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寻着话题相谈,半晌,薛一才回答:“七年。”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有。”

“他们都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林夕落略有无奈,这个人的话语还真是够少的…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林夕落心里恶意的想她自己最好不要这时候去净房,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只觉得小腹颇有一些难受,林夕落用手捂着,只想等魏青岩快些回来。

窗外一声接着一声蟋蟀的鸣啼,林夕落心里则越盼越急,薛一依旧如木桩一样的站在那里护卫,也无心问这位女主人在床上来回翻滚是为何。

“薛一…”

“在。

“我要去净房,你不许跟来。”林夕落说完,“嗖”的一下子下了床就小跑,薛一挠头,自言自语的嘀咕:“净房而已,至于么?”

第三百零三章 抢亲

魏青岩归来时已至深夜,林夕落已经熟睡过去。

听见远处有微微声响,薛一迎上,见是魏青岩归来则收起腰间佩刀。

“魏大人。”

“她无事?”魏青岩疲累,目光则已投向内间床上的身影。

薛一顿了一下:“无事。”

“很好。”

魏青岩进了屋,薛一则离开此地,从屋角处闪身不见。

林夕落似也听到了声音,朦朦胧胧之间睁开了眼,“爷?薛一?”

“我回来了。”魏青岩暖了暖身子才将她抱在怀里,林夕落醒来正了正身子,“你去哪儿了?薛一走了?”

魏青岩对她屡次提起薛一倒格外奇怪,‘去了宫内,与皇上回禀近期事宜。”

“哦。”林夕落应和一声,不免又在他怀里这样睡了过去。

魏青岩摊手无策,只得这样的抱着她容她睡去…

而这一晚,侯府中独独少了一个人,便是魏仲良。

魏仲良在金轩街的一个酒楼内独自喝酒,他恨,他气,他不平,从皇上颁布旨意犒赏林夕落之后他就悄悄的离开侯府,在这一个小酒楼里独自的喝闷酒。

直至深夜,却没有人发现他失踪?

魏仲良望着酒杯冷笑,自嘲的醉道:“魏仲良?屁!世子?狗屁!连你离开侯府都无人过问,还什么世子?死了都不过是路边一具横尸,谁稀罕管你?”

又是一坛子酒灌入腹中,魏仲良醉的吐泡,眼睛里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人、物,连手都开始跟着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私自离府,也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喝酒。

可他为何觉得如此孤单?

不,这不是孤单,而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失望。

她自幼生下来,能听懂的第一句话便是他是未来的小世子,他是宣阳侯的嫡长孙,如此光耀的头衔扣在头上,他衣食住行俱都是最好的。

跟随父亲出征几次,打仗有什么的?不就是挥毫令下与敌拼杀?他是世子,他只下令就好了,怎能如其他人那般率军而战?

他的命是最值钱的…这一句是他最可敬的祖母所说,他从懂事起就这样的告诫自己,他是最值钱的。

而如今呢?

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被勒令寡居侯府角落的宅院之中,连他的祖母都被祖父囚禁在院中不允管事,而以前被祖母痛斥的那些叔父们却成了侯府的顶梁柱。

他才是嫡长孙,才是侯府的主人!

可现实与他心中所想差距越来越大,那一位五婶娘不过是有孕在身而已,连皇上都亲自颁赏,而祖母今日出来接旨,却都没想起来看他这位孙子一眼。

他成了什么?成了无人关注、无人搭理的废物!

魏仲良趴在桌上,心中对这些念头翻来覆去的想,可想有用吗?他为何过的这么倒霉这么苦?如今连那一位庶出的弟弟都比他过的好,他凭什么?

“小二,上酒!”

“这位少爷,您已经喝醉了…”

“少放屁,爷是宣阳侯的嫡长孙,我有钱…有钱…”

“嫡长孙?”

远处有一人听到如此说辞,不免朝那方探去,待见到是魏仲良这个孩子,不免朝此走来。

“你是魏仲良?”

魏仲良一怔,歪着头倒在桌上,“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的故友啊,我叫钱十道。”

钱十道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而他则独自坐下来看着魏仲良,更吩咐小二上了酒。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魏仲良揉着额头,自语道:“也无妨,巴结我父亲的人太多,我怎能一一都记得住。

钱十道一怔,随即露出不屑之色,“怎么着?在此喝闷酒?你可还在带着孝,这样沾酒可是违了礼了!”

“什么带不带孝的,谁还记得我父亲?谁还记得我?带孝?扯淡…”魏伸良见小二拿来了酒,当即接过汩汩的往嘴里倒,钱十道的那一双贼眼一转,则是拐着弯的道:“何必呢?可是在府中受了欺负?谁欺负的你?终归是你父亲的故交,叔父定会为你出气。”

“你出气?你当你是谁?连皇上都亲自赏了的人,你敢得罪吗?连我祖父都不敢得罪!”魏伸良举起筷子想要去夹一口肉片,可醉酒太深,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只看着那筷子无论怎样都碰不到肉的边儿。

气恼之余,魏仲良将筷子“啪啦”的摔了,狠骂道:“他妈的,这等畜生都欺负小爷,老天爷瞎了眼!”

钱十道的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今日皇上回宫他也知道,说是让众人回府等候宣旨,侯爷倒也是去了,难不这旨意有什么奇怪的?

“赏了侯爷的,不也是赏了你的?早晚你都要承继侯爷的爵位,至于如此嘛!”

钱十道话语试探着,而魏仲良果真着了他的道,即刻愤恨大怒:“狗屁!赏了狗屁的侯爷,都是赏了那个臭女人,不就是肚子里有了个崽子,就能够得那么多赏赐,都是狗屁!”

钱十道恍然,原来是林夕落…

这个女人…钱十道想起她来就牙根儿痒痒,他钱十道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不就是她给祸害的?谁遇上她都得不了好果子吃!

钱十道心里头剂量一二,则拍着魏仲良的肩膀道:“你这孩子心眼儿怎么如此傻?赏的哪里是那个女人?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莫说她生不生得出个男婴来,就算真生出来了,还能跟你比?你是侯爷的嫡长孙,就算他要抢你的世位,你是吃干饭的?不会动动手段?”

钱十道的眼睛眯缝的格外阴险,魏仲良对他这一番话却真往心里去了!

呆滞半晌,魏仲良则问道:“生出来了,谁还能让我抢?”

钱十道即刻回话:“那你不会让她生不出来?”

“生不出来?”魏仲良沉默半晌,可豁然看向钱十道,“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我如若将她的孩子弄死,还有我的活路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的朋友?你滚,给我滚!”

钱十道被他一推,倒是摔了个趔趄,站稳身子则指着他骂道:“你他妈个小兔崽子,不识好人心,你当你不弄死他你就有活路了?看看你现在的狗德性,如果不是认识你父亲,谁稀罕搭理你,我滚,我等着瞧你从侯府里滚出来!”

钱十道骂了一通也觉得着实没趣,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则转身离去。

魏仲良听了他的话气的将所有桌碗全都砸碎,扔下一块银子拎着酒坛子就往外走,“我滚?呵呵,我就滚给你们看看!”

二日一早,林夕落醒来时,魏青岩就让她洗漱后换上新装,要带她出府。

“出府?”林夕落登时眼前一亮,“终于舍不得将我关着啦?”

魏青岩笑道:“今日罗大人母亲过寿,请了许多人,连有意定亲的两家人也都请了,罗夫人有意让你帮涵雨参详参详,帮着涵雨定亲,特意找来跟我说的,怕我不让你出门,我推脱不开只得答应下来。

林夕落撇嘴,“就知道你没这好心,还是罗夫人心疼我。”

冬荷端来了水,林夕落净面洗漱,便坐在妆镜之前梳发,因怕牵了她的头发太疼,冬荷则挽了一个最松的发髻,只用小银梳别在林夕落的头发上。

因这些时日的进补,林夕落也发现她略胖了些,但面色红润还算没胖到不得入目。

换上了宽松的衣裳,魏青岩则取来一件狐皮的披风为她系上,随即便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出门。

而这一次出行却比寻常人都多,冬荷和秋翠自不用说,侍卫加倍,连带着乔高升都一同跟随,而乔高升寻常就住在侍卫营,在此也着实呆的够了,这一次能跟随出行一同喝酒,他则高兴的不得了。

林夕落上了马车,上下左右都是厚厚的绒毛褥垫,格外柔软,而魏青岩也陪她共乘马车,一行人则朝着罗府而去。

罗府这一日乃是以罗大人之母罗老夫人的寿日当了借口宴请众人。

来的宾客不少,但都乃太仆寺的官员以及罗大人的至交好友,其余之人则没有发帖相邀,故而林夕落与魏青岩前来,俱都上前热切探问,巴结结交寒暄客套的则是少数。

罗夫人可怕累坏了林夕落,早早的就为她置了最好的软椅子,私下里道:“特意跟五爷说的,否则还怕你来不成呢!”

林夕落笑着坐下,见周围没有人,她才跟罗夫人开了口,“可是涵雨的婚事遇上了什么难题?”

“你猜到了?”罗夫人目光惊讶,林夕落点头,“如若顺当的话,一不是定亲、二不是成亲,哪里还需要五爷与我特意来帮你参详?”

罗夫人则点了头,将身边的人遣走,她则寻个机会与林夕落详说此事。

“本是想拒了荆山伯的那门亲,怕涵雨受气,而我本人瞧着那位小伯爷也不觉得他是涵雨的良配,可孰料太子妃在里面插了手,这却是让我与罗大人束手无策了!”

太子妃插手?

林夕落皱了眉,想要敲去魏青岩的羽翼,现在又将手伸至罗大人这方,这位太子还真不消停啊,…

第三百零四章 倒霉

林夕落听着罗夫人的话则沉默片刻。

说是太子妃插手,但这背后定还是太子指使,可就这么明目张胆?

皇上如今可是回来了…

“太子妃跟荆山伯可是沾了什么亲戚?她鲜少抛头露面,怎么会在这一次忽然插手?”林夕落问完,罗夫人则道:“正让你说中了,就是沾了亲,荆山伯的夫人与太子妃算得上是表姐妹,这荆山伯的公子便算得上太子妃的表侄子,虽说关系远一点儿,可到底是能攀得上亲,谁能不给这个面子?”

“这事儿可真是说笑话了,幽州城就这么大,左右算算都能扯得上亲戚。

林夕落这般嘀咕,却也知道这事儿还真有点儿棘手,人家攀了亲了,纵使就是拉拢人脉强搅和,可好歹有这亲戚关系摆在此,戳人家脊梁骨也着实的戳不动。

何况太子妃这人向来都不在外多言多语,这是初次露面…

“我跟五爷说说,看他能想出什么办法,这事儿还真有点儿麻烦。”林夕落说完,罗夫人也不得不摊手苦哀,“谁说不是呢,我这听了之后可上了火了!”

“别急,麻烦事也有解决的办法。”林夕落安抚两句,而罗夫人又被丫鬟叫走去迎别的夫人。

林夕落则坐在原位上等着魏青岩,魏青岩也担忧林夕落,在众位官员面前寒暄几句就先行告退,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进了女眷这一方的院子,直奔林夕落而去。

众位夫人瞧见也议论不停,但都已知道昨儿皇上都亲自赏了这位五夫人,谁还敢讽刺嘲笑?俱都嘴上艳羡的说着…

林夕落见魏青岩过来,则与他说起了刚刚罗夫人提及的事。

“…太子要在这里插手,咱们是管还是不管?”

“管。”魏青岩态度明确,“罗大人虽未明说,但刚刚荆山伯之子与城府之子我都见过了,谈话之余则一进一退,一躁一静,两个极端,而那位荆山伯之子为人也是一般货色。”

“那你想怎么管?”林夕落问着魏青岩,魏青岩一本正经,“我正在想,不过稍后喝酒先灌醉一个再说。”

林夕落忍不住笑,这人的鬼主意实在太多,魏青岩则陪着她在此叙谈片刻,又被罗大人拽走去应酬。

罗夫人让罗涵雨与她身边的妈妈陪着林夕落身边照料着,她也被众夫人拽着,实在忙的顾不过来林夕落。

“涵雨,那二个人你见过吗?”林夕落问完,罗涵雨的脸上则“通”的一下子全红了,连忙低头带摇头的道:“没有。”

林夕落则追问:“不想瞧一瞧哪个更合你的心意?”

“怎能见呢?那岂不是不合规矩了?”罗涵雨虽也有心,可又顾忌着违礼,小手揪着帕子来回的搅,都快扯碎了。

“让你见他们俩,又没说让他们俩见你,这事儿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他们想见你,我还不给这机会呢!”林夕落拍拍罗涵雨的手,“等着,稍后我想个辙,让你将他二人都瞧见。”

罗涵雨脸色更红,却微微的点了点头,可又怕被人笑话,更是将头垂的更低。

林夕落让冬荷与秋翠陪着上了席,而这一席上有荆山伯的夫人,幽州城府夫人则在另外一席,瞧着二人的模样,就明摆着城府夫人被压了一头。

林夕落看着城府夫人则点头笑了笑,算作是再见之礼,城府夫人也没即刻过来巴结,只相笑而坐。

终归是寿宴之礼,罗府的老太太年岁已高,罗大人与罗夫人等子子孙孙上前拜寿、上礼,这一行礼节下来,老太太已有些撑不住身子,则先行离席。

众人开动席面的酒菜,荆山伯的夫人则率先的开了口:“魏五夫人如今可吃用得惯这些饭菜?还以为你不能与我同席,要去吃小席面,却没想到你还真没这么多的讲究。”

话说的格外难听,可林夕落早知道这位夫人就这脾气,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刺耳难听,只得笑道:“终归是来做的,给罗府的老太太过寿,我来这地儿讲什么规矩?”

“这倒也是。”荆山伯夫人笑着道:

“以前就听人说魏五夫人最不喜欢规矩,如今看来这也是好事,免得在外人府邸还要穷讲究,岂不是招人讨厌了。”

林夕落看她一眼,“荆山伯之子如今就在礼部任职吧?那可是最讲究规礼之地,我却是没有见过,不知荆山伯夫人可否请来让我一见“这…”荆山伯夫人有些迟疑,她本只寻思痛快两句嘴罢了,没寻思会被这位魏五夫人给揪住话题?但好歹只是要见一见她的儿子,这倒也无妨…

“这场合合适吗?”荆山伯夫人笑看罗夫人,目光则指向了城府夫人,罗夫人就当没看到,“您想让人叫公子来?这就派人去请吧!”

荆山伯夫人一怔,则只好跟身后的丫鬟说了一声,丫鬟匆匆跑去,她则看了罗夫人一眼,随后脸上堆笑的等待。

若非魏青岩说要灌酒,林夕落也不会借机让荆山伯夫人在此叫她的儿子过来。

终归是礼部出身,这等人家装脸面也是有几分演技的,不会在此凭空出错…

但前提是别喝醉,别酒后失德!

林夕落正想着,远处则有一青年男子慢慢走来,可看着那脚步踉跄晃悠,荆山伯的夫人则有些神色惊慌,林夕落则忍不住心里发笑,果然,魏青岩灌醉的就是他,动作可够快的…

众位夫人都朝这方看来,谁不知道今儿荆山伯的公子与城府府尹的公子是主角?

这目光齐齐盯着,倒是把这男子给看愣了,也觉出头晕酒醉,脚下不稳,则一巴掌拍在了丫鬟的肩膀,由丫鬟搀扶着往这方前来。

罗夫人的脸色则沉了…

这还是要来求亲的,瞧他跟丫鬟的如此熟悉的动作就知道这在府中也不是个老实的…

荆山伯夫人瞧见罗夫人脸色微沉,则立即起了身,当即道:“这是怎么了?这就醉酒了?”

男子当即拱手致歉:

“给各位夫人请安了,酒量浅薄,两杯便醉,让众位夫人笑话了,给罗伯母赔罪了。”

这话说出可让人挑不出错儿来,说酒量浅薄,这是表明寻常不出去耍酒,更是亲自给罗夫人赔罪,乃是诚意至深。

罗夫人微微点了头,则看向林夕落,摆明在告诉她,束手无策的原因瞧见了吧?人家装圆了,不出错怎么挑理?

林夕落在一旁看在眼中也觉得有点儿难办,而往罗涵雨的方向看去,这丫头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估计是躲起来角落中偷瞄,不肯在此露面罢了。

荆山伯夫人则引着其子挨个夫人给行礼,待到林夕落面前,她则特意道:“这位是宣阳侯府的魏五夫人,魏青岩魏大人之妻。”

“给魏五夫人请安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林夕落问完,他则道:“姓夏、名子雄、字君方,字号乃是小侄的姨母给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