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沉默了,仔仔细细的思忖半晌,可此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钱十道本已善罢甘休、皇上对魏青岩初战大捷也格外赞赏,宫里的娘娘就敢让钱十道来要账?

虽说她林夕落在这等地位高贵的人面前都不配入耳,可她的身后是魏青岩,这事儿可不单纯为了银子这般简单林夕落虽未想明,可她依旧摇头,“城尹大人,这事儿民女依旧不能应。”

城尹无奈,索性吩咐人去粮行将方胖子带来…

林夕落退至一旁,听钱十道阴冷讽刺,“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心中忧虑,林夕落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绝不能让钱十道看出半点儿端倪来…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方一柱被带到。

进门时与林夕落对视一眼,他好似早就料到他逃不开这事儿的纠葛,先是给林夕落一拱手,随即走向城尹,“大人。”

先拜林夕落、而后拜城尹,单单将钱十道给忽略不计,钱十道起的耷拉眼更是阴狠:“你们林姑娘宁肯让你来此地受罪也不肯赔银子罢休,难得你如此忠心。”

“凭什么赔银子?”方一柱寻常惯于退缩,可此时硬气的很,“城尹大人,不知叫我来此有何事要问?”

“一锦钱庄起火那日,你之前可是去过,你去那里作何?”城尹一问,方一柱自是冷笑:“当然是讨银子去的,那账目我一一核对过,可有不少人是没去钱庄借那么多银子,但账目上已写明,自得把这说借却还没拿到手中的银子要来?否则还不喂了狗”

方一柱说完,不免朝钱十道那方看一眼,拱了拱手:“钱爷也在,给钱爷问安了”

钱十道气的险些暴跳如雷刚刚进门不问安,这刚说完贪银子喂狗,随即看他?这不明白着话语所骂之人是他?而非旁人?

“那**到底是作何?从实招来已经有人看到你们在钱庄的后门派人点了火,你不过在前打个遮掩,好卑鄙的手段,胆子也忒大了,可是林姑娘指使你这么干的?”钱十道在一旁忍不住诳他,方一柱却一言不发。

钱十道指他道:“你哑巴了?”

“大人又未问话,我为何要答?钱爷,您可不是城尹。”方一柱冷嘲热讽,钱十道则立即看向城尹,“今儿若问不出个说法,这个年就甭过”

城尹看着他也着实的无奈,林夕落道:“如今已问三人,各个的说辞都不合钱爷的心思您就不依?那说何话您能依?您不愿好好过这个年,也莫连累了旁人。”

“打,给我打这个胖子,不打板子定不肯说实话”钱十道逼迫城尹动手,城尹道:“钱爷,您少说一句可成?”

钱十道冷哼别过头,“那就看你如何办事了”

城尹无奈一叹,“钱爷,大周国律法不允对非罪之人用刑。”

钱十道冷瞪着他,威胁道:

“那上次吏部杨大人三子的金佛被其妾氏偷了养汉子偷偷跑了,你怎么直接就动了板子?那还是个娘们儿,也没见你下手轻了,如今您跟我讲大周律法?你若不给这胖子动板子让其招了,我就去宫里头问一问,这大周律法可是改了?”

城尹皱了眉,林夕落也心中大骇,起身道:“您若违了这律法,我也要去讨说法,这些人都乃跟随宣阳侯爷出生入死归来之人,为大周立功无数,来此不过是问两句话,却还要动板子?成何体统”

城尹被这二人纠缠的头大如斗,恨不得撂下此事就此走人,可他能怎样?无论如何做,他都是个错可拿了钱十道的银子,他若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袁妃娘娘,魏大人归来兴许只寻他一人算账,可得罪袁妃?他一家子人恐怕都无所存心中将此事想明,城尹也知他只能向钱十道靠拢,使唤人道:“来人,先赏其十大板,让其从实招来”

林夕落一惊,急忙起身阻拦,“不可”

“退去,叫你来此是问话的,不过一平民女子,看魏大人的颜面已是未让你跪言,你还在此随意插言?如若再多话,掌嘴伺候”城尹如此说辞,让钱十道不免露出几分得意,林夕落看着胖子被衙役摁倒,随即就要开打,她心中着实的不忍上前阻拦,林夕落锋锐出言道:“大人如若要打,不妨打我,何必打这一无辜之人?”

城尹不让其再多说,朝着衙役摆手,众人立即用手中戒棍将其押后,林夕落心中略有慌乱,她出主意让魏海与胖子动的手,如今却要胖子来承担?她怎能如此做?

“住手我…”林夕落刚刚开口,就听方胖子大嚷:“林姑娘闭嘴您要想清楚魏大人征战沙场,别因一时心软,污了他以命换来的功劳”

“打”城尹一声令下,板子“噼啪”落下,纵使血溅四起,胖子却一声不吭林夕落的心底被胖子这句话瞬间点醒,她不能就此罢休

第一百一十四章拿下

方一柱被打了十大板,这十板子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满地。

胖子将自个儿的嘴都咬出了血,硬是不喊出半句,林夕落亲自将身上的披风摘下,轻缓的盖在他的身上。

钱十道瞧她这副做派,讽刺道:

“林姑娘,都打完板子了,你这做派能解疼?”

城尹此时已站定了钱十道这一方,不免斥着方一柱,“从实招来”

方一柱朝着城尹便是大喊:

“放屁想让老子屈打成招?那是做梦,来啊?有本事把老子打死,老子做鬼也咬死你”

“来人,再打二十大板不,四十”城尹即刻下令,衙役们上前,林夕落站在方一柱一旁,冷道:“城尹大人,我劝您留一丝余地。”

“本大人审理案件,轮的着你来说辞?”城尹看向林夕落,“林姑娘,一条人命,您也多多斟酌。”

“我自当斟酌”林夕落说话间便往城衙外走去,衙役们拿出戒棍挡她之前,林夕落抬手拨开,“我看谁敢拦我?”

冷漠的目光、心中的愤怒只差一丝稻草压上便会瞬间爆发,钱十道别过头看向城尹,明摆着让他来做这恶人,可城尹此时也有些犹豫,不知林夕落这离去意欲作何?

“林姑娘,终归要给一句话。”城尹叱问,林夕落答:“钱爷不是想要银子?”

城尹与钱十道二人对视,钱十道略有犹豫,这丫头不会此时又出别的花样吧?叫进来身边的小厮,“路远,你陪林姑娘去一趟。”

小厮应下,林夕落迈步出门,临走时看了一眼方一柱,便一去不再回头…

林夕落回去的路上心中气的火热,尽管外面数九寒天,可她却浑身滚烫方一柱,她一定要为他挨的板子寻回公道并非林夕落刚刚不去阻拦,方一柱所言,正是林夕落之前未能想明之事,他一句话点醒,让林夕落很想抽自己钱十道口口声声说拿钱,可其后有宫中的人在撑着,林夕落如若就此认了,给了银子,那他对外岂不宣称林夕落是心虚拿银子消灾?

可若是她真的拿了银子,她才是往自己身上揽灾,烧了皇上赏赐的钱庄,她纵使有魏青岩从太后处求来的掸子保命,他在沙场以命换来的功也会被就此抹的分毫不剩钱十道没这心思,他身后之人定有,林夕落啊林夕落,怪不得魏大人总在说你笨,你就是笨这一路走,林夕落一路自骂,回到“景苏苑”,胡氏已在门口等着,“夕落,怎么样?”

“娘,无事,我归来取些东西。”林夕落顾不得再多安抚,直接指向钱十道的小厮,吩咐侍卫道:“把他拿下”

侍卫立即上前,小厮叫嚷:“我是钱爷的人”

“嘴堵上,别在此时乱叫,让人心烦。”林夕落话毕,侍卫立即脱下袜子塞其口中…

林夕落直接回到房中将太后赏赐的鸡毛掸子捧于手中,口中问向春桃:“魏海可回来了?”

“还没有”春桃焦虑,林夕落道:“让侍卫即刻去寻严老头与刘**子,要快。”

春桃听了林夕落的话,立即就朝外跑去,胡氏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不敢插言半句,林夕落在屋中来回踱步,无意间看到胡氏和天诩都在一脸担忧的看她,心中暖意涌上,走到一旁:“娘,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

胡氏道:“娘不担心。”这话出口,林夕落的心更有愧意,胡氏这般说辞是怕她分心,那眉头间的褶皱仍在,怎能不担心?

“娘”林夕落跪在胡氏跟前,趴在她的腿上,胡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母女二人谁都未多说一句,天诩则拽着林夕落的手,“大姐,弟弟跟你去”

林夕落摸摸他的头,带着他一同去前堂等候。

严老头与刘**子已经都匆忙赶至此处,林夕落说了方胖子被严刑逼供:“…我有意阻,但他说了,不允我的心软污了魏大人拼死挣来的功劳,如若您二位如我一样对此事愤懑不能忍,不妨召集人,一同去城衙讨个说法,这件事都是我的错,错在不应自以为是”

严老头看着林夕落,“你这丫头,就会认错,可你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此事错在何处。”

“严师傅有以教我?”林夕落恭敬求教,她两世为人,乃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她觉出无力、无能,可又不愿就此罢休。

严老头极不客气,指着她便斥道:

“你就错在这颗心不够狠,该硬的时候要硬到底,当初烧那一把火,就应该连汪东篱那咋种一同弄死,连带着周围所有看到的人全都灭口,一个不留,哪会有今日之事?”

林夕落的神色蹙紧,刘**子也就此点头:“严师傅说的有道理,当日不该有胖子去引那咋种的注意力,直接一刀砍死,东西搬走、放一把火就是”

严老头不再多说,转身便往外走,刘**子看着林夕落失魂一般,安抚道:“林姑娘,对别人手软,乃是对您自己、对兄弟的残忍,您终归一女眷,能做到如今地步已是不易了”

刘**子说罢,拱手出了门,林天诩看着发呆的林夕落,拽着她的衣角道:“大姐,他们为何如此训您?魏大人为何还不归来?”

林夕落沉口气,“他们训的无错,要硬气就应该要硬到底…”

林夕落许久都未归来,城尹与钱十道不免带几分忧虑。

钱十道又派了两个人去“景苏苑”查看,却都杳无音讯,没传回半句话来,“大人,这小蹄子不会耍弄咱们吧?”

“不会吧?此地可还有她的人?”城尹说罢,不免朝向一旁的方一柱看去,钱十道冷笑,“不过是一奴才,打死又能如何?”

城尹被他如此一说,不免心中多了几分焦虑,正打算叫城衙的衙役出去看看,门外却有人匆忙进来,“大人,不好了,粮行的人全都在门外聚集,说大人屈打成招,让您放人”

城尹立即从位上跳了起来,哆嗦着手道:“可…可看到那位林姑娘?”

衙役摇头,“没有,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有多少人?”钱十道也吓一跳,心底只骂这事儿定与林夕落有关衙役思忖,“…有三十多人”

“全都关起来”城尹立即下令,衙役苦脸道:“都关?”

城尹跳了脚:“全都关起来,一个不留”

衙役匆忙朝外跑,城尹来回踱步:

“就说了轻易不要惹这丫头,她跟了魏大人如此之久,又能将粮行、赌场等地收拾的服服帖帖,怎能这般如此对付?钱爷啊,被您坑苦了”

“她聚众闹事,可是死罪,纵使魏青岩再厉害,他也不可能救得了她,稍后她若出现,立即拿下,就地正法”钱十道阴狠目光表露,“即便魏青岩回来,他还能把这事儿翻过来?”

城尹立即道:“哎呦我的钱爷啊,您这是哪门子主意,弄死她,魏青岩归来还不杀了我?我这命怎能保得住?”

钱十道即刻道:

“她若不死,魏青岩归来一诉苦,你一家子都不得好死,她若死了,袁妃娘娘再为你说上两句话,魏青岩还能把你如何?何况你这是秉公办事,幽州城可乃大周国之都城,到都城城衙闹事,她活腻歪了”

“可是还有林家?”城尹想起林忠德,“她祖父林忠德可乃左都御史”

“她这一家子都被林忠德赶出了门,否则怎会不居林府?何况这等事林忠德自个儿都怕擦不干净屁股,哪还有心思管一死人?”

城尹皱眉,拱手试探道:

“钱爷,那我可都靠您了?您可要在袁妃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那是我姑母,你自当放心”钱十道心中一缓,补言道:“不成,不能让那丫头走了就不回来,还是派人去?”

城尹听后,立即喊人:“来人,去将林夕落押送至此,如若不从,就地正法”

话音一落,门外簇拥进来一人,城尹与钱十道即刻往这方探来目光,进门的却正是林夕落钱十道目光中一喜,即刻看向城尹,城尹未等说话,就听林夕落道:“城尹大人这是要将谁就地正法啊?”

一旁的方一柱看到林夕落进门,心中焦虑不已,可嘴又被堵上半个字都说不出,否则刚刚他一定大骂钱十道和城尹一顿狗*养,林夕落朝他看来,方一柱挣扎瞪眼,示意林夕落快走。

林夕落明白他意,心中感念他的忠心,又即刻看向了幽州城尹。

城尹听林夕落这般说辞,再见她手中捧一长条盒子,“林姑娘,衙门外所俱都乃粮行的人,你可承认?”

林夕落斩钉截铁:“我自当承认。”

“聚众于城衙闹事,你便是指使之人,死罪一跳,你莫怪本官无情了”城尹话落,钱十道在一旁鸡眼瞪的硕大,仿若替城尹下令般的嘶哑尖锐,斥向四周的衙役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拿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掸子

钱十道一句话嚷出,衙役们齐齐上前,林夕落冷笑,再看城尹与钱十道这副做派,笑的声音更大。

“想借机弄死我?”林夕落将盒子捧于手中,高举过头,口中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

这话一出,却是让钱十道与城尹二人豁然震惊,未等反应过来,便见林夕落打开盒子,从其中拿出一物,这物件不是旁物,正是一根结结实实的鸡毛掸子林夕落举起叩拜,随即拿在手中,看向城尹道:“您认得这掸子上所雕的图吧?”

城尹踉跄几步,连连点头,林夕落再问:“你知道太后所赐之物可有何用处?”

“免…免死。”城尹瘫坐在椅凳之上,依旧不敢置信的瞪着眼,林夕落还问:“那你知这为何会是一把鸡毛掸子?”

城尹惊恐摇头,指着林夕落道:“你怎会有此物?”

“假的一定是假的,城尹,快派人将其处死”钱十道惊呆之余立即跳脚大嚷,林夕落看着他,举着手中掸子上前,冷言道:“我就让你来看看,这掸子到底是真是假”

话语说完,林夕落举着掸子就冲上去,钱十道下意识要躲,就听城尹在一旁大嚷:“太后赏赐、要叩拜,不得躲,你若躲了便是大不敬,袁妃娘娘也保不得您啊钱爷”

此话入耳,钱十道下意识的便停了脚步,可还未等寻思这事,就觉身上挨了重重一抽,随即“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他只觉身上处处伤痛,蹲在地上抱头不动,林夕落抡开了胳膊好一通抽打,每每下手都用足了力气,不出几下,钱十道的衣裳便被抽漏了棉絮,纷飞四扬…

歇斯底里的尖锐叫声响起,林夕落抽打的格外卖力,好似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憋闷全都发泄出去钱十道是个疲软的,未能坚持多久就嗓子沙哑,根本听不出他口中叫嚷的为何话,幽州城尹看他这副模样,也担忧在这里再闹出事,急忙亲自上前阻拦,“林姑娘,这可是忠义伯的嫡子,您高抬贵手”

“他是忠义伯的嫡子,你是何人的儿子?”林夕落举着掸子看着城尹,城尹道:“我…我自是我爹的儿子。”

“你收了钱爷的银子?”林夕落直言相问,城尹立即摆手摇头,“没有,本官怎么会收受贿赂。”

林夕落举着掸子,“见太后所赐之物如见太后,你说谎可是杀头大罪”

城尹被这话一唬,吓的腿都软了,即刻抽着自个儿耳光,“我有罪,林姑娘,您早说有此物啊”

“太后所赏乃是恩赐,我还要到处告诉旁人不成?”林夕落冷笑,“我早说你就不敢如此待我等人?城尹大人,您这官当的可真清明廉正”

“林姑娘,都是我的错,我也没辙,这不是钱爷硬逼着我…”城尹只觉话说的越多越错,索性求着林夕落,“您不妨就这么走吧?当此事从未发生,可好?”

林夕落举着掸子一步一步上前,“刚刚你想派人抓我当即处死,是吗?”

城尹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说谎?”林夕落冷笑,“钱爷我不敢打死,我怕,可您?我既是得了太后的赏,就要为此而回报太后,如此贪婪庸官,我就用这掸子打死你”林夕落话音说出,手上的掸子便落至城尹身上。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周围的衙役各个都跪在地上,余光偷偷的看,这还是他们的大人吗?被一十五六的丫头拎着掸子打?这事儿虽乃恶事,可怎么如此好笑?

林夕落打的胳膊已酸,可这挥抡的动作已是成了惯性,只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尖嚎响起,她的脑中已是逐渐不够清醒。

门外忽然有传:“宣阳侯大人到、忠义伯大人到”

“你这丫头,快快住手”一男声响起,林夕落被这声音一惊,手上掸子接连又挥两次才停住…

宣阳侯的眉头皱紧的看着她,忠义伯早已经去一旁看着钱十道,可在外二人已知事情经过,他纵使满肚子气恼也不敢在此时多说一个字。

林夕落手持太后所赐之物,可不用给二人叩拜,但她将掸子放置一旁,行了福礼,却因力气不足,一下子跌了地上。

宣阳候不再看她,转身与忠义伯道:“你想怎么办?”

“您开个价吧,这事儿因银子而起、不妨也以此了事”忠义伯阴狠的看向林夕落,冷哼的别过头去。

“百万银子,此事作罢。”宣阳侯说完,也不等忠义伯是否答应,便直接带着侍卫离去,侍卫随其撤退,林夕落也被就此带走,临走时,她明显感觉到忠义伯朝其投至的杀意…

侍卫所至并非旁地,而是到了“麒麟楼”。

林夕落被抬至一空屋之中,她揉着胳膊腿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得活下来宣阳侯的出现虽说是解围,将此事就此罢了,但他乃是对外算账,对内,他如何处置自个儿还不知道…想起魏青岩几次说起这位父亲时的复杂难言,她都觉得自己这条命恐怕是从一个案板蹦至另一个案板,脑袋上所顶之物都是一把刀。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屋门被推开,林夕落转头就见宣阳侯这一雄壮威武之中年站在门口看她。

“给侯爷请安。”

林夕落撂下手中的掸子,跪地行礼,宣阳侯上下打量,才迈步进屋:“有着太后所赐之物还给本侯行礼?你想挖个什么坑让本侯跳?还是想把这儿也一把火烧了,赖至本侯身上?”

“民女不敢。”林夕落自嘲:

“在侯爷面前,民女是生、是死不过侯爷一句话,魏大人临走时为民女向太后所求的掸子,那是太后赏赐给魏大人的,都不知民女是何人,民女对外人可以此唬喝,对侯爷若如此做派,那是寻死。”

“刀子嘴。”宣阳侯再斥:“抬起头来。”

林夕落咬着嘴唇,抬起头来,正与宣阳侯四目相对…林夕落只感觉那锋锐目光好似已有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颈“本侯不亲自杀你,你就盼着那小子能安稳归来,否则,这一个掸子,可保不得你一辈子。”说罢,宣阳侯起身离去,林夕落坐在地上,只觉浑身冷汗涔涔为何在宣阳侯的口中,林夕落感觉不到他对魏青岩的半丝留恋?感觉不到父子之情?更有甚于、他好似对自己有着一丝憎恨?

林夕落头脑紊乱,直至魏海来此,将其带回“景苏苑”。

这一路上,林夕落未有一句话,即便魏海在一旁絮絮叨叨,她都好似听不进心半句。直至回到正堂,安抚着林政孝与胡氏放心去歇息,她才算从今日之事缓过神来。

“林姑娘,卑职刚刚所言,您都记住了吗?”魏海再问,林夕落眨了眨眼,“什么?你刚刚说何让我记住?”

魏海怔愣,摊了手,“就知您没往心里去,卑职再讲一遍”

“忠义伯的百万两银子已经送到,侯爷拿走了五十万两,另外五十万两已放置‘麒麟楼’中,此外,侯爷也下令不允您年前再抛头露面,何时魏大人归来,您才可出‘景苏苑’。”

魏海说完,补一句:“您记得了吗?”

“记住了。”林夕落初次提到银子也没了喜色,“他们要杀我,却还没弄死我,几十万两银子让我对此事封口,我的嘴也值这么多钱了?”

魏海没再多说,拱手出门,春桃伺候着林夕落回了寝房洗漱,让其安稳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睡过去。

林夕落承认,她今儿体味到恐惧…从被城尹带走,迈上那青布囚车、从钱十道咄咄逼人,对方一柱屈打成招;她取太后所赐的掸子归来,正听到城尹下令捉拿她、就地正法,她的确害怕了可对这些再怕,也没有宣阳侯的目光可怕,那股犀利目光并非冰冷,就好似尖刀刺下,让人浑身颤粟林夕落前思后想,恍然想明,这是因宣阳侯手上沾染的血不计其数,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惊悚,不愿靠近…不愿再多想,林夕落静静的这般睡去,第二日天亮也不愿起,继续的昏沉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