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你这是做什么!”杨融心疼的忙伸手去拉,纪灿阳却坚决的跪在地上。

鲜于子枫侧身避过,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鲜于姐姐,真的,有办法?”看到鲜于子枫的表情,杨融意识到,应该是有希望。

“这,”鲜于子枫有些踌躇,“倒是有一个法子,若做的好,宫主不但可性命无忧,功力还可大有进境。”

“什么法子?”纪灿阳紧紧抓住鲜于子枫的衣角,“若小姐能救得了我家宫主,焰宫上下从今日起,唯君命是听!”

“公子言重了!”鲜于子枫扶起纪灿阳,“不是我不救,只是,要救宫主,一般的药物很难起到效果。”

“还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杨融马上明白过来。

“这,也算是天下至宝。”

“什么样的宝贝?望小姐指一条明路,凭我焰宫之力,即使在阎罗殿上,我等也能取来!”

“倒也没有那么凶险。”鲜于子枫微笑,“好吧,我也不瞒你,要想治好宫主,还必须要一样东西,就是太女颈上的月亮宝石!”

“月亮宝石?”纪灿阳和杨融对视了一眼,“其他的宝石,不行吗?”

“你们不要小瞧那块宝石。那里面浸润了翠儿的鲜血,而且取自师傅隐居仙山之上一块不知得了天地几千年灵气的美玉。”

“翠儿的血?”

“对呀,仙山翠羽,是多少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不过,翠儿并不像大家传的那样,有起死回生在之效,它最大的效力,必须要借助月亮宝石才能发挥。而这块浸润了翠儿鲜血的月亮宝石,现在,在太女的脖子上。”

“若是宫主,用了那块宝石,对太女,可有什么影响?”纪灿阳犹豫着问,杨融也盯着鲜于子枫。

“一般人带着,不过强身健体罢了!只是那本是我师傅送给太女的礼物,师傅一般不喜欢自己送出的东西,被别人拿去…”鲜于子枫苦笑。

“这事交给我,国师不会知道的。”知道对太女不会有害,纪灿阳舒了口气。

杨融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什么,只要能救猫儿,太女连命都可以不要,一块石头,太女又怎么会放到心上呢?

“那,也好。你什么时候跟太女求了宝石来,就可以马上为宫主疗伤。先把这颗药喂宫主服下吧。”鲜于子枫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推门离去。

纪灿阳看看手中的药丸,又看看躺在榻上毫无知觉的猫儿,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宫主平时可是最厌烦吃药的,现在又人事不知,可要想什么法子才能把这药喂下去?

“你把他扶起来。”杨融好笑的接过那丸药,看起来凶巴巴的灿阳,却有着比谁都柔软的心。

纪灿阳感激的冲杨融笑笑,依言扶起猫儿。

杨融伸出手,一把捏住猫儿的下颌,把那丸药丢了进去。

“喂,你!”纪灿阳没想到杨融动作这么粗暴,不由很是恼怒。

“阳儿,照你的法子,一直站一边儿瞧着,什么时候能把这药喂进去!”杨融一笑,却突然傻了眼,那颗药不知怎么,又被吐了出来。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纪灿阳哼了一声,脸上努力做出温柔的神情,“乖呀,不苦,把药吃了,等会儿给你吃蜜饯。乖,听话啊——”

杨融浑身一哆嗦,这么肉麻的话,干嘛要说给他听?却不是,不是,说给自己的?杨融的眼都红了,只想把那个躺在灿阳怀里的男人扔出去,换自己,躺在那里…

“咦?怎么还是不吃?”纪灿阳愁眉苦脸,“明明每次那个女人一这样哄,宫主马上就把药吃下去了的!”

“哦——”杨融长出了一口气,又心中一动,“你说是,太女,这样哄着吃药?”

“嗯。”纪灿阳点了点头。

杨融翻了个白眼,自家太女,竟然会说这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不过,若有机会,自己也要这样对灿阳说…

“宫主就是不吃,这可怎么办?”纪灿阳急的跳脚,抬头一看,杨融正看着自己傻呵呵的笑,不由气结,“你怎么还有心情笑?”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知道,怎样才能让宫主吃药了。”

“真的?”

“当然!”杨融自信的一笑,仍是把猫儿的下颌捏开,把药丸丢了进去,靠近猫儿的耳朵,恶狠狠的说:“把这颗药咽了,否则,就等着给涵儿收尸吧!”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纪灿阳抬头叱道,可瞬间又张大了嘴巴——宫主,竟然把那颗药丸咽进去了!

困守孤城(一)

紫涵醒来时,正是半夜时分,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软。

“姐,太女!”一声惊喜的呼喊传来。

觉得面前有个人影在晃,但两只眼皮却沉重的好像粘在了一起。

想要抬起手,突然觉得右边的半拉好像空荡荡的,紫涵受惊地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臂——竟是自肩以下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胳膊呢?”紫涵傻傻的问道。

“太女——”身边的人儿哭倒在紫涵的身上,“太女——”

“我的胳膊,哪里,去了?”太大的震撼,让紫涵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满脸泪的男子!

一幕幕幻影在眼前掠过,狂乱泻下的暴雨,哀哀哭号的人群,被洪水淹没的猫儿——

“猫儿哥哥!”紫涵惊叫一声,爬起来就想往外冲,谁知道,却是脚下一软,竟是从床上直直的滚了下来。

“太女,太女——”身边的男子跌跌撞撞的爬过去,搂住那牙齿打颤的女子,外面的人听见响声,也都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陈楚,一把抱起蔚云,“云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却围在了紫涵周围。

“太女醒了,太女醒了!”

紫涵觉得头有些晕,这是哪里?猫儿哥哥,又在哪里?

“太女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一个清雅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斜倚在床帮上,紫涵艰难的伸出左手,拽住男子的衣襟,“猫儿,哥哥呢?”

男子皱了皱眉头,慢慢的伸手,把紫涵抱到床榻上,“你现在身子弱,不要躁动,先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再开剂药。”

“告诉我,猫儿哥哥,是不是,不,不在了?”紫涵脸色灰败,死死的拽住男子的衣袖不放。

男子背对着紫涵,半晌,长叹一声,“那位公子正在隔壁将养,太女若不放心,待会儿可亲自去瞧一瞧。”

“猫儿哥哥,活着?”紫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面对这意外的惊喜,竟不能做出一点儿反应。

“太女,快,躺下歇息。”旁边的男子哽咽着扶住紫涵。

知道猫儿就在隔壁,紫涵稍稍平静了些。恍然觉得耳旁的声音有些熟悉,这才注意到,那侍立自己身旁,温婉雅致的男子,竟然是——

“云儿!”

“太女,是我,是云儿——”蔚云哭的几乎说不成话。

“傻孩子,见到姐姐应该,高兴呀,怎么,倒哭了!”

“太女——”云儿拉着紫涵的衣袖哭的简直喘不过气来。

“怎么这样,叫姐姐?”紫涵伸出左手,怜惜的帮蔚云抹去眼泪,“姐姐,或许是别人的太女,却永远,是云儿的姐姐!”

房门开了,有两个侍人托了个食盒过来。

“太女,这是国师亲手熬得药膳,国师吩咐,请太女先用了这青瓷盖碗里的,然后再喝了这盅药。”侍人施一礼,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国师?”紫涵诧异的问蔚云。

“哦,姐姐睡了这些日子,可能不知道,一直是国师在这里照顾你呢,你的伤也是国师给治的…”

就是刚才那有些冷峻的男子吗?不知,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家乡的事?

“太女身边的这位公子长的可真俊!”外面一个侍人小声说道。

“也只有咱们这么好的太女,才配的起呀。”

蔚云的脸,却慢慢变成了嫣红色。

“是呀,像咱们太女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听说,太女为了救隔壁躺着的那位公子,差点连命都丢了。”

“是啊,就是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太女的右胳膊才截断了呢…”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猫儿凝视着微合着眼的紫涵,眼里是满满的感动和深情,若是姐姐肯这样的对自己,自己就是死也甘愿吧?

只要猫儿哥哥活着,自己这条右臂又能算什么呢?只是,恐怕,不是自己救了猫儿哥哥,反倒是猫儿哥哥救了自己吧?

紫涵的嘴角弯起,露出一抹虽有些虚弱却不减其明媚的笑,谁救了谁,又如何呢?最重要的是,自己活着,猫儿哥哥,也活着!

勉强用了些粥,觉得身上稍稍有了些力气。

“云儿,我想,到隔壁看看。”

“姐姐,这个样子——”看着虚弱的紫涵,蔚云很是心疼。

“没关系,不去看一下,实在放不下心。”紫涵坚持道,这么久了,都没见猫儿哥哥的影子,若是平常,猫儿哥哥一定一步也不愿离开自己身边的,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猫儿哥哥伤的更重,根本就来不了!

“那,姐姐慢些。”蔚云小心的搀起紫涵,目光扫到紫涵空荡荡的袖管,泪水又一点点落下。

虽相隔不远,猫儿躺得屋子,却显得有些冷情。

蔚云扶着紫涵推门进去,正好看见纪灿阳正对着一碗满满的粥发呆。

床上的锦被里,是一个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男子。

纪灿阳看到紫涵,默默的退到一边。

床上的猫儿已经瘦的脱了形,有些枯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枕头上,眼窝深陷,好不容易有些圆润的下巴,又变成了小小的,尖尖的,周身没有了以往的冷厉,整个人躺在那里,像一个柔弱的毫不设防的孩子。

紫涵颤颤的伸出左手,抚上那冰冰的脸颊,猫儿哥哥,见到你,真好…

“太女——”

纪灿阳有些别扭的叫了声,又突然停住。

“云儿,”紫涵看了看仍在看着自己发呆的蔚云,“我好像还有点饿,你去厨房再帮我那些粥来。”

“姐姐还想吃吗?我这就去。”蔚云慌慌张张的赶紧就往外跑。

纪灿阳上前把门关上,又侧耳听了听。

耳听着蔚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紫涵问道:“灿阳,有什么事吗?”

“求太女救救我家宫主!”纪灿阳猛地跪倒。

骤然见纪灿阳行此大礼,紫涵唬了一跳,想要去搀扶,却一阵头晕,忙靠在床上喘了片刻,“灿阳这是做什么!那也是我的猫儿哥哥呀!”

“太女答应了?”纪灿阳大喜。

“只要能救猫儿哥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纪灿阳起身,“鲜于小姐说她有办法,但是还缺一味极珍贵的药!”

“什么药?”

“国师送给太女的浸润了翠羽鲜血的月亮宝石。”

“哦,这个项链呀!有了它真的可以救猫儿哥哥?”紫涵很是惊喜,抬手就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快去把鲜于姐姐叫来吧!”

“太女!”纪灿阳感动又有些好笑的看着紫涵,“现在是半夜,我还是等天亮了再去找鲜于小姐吧。”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纪灿阳有些不安的看着还带着紫涵体温的这挂项链。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块石头吗!要不是我母皇父后一再叮嘱,我还不爱戴呢!”

“什么东西?”蔚云端了盅粥走进来,好奇的问道。

“哦,没什么。”纪灿阳把那月亮宝石小心的揣到怀里。

好像觉得头有些晕,眼睛也越来越沉,紫涵喝了口粥,不及咽下去,竟然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紫涵发现,还是在自己原来躺的那张床上。而蔚云则趴在自己床边,睡的正香。

紫涵小心的起身,拉了床被子,小心的帮蔚云盖上,谁知道刚一动,蔚云就睁开了眼睛。

“姐姐,醒了吗?有没有那里不舒服?”蔚云忙扶住想要起身的紫涵。

“没事,云儿别担心,姐姐很好。”紫涵笑笑,心里却有些疑惑,怎么睡了这么久,身子却觉得越发倦怠了?

“对了,我记得云儿应该在京城的,怎么到了这里?”

“是我姐把我接回来的,说,我,娘,也在这里,然后我们就一起来南云了。”

“你姐姐蔚凌也来了?”

“对呀,她昨儿个也在这儿呢,姐姐没看见她吗?”

“云儿,快把你姐姐叫来。”紫涵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蔚凌既然在这里,暖玉哥哥呢?怎么没和她们一起?

看紫涵神色不对,蔚云马上跑了出去。

片刻外面响起了蔚凌的告进之声。

“蔚姐姐,暖玉呢,暖玉没和你们一起吗?”不等蔚凌站稳,紫涵就急切的问道。

“暖玉?那个暖玉?”蔚凌神色间很是茫然。

“上官暖玉呀,我的正君,上官暖玉!”紫涵的声音都变了,怎么会…

“上官公子?我没见过他呀。”

“他,没到凌云山庄?可我明明让章原带人把他送到凌云山庄了!”紫涵绝望的问道。

“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庄里安排事务,绝没有一个叫上官暖玉的人被送来!”蔚凌肯定的说,看紫涵神色凄苦,又很是不忍,“也可能是兵荒马乱,大家走岔了也未可知。”

走岔吗?怎么可能?当日葫芦洼距凌云山庄也不过半日路程,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丝毫消息?会不会——

紫涵简直不敢想下去!

外面突然有些嘈杂,蔚凌的神色间有些焦急。

“太女,我想办法联络一下一些江湖朋友,看能不能帮忙寻找,太女还请静心养病,我还得赶去城头。”语气中竟有些微微的责备。

紫涵没有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完全没注意到蔚凌说了什么。

蔚凌来到府衙外,点齐了人手,便急速的朝城墙赶去——今天,已经是南云被围的第八天了,而援助的王军,还没有任何消息!

困守孤城(二)

云清虹的大军一点点的向南云压近。

南云的防守不可谓不坚固,可耐不住叛军蚕食桑叶一般的日夜啃咬。

第一天,叛军越过了梅岭,突破了南云的第一层防护。

第五天,叛军占据了沧南,切断了南云的粮食通道。

第八天,也就是今天,叛军靠近了护城河,南云陷入了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而南云,是西陵南边的门户,南云若失,则叛军北上,几乎畅通无阻!

城墙上黑压压站满了人,蔚毓凝也让人抬着自己到了城楼之上。

叛军虽也伤了元气,看营帐,恐怕仍然有不下七万人,而,南云城内,经过这连日恶战,已是不过万余人!

“今日无事。”蔚毓凝沉重的说,“集合库房中的羽箭,送往南边西边两个城楼;通令全城,准备好足够的滚石、干柴,及充足的用水。”

“大将军的意思是——”封兰清神情一肃,要攻城了吗?

“是。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叛军必来,攻城。”蔚毓凝苦笑,“所以,今日,我们还有一天的整修时间。”

按照她们的预计,王城中皇上平定暴乱之后,即使不抽调北部边境上官焰所部人马,只是护卫京畿及周边郡县征调的人马,也应该能有十万之众,至多半月,必能赶至南云。到时里应外合,何愁叛军不灭?

可现在为止,王城方面却无丝毫消息,倒是云清虹好整以暇,看起来是胜券在握。难道,京师之中,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吗?

蔚毓凝简直不敢想象,若真像自己想的那样,不止南云岌岌可危,恐怕西陵…

紫涵送走蔚凌,只觉内心剧痛——暖玉哥哥身中剧毒,又不知所踪,猫儿深受重伤…

紫涵呆坐了很久,想要站起,却忽觉身子有些不听使唤,眼皮沉重,只想睡去。

蔚云来到屋内,正看见这样一副情景——

紫涵斜倚床头,一只脚耷拉在地上,手扶着桌沿,似要站起,却不知怎么却沉沉睡去。

蔚云痴痴的看着那憔悴的容颜,慢慢伸出手,心疼的抹平那睡梦中还紧蹙的眉。又托起紫涵的腰,轻轻的把紫涵的头放在枕头上,帮紫涵脱掉鞋子,拉过一床被子,密密实实的把人盖了起来。

托着腮帮子看着那依然熟睡不醒的女孩儿,蔚云只觉得,可以这样给涵儿铺床叠被,服侍她安睡,还可以看着紫涵入眠,真的,很幸福!

门轻轻的响了一下,蔚云回头,却是国师,端了盅药进来。

蔚云忙恭敬的起身,略略让开一步。