王是皇子中最蠢笨的一个尚且如此不易,接下来想对付狡猾的河间王和根基深厚的太子该有多难呢?

胶东王却不灰心,“万事都是开头难,江都王不过是我们第一个对手。现在看着河间王和太子十分强大,但其实几个月前我们看江都王岂不也如此?以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就不必担心,就像在宫里时我们想过每天能吃这么好吗?”

对于用食物举的例子留福领悟最快,“没有,当时我就想如果能不用提心吊胆地吃一顿饱饭,我就是死也值得了。”现在的他,每天都可以尽情地吃,心情愉快地吃,于是他得出了结论,“这样看河间王和太子真算不得什么!”

这时素波走了进来,“太子和河间王怎么了?他们也一定是要帮江都王的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呀。”

其实亲兄弟未必就心往一处使。太子对这个蠢弟弟一向讨厌,觉得没有了他正能少一个与自己作对的人,因此便主张大义灭亲要严惩江都王;而河间王一直把江都王当成自己的马前卒使用,便有心想拉他一把,在父皇和母后面前表现了一番兄弟情深。

又有朝臣们各抒己见,有保江都王的,有主张严厉处罚的,在朝中争了几日,最终皇上还是依了大多数人,罚江都王到皇陵思过。

诏令一下,江都王及一家人立即被送到了皇陵,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弹冠相庆,素波也觉得趁愿,与拍手叫好的严懿悄悄议论,“父皇还是英明的,江都王不是好人,皇家因为他好丢脸,再不处罚就要被天下人笑话了。”

“是啊,先趋炎附势要休掉结发之妻,然后就闹出置外宅养出私生子,品行败坏。要我说皇上罚得还是轻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见不到他,总是好事。”素波还是知足的,毕竟是皇后的亲儿子,那样护着还被罚出京城,结果已经很好了。小美男一定不听劝阻一定还要上衙,留福也支持他,现在自己倒不必担心他再挨打了。

“邓十九也被关在府里闭门思过,京城少了这两个恶少,倒是清净不少。”严懿不比素波是宅惯了的人,她整日在外面跑,见得多,知道的也多,又与王妃八卦道:“你知道江都王的那个外室怎么样了吗?”

女人对这样的事都很好奇的,素波也不例外,“怎么了?快告诉我。”

严懿不比素波一直是宅在家里的人,她从小到大都算是平民人家的女孩子,从没娇养过,时常出门买米买菜、打水扯布,因此听到的闲话儿就多,如今一一道来,“听说事情一出来,那个宅子就被人封了,那个风尘女子也失踪了;还有那个孩子,许多人特别注意到江都王出京时并没有带着他。不过呢,有人发现邓家一处山庄的管事家里无故多了个孩子,又猜皇后娘娘把那个女子杀了。”

“若真是把人杀了,那皇后娘娘还真狠心。”都是传言,素波待信不信的,只是有一点她很肯定,“江都王的那个儿子其实是可以上玉牒的,只如实记明生母、出处便可。”为了小美男,她可是认真学习过律令。

“若是把那个孩子记在玉牒上就等于江都王的过错坐实了,他一辈子也不能再翻身,皇后娘娘肯定不会让儿子落到那种境地,所以才放弃那个孙子。”严懿就嘲笑道:“反正皇后娘娘不缺孙子,江都王也不缺儿子。”

算起来皇上的妃嫔并不太多,子女也是有数的,毕竟他年轻时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后来要辛辛苦苦地打天下恐怕也无心于此,就是新朝建立后政务也十分繁忙,而且他已经老了,纵是又纳了几个美人,好多年亦没有孩子出生。但皇家的这几位皇子就不同了,除外才成亲的胶东王和长沙王之外,大一些的几位皇子都有不少的姬妾,不少的儿女,尤以江都王为最。

素波也就笑了,又道:“先前只当管玉牒没什么事,但其实王爷到了宗正寺这些日子,皇家已经添了三个孩子了,如此下来,不出十年,管玉牒的人手就要加倍了。”

严懿就叹道:“父亲时常进谏皇上,古之明君为政,内无怨女,外无旷夫;桀纣之时,内聚旷女,外多鳏男。如今新朝初建,四方未定,百姓尚需休养生息,后宫不宜过奢,就是诸皇子用度宜当俭省。”

御史大夫所虑自然是对的,历朝历代皇家人口都随着江山稳固后飞速增加,而这些人口都要用赋税养着,就会给百姓带来越来越沉重的负担。素波原不是忧国忧民之人,但听了严懿此语倒有些惭愧,“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米虫,由朝中的赋税养着。”

“米虫?”严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不觉失笑,半晌才道:“王妃就算是米虫,也是胶东王养着的。”

“但胶东王平日用的还不是朝中的赋税?”

“先前的确是,但现在胶东王已经有了差使,俸禄是应该得的。”严懿道:“朝臣们都称赞胶东王主管玉牒后治下严明,事务条理分明,遇到江都王逼迫依旧能坚守节义,公正不阿,与长沙王到了少府只顾为皇上敛财讨好高下立判!”

其实小美男没有这么高大上了,虽然他看起来很像模像样的,但其实是因为不懂得变通,只是这话不好告诉外人,素波遂笑了笑,却严懿相约挑个好日子到城西的相国寺去进香——其实就是游玩散心。

从那日伸张正义收拾了邓十九之后,素波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高贵的胶东王妃,再不必怕任何人了,完全可以随便出门玩,而且现在又有严懿做伴。

但相国寺素波竟没有成行,原来到了约定的日子皇后娘娘病了,诸王妃皆去侍疾。

虽然没有人明确告诉自己,但是素波还是觉出皇后娘娘是被江都王被送到皇陵之事气病的。很明显的事,寒食节时还十分健康,与邓家女眷们说说笑笑,又去洗温泉的人,怎么就能一下子病倒了呢?

素波还聪明地想到皇后娘娘一定会迁怒于自己。

还是在听到皇家传闻时,素波就认为皇后娘娘不可能对静妃和静妃的子女真正好,自己可是穿越女,根本不可能被《女德》《女戒》之类给骗了,血浓于水才是最正常的感情,看动物们就能知道,它们只抚养自己的幼崽儿,还会把别人的孩子咬死。

所以素波听留福叮嘱自己要小心不待他说完便挥挥手道:“我都明白的!放心吧,我一定特别谨慎,千万不能被皇后抓到错处!”

第81章 亲睹宫斗

王妃小事糊涂, 大事还是拎得清的, 但是胶东王和留福还是担心不已。

胶东王就吩咐道:“进宫是免不了的, 你跟着王妃去吧,有什么事还能提点一下。”

“毕竟是宫里,皇后娘娘还是要脸面的,王妃不会有什么事,倒是王爷每日都要出门,更要精心一些。”留福就道:“再者,皇后和邓家的目标终究还是王爷,若是没有王爷,王妃也好, 老奴也罢, 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道理是这样,但是胶东王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让你跟着王妃进宫, 你听命就是了!”

留福张张嘴, 最终还是没说话。

倒是王妃听说留福要随着自己进宫十分反对, “我能有什么事?皇后娘娘至多说几句难听的话就是了,难不成还打我一顿?她那么爱面子的人, 而且皇后的身份地位也会束缚她不能做出过激的行为。你还是陪着王爷吧,小心他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王妃果然聪明,倒将宫里的情形说得一点也不错!”留福虽然偏心王爷,但其实他也担心王妃的,但是如今的情况还是王爷那边更需要自己, 于是躬身应了便重新回到王爷身边,感受到王爷冰冷的目光,赶紧又跑了回来,“王妃,宫里的情形小的更熟一些。”

“不必,不必,你去陪王爷!”

素波要进宫,胶东王要上衙,府里备了两辆车子同时出门,留福就在两辆车间跑来跑去折腾了几个来回喘着粗气道:“就让小的陪王妃进宫吧,我可没力气再去追王爷的车子了。”然后还不是一样要回来。

福儿和寿儿便都帮忙求情,“承奉正出了好多汗呢,王妃就让他上车跟我们进宫吧。”

素波无奈只得应了,却又道:“平日让你少吃一点怎么也不肯听,现在胖成了这样,清清凉凉的早上就能出汗,只几步路就喘,今天回府后必须减肥!”

留福不吭声,瞧着王妃与宫女说话便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宫里那个地方,他还没进去时就感觉到了饥饿,不,确切地说,想到要进宫他就饿。

每个月朔望之日素波都要进宫问安,因此长秋宫也算走熟了。但她从来都是按宫里的规矩从宫进来沿大路一直到长秋宫门前,多一步路不走,多一处不看。在她的心目中,皇宫就是可怕的地方,就算皇上对他很和善,皇后也一向亲切,但那都是给大家看的。

当然了,毕竟是皇宫里,表面上处处都过得去。虽然诸位王妃来侍疾,但其实却不必真正做服侍人的事情。素波立在河间王妃之下,手里捧着御膳坊新送来的食盒,听太子妃在最前面轻声劝道:“母妃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总要吃一点吧。”又有河间王妃也温声劝道:“喝点汤也好呀。”便将手里的汤向上送了送。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本宫什么也吃不下,你们不必劝了,都下去吧。” 素波觉出皇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像锥子一样的锋利,她一定是怪胶东王的。但是道理是没法讲的,素波只能尽量向后缩了缩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缩是没有用的,太子妃就顺着皇后的目光看了过来,“不若胶东王妃先回府去吧。” 江都王还不是因为胶东王才出的事,因此皇后娘娘看到胶东王妃心里肯定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