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涵是带了霁儿的骨灰离开的。

回到周府的紫涵在床上躺了三天。

三天来,灵晔每天上过朝就侯在紫涵房门外,却终是不得其门而入。

“主子。”蔚毓凝侍立床前,看着面容憔悴的紫涵担忧不已。

“灵柯朝局,现在如何?”本是合身的衣衫,穿在紫涵的身上突然有些空荡。

猫儿端了盅参汤,小心的试着温度,舀了一汤匙,心痛的送到紫涵嘴边。

“猫儿哥哥,先放着吧,涵儿待会儿再吃。”紫涵轻轻推开,近几日来,紫涵几乎是彻夜失眠,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霁儿悲惨的样子。

“涵儿!”猫儿却少有的固执,坚决不肯收回汤匙。

紫涵叹了口气,艰难的张嘴咽下,却又猛地呕吐出来,剧烈的动作,撞翻了猫儿手中的玉盅。

猫儿手忙脚乱的帮紫涵换上新的衣衫,顾不得擦拭自己身上的污渍,又起身,默默的往厨房而去。

“猫儿哥哥——”紫涵的眼睛有些发热。

“猫儿再去重新做一盅来。”猫儿温和的笑笑,身形极快的纵跃而去。

蔚毓凝看着远去的猫儿,眼中掠过些许赞许,自家主子心还是太软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好在,暖玉公子也罢,猫儿也好,不但真心对待主子,而且那心性也都堪做弥补。

“灵柯二王女不知因何突然暴病;至于云紫菲,近两日来,频频出入灵柯皇宫。”

“云紫菲的动作倒还挺快!为了,那支,象军吗?”紫涵微微一哂,“可惜,大概又要让她失望了。”

“主子有什么打算吗?”蔚毓凝虎目中精光一闪。

“我要去见灵霜飞。”紫涵平静的说道。

“不行!”蔚毓凝一激灵,“主子身份贵重,怎么能置身险地?我们还是另想它策。”

“你不用劝我,”紫涵摇摇头,“你没见到那批大象的凶猛,若是真让那云紫菲和灵霜飞达成协议,真打起来,我军的伤亡,恐怕难以预测。”

这是一个冷兵器的世代,任何一支有生力量的加入,都可能会让让无数的人付出生命为代价,自己不敢赌,也赌不起。

“那,让属下去。”蔚毓凝毫不让步,“属下也可以去见灵柯女皇的。”

“对方贵为一国皇帝之尊,又岂肯和你一个将军坐下谈判?而且,我目前的身份较为敏感,你不觉得,那灵霜飞其实也一直在等着我去见她吗?”

“可——”

“毓凝不要说了,我意已决,放心,我和云紫菲不同,云紫菲只敢偷偷摸摸的去做,而我却没有那么多得顾忌,而且我手中的筹码,又岂是云紫菲所能比得?”

房门被轻轻推开,猫儿小心的捧着参汤进门。

“毓凝,帮我把周相请来。”

“周凤林?”

“对,毓凝不必惊疑,那位周相,恐怕早就等候多时了。”

蔚毓凝转身出去,不片刻,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进来吧。”紫涵淡淡道,自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身子丝毫未动,猫儿敛神侍立紫涵身后,蔚毓凝则随之垂手站于紫涵下首。

周凤林推门而入,看到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紫涵,脸上出现短暂的茫然,却又瞬间清明。

“你是,韩公子?”周相悄悄打量端坐正中虽有些憔悴,但却不怒而威、钟灵毓秀神韵天成的紫涵,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勉强定了定心神,“或许,该尊您一声,韩小姐?”

“本宫的真名不叫韩云,”紫涵抿了口茶,“本宫姓云,名,紫涵。”

蔚毓凝上前一步,掏出随身携带的太女印信,交与周凤林查验。

周凤林抽出张白纸,小心的盖上,上面赫然出现“云紫涵”三个篆字,正是今年以来,两国国书往来时见惯了的字。忙恭恭敬敬的又把印信递还蔚毓凝,躬身道:“灵柯右相周凤林,拜见太女殿下。不知太女只身来我灵柯,所为何来?”

“周相不要多礼,本宫近日多有叨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紫涵起身,“本宫今日想要同右相一道,拜会贵国皇帝陛下。”

东面的天空刚刚露出些微光,一乘华丽的八人抬大轿便从周府正门而出,不片刻,便消失在皇宫连绵的宫宇之中。

文华殿外,灵柯文武百官早已伫立在殿外,静候皇上上朝议政,灵晔站在队伍的最上首,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一个拿了拂尘的内侍忽然匆匆跑来,昂然站定台前,尖声道:“皇上有旨,今日朝会暂停,各位大人可自行回府。”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灵晔却似乎回了神,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的向宫外而去。

内殿之上。

灵霜飞站定身子,回过身来;紫涵抬起头来,泰然的回视过去,两人的目光交汇,一道威慑,一道淡然,竟是互相打量了足有几分钟之久。

“不愧为西陵太女,果然好气势。”那听说甚是骄横的云紫菲,只不过甫一接触到自己的眼睛便败下阵来,自己的晔儿果然好眼光!

“女皇过奖。是紫涵失礼了。”紫涵坦然一笑,“后生小辈,怎比得上陛下杀伐决断、谋定而后动,兵不血刃便制服了心怀叵测之人!”

灵霜飞的眼中闪过一抹激赏。

“太女也是好手段,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我灵柯重地!只不知,我灵柯有什么吸引太女之物?太女不要告诉朕,是为了晔儿而来。”声音中有着淡淡的讽刺。

“音儿是我来灵柯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云紫菲。”紫涵不提晔儿,提到音儿时,却是加重了语气。

“云紫菲吗——”

“不错,陛下不是昨天刚刚见过吗?”

“太女的耳目,倒灵敏。”

灵霜飞坐到御案之后,“那位小王女许了灵柯溧水以南二十座城池…”

“云紫菲吗?跳梁小丑罢了,以陛下之聪明睿智会相信这等人的荒唐之言?”紫涵眼中有隐隐的怒火,云紫菲竟然做出这等丧权辱国的许诺!

“跳梁小丑吗?若加上朕的象军呢?”灵霜飞眼露精光,扫了一眼紫涵,“朕的象军如何,太女已是亲眼见了的——”

“贵国二王女也有依仗吧?还不是落个瓮中之鳖的下场!贵国的的象军确实难得,”紫涵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霁儿哀号挣扎的情景,缓缓放下手中杯盏,直视灵霜飞,“但这世上还没有那一只队伍是可以战无不胜的。”

“难不成,太女有破解之法?”灵霜飞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心中却暗暗冷笑,除了本国重臣,世人有几个见过大象?更不要说,找到大象的弱点,这云紫涵,口气倒真不小!

“不瞒陛下,紫涵恰知道这些生物的弱点。”紫涵的眸光更加闪亮,“贵国固然有人可以和那些大象做到心意想通,但,惧怕火焰,和巨大的声响,却也是它们致命的弱点;我没有说错的话,蜜蜂的嗡嗡声,恐怕也同样会让这些貌似巨大的生物溃不成军!”

“嗯?”灵霜飞内心大惊,大象惧怕蜜蜂嗡声这样的机密,这云紫涵到底是从何处探的?除了自己之外,连晔儿都不知晓此事!

“天下蜜蜂最是易得;而且,陛下可曾听过轰天雷?”紫涵自信的一笑,“紫涵的手里,还有比轰天雷更厉害的东西。”

“怎么可能?”灵霜飞已是变了脸色。

“不止如此。以紫涵之见,陛下可算得上是仁德之主,并不想要妄动干戈,不然,也不会只是拘了二王女,并未伤其性命,即使那些助纣为虐的附逆帮凶,也仅作替换了事。有如此胸襟气度,陛下又怎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承诺而轻动刀兵?况且灵柯数十年来远离战争,百姓无相战之心,军队有厌敌之意,试问此种状况之下,陛下有几成胜算?况驱兵千里,粮草匮乏,无以为继,此乃兵家大忌;又兼以无道攻有道,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义之师自古从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陛下又岂会学那鼠目寸光之辈,让灵柯落到此种悲惨境地?!”

紫涵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直说的灵霜飞冷汗连连,外面侍立的周凤林更是惊骇莫名,这西陵太女果然名不虚传!竟是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听她话中之意,兵法上恐怕也造诣颇高!

灵霜飞颓然坐下,西陵有此太女,他国若想染指,恐怕是绝无可能了,又为灵晔暗暗伤怀,不提云紫涵的太女身份,但是这份胸怀气度,如此足智多谋的奇女子,又怎么可能甘于被收藏在后宫之中?!

沉思半晌,灵霜飞收起了刚刚的试探,“若我灵柯两不相帮,又有什么好处呢?”

紫涵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本宫将承诺陛下,西陵永不入侵灵柯,两国世世代代为睦邻友好之邦!”

“朕还要再加上一个条件,”灵霜飞坐直身子,神态竟是无比郑重,“朕要太女和晔儿举行过婚礼之后,再行离开。”

“为什么?”紫涵皱眉,“陛下明知道以紫涵的身份——”

“太女放心,和晔儿举行婚礼的是晔儿的天命之人韩云,并不是西陵太女云紫涵;而且,以晔儿的性子,若没有朕的协助,太女认为,晔儿会放太女轻易离去吗?以西陵目前的局势,恐怕太女也在我灵柯耽搁不得!”

“陛下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朕是灵柯国君,朕也是一位母亲!太女不懂在灵柯,能得到证缘树认可的天命之人意味着什么!朕,要晔儿没有任何波折的登上灵柯皇位!”

紫涵大惊,“让晔儿登基?”

“对,所以,朕,需要太女的帮助!”灵霜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自己还是一位母亲,怎么能这样强求音儿?那帝皇之位,又是什么好地方?”紫涵有些愤怒了,登基做女皇,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晔儿除非死,再也不能恢复男子身份!每日里在那样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该是多么的悲惨!

“太女又怎知道这不是晔儿的心愿?”灵霜飞脸上有些倦色,“以晔儿的能力,治理好灵柯,又算得了什么?!”

“这——”紫涵觉得胸腔里有些涩涩,是啊,自己难道就了解灵晔吗?那个需要呵护的是娇憨的清音,不是这个做事果决无情的灵晔!

“若太女觉得这个条件过为苛刻,那或许那位云紫菲对此会有兴趣!”灵霜飞稳稳的坐下,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紫涵。

“我,答应你!”紫涵艰难的答道,只不知,自己,会不会帮着把清音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好!太女放心,婚宴之后,朕便会着人护送太女返回西陵!”

“那不知陛下,到时,要如何解释紫涵的离去?”紫涵有些茫然,那样敏感的清音…

“这个,太女自可放心,晔儿的生命中,感情,不过是一种奢侈的东西,晔儿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对了,听说之前晔儿和陛下都中了毒,紫涵身上有前辈高人所赠金凤霰,对陛下和晔儿身上所中的毒或许会有所帮助。”

“金凤霰吗?”灵霜飞眼睛猛然一亮,又瞬间黯淡,金凤霰虽是药中圣物,可自己——

目送着紫涵周凤林二人渐行渐远,灵霜飞猛地仰头,几道腥黑的血,顺着灵霜飞的耳朵、鼻孔流出。

灵霜飞惨然一笑,自己的病早已积重难返,恐怕也就是这几日了!若非时日无多,又怎会只是如此仓促的圈禁灵霜秋?

灵柯只有交给晔儿,自己才能放心!而一个帝王,是注定孤独的!晔儿,朕,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弱点的!

赐婚

十天后,灵柯女皇颁下圣谕,立大皇女灵晔为灵柯太女;并同时周凤林义子韩云、周君睿,立韩云为太女正君,周君睿为太女平君,大婚之期就定在五日后。

婚期定了之后,皇上的赏赐便开始流水一样接连不断的送到周府。

立大皇女为太女,早就在人们意料之中;而太女的两位夫君都出于周府,却实在让人们意想不到!

周凤林虽多年为相,为人却谨慎低调,从不和朝中官员私相授受,可多年来却深受皇上宠信;经此一事,更是荣极一时,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论这一盛事,人们纷纷感慨,周府真是好风水,这样一府同出两个正君之事,自古还从未听闻!谁说男子都是赔钱货,只要生的好,照样可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甚至带动的整个洛邑有不重生女重生男之势!

“母皇,为什么要把周君睿也赐给孩儿?”本应欢天喜地等着做新娘的灵晔此时却表情郁郁,涵是独一无二的,那样幸福的让人眩晕的一天,怎么可以因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变得不在纯粹?

“晔儿,你很让朕失望!”灵霜飞的声音严厉起来,“你即将是灵柯的帝王,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头脑发昏到这种地步吗?”

“可我的天命之人只有涵,也只会是涵!”灵晔毫不妥协,“我不想涵有任何一点不开心!”

“在你的心目中,灵柯帝位,难道还比不过那个韩云吗?”灵霜飞攥紧了手中的翡翠镇纸。

“是,”灵晔昂起头来,“涵对我来说,比帝位更重要!”

“你——”灵霜飞抓起手中的镇纸向灵晔扔了过去,“把这句话到你父君和姐姐的坟前再说一遍!”

灵晔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神色顿时黯然。

“况且,这天命之人怎么来的,晔儿心里不是清清楚楚吗?若那韩云知道——”

“母皇!”灵晔白了一张脸,“我,娶那周君睿便是。”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住,“不要妄图伤害涵,否则,即使,是母皇,晔儿,也,无法原谅。”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晔儿,你的执念太深了,而一个合格的帝王,又怎能如此感情用事,儿女情长?!

“叩叩叩。”紫涵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紫涵回头,却是周君睿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袭火红的衣衫。

“韩,公子。”似是不太习惯和人接近,周君睿远远的站定身子,“这是爹爹给公子缝制好的喜服,公子试一下,可还合身?”

“喜服?”紫涵抚了抚额头,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太女,这不合规矩。”是周府正君的声音,“新娘新郎婚礼前是不能再见面的。”

“本宫,知道。”灵晔的声音里难得的有些羞涩,“本宫只是来,看看,看看就走…”

紫涵的背不自觉僵直。

“也就这几天,”周府正君掩着嘴笑了,太女殿下,还真是多情,这才多大会儿,刚一不注意,就溜到两位新郎待嫁的闺房外了,“太女还是快回吧,可不能冲撞了喜神!睿儿云儿现在可是忙着呢。”

“他们在,做什么?”灵晔有些好奇。

“呵呵,能做什么!在试喜袍呢。”

“试喜袍?”灵晔的声音很是惊喜,“真的,不能看?就一眼,也不行吗?”

“以后看的时候多着呢!”周府正君笑的更响,“现在是一定不能见的!”

“我,那,好吧,”灵晔不舍的边走边回头,“那,劳烦正君转告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好。”

“啊,对了,”灵晔又停住,“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本宫马上着人送来。”

“什么都不需要,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太女就回去,安心的等着来娶夫就好。”

声音越来越远了,紫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紫涵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怕见灵晔… “太女这样,深爱公子,公子不要,做出什么让太女伤心的事。”周君睿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紫涵。

“啊?”紫涵吓了一跳,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那,你呢?”紫涵蹙眉,“你明明知道我是,女子,当也知道晔儿的身份,又为什么…”

“太女是,晔儿,最重要的人,我答应过晔儿,会帮她,好好守护——”周君睿的表情有些痛楚,转眼却又平静下来,“所以,不要让我发现,你伤害太女,否则,即使宫主,也护不了你!”

“晔儿?”紫涵有些迷惑,又突然明白过来,周君睿爱的人,是清音已经死去的姐姐灵晔!

周君睿放下喜袍,踽踽离去,那背影充满了忧伤。

紫涵独自呆坐了很久,是啊,做灵柯的帝王,真的是晔儿最想要的吗?

即使这个灵晔有些陌生,即使亲眼见到他,可以毫不留情的踩断霁儿的手腕,即使是为了西陵的万千百姓,自己就真的可以如此绝情的利用灵晔?自己到底是在帮灵晔,还是会,害了灵晔?

清音啊,那个孩子,是真的依恋着自己啊!那双眸眼不论何时看到自己,总会展出喜悦的光芒;那张小脸,对着自己,便从来只有幸福的容光…自己真的可以只为了自己的安全,便把晔儿终身的幸福,当作游戏吗?

清音也好,灵晔也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得到幸福的权利!那是一个总是寂寞着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是该着一个被他所爱又深爱他的女子,陪着他共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共同接受爱的洗礼!自己没有权利,灵霜飞也没有权利,让灵晔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变成一个笑话,变成一个两国谈判的筹码!

“猫儿哥哥,”紫涵下定决心,站了起来,“你陪我去一趟灵柯皇宫,我想见灵晔!”

紫涵拿了腰牌进了皇宫,便让猫儿避开宫内侍卫,直接将自己带到了灵晔的灵华宫。

灵华宫内绣幔低垂,一片静谧。

紫涵进去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灵晔的影子。斜斜的靠着雕花大床坐下,多日来辗转反侧,夜不安眠,现在终于下了决心,心里反倒轻松了,积累了多时的倦怠一波波的袭上心头,紫涵的身体慢慢滑倒在床上,猫儿低头看去,人竟已是睡的熟了。

轻手轻脚的把紫涵抱到床上,又拉过一床被子,细心的帮紫涵掖好被角,自己选了一个易守易攻的隐蔽位置,小心的警戒。

“春云,你,你,这又是拿的什么?”一个女人有些醉意的声音忽然传来,声音不算大,却又恰恰可能会惊醒紫涵,猫儿不由皱紧了眉头。

“夏雨姐姐又喝酒了?小心太女再罚你去扫马厩!姐姐也没见过吧?春云也是第一次见呢,这可是太女殿下昨儿个亲自骑马跑了一昼夜到燃族求来的千金难买一寸的云霞彩缎,说是让给那位韩公子裁婚礼当天的正装,你看看这布料,还真真是跟天上的云霞相仿,啧啧,那位韩公子呀,还真是有福气,有我们太女这样掏心掏肺的宠着爱着!”春云的声音中是满满的羡慕。

“人,人,都快死了,再美的东西有什么用?”夏雨口齿有些不清的咕哝道。

“夏雨姐姐,你不想活了吗?太女的大喜日子,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让太女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你忘了前儿那些找那位韩公子搭讪的内侍,一个个,都得了什么下场!咱们太女,眼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

“不是,不是,就我们两个吗,而且,我,我说的,可不是,不是假话。”夏雨好像又掂起了酒壶,能清楚的听见喝酒的咕咚声。

“什么不是假话?你这人嘴里就没有个实话!”那个春云有些不耐。

“还就是春云,其他人,我可不会说!那个韩公子,韩公子,离死,已经,已经不远了!不然,你以为,太女,太女,为什么会对他那样好!”

猫儿握住紫涵的手猛然紧了下,低头正对上眼睛睁开的紫涵。

“姐姐又说浑话了!那韩公子可是证缘树验了的太女的天命之人,连上天都会保佑的,怎么可能会死?”那个春云语气间很是怀疑。

“春云,你,你忘了吧?我原来可是,负责保护正君的。”

“正君怎么了?仙逝的正君人长的美,脾气又好,能保护正君,那可是你的福气!”

“什么,什么狗屁福气!”夏雨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他爹的,我咋恁倒霉,正好,正好,轮到,轮到正君大殓的,那天当值!”

“你知道,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什么?我竟然听到,咱们皇上说,是,是她,害的,害的咱们正君,正君早死!”

“夏雨姐姐,你醉了!不要再说了!”

“皇上说,说什么,她,她爱正君,但,但那狗屁证缘树,证缘树,却,太邪门!为了咱们,咱们灵柯,只有把,把什么毒引到正君的身上,才能拿到,拿到什么玉,才能,让什么,什么象军,俯首,俯首听命!春云,没发现,没发现吗,凡是,凡是证缘树,认定的天命之人,那些子,男,男人,那个不是,不是早早,早早就死了?咦,春,春云,你,你跑,跑什么?我还没,没说完呢…”

猫儿的身体剧烈的哆嗦起来,紫涵的眼蓦然睁圆,又忽然充满了悲哀——晔,你果然,不是清音!帝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原来,灵霜飞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笨的人,一直,都是我!你果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夜逃

大婚之日如期到来。

周府门前车马轿子几乎排出了十里开外,黄沙漫过的宽阔大道上,来往传送消息的宫中内侍更是接连不断。

“现在几时了?”身穿大红缎袍的灵晔的声音有些不稳,觉得时间已经够久了,迎亲队伍怎么还不见丝毫动静!

“禀太女,皇上刚才派人传信,说是辰时二刻动身——”内侍忙小心的回禀,太女殿下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昨儿个大半夜的就把人给拎了起来,光这句话,都已问过不下五十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