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赌场在后街的巷子里。”

离的如此近?林夕落斟酌了下,则让侍卫将马车停靠一边,她行步下来,带着春桃往钱庄内走去。

钱庄的伙计瞧见有人进来,便撩起帘子,可看清是女眷,不免心中多几分机灵,连忙朝后方喊去:“…客人到”随即拂座、上茶,伺候的格外周到。

林夕落拿起茶碗,瞧了几眼,不提茶香余袅,只看这套汝窑的小碗便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这是寻常便如此待人、还是看她一女眷,准备软刀子砍两下?

未抿半口,林夕落就这样坐等,可半晌都未有人出来,她的额头蹙起不耐之意,余光睹见这小伙计时而朝另外一方看去,而那方就是道门…

这是想沉了人心不稳,好谈价钱?

林夕落轻咳一声,看向春桃:“不等了,咱们走吧。”

小伙计立即上前,未等开口,那门后便出来一人,拱手道:“迟了,迟了,让姑娘久等,实在是罪过,快请坐,请坐。”

一瘦高的中年人,青白混杂的胡子梳剪成一缕,八字眉、八字眼,嘴唇薄如纸,若不说话就好似一道缝儿,瘦长的脸上最凸显的便是方块鼻,林夕落心中起了恶意,这类长相生出的闺女能给钱十道当妾?钱十道这得是什么品位?

“这位乃是掌柜?”林夕落先开了口,脸上带了几分不愉,此人立即道:“正是,本人姓汪,您若不嫌弃,称一声汪掌柜的既可,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林夕落笑道:“您这话说的笑话了,来钱庄自是为钱,还能为何事?”

“姑娘准备怎么…”汪东篱有丝迟疑,目光也带几分审度,旁人家可鲜少有姑娘出面,而这位从衣着打扮、行步身姿都乃未出阁的…

林夕落看出他目光中的疑虑,则是道:“民女对这怎能懂,不妨汪大掌柜给绍介一二?我也斟酌斟酌。”

汪东篱沉住,并未即刻开口,撩了前襟,带了几分关切,“不知可否问一下,姑娘借钱所为何用?”

“怎么?连用处您也要知晓的一清二楚?您这儿又不是官府。”林夕落带几分拒色,他则立即摆手:“闲聊之事,没有非知不可,旁人来钱庄不过是伙计应付,瞧姑娘到此,我才亲自出面,无非是怕您欲行赔钱的买卖,亦或做有差池的营生,钱庄的银子毕竟是有利的。”

林夕落看着他:“您先将这借法、利钱说清楚,我觉得妥当了,自会告诉您。”

“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汪东篱起了身,朝小门而去,小伙计看了林夕落这方一眼,连忙跟进,林夕落沉口气,嘀咕道:“这老东西属狐狸的,他开始怀疑了…”

汪东篱进了屋,拽着小伙计道:“跟着魏大人那位林姑娘,你可见过?”

小伙计摇头,“一直没来过,小的怎能见到?”

“不对啊…”汪东篱嘀咕着,“魏大人可昨日才出城,今儿她能有空闲的功夫来?”

“门口还有跟随的马车,小的刚刚过去瞧了,一个都不认识,可那些人都不俗,绝非小门小户出来的。”小伙计指向门口,汪东篱立即跑到窗口去瞧,打开窗抻出脑袋一看,正瞧见魏海抱着胳膊往这方看来…

“坏了”汪东篱跳了脚,“这就是那位林姑娘,旁的不认识,魏大人的贴身侍卫魏海可就在外面”

小伙计也哆嗦了,惊讶之余开始忐忑不安,连忙道:“掌柜的,这可怎么办?这么快就来了?可要小的去寻钱爷一趟?”

汪东篱也有些慌,可随即便想出了辙:“先不必兴师动众,她一个丫头不亮身份,就为了套话,应是对钱庄之事不懂,我就陪她应付下去,看她能如何”

等候半晌,汪东篱从小屋中走出,出门便连连作揖道歉,“久等了,实在就这一个小伙计,事忙不过来,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一个钱庄,还不多雇俩伙计?”林夕落带丝探问,汪东篱则接连长叹,无奈道:“别看是开钱庄,可也有难处,不瞒您说,这一锦钱庄乃是宣阳侯府的魏大人兄弟二人开的,其间还有忠义伯府钱爷的帮衬,但多数来此借银子的,也都乃过往跟随大人们出征伤重的残兵,您说这银子借出去,还能指望着还?大人心善,唉,说这多作甚。”

汪东篱顿了后,便道:“姑娘若是有意做大买卖,就听老夫一句,不妨先小本经营,纵使不顺,也不至于亏的太多?”

林夕落没吭声,春桃急了,指着便是骂道:“放肆我家姑娘做事轮的着你插嘴?丧门星的还说亏银子,你这臭嘴还当掌柜的?”

林夕落不让春桃再骂,汪东篱连忙拱手,“话语深了,深了,姑娘莫怪。”

“掌柜的,说说这利钱吧。”林夕落沉着声,汪东篱心里头算计着,想来套他的话而后翻手查账?再如何跋扈嚣张的丫头,都不是有脑子的…

心里头如此讥讽,汪东篱道:“不知姑娘欲借多少?有何做抵的物件?”

“这儿又不是当铺。”林夕落道:“千两银子如何算?别说行话,拿银子算就可。”

汪东篱冷笑,脸上则更是灿:

“今日一千两您拿走,明年的这一日,您在一千两银子之上,多还回五十两即可。”

“这么少?”林夕落故作下意识出口,汪东篱心里更灿,“自当如此,我们东家开这买卖为的是造福百姓,不是为这几两银子。”

林夕落瞧他那双八字眼眯的快成了缝儿,索性吩咐春桃,“去把魏海叫进来吧,都说了不让他跟着,他不听,如今汪大掌柜瞧见他便知不是来借银子的,是来查账的了”

“林姑娘?”汪东篱故作惊诧,即刻让小伙计换茶:“我可真不知是您来,您今儿到此怎么没让人来吩咐一声?我也要将账目都为您备上,唉,刚刚的唠叨话您可莫放心上,人年岁大了,就是爱唠叨了。”

林夕落也不再装,“汪大掌柜,您这利钱如此少,可坏了行规啊,这幽州城的钱庄可不止这一家,您也不怕被砸了店?”

“有魏大人…和钱爷在,有那份心思也没那胆啊”汪大掌柜道:“林姑娘,早前就听说您是个女中豪杰,做起事来比男人都豪迈的很,处置事格外漂亮,老夫时常听人谈起,无一不竖起大拇指夸赞”

“您甭在这儿抬举我了,各个不骂我是‘匠女’都见鬼了。”林夕落自嘲,汪东篱连忙摆手,“不一样,不一样的,那些人不过是嫉妒您,林家大族可曾出过多位青史留名的女前辈,这一代再出一位那便是您啊”

“汪大掌柜,您这话要继续如此说,我可惭愧的没脸听了。”林夕落笑着看小伙计新倒上来的茶,汪东篱连忙点头哈腰,“我嘴笨,这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这也乃托了闺女的福,得忠义伯府的钱爷照应,才能来魏大人的钱庄上当个掌柜,为此甚是荣幸啊。”

林夕落看他,都说嘴皮子薄的人能言善道,汪东篱可算是个典型了,可魏青岩也是薄唇,他怎么话语那么少?

魏海此时从外进来,看着林夕落先一拱手,汪东篱连忙起身为其作揖:“魏统领今日来此,失敬、失敬了”

林夕落看向魏海,翻个白眼道:

“瞧你这模样,虎背熊腰,穿这一身平民小厮的衣裳,怎么看都不对劲儿,手里拿根棒子都似举把刀似的,你还是赶紧换了吧。”

魏海刚应也听春桃埋怨,则是道:

“林姑娘,护着您可是魏大人吩咐的,他将卑职留此,卑职若是在宅院里吃喝睡乐,不帮衬您做点儿事,他回来还不得棍子都打折,卑职可不敢”

林夕落瞪他一眼,不耐摆手,魏海则走至门口,侍卫连忙将侍卫首领之衣送来…

插曲儿一过,林夕落则开始谈起正事,汪东篱早就发现她是来查账的了,故而刚刚那一番话不过是故意做戏罢了,既然如此,不妨开门见山,她沉了沉,开口道:“汪大掌柜,我也再问一句,这钱庄的利钱,一直都如此少?”

“一直如此。”

林夕落问:“这年利、月利、日利都如此?”

汪东篱摆手:“哪来的什么日利,那还需借?林姑娘定是听了那些糙人说笑话,这幽州城中是否有,我不敢应,但一锦钱庄是绝不做这没心眼儿的事”

“您保证?”林夕落继续问,汪东篱拍胸脯子答:“我保证”

林夕落从袖口拿出肖金杰昨儿在赌场里头摁了巴掌的单子摆在桌面,“那您给我说道说道,这是何物啊?”

汪东篱拿过赌场的单子一看,顿时傻了,这怎么…怎么能到她的手中?

第一百零二章不还

林夕落一直看着汪东篱,瞧着他的眉拧的快成了倒八字、眼珠子瞪的倒能看到白眼仁儿,胡子抖来抖去,虽不张口,可其心中定然在想如何为此事寻个搪塞的理由。

处理粮行事时,林夕落虽与严老头针锋相对,但好歹都为了口吃食,她心中也能理解,盐行有魏青焕插手其中,门道定然不少。

想起他兄弟二人吵嚷动刀、魏青岩又掰断他一根手指,虽非一母同生,但这类兄弟,林夕落从未遇到过,即便再动盐行,她心中多少有份顾虑,只想沉着再议,但这钱庄能亏钱,这是林夕落最不能容忍之事一个卖银子的还能卖亏了帐?比母猪上树都难的事,他们也说得出口、做得出来。

汪东篱看着那字条,余光扫向身边的小伙计,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指着便是骂:“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小崽子,你不学好,又偷偷的搞这等恶事,简直不可饶恕”一巴掌又打去,小伙计跌倒在地,即刻抱头,“掌柜的,不是小的啊,真不是”

“你再嘴硬”汪东篱连踢几脚,便气喘吁吁,“旁日里如何教的你?去赌场放贷,那是喝人的血、啃人的骨头,旁日里的确月银不多,但你也不能这样做,丧尽天良,丢人,丢人啊”

小伙计似也知汪东篱之意,连忙跪地磕头:“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的娘痨病卧床,已是快不成了,否则小的也不敢这么干啊,您饶了我,饶了吧”

“怎能饶你?被林姑娘发现,你让我如何为你求情?我是没这个脸。”汪东篱连忙转头看向林夕落,拱手道:“林姑娘,都是我教管不严,才出了这等恶事,要打要罚,都您一句话,我…我是绝不替他求情”

林夕落看这二人演的戏,倒是真佩服汪东篱,怪不得他一平民出身的人能把闺女教成钱十道的宠妾,这委屈诉的,苦大仇深,如若再不依不饶,好似是她成了恶人。

魏海换了侍卫服进门,冷哼的看着他二人,却未说一句,林夕落沉半天,“你母亲痨病?”

小伙计立即跪地哭,“小的自幼没了爹,都靠娘缝缝补补赚银子给小的吃,可其身子一直都弱,小的没能好生孝敬,实在是该死”

“我看你也是该死…”林夕落撂下这一句,却是让小伙计惊了,连忙看向汪东篱,汪东篱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斥骂道:“缺银子给你母亲亲治病,不会与我说?钱庄是做什么的?魏大人建这钱庄就是与人为善,你还藏那等心思,你简直是胡闹”

林夕落也不顾他二人在这儿一唱一和,看向魏海道:“掌柜的忙,你进去把账目拿出来,我瞧一瞧。”

魏海领命欲走,却被汪东篱连忙拦住,看向林夕落道:“林姑娘这会儿就要查账?”

“看看不成?我对这钱庄的事还一无所知。”林夕落看着他,“怎么?汪大掌柜不让看?”

汪东篱有意口说不信任他,可这刚刚出了事,纵使他脸皮够厚,这话也说不出口?硬着头皮挤出笑,汪东篱道:“没有,我只觉得不能麻烦魏首领,何况他也不知账目都放置何处,我去为您取来…”

林夕落点了头,汪东篱脚步迟缓的走向内间,林夕落叫过魏海,“让侍卫盯住四周,不允任何人离开这钱庄,若是有人出去找来钱十道,这事儿不好办。”

魏海应下便出门吩咐侍卫,林夕落则沉住气在等,过了很久,汪东篱从小屋出来,脸上带了慌张,明显心虚不宁,手上捧了几本帐放在林夕落跟前,“林姑娘,这乃是这一季的帐,您先看着。”

林夕落看着那破页纸,冷笑的看着汪东篱,一字一顿的道:“但凡是撒出去银子没来还的帐,都给我取来。”

“那多数都乃跟随过侯爷与魏大人打仗归来的残兵…”汪东篱话语越说声越小,再看林夕落瞪他,只得点头又往回走。

没过多大一会儿,汪东篱便从内搬出来许许多多的账目,林夕落挨页的翻看,口中念名字、写银钱,让小伙计跪在地上用笔记下…汪东篱在一旁听的心里头这个虚,他刚刚回了后间,本想从后院的门出去把钱十道找来,可谁知还有侍卫把守?

耳朵里还听着魏海的吩咐,说是不允钱庄出去一个人汪东篱心中悔恨,实在是低估了这小丫头了…

冬日,屋内虽烧了火盆却只不冻手脚,未有暖意,汪东篱的额头渗出了汗,却是冷汗,寒战不已,随即便开始打上了喷嚏账目接二连三的兑,汪东篱心里头开始打鼓,纵使魏大人离开幽州城,被这位林姑娘查出有虚假的账目也不合适吧?总不能让她把所有的帐全都看个遍?

心中思忖,汪东篱便给那小伙计使眼色,小伙计一怔,随即开始耍了赖,哭求道:“林姑娘,饶了小的吧,小的实在是写不动了,这手腕已经僵了”

林夕落看他,又看向汪东篱,“汪大掌柜执笔?”

汪东篱连忙摆手,“识字不多,怕连累林姑娘记错了数。”

林夕落冷哼,看着小伙计,朝着春桃一摆手,春桃立即递上魏青岩送她的鸡毛掸子,林夕落拎起掸子直接抽了小伙计的胳膊上,小伙计“哎呦”一声嚎,胳膊上赫然一条青印子,林夕落道:“有劲儿了吧?还僵吗?”

汪东篱看着那伤,也立即闭了嘴,林夕落继续念,小伙计连忙拎起笔一字一字的写着…

一个时辰过去,林夕落才合上帐,虽说未都看完,但这账目明摆着是重新做过,里面的事她多少也清楚些许。

小伙计长叹口气,连连揉着胳膊,本欲起身,可见林夕落又举了掸子,他连忙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春桃将小伙计记的名字及银子数递给林夕落,林夕落挨页的翻着,她所念的名字多数乃久欠不还的,应是所谓的伤兵残将,打着跟随侯爷与魏大人出生入死的旗号来借银子,但这些名字可近百人,就不知其中是否有滥竽充数的了…

汪东篱自然也知她所念这些名字中虚实有多少,嘴上不免苦语道:“林姑娘所念这些人名,几乎都乃跟随过魏大人的人,我也时常想去寻他们要回银子,可…可一进那家门,这话语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一家人恐怕一条裤子都穿不上,那是真穷啊”

“家中都以爷们儿为生,可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力气活做不了,那还能靠何吃饭?家中女人、孩子又多,实在是难啊。”汪东篱接连感慨,林夕落则将这名单递给汪东篱:“您瞧一瞧,这上面的可都是这情况?”

汪东篱拿过来仔细看,越看心越冷,恨不得把这纸页撕了塞嘴里,可他知即便如此也无用,账目上可还都写着,一指那小伙计,汪东篱道:“大概都是这类情况,账目都是小亮子记的,这都是他的活儿。”

这就想将责任往外推?林夕落看着那小伙计,“小亮子?这账目可都是你记的?”

小亮子看了看汪东篱,他目光中明摆着一股威胁之意,只得点头:“都是小的记的,但…但都是汪大掌柜怎么说,小的怎么写。”

汪东篱恨不得吃了他,可话即说出,他也只得承认:“林姑娘,这些旧账我也一直发愁,您今日来此正好,不妨您出个主意?或者我再去这些人家中走动走动?”

由他走动?那赖了帐的人得“死”多少个?

林夕落笑了,“不碍的,您是大掌柜,跑腿儿的活怎能轮的着您?”不等汪东篱反应过味儿,林夕落则让春桃到门口去寻侍卫,吩咐道:“你去粮行寻严大掌柜与方一柱,让他二人来一趟,记得带上些米粮。”

“严老头若不肯来怎么办?”魏海有意提醒,林夕落道:“实话实说即可,他定会来。”

魏海点头应下出门,汪东篱不知其欲作何:“林姑娘有意去探望?您可真菩萨心肠。”汪东篱话语说的发颤,林夕落则继续看帐不答。

未过多久,严老头与方一柱则进了钱庄,严老头看向林夕落,依旧未拱手,林夕落反倒是给他让了位子,倒是让严老头面红耳赤,瘸着腿言道:“寻老头子来此作甚?我又不借银子。”

林夕落安抚,“稍后您便知,此事没了您可不成。”

严老头不再开口,看着汪东篱那副慌张模样便知此人又是被这丫头给挖了坑,幸灾乐祸一笑,却让汪东篱一个冷颤,心中道:这老头子的一笑,怎么感觉像要落井下石、踩他几脚?

林夕落看向方一柱,“方大管事,粮您都带来了?”

方一柱点了头,“林姑娘这是作何?”

林夕落看向汪东篱,笑着道:

“汪大掌柜可说了,这借银子不还的都乃跟随侯爷与魏大人出生入死回来吃不上饭的,家中连裤子都穿不上一条,这怎能行?自当要过去安抚一番,如若未有此人…”

林夕落看着汪东篱,“那便是早就死了,汪大掌柜,到时您可要给个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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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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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落的话对汪东篱来说,好似当头棒喝,头脑发蒙。

这脸色变的也实在太快了?

刚进这钱庄的门,屡屡试探这钱庄的利银怎么个章法?他几句话糊弄,她也不对赌场那张欠账单子有过多说辞,汪东篱本以为她会揪着赌场的事不放,孰料查账记下的人名都乃是曾跟随魏大人出征的残兵本以为一女眷是心慈善念,让人去粮行取粮分发下去,可孰料她却要挨家的走?也是在查借银之事是否确有其事?

那他曾借着死了的名所贪的银子、借着随意想出的人名贪的银子岂不全都露馅了?还有那花钱买通了的人,让其帮衬着说两句谎的,会不会将他卖了?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狠了汪东篱心里头打鼓,脸上却仍在笑,可这笑僵硬如木,比哭还难看,说不过林夕落,他则把话题转向它处,连忙道:“林姑娘,您这乃是好心,可这般做不妨有些急了,这上百人,幽州城又这么大,家家户户都无人能知住在何处,您怎跑得过来?”

林夕落看着他,引着严老头上前:

“这位可是跟随侯爷出生入死辈分最高的一位了,那些伤兵残将的,归来不妨都去粮行领米吃活,如若连严大管事都不认识,这就是未跟过侯爷与魏大人的…”

汪东篱看了一眼严老头,瞧其瘦骨嶙峋,一副破遭腿瘸的模样,没放眼中,不屑道:“年岁大了,怎可能记住这般多人?林姑娘,做事总应有分寸,莫因一人之言,误将这些有功之人得罪了,反倒惹出是非来。”

“放你母亲的狗屁”严老头当即就骂,“老子跟侯爷出征之时,你他**还光屁股在玩泥巴,在老子面前装这份爷,你也配,滚”

严老头这一通骂,可是将汪东篱给吓傻了,再看林夕落让方一柱上前安抚,更为惊慌,林夕落冷哼,看着汪东篱道:“汪大掌柜,您不知这位的身份吧?他便是当年为侯爷挡刀的贴身侍卫,他若说这人未跟过侯爷,谁敢说个‘不’字?不过军营中事您也不懂,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等我回来与您好好算账,您有意请钱爷来更好,别忘了让他抬银子。”

林夕落转身便走,还让侍卫拎着跪在地上的小亮子,严老头有意再骂汪东篱两句,方一柱连忙哄走,整个钱庄就剩了汪东篱一人,呆滞半晌,才跳了脚的蹦起身,嘴中嚷嚷着“钱爷”二字,立刻就往外跑去…

出了门,上了车,严老头却站住不走:“林姑娘,今儿的事我也算帮您撑了场面,往后这等遭事莫再寻老…莫再寻我,不参与”

“严师傅,您这话说的,今儿请您来是为了撑场面不假,但也为让您过过眼这名单上的人,若真有当初不愿去粮行领米的,如今吃喝发愁,不免让方大管事带去粮行,哪怕帮衬着数个数,也领口饭吃,都是军中出来的,不愿拿嗟来之食,这给了活计,自个儿挣食还有何不可?”

林夕落顿了顿,接话道:

“但若真有借此名头来钱庄拿银子不还的,十两二十两便罢,魏大人给的起,可上百人家的一辈子,魏大人负担不起,您说呢?”

严老头垂头不语,林夕落看向方一柱,这胖子最会圆场面,她这一瞧,方胖子立即就安抚严老头:“严大管事,林姑娘所言也不差,在军营里都是汉子,可回了城,不见得再有那份豪迈,您瞧我这肚子,让我现在上马都成了困难,人总是会变的。”

严老头当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是骂老子?”

“不敢不敢,”方一柱连忙道:“您如今都为了侯爷与魏大人着想,他们这帮小崽子凭什么不随着?吃喝玩乐赌场里头耍钱、窑子里寻姑娘,侯爷与魏大人付银子?这事儿说不过去啊”

这话出口,方一柱也臊的慌,可见林夕落毫无反应,才算撩了心。

林夕落接话道:

“何况这里头兴许还有别的猫腻儿,侯爷与魏大人的人吃了喝了,这都不碍的,总不能让旁人跟着蹭吃喝,还把污水泼了这圈子里,胳膊肘不能往外拐,您必须得帮衬着”

不等严老头有什么反应,林夕落说完就上前拽着严老头,“严师傅上车吧”

严老头即刻躲开:“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您就上去吧,一上了年岁的老人就是长辈,还忌讳这些”林夕落笑着就将其推了上去,胖子从后面使了劲儿,严老头没了辙,也知这乃给他的面子,索性就坡下驴,也就这么默认了。

严老头虽脾气暴躁,但办起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林夕落把名单上的人挨个儿念给严老头听,他当即便能说出此人住在何处、哪一年伤的、家中还有何人,如此缕下来,林夕落便给方一柱指了路,挨家挨户的走一圈。

严老头在车头坐着,林夕落在马车内用笔划着,严老头时而回头看看她,如说这是一十五岁的丫头,他还真不太敢信,想起前些时日闹的别扭,他拎着棒子连方一柱和刘**子这类人都怕,莫说旁人了,可这丫头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再想着今儿的事,这丫头事不做绝了、也有份善心在,对他们这些伤残的糙兵无低眼小瞧,反倒是乐呵呵的应承,大方得体,无深闺小姐们的娇气,魏大人什么眼睛能把这样的丫头挑出来?

汪东篱去了忠义伯府的角门处等着,可等了许久都未有人传他进去,焦急的连蹦带跳,门房已是瞪了他好几眼。

等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他女儿的丫鬟过来引其进门,汪东篱见了他女儿便是道:“出事了,出大事了,钱爷呢?不是让你请他了?”

汪氏道:“钱爷?在别的骚女人院子里,我怎么去请?什么大事如此急?火上房了不成?”

“钱庄出事了”汪东篱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